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债子还,可是这笔债,谁又算得清?
小成并没有伸出手,只是略略点了点头,算是行礼,不管怎么说,从张培越那里论,这是人家的家长,按辈分,叫一声叔叔,不会小了自己,而且全了礼数。不和他握手,则代表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维山不以为意,缩回手,也点了点头,道:“医疗费的问题,不用担心了,我交了五万元押金,不够再给培越打电话,他的医药费我包了。”
“那我替吕奇谢谢你。”
“唉……”张维山叹了口气,道:“这个吕奇,就是吕松岩的儿子吧?”
提到吕松岩,想必要说五年前的恩怨,小成点了点头。
“真像他爸!”张维山喃喃道,“小伙子,方便聊两句吗?”
小成皱了皱眉,显然他一直沉浸在吕奇的事情里,并没有准备好和张维山深谈什么。不过话说到这,他也不想示弱。
张维山见小成答应,一指旁边的家属等候区,示意小成过去。丁丝娜和戴教授很知趣,道:“你们聊,我们去监护室看看吕奇。”张培越马上道:“我也去。”
三人去了,长凳上这剩下了张维山和文小成。
“其实,五年前我见过你,那时候你还小,一晃都这么高了。”
小成一声冷哼,道:“张叔叔,五年前我虽然小,但也十岁了,那时候的事情也都记得!而且,我父亲在监狱里,我是文家能够主外的唯一男丁,这是我们两家的对话,所以不管您是套交情还是摆老资格,都省了吧,想说什么,我们直入主题!”
张维山笑了笑,道:“好,你代表文家,那我就代表张家,提五年前不是要和你摆老资格,而是我们两家的恩怨,就是从五年前开始的。”
五年前那件事,两人都是亲历者,只是不知道从张家的角度,是如何解读的。
“五年前,你还是个孩子,其实五年前,我的事业也刚刚起步。”张维山叹了口气,道:“河畔花园的项目,我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了上去,如果不能按时动工,资金链一断,我的山海地产就完了!当时那一片没走的只有十几户了,你爸是这十几户的主心骨,只要拔了你家这颗钉子,剩下的工作就好做了。”
说到这,小成的目光凌厉了起来,张维山见状赶紧解释:“咱就事说事,我就是单纯的把当时的想法告诉你。”
“那时候,我特意找你爸谈过,我开出的价码是公开报价的三倍!可是你爸他油盐不进啊,说是不签约不是为了钱,河边那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宅……我红了眼了,你家要是不搬,我上亿元就打水漂了!我就得去跳楼!”
小成没说话,继续听着。
“当时我们和动迁办那些人开会研究,都觉得你爸是人民教师,懂法律,人正义,但毕竟书生意气,咱软的行不通,那就来硬的!出事之前,我们的行动方案就是扒掉院墙,冲进去把你家里人都按住,房子拆完之后,再做你爸的工作,赔礼道歉也好,高额补偿也罢,和我押在项目上的身家性命比起来,你家的几十万补偿款根本不叫事。”
张维山眼神空洞,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不胜唏嘘!
“没想到啊,你爸他人如其名!文心武!一把破柴刀,愣是挡住了十来个人!”一想到那个场面,自己的亲弟弟躺在血泊之中无助地抽搐,张维山也哽咽了,“后来的事就不用细说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我弟弟被一刀砍在脖子上,还没抬上救护车人就硬了。邱泽言、丁瘸子,还有吕奇的爸爸吕松岩都受了伤……”
“我弟弟死了,你家几乎也是家破人亡,那时候我的母亲还在世,指着我的鼻子管我要老儿子,我难受啊!当时就恨你爸!恨不得法院能把你爸毙了!”
小成并没有冲动,他说当时恨,言外之意就是现在已经不恨了?
“后来,河畔花园终于建了起来,再后来,不光咱镇子,包括红星县乃至向阳市,拆迁都文明了许多,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你爸那一刀的功劳呢,这是我弟弟拿命换来的教训啊!”
张维山眼圈红了,过了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前些天,我儿子管我要钱,我随手就给他扔过去两千,他说不够,我问:你要多少?他说要十万!我问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他哭了,他说要雇人弄死你!”
小成听着,心中冷笑,张培越这废物,买凶杀人他咋不去银行贷款呢?
张维山继续说:“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支吾半天才断断续续把你们学校的事情和我说了,这些年我东跑西颠的,教育孩子的事情都是他妈在管,把这小子给惯坏了!我原以为五年前的悲剧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仇恨竟然延续到了下一代!”
“以前,我老是下意识的回避这件事,可是回避解决不了问题,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儿子都要买凶杀人了!”
小成心中暗笑:你多虑了,张培越还真没有杀人的魄力!
“其实吕奇家也是五年前那件事的受害者,当年他爸受伤,医药费都没人出!正好今天吕奇出事,我负责全部费用,就算为五年前的事情给吕家一个交代吧!”
小成点了点头,文家也好,张家也罢,两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责任,唯一无辜的就是吕家,现在吕家得到了一个说法,不知道张家和文家的恩怨,他准备怎么了结!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文心武如此,张维山也是如此,每一个角色都有着自己的无奈,自己的苦衷,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善恶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只有我们的党伟大光荣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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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恨最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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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两家之间,说起仇恨来,那是不共戴天,我弟弟是你爸砍死的,而你爸,又是被我们家害得妻离子散,可是这仇真的要延续到你们这一代吗?孩子,你是明白事的人,当年的事情因我而起,你有理由恨我,不过我弟弟把命都扔在这事上了,就到此为止吧!”
张维山说完,两眼紧盯着小成。
虽然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但刚刚劫持医生,现在全身而退,这人物让人不敢小觑,现在的张维山算是功成名就,身世也洗白了,自然不愿意树立强敌。或许,人在到达一定的阶层之后,真的可以把事情看开吧。
给仇恨划上句号,的确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到此为止,你是说,我欺负张培越的事吗?”
张维山摇了摇头,道:“既然你代表的是文家,我代表张家,那咱们说的就是两个家庭的矛盾恩怨,至于你和培越,如果把上一代的仇恨说开了,你们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还入不了我的眼。”
“而且……”张维山说到这自己也笑了,“我家培越也的确被他妈宠坏了,受点挫折倒不是坏事,你提议让他帮助特困生的建议他也和我说了,我觉得这是不错的想法,小孩子打架我是不会介入的,只不过,你要把握好尺度。”
尺度就是小孩子打架可以,但什么报仇雪恨之类的不行。
“对了,放假之后,我打算给培越报个散打班,以后你要是还能欺负得了他,我没话说!不过你放心,即便你打不过他,我也不会让他再欺负你的。”
小成心中暗笑,一个假期的散打班就够了?似乎太过自信了一些。
不过张维山的诚意倒是看得出来。或者,他真的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了,这也容易理解,得罪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半大孩子,的确很危险,天知道满脑子都是仇恨的孩子能干出什么事来!
小成权衡了一下,道:“我爸他持刀杀人,现在人还在监狱里,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也算是对你死去的弟弟有了交代!可是,你们当初冲入我家,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们张家对我可有交代?”
张维山一愣,没想到小成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纸笔,刷刷点点,写了几行字,递给了小成:“这样可以吗?”
这是一张收条,大概就是收到来自于文心武杀人致死案件民事赔偿21万元,立此为据,下面是张维山的签名。
“听说你父亲因为未履行民事赔偿义务,每次减刑都要打个折扣,这是我家这份,至于丁瘸子和邱泽言的民事赔偿,我也替你出了,之前你家把动迁的补偿款都赔进去了,我也都还给你,这样算给你家的一个交代,可以吗?”
在张维山看来,钱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小成摇了摇头,道:“我不要钱,我只要你一句话!”
张维山一皱眉,莫非这小子想要一句道歉?
“当时事发时,你我都在现场,你弟弟张维海在被杀之前说过一句话,我听见了,我想你也应该听见了。他说:‘他持刀伤人了,抓住他,都上,他持刀伤人,打死也不犯法,给我往死里打!’对不对?我就要你这句话!”
即便以张维山的定力,此刻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要这句话?这小子要翻案!
这孩子太妖孽了!自己做足了姿态要化解这段仇恨,显然这是对两家都有益处的事情,他不但应对得当,甚至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出这种要求,一句话,直击要害!
小成寸步不让,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张维山。
要化解仇恨,我就要你这一句证言!
“死者已矣,你弟弟活不过来了,但我爸还能无罪释放!他的确是我爸砍死的,不过事出有因,要不是你们破墙而入也不会有后面的悲剧,在杀人案中,你弟弟是受害者,而就整个事情看,我父亲才是第一受害人!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什么过错,无非是拒绝卖属于自己的房子而已,无非是在老母幼儿受到威胁之时奋起反抗而已!你说要化解仇恨,可以,不过张叔叔,你不要觉得这是自己大度,来原谅我们,事实恰恰相反,我们才是受害者,而我!十岁的文小成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因为你们的拆迁令,我一夕之间,家没了!房子被推倒,父亲被抓走,母亲不久之后也不知所踪!我的爸爸!妈妈!家都没了!我一个十岁的孩子招谁惹谁了?你和我说要化解仇恨,仅仅是钱就可以吗?”
张维山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远处的戴教授、丁丝娜等人听见这边喊了起来,也都纷纷侧目。
“化解仇恨,可以,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我知道,仇恨没有意义,我杀了你全家也于事无补,所以,对我而言,最佳的选择就是尽量的补救,尽量的消除那件事对我们的影响,你当然会觉得当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我没有!我爸爸还关在牢里!我每个月都要去探望,我奶奶还在算着日子,算自己能不能活到儿子出狱的那天!”
“想要把这一页翻过去,想要赢得我的原谅,可以,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那一句话,一句真话你弟弟说‘他持刀伤人,打死也不犯法,给我往死里打!’这句话,你听见了没有?”
足足有一分钟,张维山都没说出话来。
他明白,这句话说出来,弟弟就白死了!
说不恨了,是因为文心武还在牢里,文家也凄凄惨惨,如果换一个角度,现在杀了自己弟弟的凶手一家团圆,自己还能不恨了吗?
仇恨,是最简单的,相反,包容却很难。
“我……听见了!”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张维山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道:“不光是我,在场很多人都听到了,如果你要申请再审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证言。”
小成感觉,心里的一块坚冰融化了。
化解仇恨,需要的是心胸和包容。张维山做到了。
小成站起身,正色给张维山鞠了一躬,能够做出这个决定,张维山值得尊重。
“谢谢!”
离开张维山,正遇到从监护室里出来的张培越,小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之前我和吕奇说:‘你们一个富二代,一个抡大锤的儿子,怎么做兄弟?’或许,是我错了。”
恨是最简单的,原谅却很难。不知道这样处理仇恨,诸位书友,是否满意?(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06章 我们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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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室里,吕奇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昏昏欲睡,丁丝娜守候在床边,抓着他的大手问道:“还疼吗?”
吕奇摇了摇头,麻药的劲儿还没过,感觉不到疼。
看到张培越也站在床头,于是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丁丝娜解释道:“我们都没带钱,是张培越特意跑来给你交的手术费。”
吕奇点了点头:“谢谢。”
张培越道:“不用客气,咱俩是兄弟。”
吕奇沉默了一下,转问道:“文小成呢?”
“我爸正和他在外面说话。”
“他没被警察抓走吧?”吕奇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好几名警察,场面十分紧张。
“没有……”丁丝娜实在不想说小成还在手术室里洗了个澡的事……
吕奇不相信,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知道,你们一起瞒着我,我亲眼看到他拿刀逼着医生,他肯定是因为我被警察抓走了,否则不会不进来看我……”
丁丝娜和戴教授最为无语,张培越虽然没看到小成怎么劫持的医生,但是刚才警察骂着街走的时候他看得一清二楚,见吕奇还自顾自的伤心,也是满头黑线。
“七爷,你想多了,小成就在门口呢。”
“我不信!”
“等我给他叫进来。”
张培越一出门正遇到小成,倒是给他吓得一哆嗦。愣神的功夫,小成前面说的什么兄弟不兄弟的话没听进去,倒是最后一句:“或许,是我错了。”听得清清楚楚。
小成向自己道歉?
其实,小成最想说对不起的,是病床上的吕奇。
纵然不是有意的,但小成对吕奇受伤这事也心怀内疚,毕竟他完全有能力避免的。如果自己上前帮忙,而不是看戏,如果之前不挑衅雷阳……
监护室内,吕奇看见小成进来,眼泪又掉了下来。
大块头哭得跟牛叫似的:“呜呜呜,你没进来,我以为你被警察抓走了呢!”
这句话重复了有三五遍,让小成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沙师弟……
小成嘿嘿笑道:“哪啊?张培越他爸非找我聊聊,才耽搁这么半天,唉,他爸真墨迹!”
后面张维山和张培越也正好进来,听到这话,满头黑线。
“吕奇,放心养伤,钱的事情你不用考虑,小成,你们聊着,我和培越先走了。”张维山打过招呼,先行带儿子离开,戴教授也说要去加油,把位置让给了小成。
“我们,做兄弟,一辈子!”
“好,我们做兄弟!”
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如果一个人可以为了救你,冒着被抓的风险,拿刀劫持医生,这样的人,一定可以做兄弟!
吕奇笑了,脸上还流着眼泪,不过却笑了。
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小成几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转换话题道:“刚才,警察和我说了,雷阳和那三个家伙都去自首了,只有捅你那个叫小韬的没抓到,不过不用担心,早晚的事!”
说话间,吕奇的父母也赶到了,吕奇刚下手术台就用戴教授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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