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不起,请贵嫔娘娘高抬贵手,让我补好它。”青鸢拍拍裙子,站了起来。
“放肆,娘娘未让你起,你如何敢起?”侍婢在一边呵斥。
青鸢看她一眼,淡淡说:“我若想为主,你们猜,此事成不成?”
☆、焱殇的心意65
“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残花败柳,污脏之人罢了。”思莹顿时动怒。
她只冷静地看着思莹,轻声说:“思莹,整个天烬皇宫只你和我两个是从曼海而来,相煎何急?一旦曼海国被天烬踏平,你无娘家之人可依靠,你觉得能在深宫里走上多久?你父亲或者早就为你打点了这里的官员,但你要明白,你父亲人都死了,那些人还会信守承诺吗?别锋芒太露的,让人捉了把柄。青春虽好,总会流逝,美人多的是,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
“你……你父亲才死了!”思莹气塞,无力回了一句。
“恭贺你做了贵嫔,我无意当这里的主子,你也别来刁难我。若你非要与我为敌,我也会拼死一争,你问你自己,真敢与我争吗?”青鸢薄薄的唇角缓缓上扬,自信地笑。
思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恨恨看她许久,一挥手,匆匆说:“并非我要为难你,实在是衣裳破了,我没办法向皇上交待,你若能补好,我就不计较了。”
“谢贵嫔娘娘。”青鸢福身,一人退一步,也就暂且相安无事了。
侍婢捧上了衣裳,思莹又冷冷地说:“这衣裳是皇上所赐,不能拿走,你就留在我这里补吧。记着,就你补,不然我就捧到皇上那里去。”
她说完,一甩袖,进了内堂。
有婢女上前来,引着青鸢出去,穿过回廊,到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偏殿中。青鸢生气,她眼睛不好,在这地方如何看得清?
但气归气,补好衣裳才最重要。
各色绣线拿来,青鸢仔细看了衣裳,再分股劈线。她的绣工很好,师承宫中大绣师,温嬷嬷又秘传她家乡的针法。这些事倒难不倒她,只是费神费眼,是极精细的活。
渐渐天黑,宫婢拿上了几根高烛,熏得满屋子的黑烟,她的眼睛开始模糊,越发地痛。她拿出豹奶小瓶,用力摇了好几下,才摇出几滴来。
“皇上快来了,你补好没?”宫婢故意在外面催促。
青鸢不理她,沉心敛气,她要补得看不出半点破绽,让思莹无机可寻。
“姑娘,你再不补好,我们可都要倒霉了。”宫婢又喊。
青鸢冷笑,把衣裳往她身上一丢,“看,你又弄坏了。”
宫婢脸色刷地就白了,捧着衣裳直接跪了下去。
青鸢把绣针往发上擦了擦,丢回绣箩里,起身就走,“我补完了,皇上看出来是你们倒霉,看不出,是你们幸运。记着,拖了一天才报上去,那可是欺君。”
宫婢脸色更白,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议论,这主子真难惹啊。
青鸢全身放松,饿得浑身发软,眼睛又痛得不行,回了屋子,赶紧找清水洗眼睛。
一只黑鹰从窗子掠进,落到桌上。鹰脚上系着一只小玉瓶,她愣了一下,解下一小瓶,拔开塞子,里面飘出豹奶的香。
☆、你敢叫吗66
焱殇居然给她送来了豹奶!
那鹰扑扇着翅膀飞了,青鸢怔怔地看着那只小瓶,满脸震惊,“难道他对倾华的感情是认真的?小珍珠……”
小珍珠从房梁里躲藏的地方飞出来,落到她的肩上,小嘴一张,一枚葵花子落在她的掌心,它在心疼她一天没吃东西。
“小宝贝儿,只有你疼我。Jian商疼的是倾华,我只有你。小彩儿都没了……”她用鼻子和小珍珠的嘴巴轻蹭。
小珍珠张翅,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拂动,啾啾轻鸣,催着她快往眼睛里上豹奶。她的眼睛,比兔子还红,似是要淌出血来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仰起头往眼睛里滴。
凉凉的,微刺之后,眼睛舒坦了。长长的睫翕动几下,再睁开时,那豹奶从大眼中淌下,淌了满脸。
别浪费,可以保养保养自己的小脸,她在这悲苦的破园子里,只能自寻乐趣。带着满脸的豹奶,她直接倒在了榻上。
太累了,眼睛才合上,便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脑子里杂七杂八的画面不停闪过,车流熙攘挤进大脑狭窄的沟壑,一张张面孔陌生又冷漠,她站在街头,仰头看到了大楼上的红十字。一道白光猛地击中了她,纤小的身体飘起来,升到了顶层窗边。几名护士看着躺在病床中脸色惨白的女子,轻声议论,真惨,心脏被*取出,活不成了……
她往那女孩脸上看,整个人被冰冻住。
心脏就在此时锐痛起来,好像有双手正在用力往外掏她的心。
“不要!”她一声尖叫,顶着满头冷汗,猛地坐了起来。
屋里未燃烛,她的眼睛再也经不起烛烟熏炙。她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揉着肚子穿鞋,摸了小铜镜去月下看自己的眼睛。
镜中人的模样映入眼中,她手一抖,把镜子丢出老远,“鬼啊!”
汗水把凝在脸上的豹奶冲花了,一条又一条的,眼睛又有些浮肿,头发汗水粘在脸上,模样可怖。
“你乱叫什么?”平静无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鸢又是一抖,猛地转过身。
“君漠宸你是鬼吗?你什么时候溜进来的?你敲门没有?”
那人坐在桌边,淡淡回她,“你正打鼾,能听到本王敲门吗?”
“你才打鼾,半夜溜进姑娘的闺房,没礼貌,没教养。”青鸢拽回被他吓的小魂儿,忿忿瞪他。
“把脸洗干净再与本王说话。”君漠宸拧眉。
恶心死你——青鸢咧嘴笑,快步过来,一弯腰,把脸凑到了他的眼前,“我爱这样。”
君漠宸面不改色心不跳,声音僵直,“姑娘不管在哪个男人面前,都是这样放肆吗?”
“我喜欢。”青鸢竖起一指,在他眼前轻晃,“你若不喜欢,你叫啊,叫人进来抓我啊,你敢叫吗?”
☆、明晚还要来67
君漠宸双眸抬起,追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唇角微抿,一言不发。
“三番四次夜闯皇宫,我叫喊起来,你才应该害怕。”青鸢缩了手指,以为拿到了他的痛处。
“你以为我无旨进宫?”君漠宸淡然道。
青鸢轻咬唇,一眼斜去,这人难道还是奉旨见她?
君漠宸还是那副面瘫模样,五官像被什么定在了巧手雕琢的完美脸庞上,不带一丝温度,眼神漠然道:“自先皇起,只要本王在京中,必会于子时来宫中亲自巡视一圈,这是先帝遗命,本王不来都不行。尤其是你,从大元城出的女人,本王若不盯紧一些,保不准你与大元余孽暗通款曲。”
“这是什么奇|葩旨意?让一个男人在大半夜大摇大摆在宫里乱闯。”青鸢转身,装着沉思,慢步到了榻边,把枕边的小瓷瓶往被褥里塞了一点。
身后静静的,她扭头看,君漠宸正盯着她不动。她干笑两声,小声说:“我困了,要睡了。”
“本王是王,你是奴,当跪则跪,当柔则柔,别自讨苦吃。”他手指在膝上敲敲,站了起来。
呵,在思莹那里的事全传他耳中去了。青鸢也只当听不懂,装着傻乎乎的模样看他。他拧拧眉,又露出厌恶的眼神来。
厌什么厌,我还厌你呢!都快厌得想一脚蹬过去了。她维持着脸上的笑,嘴儿弯着,眼睛眯着,别提多假了。
“王爷今晚来,是给我安排任务的吧?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希望王爷答应。”
“你还想提条件。”他转开脸,不去看她的假模样。
“我身子骨弱,得好好补,不然会早死的。反正你要来巡夜,给我带点人参蛤蜊汤、官燕炖仔排、熊掌拔清波……”
“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得疯卖傻。”他拧眉,不悦地盯住她。
“你没看出来吗,我快饿疯了。”青鸢踢了踢脚踏。和君漠宸这美男子胡扯起来,虽然有趣,但抵不住饿啊。
“皇后明日又会传诏你,她与你说过什么,一字不漏地禀报本王。”他已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青鸢眼睛圆睁,脱口便说:“你明晚还要来啊?”
“明日本王要领兵去打大元城。”他往门外走,满唇的自信,“待本王捉了那焱殇,让你二人团聚。”
“滋……”青鸢倒吸气,小声说:“又要去送死了,流沙阵埋了你。”
“本王正想见识流沙阵。”他的声音回来,人渐行渐远,走进了牡丹花丛中。
青鸢气闷地坐了会儿,忍不住想到了梦里的情形,那可怜孤单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就是她,胸口上有偌大的洞,心脏却没了。
可是,她为何会做那样的噩梦?不行,她以后得戒鸡汤,多行善事,多拜拜各路神仙,求他们不要再给自己添乱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68
桌下有两枚黑羽,青鸢捡起来,这是从那只鹰的翅上跌落的。不知道飞了多久才飞来,可能还被宫中的机关伤到了,所以羽上还染着血迹。
青鸢一向觉得,禽|兽有时候比人还重忠义,重感情。龙潭虎穴,主子让它闯,它毫不犹豫地就去闯,半点儿私心杂念也没有。
她唤下小珍珠,小声说:“珍珠啊,你回趟曼海吧,问问倾华,她是不是认得一个叫焱殇的人。”
小珍珠摆动小脑袋,往她的怀中蹭,不肯离开她。
“我知道你也讨厌那个毒妇,但倾华很好啊。”青鸢又捏它的小尾巴,轻叹道:“算了,就算你回去也来不及了,面瘫王明天就会出发了,jian商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你去问四哥,温嬷嬷和倾华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倾华从未吃过苦,一旦国破,她那小身板怎么熬得住风雨?”
小珍珠用翅膀扇她的脸,似是责备她多管闲事。
“行了,倾华还喂过你豆子吃呢,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妹妹,你快去。”青鸢把它往窗一抛,赶着它去找卫长风。
青鸢饿得受不住,再也睡不着了,去园子里找吃的。园中皆是鲜花,果树也找不着一颗。月光下,鲜花娇媚轻摆。她随手扯了一朵,嚼了几片花瓣,幽幽长叹,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饿起来,足能愁煞人啊。
空气里突然飘来一阵香味儿,青鸢吸吸鼻子,扭头去看,只见权和带着小雁,端着一大碗面疙瘩快步走来了。
“姑娘饿了吧,若不是宸王巡夜,我也不知道姑娘醒了。”权和让小夜把面疙瘩放到石桌上,笑着说:“今日多亏姑娘援手,免得我们园子里一难,这是小雁亲手做的。”
“小雁谢公主的救命之恩,小雁今后定当肝脑涂地,涌泉相报。”小雁跪到青鸢身前,连连磕头。
“起来吧,以后大家互相帮衬吧。”青鸢拉起她,挽了袖子,把筷子往石桌上轻轻一顿,小鼻子往碗上一凑,深深吸气,眉眼弯弯地笑,“太香了,我快要饿死了,你们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权公公,宸王怎么能大摇大摆地在宫里走?”青鸢胃里暖了,脑子又清醒了,塞了满满腮帮子的面疙瘩问他。
权和低头,慢吞吞地说:“我五年前才升任园中总管,之前的事我并不清楚,但宸王巡夜已有二十年,许是先帝信任他吧。”
君漠宸现在才多少岁?二十五还是二十六?这么说,他从小时候就得一个人在如蜇伏狂兽一般的宫殿间行走,那那简直是折磨!她用黑鹰羽在下巴上轻轻扫动,怎么都想不通先帝为何如此惩罚一个孩子。
权和的视线落在她指间的黑羽上,眼神一变,随即深揖道:“姑娘歇着,我们先下去了。”
☆、两根黑鹰羽69
青鸢知道权和是不信任她,她装成看不透,笑着摆手,和二人道了声谢。
权和又作了个揖,引着小雁出来。
小雁扭头看了看独坐月下的青鸢,小声说:“义父,刚刚为何那表情?”
“她手中的鹰羽有讲究,当年先帝暴毙之时,枕上就曾落了一尾那样的鹰羽。”
“奇怪,鹰羽不都长得一样?”小雁奇怪地问。
“这鹰羽我一眼就认得,是大元皇族的驯鹰,尾尖有一簇雪色,但拿去阳光下看,必定是五彩的……”权和压低了声音,指指她,“记着,死也不能说出这件事。明儿你找个机会告诉她,说陛下不喜欢鹰,把鹰羽烧掉去。”
“但义父刚刚为何不明说?”小雁凑近他,疑惑地问。
“我不便细说。”权和摇头,加快了步子。
二人身影远走,园子里重归寂静。
————————我是爬来爬去的分界线,快来抓我啊————————
青鸢难得地睡了个大懒床,醒来时,窗外有刷刷地扫地声,往窗外一看,只见小雁正挥动笤帚清扫院落。
“小雁。”她趴在窗子上,冲小雁招手笑。
“姐姐醒了。”小雁又换了称呼,恭敬温驯。
“嗯,我洗洗就出来和你一起扫。”青鸢换上宫装,拿起鹰羽佩系在腰上。她昨晚无事,把鹰羽做成了羽饰挂在腰佩上,可以掏掏耳朵,搔搔头。
出来时,小雁正在园子东角拾捡被风吹落遍地的花瓣。
“倾华。”突然有温柔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青鸢转头看,思莹来了。
“贵嫔娘娘。”青鸢福身行礼,心里直犯嘀咕,找上门来意欲何为?
“那日给你皇后做的绢花,可以教本妃吗?”思莹密睫微微垂下,看向她腰下的鹰羽。
“当然。”青鸢点头。
“你随本妃来吧。”思莹笑笑,转身往园子外走,“本想让丫头们来传你,但本妃想想,只怕你觉得本妃以身份压你,你说得对,你与本妃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理当相互扶持。只要你不与本妃争,我们相安无事。”
“嗯。”青鸢慢吞吞跟在她的身后。
小雁见思莹突然前来,吓得脸色煞白,可又不敢出现在思莹的面前,急得满额的汗,看她二人一出园子,立刻飞奔着去找权和。
“倾华,本妃有一事不明。”思莹磨蹭了两步,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扭头看向她,“你与术师,为何关系如此亲厚?”
青鸢见她双瞳含蕴带怒,突然闻到一股醋意。难道……思莹喜欢卫长风?所以才一路上对她横竖挑刺?
“还有,你小时候明明摔过一跤,我记得你手臂上有道疤,那日验|身,为何不见?”思莹盯着她的眼睛,咄咄逼人。
☆、树后的男人70
青鸢看四周,一个奴才也没有。这说明思莹对所猜之事并没有把握,更不想现在与她翻脸,所以把奴才们都调开,让她二人独自说话。
她镇定地抚了抚手臂,淡淡地说:“女子自当完美,母后早就让人帮我去了疤痕。至于术师与我亲厚之事,父皇母后都知道,那是因为术师肩承护佑皇族的重任。说白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父亲为你打点这里的官员,我母亲也会为我打点,还让术师贴身护着我,替我化解命硬克夫之灾。”
“你们不是男女之情?我看你捧过他的脸,那神情可不像公主与术师。”思莹柳眉微微挑动了一下,满脸不信。
“你希望我们是吗?”青鸢红唇轻勾,反问她。
思莹看了她一会儿,转开脸,刻板地说:“只是提醒你,不管是曼海,还是这里,你都不可能与他在一起,别害他丢了性命。”
“若你肯护他,他必会长安。若你不肯,我又有什么办法?”青鸢心中一动,故意说。
“走吧,本妃已向皇上请过旨了,你今日可以不用做扫地婢。”思莹媚波扫来,不可置否地一笑,继续往前走。
她宁做扫地婢,也不想看思莹的嘴脸啊!
“哦,对了,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