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彻底的化为乌有。
绝望吗?
早就应该绝望了。
二十多年,痛苦的两个人终于要解脱了。
厉明晟没有看苏茜的面色,默默的把自己的检查报告递过去,“这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平心静气的和你说话了。其实,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当年,你说一定要嫁给我的时候,我不应该为了帮温暖报恩,而答应。我应该拒绝,狠狠的拒绝。这样的话,你可能会遇到属于你的真命天子,而我,也会有我的幸福。可惜,我错了。这二十多年来,伤害了你……”也伤害了自己。辜负了温暖,也辜负了自己。
厉明晟的语气很淡,好像看穿世事,看透红尘。
苏茜急急的打开面前石桌上的纸张,看着上面赫然写着的‘肝癌晚期’。再白痴的人,也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苏茜瞬的站起来,盯着厉明晟看,眼泪唰唰的落下来,然后看到厉明晟平静的面色,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看着厉明晟,“你,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厉明晟有自己的医生,和老博是好朋友,每年都会做身体检查,不可能等到现在晚期才发现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早就知道了,并且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或者说,有这样的结果也有他的原因在。
呵呵。
他居然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居然不愿意和她活在同一片天下。
苏茜看着厉明晟,面色发白,眼眶发红,嘴唇发青,直到这一刻,她都深爱着这个男人。但她真爱着的这个男人,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苏茜的眼泪唰唰的流,咬着唇,“啊。厉明晟,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苏茜有些竭嘶底里的叫喊了起来,“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轻视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苏茜定定的看着厉明晟,盯着他的眼睛看,满脸的泪水。
“你先坐下吧。”厉明晟看着这样的苏茜,微微的叹口气。
苏茜坐在对面,手里紧紧的捏着这张纸,过了好一会才问道,“温暖,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她没有必要知道,她只要负责幸福就好。
苏茜叹口气,眼泪如珠子的滴落下来,“你想要说什么?”他是在安排后事么?苏茜的眼泪越来越猛,越来越多。
“温暖书城,是给一一的。厉氏集团,我准备留给明扬。至于你,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生活基金,足够你下半辈子的生活,这栋别墅一直都在你的名下,另外还有两套别墅和两套商品房都留给你的。”
这些,苏茜早就能想到,她没有孩子,公司肯定是会留给明扬和明一一的。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而是这个男人那一点点的爱。就一点点,可从来没有得到过。
可惜,到这个时候,她甚至连期望幻想都没有了。
“以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厉明晟抿抿嘴,夫妻二十年,只有干巴巴的一句‘好好照顾自己’,这到底是谁的错?厉明晟看向花圃里正在盛开的玫瑰花,眼眶也有些酸。
苏茜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我知道。”苏茜趴在石桌上,呜呜的大哭了起来。
厉明晟定定的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玫瑰花圃,目光幽远而忧伤。
苏茜抬起头,“为什么不能爱我?”这句话,她想问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勇气。
厉明晟看着苏茜执着的眼睛,“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你很好,但我心里已经有了温暖,即使相隔万里,即使不知天涯,但心里的她却是最鲜活的。”
虽然苏茜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但他就是无法爱上。这或许就是天意弄人。
“所以,你在折磨自己,折磨我。所以,你宁愿死,你……你,怎么能如此冷血?我爱了你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对你的爱不比温暖少一分,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为什么?”苏茜大哭起来,趴在石桌上,一手紧握着拳头在石桌面上捶打,“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厉明晟看着有些疯狂的苏茜,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年苏茜为了救温暖失去了子宫,在医院里她要求自己替温暖报答,要求自己娶她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的痛苦过。
他从医院里跑出去,跑到海边扑在海水里。
那天,他在海水里泡了一个晚上。
现在想起来,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妄想不属于我的男人。哇哇。我错了。”
“哇哇哇。”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当年她一定不会设计那一场车祸,她宁愿看着他和温暖幸福的生活在自己面前,她宁愿自己痛死,也要看着他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英年早逝。
苏茜的心好像被人生生的挖了出来一般,痛,好痛。
“你不要这样。我已经看开了。”厉明晟虽然也舍不得温暖,舍不得明扬和一一,但他明白,他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
苏茜看着厉明晟,顿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
安慰?
他不需要。
“过去,错错对对,都已经过去了。纠缠了二十多年,互相折磨了二十多年,我已经没有力气恨你了。曾经,我感激你救了温暖,但我又恨你拆散了我们,后来我明白了,拆散我和温暖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所以我恨自己,恨得想要杀了自己。再后来,我在知道,原来那场车祸是你一手策划设计的,目的是想要温暖的命。我恨,恨得想要立刻掐死你,觉得你毁了我的一切。后来,我冷静了下来,最该被掐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现在,我也快要死了,这就是天意吧。”
厉明晟苦笑,“结婚二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和你说这么多的话,还真有些不习惯。”
苏茜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从下巴上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沾湿了心口的一片,心里凉凉的。
“我爱你,我也爱温暖。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突然的,脑子一片迷糊,想要把你抢过来,不折手段。脑海里就好像有两个小人在较量,一个正义,一个恶毒,最后我选择了恶毒。”
苏茜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老天惩罚了我二十多年。”
“对不起。我爱温暖。”所以,他们过了二十多年的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除了温暖,他谁都不想要。
这二十多年,他折磨自己,折磨苏茜,日子就在这样的互相折磨中过去。
苏茜苦笑,“我知道。所以,我很妒忌。我常常问自己,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就是不能爱我?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好?我是看着你和温暖谈恋爱的,我自问对你比温暖好,但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爱我呢?”
“后来,我明白了。不是我不够好,不够优秀,而是爱情没有理由,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就好像对你,其实,你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人,但我就是爱了,不能自拔。”
爱,就是这么的没有理由。
“有时候,说起来很可笑。我看见你对温暖好,对温暖温柔,对温暖呵护备至,然后就想,如果那个人换成了我,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我曾经憧憬过,期盼过,觉得只要和你在一起,你就会对我好,也会像爱温暖那样的爱我。真是可笑。”也只因为那个人是温暖,所以他才会温柔多情。
人心,妒忌,毁灭。
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比温暖差的地方,理应也得到这样的爱。却不想,有时候,爱情来得莫名其妙,也坚持得莫名其妙。
苏茜,也已经很久没有和厉明晟说说话了,以后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说起来,虽然伤感,却都是她的心里话。
看着消瘦却面色平静的厉明晟,苏茜心里痛得厉害,他都不在意的生死,她却特别的难过,难过的想要祈求老天,让她用生命来换,只要他好好的。
“我走了,你好好的照顾自己,好好的过日子吧。这段时间,我会比较忙,可能再没有什么时候回来了。”厉明晟看着苏茜,眼角有些酸涩,“如果可能的话,就找个好男人吧。”
天意弄人,好好的三个人如今……不过,幸好,他心爱的女孩,还在幸福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苏茜听到厉明晟的话,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满心的苦涩在满眼,直达四肢八骸。
厉明晟站起来,出了亭子。
苏茜看着外面摇曳生姿的玫瑰花,看着厉明晟那消瘦得厉害的背影,那衬衫看起来有些不合身。莫名的,苏茜想起了当初在球场上的初见,那个让人一眼惊艳的男生,那个让她一眼钟情的男生。
如果当初,她选择祝福,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苏茜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闭上眼睛,眼泪从脸颊上低落下来。
如果可能,她希望,他永远是当初那个有着干净笑容,明媚眉目的男生,温和待人,儒雅有礼,看起来像个从古代走过来的世家公子。
“对不起。”如果不是她,他和温暖会很幸福吧?他也不会英年早逝。
苏茜呆呆的坐在石凳上,看着外面那些她最喜欢的玫瑰花,目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啊。”苏茜大喊一声,满目的疯狂。
苏茜冲出亭子,捡起扔在地上的剪刀,然后像个疯子一般的剪着面前火红的玫瑰花。手被玫瑰花的刺刺伤,留下一道道的血痕,却比不过心里的痛。
看着长得茂盛的玫瑰花最后凌乱的倒在地上,心里有一种毁灭的痛快,但更多的是悲哀。
看着一朵朵漂亮的玫瑰花被自己蹂躏,被自己踩烂,鲜红如血,像自己滴血的心。
苏茜拿着剪刀的手停了下来,看着地面上被摧残的玫瑰花,傻笑了起来。
“可笑。真是可笑。”她的人生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啊。”苏茜手中的剪刀狠狠的插进另一个手掌,看着鲜血直流的手,她笑得疯狂和凄迷。
席云景从军区出来,给明一一打了个电话,说会晚点回家。
博彦约席云景喝酒,地点定在了郊外的一个荔枝林里。这是一个烧烤场,因为烤架就摆设在大棵的荔枝树下,树上挂着五彩灯,平时有不少人喜欢来这里烧烤喝酒。
席云景到的时候,博彦刚停好车,“刚刚到。你就到了。云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
“你倒是难得的准时。”席云景好笑的看着博彦,然后在博彦的肩膀上轻轻一拳。博彦也在席云景的肩膀拍了拍,兄弟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找了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桶啤酒,然后点了一些吃的让老板考好送过来。
“你最近不忙?居然还有时间约我出来喝酒。”席云景笑看着博彦,因为平时聚会什么的,博彦十次会有五次迟到,完后四次缺席。
博彦瞪了席云景一眼,“你也好不多哪里去。”不也一样?不是迟到,就是缺席。
席云景笑笑,拿起一瓶啤酒喝了起来,“别告诉我,你是单纯的想要聚聚。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席云景了解博彦。博彦是那种比较宅的男人,喜欢看那种几斤重的巨著,有时间的时候看书,没时间的时候也要挤出时间来看书。
博彦点点头,“的确有事。相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相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小事。”
“别废话,直接说。”席云景白了一眼,“这么多废话,也不怕浪费了营养液。”
博彦笑了起来,想起当初自己把口水说成营养液的事情。博彦喝一口酒,然后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你看看。”
席云景有些疑惑,但还是拿过来一看,面色顿时愣住了,“真的?”
博彦点点头,“真的,三年前就发现了,不过他消极治疗,不配合,所以病情恶化得很快,现在已经是晚期的最后阶段,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了。”
席云景叹口气,想起家里的小丫头。虽然,大家都没有说穿,不过大家都知道厉明晟是明扬和明一一的亲生父亲。如果厉明晟真的病逝,小丫头还不知道如何的伤心呢。
明一一对厉明晟虽然比不上明北城亲切,但也是有三分感情的。
“厉明晟本来是想要保密,不希望你们知道的,但我想,还是和你打个招呼的好。”毕竟,厉明晟也算是席云景的岳父了,岳父出事,女婿总是要忙碌的。
更何况厉明晟除了明扬和明一一外,并没有其他的子女。
席云景点点头,“我明白。还多多少日子?”
“在医院养着的话,最多还有三个月。不过,厉明晟好像并不想养着,他……应该在安排自己的后事吧。家大业大,一时半会,也是需要时间安排的。只是,如果他这样操劳操心的话,可能两个月都熬不到。不过,如果他坚强的话,可能会挺更长的时间。”
博彦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老板送上来的烤串。
“我怎么觉得这里有蚊子?”博彦挠挠自己的脖子,“难道是我的血太香甜的缘故?”
席云景抿抿嘴,有些话当没有听到就好。
“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吗?”
“没有。如果是三年前,有八成的可能。但听我老爸说,三年前的厉明晟好像是一心求死,所以身体才会败坏得如此严重。再后来,温暖回来,心情郁郁寡欢,病情就更加的恶劣。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席云景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有时候,席云景还真的很看不上厉明晟,把生活过成这样,也是个人才。二十多年,和苏茜有名无实,二十多年,一个男人,没有任何的**,没有任何的激情,过得如行尸走肉。最让人看不起的是,居然还一心求死。
一个大男人被生活折磨成这样,席云景是唾弃的。
既然当年是自己的选择,那就要好好的承担结果。但,厉明晟却……害己害人。
席云景有些不屑。
“你打算怎么办?”博彦举起酒瓶,在席云景的酒瓶上碰了碰,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
席云景的眉头皱了皱,“你和老博都没有办法,我还能怎么办?”
“也是。你又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请你换个词吧。”
“呵呵。你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席云景点点头,表示满意。
突然,席云景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子陌打过来的,听说席云景正在和博彦喝酒,然后也赶了过来。
席云景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然后放在一旁。
“陈子陌要过来?”
“嗯。”
“不过,我们几个好像也有段时间没有出来聚聚了。”
“主要是你,我前不久才和陈子陌一起喝酒。你还说要在家看新到的医学杂志,没有来。”
“呵呵。是吗?我忘记了。”博彦讪讪的摸摸鼻子。
陈子陌很快就到了。
“陈子陌,你是飞车过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博彦看了一眼手上的时间,“才二十分钟不到。”
“我本来就在附近。”陈子陌坐下来,拿起一瓶酒猛地喝一口,“累死我了。”
“执行任务?”席云景看过来,陈子陌点点头,“嗯。关于顾越和木石,已经有了最新进展。”
“顾越?那个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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