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川背着沉重的书包踩着难走的土路往上走。这条田间小路是通往坡上的,又没硬化,还是上坡路,自然非常难走。友川又背着书包,所以虽然是很努力的走着,却和老头老太太散步的速度差不多。
一阵风吹来,卷起的树叶和沙子都是人睁不开眼睛。友川拿胳膊挡在前边,继续往坡上走。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到坡顶了,出现在友川面前的是一条十来米宽望不到头河。然而这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河流,而是人力开凿用于灌溉的人工河。
河水呈浅绿色,水流湍急水位非常高。站在旁边看着满是漩涡的水面不一会儿就会脑袋发晕。友川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通过水泥桥走到河的另一边,然后站在长满茅草的河岸上。
他这是要干什么?梁小如心脏砰砰直跳,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报警。但考虑到等警察赶到这里恐怕已经晚了,于是就放弃通知警察,默不作声的猫着腰跟到河对岸去,潜藏在茅草丛里等待时机。
“没想到我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友川说着,拉开书包拉链从中取出那沓二十多公分厚的稿子。然后随手扔掉书包,抱着稿子往河边走。
草丛里面,梁小如透过草丛看着友川,心想着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冲出去把你放倒。
但是友川却停下来。
河岸上风还是一阵接一阵的吹,半人高的茅草被风吹的摆来荡去。远处进处各种不知名的树也被风吹的不停晃动,树冠上叶子哗哗作响。天上看不清是乌鸦还是别的什么黑色的鸟一只接一只乱飞,无穷高空,原本整块的云朵也变得支零破碎了。
看见友川停下脚步,梁小如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友川又往前走了一步。
“有完没完!”梁小如心中大喊。
忽然友川疯了似的嗷嗷叫着抱着那厚厚一沓稿子就往河里跑,眼看着只剩几步就会落入河中被激流吞没,梁小如啊——的大喊着从草丛里冲出来,飞快的赶上友川将他扑倒在地上,友川抱着的稿子立马洒了一地。
“不要轻生啊!”
友川躺在梁小如身下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轻生?谁要轻生?”
“还问谁要轻生!你脑袋是不是有病啊还是说你又忘记吃药啦!”梁小如上手抓着友川的领口大喊着。“好端端的跳河干什么!你怎么不为你家里人想一想不为你自己想一想!你爸妈把你养活这么大容易吗!受到这么点打击就要死要活你也太不是男人了!”
梁小如坐在友川身上看着友川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脸,大口大口喘气。好半天,友川弱弱地说:“我没想跳河。”
梁小如又火了,提起拳头就往友川脸上砸了一下。“这还不叫跳河那什么才叫跳河!要不是我拦着你现在已经淹死了!”
“我真没想跳河。”
“还狡辩。”梁小如扬起拳头照着友川的脸又是一击。友川闷哼了一声,又咳嗽了几下说:“我只是想把稿子扔到河里。”
“啊?”梁小如看向自己和友川身旁撒的到处都是的稿子,刚想问为什么要扔掉,突然呼——的刮起一阵狂风,上千张薄薄的稿子像雪片一样飞舞着飘到空中,一瞬间卷走了大半。
友川一把推开梁小如,七手八脚的把地上的稿子往怀里塞,但已经来不及了。整个河面上飘着的都是友川的稿子,看着一片白花花的河面往东流动,友川吸了吸鼻子。
梁小如在背后看着友川,小心的问:“你在哭吗?”
“没哭!谁说我哭了!”友川又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抬手在眼睛上揉着。梁小如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半天才说:“那个……反正你都要扔了,被风吹了就吹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友川终于哭出声了。
梁小如低着头,两根是指点在一起扭来扭去。“对……对不起。”
友川回头看她,眼睛通红通红的。“你道歉做什么?”
“因为——因为如果我没出来拦你的话,你的稿子就不会被风吹走了。”
“就算不被风吹走,我也会扔了的。”
梁小如无语的看着友川:“那你还哭什么!”
“我哪里哭了!”友川红着眼睛大喊。看他的模样这话真的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梁小如想着好麻烦,哄友川道:“好,好,你没哭,啊。”
友川没跟梁小如说话。他伸出手,放开手里紧捏的的那几张稿子。轻飘飘的稿子被风带着往前飘了一段距离,然后慢慢落到河水中。
“你打算放弃了?”梁小如沉声问。
“不是我放弃了,而是我被放弃。”友川看着西边水面上快要消失的那一片白,挥了挥手说:
“因为我没有才能。ip0(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十章 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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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川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在客厅门口换完鞋子,友川慢慢揭开半透明的塑料帘子进了屋子。友川妈正有条不紊的把烧好的菜从厨房往客厅茶几上端,而茶几上已经放了好几盘菜了。氤氲的热气慢悠悠的往上冒,然后轻柔的消失在空气里,一同消失的还有坐在沙发上的张友山吐出的烟圈。
“回来啦?”友川妈看着友川说。
“啊。”淡淡的应了一声,友川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提在手里往二楼走去。
“快点啊。一会儿菜都凉了。”友川妈说着转身进了厨房。沙发上边,张友山抬头看了看正在上楼的友川,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正对茶几的液晶电视上播放着不知哪里的新闻,微微有点嘈杂的声音一直飘到二楼来。友川推门进屋,随手把书包人到书桌上后自己向后倒在床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房间里没有开灯,外边浅黄色的路灯灯光从半掩着的窗户里照射进来,这几丝光线艰难的穿过空气落到友川身上,不但没有为这里增添几分光亮,反而映衬的周围越发黑暗了。狭小的房间四周那阴郁的黑暗如同浓墨,一点一点蔓延过来,似乎要把整间屋子连同友川一起吞没。
适时地,木质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友兰站在门外说:“哥,该吃饭了。”
友川偏过头不看友兰,“你去吃吧,我不想吃。”
“妈让我喊你。”说完,友兰又看了友川几眼,脸上带着不放心的神情下楼了。
友川揉揉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分钟,友川终于从床上起来往门口走去。
梁小如家,客厅里面梁小意正趴在茶几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电视。厨房里哗啦哗啦的炒菜声接连不断的传来。于是梁小意更加无法专心写作业了,基本上没过几秒就把脑袋扭向厨房的方向。
“姐——饭好了没——”梁小意终于忍不住喊道。
“好了,过来端吧。”梁晓如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梁小意啪的一声扔下笔,起身往厨房跑去。
梁晓如左手拿着炒瓢,右手执着锅铲小心翼翼的吧炒好的菜往盘子里倒,边倒边转头对跑进厨房的梁小意说:“那边还有两个盘子,先端过去吧。”
“知道了。”
“慢点!撒地上看我不弄死你!”
梁小意嬉笑着端起盘子往外边走,到门口了还转头说:“那怎么可能——”
然后左脚把右脚一勾,梁小意啊呀一声往地上倒去。这一下把梁小如吓得不轻,放下锅子和铲子就往梁小意身边跑。
“没事吧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居然自己把自己绊倒。”
梁小意脸贴在地上笑了,他两手向前伸着,两盘菜摇摇晃晃端在手里竟然没有洒在地上,“safe——”
“safe个头!”梁小如扬手在梁小意头上拍了一巴掌。
不管怎么说,梁小如厨艺还算是不错了,这从梁小意埋头大吃就能看出来。梁小如看着梁小意摇了摇头,起身离开茶几。
“姐你快吃啊。”梁小意嘴里含着东西说。
“你吃你的,我有点事情。”
上了二楼,梁小如走到自己房里,从书桌上拿起厚厚一沓原稿放到眼前仔细看着。房间里灯并没有打开,不过正对窗口就有一盏路灯,明亮的浅黄色光芒照射进来,把白色的原稿都照的发黄了。
“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轻笑了一下,又叹口气,梁小如想把原稿放回桌上,忽然从中掉出一枚金色的戒指。那该是多么漂亮精致的戒指,雕在上边的金鲤纹路清晰,连细小的鱼鳞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戒指纤细娇小,轻盈的落在地面上后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梁小如眼里放出光彩,急忙伸手去抓,终于赶在戒指滚进书桌底下之前把它抓到手里。梁小如双手抓着戒指举到面前尽情地看着,看着戒指在路灯灯光下反射出的耀眼光芒。良久,梁小如把戒指捂到胸前,对着客厅大喊:“我找到啦——”
“今天有作业么?”友川妈问友川道。
“没……”
“那快回房睡吧。”
友兰在一旁奇怪的看着友川妈,因为如果是平时的话,即便友川说没有作业,友川妈也一定会说让他温习功课之类的话,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如此轻易地放过友川的。但是奇怪归奇怪,友兰并没有多嘴。友川今天不对劲儿稍微细心点就能发现了。那么是因为什么呢?友兰想不出,正打算悄悄问友川的,张友山却抢在她面前发话了。
“友兰你快回房吧,学习一天你也累了。”
“我还——”友兰想说什么,扭头看了看友川妈,乖乖把嘴闭上朝二楼走去。
友川妈基本上也把茶几打扫干净了,只剩下厨房水池里几只碗还没有洗,于是转过身进厨房了。片刻后就从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那我回房了。”友川对张友山说。
张友山把报纸叠好放到一边,看着友川说:“我们有多久没下棋了?一年多了吧?”
友川微微摇头,“我没心思——”
“下一盘吧?”张友山起身从电视机底下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灰色的盒子和一张小巧的木质棋桌,慢慢提过来放到茶几上。盒子里装的是象棋棋子。“就一盘怎么样,不会很久的。”
张友山都把棋摆好了,友川还怎么拒绝,只好隔着茶几在友川爸对面坐好。友川用黑棋,张友山用红棋。
“我先走了。”说着,张友山慢慢把炮挪到正中间,是想吃友川的卒吗?不过友川立即跳马,把中间那颗卒看住。这样的话就算张友山是真的想打掉友川的卒那他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了。
张友山看了眼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棋盘的友川,说:“今天去市里了吧?”
友川肩膀一抖,好半天才说:“……团子姨告诉你的?”
“你觉得还能有谁。”
张友山把自己的马也跳上来,然后等友川下棋。可友川哪里还有心思下棋,虽然是看着棋盘,但思绪早已飘飞到无穷远处了。
“我妈她……知道吗?”友川的声音有点沙哑。
厨房里面,友川妈手里拿着滴水的碗,站在门口侧边听外边张友山和友川说话。
“当然知道了。团子先给你妈打的电话,然后才告诉的我。”张友山敲了敲棋盘,发出咚的一声响,“该你下了。”
友川回过神来,看了眼棋盘,没怎么考虑把中间的卒推了上去。
团子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张友山和友川妈这点友川早就考虑到了,但是怎么说呢,没有回避的办法。团子要说友川不可能阻拦,毕竟从团子的角度想这么做也是出于责任和关心。但是……唯独有关写作的事不想让他们过多的为自己操心,大抵是因为觉得愧疚吧,而且也不希望把自己现在这幅狼狈模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张友山和友川妈面前。
“你想说什么呢?”友川颤声问。
张友山从茶几上取过烟盒,从中抽出一支香烟放到嘴边点燃。片刻之间,一大捧淡青色的烟雾缭绕着翻滚着被吐出来。
突然,张友山伸手在友川头上摸着,把友川漆黑的头发弄得凌乱不堪。张友山一直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的脸上现在竟然满是笑容。张友山咧开嘴笑着,说实话他笑得很难看,但是却会让看见的人产生一股舒适感。
“做什么……”友川大脑短路了,搞不清楚张友山想做什么。预想之中如同暴风雨一样的说教并没有到来,这是友川始料未及的。
“不愧是我的儿子!”张友山大笑着。
友川更加茫然,而且他被张友山弄得脸都开始发红了。友川抬手把张友山布着茧子的手掌拨开,有点恼怒的喊:“到底想干嘛?”
张友山稍微收敛了点笑容,但看着友川的眼神里仍然饱含笑意。张友山猛吸了几口烟说:“说实话,我很惊讶。你偷偷写小说的时候我和你妈都只认为你是在闹着玩的。想着这应该是三分钟热度吧,过不了几天就会懈怠,所以就没说你。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坚持下来,后来担心这可能会影响你学习,所以才有提醒过你几回。”
友川手里握着木质的棋子,手心生出的汗水把棋子都弄湿了。友川低着头,静静的听张友山说话。
“这次你去面试的结果虽然不尽人意,但是能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而且你要想一想,没有被评选会选中的作者人数只会更多,你能从这些人中凸现出来,作为刚刚开始写作的人已经很好了。”张友山在友川肩膀拍了几下。
听到这里友川也算是明白了。
安慰吗?
没有想到不善言辞的张友山会说这么多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但是,现在并不需要安慰啊。
毕竟,已经放弃了。
“没想到竟然会是你安慰我。”友川笑了,抬手在推开眼镜在眼睛上揉了几下,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擦去。“可是,爸,我已经明白了。”
“什么?”张友山看着友川。
“有些事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做成的。”友川使劲儿拿手擦拭眼睛,但是点点水渍还是滴落下来了。“所以我准备放弃了,我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花费心思了。”
“友川——”张友山愕然的看着友川。
“我知道我错了。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早让你和我妈为我烦心了——”友川话未说完,张友山伸手抹去友川脸上的眼泪,友川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着脸伏到地板上啜泣起来。
张友山又取过一支烟点燃。看着面前的友川,自言自语的说:
“到底是谁错了呢?”vipnplatform_viplimit_free_tip0(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十一章 莫名冷淡
(全本小说网,。)
又是一个与平时无异的星期四。
讲台上唐小鸟手拿着课本一字一句的讲解着某首古诗的内容和思想感情,细腻并且押韵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来,在教室里面飘荡了几圈之后,摇摇曳曳的飞向窗外去了,在落下了大半叶子的树梢上轻轻打个旋儿,消失在虚无之中。底下学生也都是很认真的在听着课,除了极为个别的那么一两个人之外。
所谓的那么一两个人,即是指吴道和梁小如。
“昨天友川差点跳河。”梁小如在纸上草草写下这几个字后迅速把它揉成纸团扔到吴道桌子上。
“真的假的?友川没那么受不住打击吧。”吴道写完,又扔回给梁小如。
“幸亏我在那儿,不然的话……”
“友川跳河还叫上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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