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小尖无断点”,就是指它们的气是延绵的。
也因为复杂,我觉得这算是考验一个人心思缜密程度的东西。
显然,江艺杀得我体无完肤。尤其是一手屠大龙,连提我十六颗子的时候,我心里一边拔凉拔凉的。
他平时落子似乎都很谨小慎微,可暗中却一直在埋一条线。我没有看出来,便满盘皆输。
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不来了。”我当即认输,这差距没法弯下去。
“除了我学棋的课堂,你是第二个愿意跟我下围棋的。”江艺微笑道。
“第一个是江安宁?”我猜测道。
“对,可惜他输怕了,就再也没有人和我玩。”江艺叹了口气。
我的笑容僵硬了。
能把江安宁那种怪胎输怕,你怕是个妖怪啊。
我手里把玩着几颗棋子,寻思着要不要现在问他截书那件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等等。
目的性太强的事情,有时候要考虑微妙的关系。
后来江艺觅了岛心最高的位置,解下了身后的古筝。
琴声叮咚,虽然悠扬,我却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一曲奏毕,江艺就那么看着我,似乎等待着什么。
“君子之器,应是古琴。古筝终究多了一些杀伐之意,是好战秦人的乐器。”
我默然片刻,感叹道:“你终究是心有猛虎,只是在细嗅蔷薇。。”
“你果然懂。”
风吹动江艺额前的碎发,他的笑容比阳光更和煦。
第五百零五章 截书的真相
按照可有可无的赌约,我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让她晚上不用做饭了,可以尝一下江艺的手艺。
“玉米粥、黑米粥、皮蛋瘦肉粥、还是玉米羹?”
“算了吧,还不如我做。”陈安琪的语气有些诡异,显然对医院的伙食印象深刻。
“没事没事,这次吃鱼,实在不行我帮忙吧。”我这样说着,都被她的反应给逗乐了。
挂断电话后,我就带着江艺回家,各自提着鱼篓。
在路上,我终于没忍住,向他问道:“陈安琪住院那会,是不是让你在书上留过消息,然后寄给我?”
江艺愣了一瞬,随后微笑道:“你发现被截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下意识追问。
江艺犹豫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吧。”我催促道。
他还在犹豫,秀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其实看到江艺这个态度,我就觉得基本有戏。他不像江安宁那样坚定果决,从对要弄死我们的社会青年都不肯下死手,就能看得出来。
这是个很心软的男人。
于是我趁热打铁,带着玩笑的意味说道:“还想不想下围棋?想不想有人陪你钓鱼?”
江艺一脸无奈,也反过来调侃我:“鹏哥,你不觉得这么说有点像个小孩?”
“就是那种,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得得得,和文人磨嘴皮子,是我自找没趣。
“告诉你也可以,但你要保证,必须埋在心里。”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告诉你了,”江艺叹了口气,补充道,“尤其是安宁哥。”
“可以。”我先是答应了一声,随后忍不住纳闷地问道:“我答应你就信了?”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可信之人吧?”江艺洒脱一笑,似乎彻底想开了。
我默然片刻,觉得他这种谦谦君子的风度果然不一般。
如果他真对陈安琪没有意思,我真心不介意和他从天南聊到地北,总觉得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或许能学到很多。
再不济,也能长一些见识。
我们在路边长椅坐下,用手机app打了个车。
毕竟活鱼这种东西,显然是不能带上地铁的,打车回去最方便。
而江艺也终于讲起了截书的事情。
他一开口,就让我彻底震惊了:“书是我截的。”
我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当即说道:“你开玩笑的吧?”
还是说,他是想给江安宁背锅?
以江艺的立场和性格,我不觉得他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没有,”江艺轻轻一笑,“我要么不谈。既然要和你谈,那就要说真话。”
“为什么?”我微微有些怒意,等待着他把事情说清楚。
“你问过安琪姐,上面写的什么内容吗?”江艺低垂着眼睑,声音很轻。
“问过。”我回答道。
“她是不是告诉你,上面写的就是一些近况?比如受伤,住院,我照顾她之类的事情?”江艺继续问道。
“差不多,”我点了点头,“但这样的内容,我觉得江安宁都没必要截下来,更不用说你了。”
江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书上的内容是可以改的?”
“只要换一本同样的书,在上面给出的消息,可以完全是两回事?”
听到他的话,我瞬间明悟了,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江安宁改了上面的消息,要传递给我假的内容?”
江艺看着我,没有说话。
但已经是无声胜有声,算是默认。
我想起江安宁的形象,觉得心里特别窝火:“他想给我什么假消息?”
“鹏哥,差不多了。”江艺皱眉道,“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明显了,你了解就行了。”
“有些事情如果知道得太明白,对你和我都没什么好处。”
“我和安宁哥二十几年的交情,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不要让我为难。”
听到他这么说,我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只能叹了口气说道:“谢谢。”
我本来还想道个歉的,但觉得有些矫情,还是说不出口。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的,看来还是低估了江安宁。不单单是我,连李毅山这种老江湖都没有算到,事情经过会是这样。
同样,也没想到江艺会在暗中默默地帮了我们一把。
而且还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可以说是很仁至义尽了。
“不用客气,”江艺苦笑一声,“你不把事情说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我知道安宁哥的脾气,从小就特别要强。如果知道我这样反着他做事,估计二十多年的朋友兄弟也没得当了。”
踏马的,怎么和江艺才接触这么点时间,就能想尹成林一样让老子感动呢?
真的是世上罕有的好人啊,自己左右为难,也不希望两边的朋友有人难受。
可惜生错了年代,在这个社会只能评价“你是个好人”。
可要是在魏晋年代,甚至可能会和竹林七贤齐名的谦谦君子吧?
虽然相比较嵇康等人少了几分放荡不羁,但却更加符合我对君子这个词的认知。
很快滴滴司机就来了,我和江艺上了后座,一路赶回家里。
“耶,哥子。你穿的啥子哦,拍戏嗦?”滴滴司机说着一口标准的四川话,对江艺的穿着很有兴趣。
“不是拍戏,是汉服。”江艺回答道。
“汉服是啥子哦?”司机继续问道。
“汉民族传统服饰,就跟少数民族有自己的民族服饰一样。”我忍不住帮他解释道。
“没看斗好多人穿过安。”司机笑了。
我没有说话。
这说什么嘛?说56个民族,就我们汉族把自己的传统文化丢了?还是说他孤陋寡闻?
都不合适。
“不奇怪。其实我穿着汉服出行,还遇到过很多事。”
“以前出去玩的时候,有几个小孩大声地讨论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为什么还穿裙子。”江艺微笑道,居然讲起了故事。
“然后安?”蓉城的司机果然喜欢唠嗑,显得很感兴趣。
“最后他们得出了结论,”江艺无奈道,“追着我喊娘娘腔。”
第五百零六章 *静了
我庆幸自己没有在喝水,不然估计能被呛到。
江艺遇到这种事真心不奇怪,这世界上不乏将少见当另类的人。
“没有噢,我觉得还是多好看的,就是有灯不方便。”司机开口道。
四川话发音,“有灯”等于“有点”。
“然后你跟他们说什么了?给他们科普汉服,还是感叹汉人不认识汉服的现代社会,流逝了大量传统文化?”反正是闲聊,我也就玩笑着随便问道。
“都没有。”
江艺随意一笑道:“我觉得有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这很正常。”
“但把不知道的东西当做另类加以抨击,并以此为乐趣,觉得很开心。”
“这就是家教有问题了。这个锅孩子不背,家长要负责人。”
我深以为然:“你都觉得家教有问题了,也没说点什么?”
“能说什么?”江艺看得很通透,“如果我找他们的家长,大人一定会觉得我小题大做。”
“不仅没有一点用,还觉得我和孩子一般见识,是个什么人啊?”
特么的,他一说还真是。
我必须再骂一句,这社会怎么这么多操蛋的现象啊!
“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两个熊家长。”
“人间失格。”我又有点感性化了。
司机都被我们两人的对话惊到了,一个劲直夸都是文化人,不像他没读过多少书,只能出来开开车。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特么的,我还连车都没有呢。
不过看向身边的江艺,我觉得平衡了。
我慌什么,这么牛逼哄哄的人都没车。
下车之后,我们提着两个鱼篓。安置房这里不乏许多中年人,都看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打量江艺。
反正他是坦然自若,那我就更没什么了。
我用钥匙开了门,陈安琪听到声音立即走了过来。
“换鞋吗?”江艺问道。
“不用了,等会拖一下就行。”我客气道。
噫,好熟悉的对话。好像去亲戚家,或者亲戚来我爸家里,都有这种客套的对话?
“那还是换吧。”江艺坚持道。
“行,那你换。”陈安琪答应得很干脆,从她不怀好意的笑容中,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果不其然,“啪”的一声,妻子将一双女士拖鞋放在了江艺身前。
嗯,可以,粉*结,还有几颗小碎钻。
毕竟作为一个直男,我春夏秋一双凉拖,冬天一双布拖。布拖鞋到现在都没洗过,真要换似乎也只有妻子的能拿得出手。
江艺默然了一秒,随后道:“我突然不想换了。”
惹得我和妻子忍俊不禁。
我们终究是没有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江艺脱下了白色布鞋,踩着云袜走了进来。
陈安琪已经把饭煮上了,接下来就该做鱼了。
家里葱姜蒜、酸菜料包之类的东西都是有的,比较方便。
虽然做鱼是比较麻烦,但也乏善可陈。
我和陈安琪都准备帮忙,但毕竟厨房太小了,三个人很不方便。
于是我没有多想,就让妻子出去等着坐享其成。
结果最后两个汉子做出来的鱼,竟然比陈安琪做的还好吃。
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江艺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也没避开我们,直接接起了电话:“安宁哥,什么事?”
江艺没有开免提,我不能听到那边说了什么,只能听到他又说道:“好,没事,我今晚住宾馆。”
没聊上几句,他便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陈安琪问道。
“安宁哥说他在我租的房子那边,有几个朋友喝大了,打算在我那歇一晚。”江艺再次拿起筷子,简单说道。
妻子面露犹豫之色,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我。
得,我算明白什么意思了。
“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这里吧?”我向江艺问道。
“不打扰了,不方便。”江艺回绝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无奈道,“而且今天是周六,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附近是有几个学校的。”
附近有几个学校,似乎听起来和他晚上住哪没关系。
但江艺却立即心领神会,叹了口气。
没错,现在的学生不简单,每到周末的时候,宾馆总是会看到他们的身影,去晚了很难找到空房。
说真心话我觉得江艺住一晚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就像林飞也在这里住过,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当然,如果要换作江安宁,我怕是不敢了。
以前接触还不算特别深那么还做过这种事,现在我对他的印象可以说是极其不好了。
因为江艺在的缘故,我和陈安琪也没有一同去浴室洗澡。
我先洗了澡后,陪江艺在沙发上聊天。
妻子则进了卧室,将门关上找换的衣服了。
聊到江艺兴趣爱好的时候,我切身体会到他为什么朋友少了。
我靠,这货跟别人聊诗经聊楚辞,你说别人怎么跟你当朋友嘛?!
我诗经钻研不多,但特别喜欢楚辞那种华美的辞藻和幻想派风格,和他聊起来也算趣味相投。
我们刚聊到《九歌·山鬼》的时候,妻子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
此刻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手里抱着一整套的衣物,还有一个防水袋。
显然,是因为江艺在客厅,出来的时候就要把衣服穿好,所以准备用防水袋包着,不让水淋湿。
妻子走向浴室的时候,侧面对着我们,露出了修长笔直的雪白玉月退。
她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因为抱着衣物的缘故,睡裙已经被卷了起来,连月退根都清晰可见。
我心里面顿时就是一句“卧槽”,然后下意识看向了江艺。
后者应该也是随意地看了一眼,随后便立即低下了头,紧紧抿着嘴唇。
这种只是不经意看到一眼,却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的反应,令我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我不由得想到了江安宁,心头有些感慨。
同样是江家人,还一起长大的,怎么给人的感觉,差距就这么大呢?
“对了鹏哥,跟你说个事。”江艺似乎突然想到什么。
“嗯?”
“你不觉得,最近李毅山和安宁哥,还有那个李刚,都*静了吗?”
第五百零七章 何琳是谁?
不用江艺提醒,我也发现了这事不对劲:“他们有什么计划?”
“我不太清楚,但安宁哥跟我说过他准备动手了。”江艺轻轻叹了口气,“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先前他说和几个朋友喝大了,我估计就有李毅山。”
我想到江安宁曾经展现出的手段,一时间没有说话。
如果这一次他能除掉李刚,当然是再好不过。
可要是正面碰撞他和李毅山倒下了,那我和陈安琪怎么面对李刚的报复?
而他和李毅山要是赢了,那再不用避讳和陈安琪的接触,我又该怎么办?
那是江安宁啊,我特么拿命拼都拼不过的人。
我觉得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想多了,而且再想也没有用,就收敛起了思绪。
江艺稍微思索了一下,有些认真地向我问道:“鹏哥,如果安宁哥需要你帮忙,你会帮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愣了。
会帮吗?
我不知道。
江安宁对我的排斥和反感,在得知我曾经和赵玉的故事后,已经到了一种新的高度。
而他对于陈安琪的那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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