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水平不高,可是为了弄明白,钢琴对我自己来说是什么,我会一直学习它,喜欢它。
所以我宁愿一直不明白钢琴是什么,因为假如有一天,终于明白它代表的意义的我,对于钢琴的眷恋,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于蓝看向台下的冼新海,笑靥如花。
“不得不说一声抱歉,到现在还是无法回答出你想要的答案。
但是对我来说,‘不知道’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主持人轻轻走到于蓝身边,似是提醒不能再继续说了。于蓝对她歉意的笑笑,转而看向台侧的评委说:“我放弃这次比赛了,等下评委老师不必给我打分,就算打分我也知道我肯定是最后一名。”
苦笑了一下,于蓝收敛笑容,感叹的说:
“不过,能允许我再弹一遍么?毕竟在这个舞台上演奏,对我有特别的意义。ip0(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三十章 最终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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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不知道该作何选择了,大概是头一次碰见这种状况吧。她不由得看向台侧的评委席,似乎想从那里寻求建议。只见评委们或是皱着眉头,或是面无表情,没有谁率先发表意见。毕竟他们到这里来的作用就是对选手评判和打分,面对于蓝这种要求,难以随随便便就做出回应。
然而其中一人点头了。
于蓝看着点头的那个评委,瞄见他身前的名牌的时候一下子明白了——他是芸苔大学的老师。
也许是冼新海提前打了招呼,尽管只是猜测,但目前这种解释最为合理。
把话筒还给主持人后,于蓝看着面前的钢琴,深呼吸了几下。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抛开能不能表现的让评委席以及观众席上的芸苔大学老师满意这点不谈,无论如何也要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实力才行。不然,真的会遗憾终身。
于蓝轻轻抬手,看着钢琴,闭眼调整了一下心态。两秒后,终于将纤细的手指落下。
灵动、迅疾的琴音一连串飞跃出来,从舞台奔向观众席,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面。紧凑的节奏感,打击人心的力度感全都在一瞬间迸发出来。片刻之间,于蓝舞动的手指摁压黑白两色的琴键,为所有听得见曲子的人,谱写出了,迷人的亚得里亚海。
灯光在于蓝身上变换着颜色,或橙,或红,或绿,到最后终于变成蔚蓝色。于蓝穿着的深蓝长裙,像极了那迷人海水。她的白皙肩膀,则宛如被风吹动、翻腾出的浪花。
琴音变了。
相比第一次演奏,这一次于蓝弹出的克罗地亚第二狂想曲,明显与第一次有着相当大的区别。变得稳健了,不那么紧张了——但并非是曲子旋律慢了下来,相反,这次节奏反而稍稍加快了些许。
于蓝闭上眼,侧耳聆听被自己手指抚摸弹奏而出的钢琴声。
她微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满头的卷发也如同翻卷的浪花,随着身体的晃动而翻涌不休。
恍惚间,看见了海天交接的天际线,看见了飞在海浪纸上的洁白水鸟。
但是这琴音,并不只代表美好的事物。
克罗地亚狂想曲的背景,反而是充满着悲伤。
天空稍显低沉,
不只是雨前的阴暗,
还是弥漫着的未散尽的硝烟,
云朵呈现出阴郁的灰色,
地面上碎石满满,
尘埃在空中飘摇,
直至落地,归于泥土。
战火后的断壁残垣中,
开出一朵小花,
它是那么洁白,
在风雨中摇曳。
小花看着过往行人,
看着战车匆匆而过,
坦克威胁着它的根与土,
惊散偶有驻足的鸟儿,
只有夜晚来临时,
它才看得见一丝平静。
在这块紧挨亚得里亚海的土地上,
这些年星光特别璀璨,
或许是繁华随战争而去,
留下的尽是悲伤,
以及凄凉。
只有听见这首曲子,
心中才会泛起淡淡的坚强,
对着旋律有着特殊的感情,
所以越发不敢弹奏它,
怕勾起回忆,
但这也是我所祈求的。
……
然而这曲子,从每一个人手中弹出,都会表现出不同的风采。于蓝不会了解那么深刻哀痛的历史,所以她是在用自己的经历展现感情。没有那么的沉痛,哀伤。于蓝演奏的克罗地亚第二狂想曲,充斥着饱满的激情,积极向上的精神力量。
在她的曲子里面看不见硝烟战火,唯有那朵小花,已经灿烂绽放。
到第二段了。
多变的曲调简短的重复了开头那段之后,开始了抨击灵魂的鸣响。如狂风,如暴雨,迅猛的冲刷着听众的每一根神经。
台下,团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呆呆的看着台上完全卸下负担的于蓝,看着她自如的弹奏钢琴,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钢琴的世界里面。
冼新海也出神的看着于蓝,然而他目光遥远,仿佛穿过于蓝的身体,一直看到了彼方。
那是一片冰原。寒冷的、死寂的冰原上没有一颗草木。惨白的阳光无力地照耀着,难以给这处地方带来一丝生机。
但是下一刻,这冰原的某处,喀嚓轻响着,裂开一道缝隙——闪着蓝光的花苞从冰层下面传出裂缝,探出脑袋。
阳光一瞬间强烈了许多。
“终有一天会开花。”须弥中响彻一道神音。
冼新海惊醒了,回过神,仔细的看着台上正在竭力演奏的于蓝。
无形的音流刮过舞台,吹过评委席,然后倾泻而下流入台下。将每一个人的意识都带走了,带进梦幻的世界里面。
或许是一片草原,经历了暴雨之后的草原碧绿晃眼。明澈的河水蜿蜒流过,一直流向天边。
或许是金黄的田野,被风吹拂的麦子摇摆着泛起一层层浪潮,从这一边一直传向眼睛难以企及的另一边。
或许是海中的孤岛,看波涛汹涌浪花澎湃。
或许是高温的沙漠,炎热扭动了空气,在虚无中摇摆。
……
但是对于蓝,所看见的事物只有一个。
天空是红色。
夕阳已经落下一般,只留下一小半的身躯挂在云端下面。漂浮在天空中的云絮也被渲染成为鲜红的色彩,宛如吸饱了血液的海绵。微风吹拂,院子旁边的绿叶在风中轻轻摆摇。于蓝蹲在地上,似乎在等人来接。
这里是补习班的小院子。下课了,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小于蓝还在这里等着。她知道妈妈上班很忙,爸爸又一直出差不在。所以她静静地等,不哭不闹。
年轻的漂亮女老师走过来。蹲在地上的于蓝看上去圆滚滚的十分可爱,然而表情却与可爱无缘。她眉头皱的老高,连鼻子也皱起来。她抢先一步说:“我妈妈会来接我的,会戴着贝特猫面具来接我的!”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夕阳也完全沉下去,只留下几丝余晖照耀天边。
于蓝看着院子里面小花圃中的蚂蚁,无聊的打发时间。
然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远处,带着贝特猫面具的女人过来了。她一步一步走向于蓝,漫长的距离终于跨过,女人站在于蓝面前。风吹动她漆黑的长发,增添几分飘逸之感。她如约带着贝特猫面具,站在于蓝面前,张开手说:“回家吧。”
是于蓝妈?
幻想与现实模糊了交界,什么都分不清了。不过假若这是梦,倒真的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于蓝看着贝特猫面具女人,犹豫了半晌,不知道是否扑向她怀里。
因为已经知道,不可能再和她见面了。
女人抬起手,慢慢的摘下面具。露出来的却是黑长直含笑的面容。她对于蓝伸出双手,柔声说:“回家吧,蓝蓝……”
一下子回到现实中。
曲子临近尾声,却越发激烈。于蓝双手愈来愈快,到最后完全连成一片,使人眼花缭乱。弹着钢琴,于蓝哀怨的笑着,大抵是明白心中的真切想法了,抛却最后一丝抵触,再也不打算用那道虚无的分隔线,将自己与她划分开。而于青原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她对你的好,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早就明白,只是一直拖到现在,才终于鼓起勇气面对、承认而已。
冼新海眼神专注深邃,瞳孔里泛出一片璀璨的蓝。
冰原上响起清脆的喀嚓声,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然后在某个瞬间,厚重的冰面裂开巨大的口子,那朵本来小巧的花苞已经如同参天巨树一般高大。
冼新海站在下面,仰头遥望顶部。明亮的阳光冲破云层,在空中扭曲成一道弧线,全部被吸引到花苞中来。蓝色的、通明的色泽一明一暗,每亮一次都会发出既当灵魂的鸣音。
“要开花了吗?”冼新海呆呆的说。
下一刻,承载着无穷生机的深蓝花苞一瞬间怒放,九层花瓣几乎在一眨眼间全部打开。从花朵中央爆发出一道光波,向四面八方席卷开去。无垠的、死寂的冰原消失了。那道光走到哪里,那里就生长出郁郁葱葱的草木,五颜六色的花朵也都竞相开放,一同出现的还有翻飞的蝴蝶,以及叽叽喳喳叫唤的鸟雀。
站在这梦一样的世界,看着世界中央那颗深蓝色的花朵,冼新海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于蓝看着自己还未停止弹奏的双手,胸中震颤。
从艺考开始,冼新海,团子,友川,梁小如,吴道,甄名,甄小萌的身影一一在眼前闪现。他们都是值得铭记的人,感谢的人。想着有这么多的人在帮助着自己,于蓝心中充满了温暖。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女人,那个白痴女人。
于蓝情不自禁的看向观众席上,那个神色激动难以自抑的女人。
刚刚看到的,梦一般的那个场面有浮现在眼前。
前来迎接自己回家的,已经不是逝去之人。贝特猫面具之下藏着的,是这个女人的笑脸。
最后一个音符轻轻弹出,整首曲子,到此完结。
于蓝站起身,走到舞台中间,深深鞠了一躬,便走进台侧不见了。
过了十来秒,观众席上陷入梦幻的人们才终于回过神来。一时间,掌声雷动久久不能平息。
团子脸上尽是兴奋神色她看向冼新海,激动的问:“于蓝刚才给出的那个,关于钢琴的回答你满意么?”
冼新海笑了,但没有说话。
团子不解,又问,“那对你来说,钢琴是什么?”
冼新海脸上顿显迷茫之色。过了许久,摇摇头笑着说:
“假若我知道,还问别人做什么?”vipyplatform_viplimit_free_tip0(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秋风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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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四点多。
黑长直从音乐馆里面出来,在偌大的广场上站定。秋风拂过,吹起她丝丝漆黑的柔发。轻轻抬手将挡到眼前的发丝拨到一边,然后回身静静的看着透着几分古典西式美感的风见市音乐馆。笑了笑,慢慢的朝着音乐馆不远处的大街走去。
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已经回想不起火车票是在哪一晚买好的,明明来到这边的时间并不算漫长,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天,然而现在却不知怎么回事,感觉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能是因为于蓝的事情心身憔悴了吧,但是此刻,留在心中的只有欣喜。
对于黑长直,于蓝终于不像以前那样把她据于千里之外了。尽管仍旧有着隔阂,但相比以往,这层墙壁已经薄了许多。
其次,就是于蓝今天的演奏。一开始算不上成功——应该说很失败吧,但是,后来的转变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就算假如最后还是没办法借此升入芸苔大学,但是,看到了于蓝如此努力,黑长直心中已经十分满足了。
所以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于蓝在这边生活的很好,不管有没有她,于蓝都会一直这样很好地生活下去。孩子能够独立,为人父母当然会感到伤心失落,却也会发自内心的产生欢喜之情吧。
过了马路,黑长直看着正在往西边滑落的太阳,招手打车。可是却没有出租车停下来。音乐馆没有处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所以这里过往的出租车并不是特别多。等了一会儿,黑长直从身上取出手机看了看。现在是四点二十,而火车是五点钟的。
还有四十分钟。
考虑到这里距离火车站并不算远,黑长直准备步行过去。
没有带包,仅仅怀揣着手机和钱包的黑长直两手空无一物。就那样转过身静静的向着夕阳的方向走着,浑身散发出一股稍显落寞的气息。
突然,她身子震住了,因为听到有声音呼喊她。
是于蓝吗?虽然声音挺相像,但是这会儿她应该还在音乐馆吧?
不过,黑长直还是停下来,转过身朝后看。
…………
舞台上,其他学校的学生正在演奏着。
繁复的、动人的旋律在演厅里飘动,丝丝缕缕的绕进观众耳朵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着,然而团子和冼新海注意力明显不在正在演奏的曲子上面。
“还有三个人就结束了。”团子说。她转过头,平静的看向冼新海,看来之前因为于蓝引发的情绪波动已经恢复如常。静默了一下,不只是由于还是在考虑,团子慢慢说:“你刚才说‘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冼新海苦笑。
台上那人自如的演奏着,双手在琴键上来回游走轻飘飘软绵绵浑不着力,即便不听这曲子,仅仅用眼睛观看,都会感觉到由衷的美的享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问我什么是钢琴,我说我不知道,仅此而已。”冼新海两手放在一起搓动,然后又摊开。“于蓝妈离开风见市的事情你给于蓝说了吗?”
“刚刚有发短讯给她。”说完,团子表情变得有些生气。冼新海并不关注黑长直是否离开,问这件事只是想转移团子的注意力而已。心中透亮的团子怎么会不明白他的这点小心思,立即追问,“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哼,不知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敷衍的话吗?”
冼新海的表情看上去很头疼。他手在额头上按压了几下,无奈的说:“那要我怎么回答你才满意?”
团子用不屑的眼神盯着冼新海,把他盯得浑身难受。
“好吧,好吧。”冼新海连声说:“我投降……虽然我经常问别人钢琴是什么,但是我自己真的不知道。于蓝说得对,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努力着去寻找答案。而我自己则是采用了询问别人的办法而已。勤学好问,有什么不对吗?”
团子被呛住了,看着冼新海,一句话也说不出。
台上,清脆的琴音渐渐淡了,到最后完全消失隐去。
冼新海轻叹口气,眼神变的有点惆怅。他明明是看向台上,看向台上偏左侧那架样式古典的钢琴,然而却给人正在看向远方的错觉。冼新海缓缓的说:“因为之前有人曾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就像于蓝一样,难以回答出来。想了许久,感觉得不出答案,只好很失败的对那人说‘不知道’。于是我便经常思考,也经常询问,从许许多多不同的得到的答案也多种多样……”说到这里,冼新海笑了,他笑的很欢快,笑容里却透着淡淡的失落。“所幸遇到了于蓝,她没有给我答案,却比给我任何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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