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很慌,手按接听键按了好几次都按不到。
电话接通之后,叶敬只说了一句话:“成易要见你,在人民医院,a506”
成易要见你,在人民医院。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直觉告诉她,如果她不快一点,她会后悔一生。
她拿了手机和桌面上的小钱包就直接冲了出去,身上裹着大衣,里面却还穿着睡衣,在街上许久才有一辆计程车司机愿意载她。
她就像是个疯子,一上车将自己身上的所有钱掏给司机:“人民医院,快点,求求你快点,求求你,求求你。”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a506在哪里,幸好叶敬一早就等在了医院门口,看到她的时候脸色一惊:“你——”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她却半句他的话都听不出去,扯着他的衣角声嘶力竭地问他徐成易在哪里。
他没有再说话,带着她进了电梯。
她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靠在那电梯上,手紧紧地捉着手机,整个人颤抖不已。
叶敬在一旁看着,想说什么,最后每一句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面,怎么都说不出口。
长长的走廊,一堆一堆的人,除了叶敬和方慧欣,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有人在哭,有人在看她,有人在对她说话,她却什么都听不到。
“你进去吧,他在等你。”
走到那病房的门口,她却突然害怕了,脚步就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她站在那里,看着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
男的面如死灰,女的肝肠寸断。
她站在那里,只觉得世界都坍塌了。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泣不成声地说了一句话:“你进去吧,司小姐,他在等你,他一直在等你。”
耳朵嗡嗡嗡地作响,脑袋白茫茫地一片,她怔怔地看着女人的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叶敬伸手在她身后推了推,“进去吧。”
她就这样被推了进去,她回头想出去,可是门却被关上了。
她扭头看向那病床上的人,抬起手,想努力像两个人第一次遇见一样笑着打招呼:“嗨。”
她努力地挽着嘴角,可是眼泪不断地从眼睛落下来,满脸都是。
她抬起手想要抹掉,可是却越抹越多。
“司琴。”
他开口叫她,很轻的声音,她听得不真切,抬腿走过去,才真切地听到他又开口叫了她一声:“司琴。”
她咬着牙点了点头颤着声音应了一句:“我在。”
他身侧的手动了动,她连忙抬手过去握住。
他摇了摇头,那手缓缓地伸过来,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按在她的眼皮上,极其吃力地咬了一句话出来:“你爱我吗?”
司琴浑身一僵,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回答他:“不,我不爱你。”似乎怕他不相信,她又说了一次:“我不爱你。”
他嘴角动了动,因为带着氧气罩,她许久才看清楚,他在笑:“司琴,你这么聪明,你会明白的。”
她的眼皮一重,他指腹在她眼睛上面用力一按,
不过一瞬,那指腹的重量便已不见,那手重重地落在她胸前的手上。
她看着他的眼皮一点点地合上,终于抑制不住:“不,徐成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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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恨不如潮有信(9)
她宁愿相信他们之间只是一场荷尔蒙兴起的游戏,也不想面对这样残忍的事实。
“你在骗我是不是,徐成易你在骗我是不是?你骗我是不是,你起来告诉我你骗我,徐成易!”
“司琴,你别这样。”
叶敬看着她,想把她拽开,可是她拉着徐成易手那么紧,他们进来好几个人都拽不开。
方慧欣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叶敬深深吸了口气,“司琴,你不要这样。”
司琴怔了怔,她似乎想到什么,回头捉着叶敬:“叶敬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她对着他从来都不敢这么大声地说话,可是现在,一开口就像是个疯子一样,拽着他声嘶力竭地大叫大喊。
叶敬看着她,视线接触到她的视线,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叶敬不说话,她只能抬头看着周围的人,可是都是不认识的人,她抬头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捉着叶敬的手一松,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医生和护士进来,徐成易身上的插管和氧气罩被拔掉,她跌坐在地上,隔着满眼的眼泪,看着床上的徐成易。
他躺在那里,双眼紧紧地闭着,一只手还在她的手上,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握她的手。
他的面容祥和,脸上甚至带着几分笑意,扬起来的嘴角让她想起两个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坐在叶敬的身旁,手撑在那卡座的边沿,挑着嘴角笑得有些轻浮,开口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兴致:“嗨,司小姐。”
嗨,司小姐。
可是现在,她再也听不到他这样叫她了。
“家属节哀吧。”
医生安慰的话传来,她愣了愣,又跌又爬地过去捉着医生的长袍:“不!医生,你再看看,你再看看。”
“司琴,你别这样,你忘了你说过什么了吗?”
她回头看着方慧欣,喃喃道:“我说过什么?我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过!”
“你别这样,成易说过你那么聪明,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的。”
方慧欣终于忍不住,蹲下去抱住了她。
在场的所有人,司琴是唯一一个被瞒到现在的,所有的人都知道徐成易不过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却只有她,甚至在两个月前,她还跟徐成易分手了。
她无数次想告诉司琴,却又无数次的说不出口。
早知道和晚知道始终是不一样的,起码她不用跟着他一起煎熬,那些明明知道留不住,却还是不得不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会有奇迹的日子,比任何的时候都要折磨人。
你会明白的,你那么聪明。
薛轻言离开的时候,他也说,司琴,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不要为了一个过客浪费你的情绪。
父母离开的时候,他们也说,小琴,从小到大你那么聪明,爸爸妈妈即使不在身边你也可以活得很好,这一次,就当是爸爸妈妈去了一次不会再回来的旅行吧。
现在,徐成易离开,他也是这样说。
司琴,你那么聪明,你会明白的。
可是她一点都不聪明,她为什么要聪明。
“不,我不聪明,徐成易我一点都不聪明,我爱你,我爱你,我求你了,不要扔下我。”
苏怀宇、薛轻言、父母、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到现在,徐成易,为什么到头来,她爱的人,都会离开。
她宁愿相信,他只是不爱她,他只是厌倦了她这样不识趣的女人,也不愿意相信,他是这样离开她的。
是不是人生都是这样,那些你珍惜的,你爱护的,最终都会一点点地离你而去,让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
“孩子,别这样。”
“司琴,他不希望你这样。”
所有的人都在劝慰,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下。
那个让她再次相信爱情的男人,怎么会这么忍心离自己而去了呢。
“司琴?司琴?医生!医生!”
混乱的一切,今夜,所有人的悲伤,都比不过一个叫司琴的人。
徐成易出殡的那一天,a市下起了雨。
司琴穿着一身黑长的裙子,跟在一众人中,牧师在说什么她听不清楚,站在前排,徐成易的照片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想起半个月前的那一天,她在b市出差,他突然打电话过来约她一起吃饭。分别的时候他抱着她,吻着她就像是溺亡的人一样。
抱着她的力度那么紧,可是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几乎是在用整个生命在抱她。
还有后来,好几次午夜被一旁的手机铃声吵醒,陌生的号码,接听之后,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她知道是他,拿着手机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呼吸,直到后来睡着,第二天醒来发现,通话还在继续。
她只以为是他误打。
葬礼结束之后,叶敬要送她回去,她拿着伞站在那儿摇头拒绝:“你们先走吧,我想再陪他一会儿。”
她一直以为两个人分手是因为他不爱她,她也从来都不问为什么,自作聪明地以为她好几次无意中提到求婚时,他的似是而非,她觉得自己应该聪明一点,不应该将在苏怀宇身上栽的跟斗再栽一次。
聪明人之间的交往,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她做到了,守住了自己的尊严,却丢掉了徐成易仅有的两个月的生命。
她看着那墓碑上的照片,明明两个星期前他们还一起吃饭一起亲吻相拥,可是现在,却只剩下这冰冷的墓碑。
手上的伞已经无力维持,伞掉下来,那纷纷扬扬的雨不断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却仿若未觉,双腿一软,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手心擦在那砂砾的地面,撑破的皮火辣辣的疼,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多么后悔,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后悔自己那所谓的自尊心。
“阿姨,别哭。”
司琴怔了怔,视线落在眼前那小小的手,柔柔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一个七八岁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跟前。
“我妈妈说了,不要为过去的事情哭,因为无济于事;也不要为未来的事情哭,因为无能为力。”
她张了张嘴,压着喉咙的苦涩,“你妈妈呢?”
小女孩笑了笑,转身指了指她身边的墓碑:“在这里,我妈妈说,她去天堂了,永远不在我的身边了,可是她会一直看着我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七八岁的小女孩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妈妈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了。
女孩说得那么对,每一句话都让她羞愧不已,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对不起,阿姨忍不住。”
不要为过去的事情哭,因为无济于事;也不要为未来的事情哭,因为无能为力。
无济于事,才是最心痛的。
苏怀宇找到司琴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了,被一个陌生男人背着,旁边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女生。
他连忙扔了手上的伞,冲了过去:“谢谢,我来吧,我是她朋友。”
男人点了点头,将司琴放下来给他抱着:“她在这里哭了很久了,你快送她去医院吧。”
“好的,谢谢。”
苏怀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面的人,她浑身都是水,脸上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紧闭着的双眼红肿一片,双唇白茫茫的一片,映着那苍白的脸色,了无生气得让人心惊。
他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司琴,即使当年和她分手的事情,她也从未这般。
司琴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二十岁的那一年,在那一年,她遇见了徐成易。
他站在那老校道的槐树下,一只手插着休闲裤的口袋,一只手随意地垂放在身侧,嘴角叼了一根狗尾巴草,微微挑着嘴角看着她笑:“嗨,司同学。”
她站在那儿,怀里抱着一叠的书,眼泪一直落下来,沾湿了首本的书页。
徐成易抬手将口中的狗尾巴草一拔,跑过来慌张地看着她:“哎,你别哭啊,你哭什么。”
她没有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一直劝一直劝她别哭,最后劝不住,抬手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面,低头就吻她,就好像那一天一样,吻得又急又狠,似乎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吞了下去。
她抬手抱着他,眼泪落到唇瓣,苦的、咸的。
然后他松开了他,一边抹着她的眼泪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嗨,司琴同学,我喜欢你,哦不,我爱你,跟我在一起呗。”
她踮起脚尖,起身吻着他的嘴角,颤颤开口:“我也爱你,徐成易。”
嗨,司同学。
嗨,司小姐。
嗨,徐成易。
“司琴——”
耳边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她猛然惊醒:“徐成易!”
可是睁开眼睛,看到却是苏怀宇,而不是徐成易。
苏怀宇,这个让她对爱情绝望的男人。
她怔怔地看着他,呐呐出声:“徐成易呢?”
苏怀宇眼眸一紧,抬手扳直了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司琴,徐成易已经死了!他死了,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她看着他,突然就笑了:“呵,那你呢?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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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恨不如潮有信(10)
他脸色一僵,看着她的黑眸里面情绪汹涌,夹杂着痛苦和纠结:“司琴——”
她抬手推开了他:“你走吧,我知道自己做什么。”
反正,那么多年,她最后还是要自己一个人。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曾经被他掩盖的情绪被他放露出来,炽热得让人难受。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我不爱你的时候你爱我”。
曾经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只会爱苏怀宇这么一个人,甚至在一年半前拒绝叶敬的时候,她还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如果后来不曾遇上徐成易,不曾遇上,那样的一个男人。
他笑的时候吊儿郎当,看着你的目光炽热轻挑,开口的话也是极其的不着调。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让她学会放下,也学会当下。
很多人可以拿得起,却没有多少人可以放得下。
可是他却告诉她,真正的放下不是忘记,茶水烫手的时候你会忍不住想要放手,可是放手之后的伤口却永远留在你的手上,即使有一天它消失了,可是在你放手那一刻的痛苦,却永远都忘不了。
疼痛固然让人学会放手,可是却也让人铭记。
真正的放下,是记着,然后一天一天地让它风淡云轻,或许会时不时地想起来,可是当你活在当下,你会发现,其实所有的一切已经淡却了,你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到底有多疼。
是他,在半夜的时候将她从办公室拖出来,飙着180的时速在高速公路上,让她尖叫,让她哭,让她拥抱,让她撕咬。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教她如何活得漂亮,教她如何骄傲地去爱一个人,却从来不曾对她说过“我爱你”。
可是她却发现,那个从不曾对她说“我爱你”的男人,渐渐地取代了那个曾经自己以为会爱一辈子也会怨一辈子的男人。
在她的心口奔腾、呼啸。
徐成易和苏怀宇在某种程度上很想象,他们嚣张和跋扈;可是他们又不像,他比苏怀宇活得通透,他敬畏生命,所以带她飙车的时候会认认真真地检查安全带和车子。
是他教会了她真正的生活,在他面前,司琴才是司琴。
也是他让她明白,爱和固执是不一样的。
她曾经爱过苏怀宇,但那也只是曾经,那两年的时光早就被往后的苦难所磨灭了。
她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年少,不甘心曾经。。
只是她从未发觉。
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清清楚楚,一字一句:“或许是我的错觉,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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