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做扫地婢,也不想看思莹的嘴脸啊!
“哦,对了,宸王今早出发,去剿灭大元余孽,但愿能把佳烟她们救出来。”思莹顺手掐了一枚叶片,往天上轻抛。
青鸢也想佳烟小丫头,也不知有没有天天哭鼻子。
“其实有件事你说错了,本妃的父亲不仅为本妃打点了这一切,而且去年就在宸王的劝说下,投奔了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日即将成为思施郡的新主人,替陛下守好恩施郡,取来深海中的宝贝,献给陛下。”思莹用帕子擦了擦脸颊,慢吞吞地说。
“卖主求荣。”青鸢一阵厌恶。
“你留在宫里的事也是宸王要求的,宸王说了,有你在此处,焱殇必会寻机来救。到时候一网打尽,斩尽大元狗。”思莹又说。
青鸢对君漠宸的厌恶再掀新浪潮,自己技不如人,还要连累她关在这笼子里。
“就这里,你就在这里教我吧。”思莹在一处花荫下的长廊停住,笑着说:“这里风景怡人,真好。”
婢女们把茶炉放好,茶点摆开。青鸢刚要坐下,思莹便一挥手指,柔柔地说:“你站着教好了。”
“站着不会做,况且也累。”青鸢径直坐下,迎着她的视线说:“还是来看看怎么做绢花,晚上戴着去侍奉皇上吧。”
思莹气呼呼地瞪她一眼,正要发作,一眼瞥见藏于树后的明黄身影,随即放柔了姿态,轻声说:“行了,本妃是看你早上吃多了,怕你积食而已。”
“谢了。”青鸢烦了,强忍她的尖刻虚伪,抓剪裁绸。
☆、危机71
青鸢眼尖,已看清树后站的人是君鸿镇。今日思莹突然引她至此,应该都是受君鸿镇指使吧?
君鸿镇怀疑她,也怀疑君漠宸。青鸢有种举步维艰的痛苦,这样死气沉沉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她什么时候才能克死君鸿镇?
不过,思莹对她的试探分成了两段进行,她问及卫长风的时候声音很轻,说明她不想连累卫长风。说到君漠宸时却声音清脆,说明是说给君鸿镇听的。
剪刀裁开雪丝缎,裂帛声声响。她白皙的手指轻轻叠动,绢花花瓣渐渐成形。再用各色花汁调进颜料,再加入香露,不一会儿就染出了几片花瓣。
她渐渐冷静下来,有怀疑,就有机会。君鸿镇那人等了几十年才尝到权力巅峰的滋味,他太明白等待中那种煎熬恐惧,中间一定起过杀心,更有过性命之危。加之他这一生未立战功,而君漠宸东扫曼海、南逼金戎、北退波获,声名赫赫,功高盖主!君鸿镇不防他防谁?
思莹并不认真学,只在一边看着,不时把她染好的花瓣弄乱,恨得她牙痒痒,恨不能用针戳她几下。
这时君鸿镇正慢步往大树假山外面走,那阴鸷的视线紧盯住了青鸢腰下拴着的黑鹰羽饰。
“太子殿下。”突然,众婢女纷纷跪下,向着花径尽头磕头。
青鸢扭头看去,君博奕正带着人匆匆过来,眼神在触及她那双大眼时,微微一软。
“太子殿下打哪儿来?”思莹一脸愕然看着她。
“哦,我方才送宸王出征,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倾华,可否请思莹贵嫔暂时回避。”君博奕笑笑,指指廊外的花树。
思莹一脸不情愿,也只能走开。君博奕自踏进长廊,就一直背对着君鸿镇藏身的那棵大树,这时更是突然上前一步,把青鸢抱入怀中。
“太子……”青鸢吓了一跳,他突然发什么疯?
“倾华,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你又被大元余孽给抓走了,所以赶来看看你。”君博奕声音很大,一手在她的腰带上轻轻摸去。
青鸢想看他在干什么,干吗摸她肚子?
他一手摁紧她的腰,在耳畔小声说:“别动,你闯下杀身大祸了。”
“啊?”青鸢背脊骨顿时一麻,凉意森森地往外冒。难道不能给皇后以外的人做绢花了?还是,这里是什么禁地?
“我把你的鹰羽取下了,你自己想好说辞。”君博奕又贴着她的耳朵交待了一句。
青鸢心一沉,这才发现自己大意。焱殇的鹰,一定不是宫里能见到的鹰,她居然大摇大摆地拴在腰上!
“不能取,他已经看到了,会搜出来的。”青鸢摁住他的手,二人掌心里全是热汗。
这时的青鸢才发现,君博奕其实也害怕君鸿镇。他呼吸紧促,身上衣衫也被热汗给浸透,说明是得到了消息,匆匆赶回的。
☆、王爷的用处72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急匆匆地问。
君博奕已经来不及解释,太监权瑛的通传声已从二人身后传来。扭头看,君鸿镇正踩过楠竹搭的栈桥,慢步走向二人。
二人赶紧分开,向他来的方向跪了下去。
“父皇。”
“陛下。”
君鸿镇的视线扫过君博奕,停在青鸢的脸上,然后一寸一寸地往下,定在那两枚正巧拂在她指尖上的鹰羽上。
他弯下腰,轻托起鹰羽,缓声问:“你从哪里得来此物?”
青鸢歪了歪脑袋,怯生生地说:“昨晚宸王给的。”
既然君鸿镇不喜欢君漠宸,索性她再加一把柴,反正谁逼她,她就讨厌谁。君漠宸不是想拿着卫长风来威胁她吗?不是半夜来找她麻烦吗?哈,这鹰羽她就送给君面瘫!
君博奕俯在地上的手指微曲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她。
“他?”君鸿镇双眸中冷光微沉,直把鹰羽拽下来,慢步往石桌边走,“倾华,乱说话可是要犯欺君之罪的。”
君鸿镇怀疑君漠宸,却又不得不倚重他,让他替自己开疆辟土。有人天生擅长做皇帝,有人天生擅长当将军,君鸿镇不是军事人才,他是权谋家。
“奴婢不敢撒谎,他昨晚来看过奴婢,逼问大元城中之事。但奴婢确实已经知无不言了,他走的时候,奴婢才发现门边有两枚鹰羽。奴婢觉得挺好玩,就做了羽饰,可以掏掏耳朵……陛下快丢了吧,奴婢已经掏过了……”
青鸢缓缓抬指,一副憨模样。
君鸿镇扭头看一眼,神色冷竣地说:“朕再问你一遍,真是昨晚他留下的?”
“奴婢不能确定……反正是他来之后才有的。”青鸢的声音越来越低,委屈地眨着红眼睛。
“父皇,倾华一定不知这是祸物,所以才会带在身上。至于宸王为何带着这两根鹰羽,儿臣现在就让人追上去问问。”君博奕抱抱拳,低声说。
君鸿镇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两片羽,沉思良久,递向青鸢,“不必了,倾华自己留着吧。”
青鸢淡眉轻蹙眉,露出一脸为难模样,“原来宫里不能带着这个吗?”
“你就戴着吧。”君鸿镇拿起桌上的绢花,往她的发上簪,盯着她的红眼睛看了会儿,才缓声说:“博奕你记着,该争的才能争,不该争的不要碰,自作聪明的事少作。”
君博奕赶紧磕头,连声称是。
“下去吧。”君鸿镇平静的眼波之中,隐隐透着复杂的情绪。
“儿臣告退。”君博奕又磕头,退出长廊。
一阵风从芙蓉花上掠过,几片花瓣落到她的发间。君鸿镇给她摘去了落花,沉声说:“你害怕朕?”
“陛下龙威,天下何人不惧?实是真心臣服。”青鸢勾下头,小心应付。
“怎么,你很讨厌宸王?”君鸿镇目光闪闪,沉声问。
☆、如何罚她73
“啊?”青鸢眨眨眼睛,故作不解。但她又明白,这老奸巨滑的东西怎会轻易信她的说辞?她如此陷害君漠宸,老东西反而不信。
“这鹰羽真是他给的?”君鸿镇又问。
“昨晚他来质问奴婢,为何在画上画绞架诅咒他,他走之后奴婢就捡到这两枚羽。奴婢确实不知这是祸物,求皇上责罚。”青鸢额头俯在手背上,颤声说。
君鸿镇不可置否地一笑,“你说,朕罚你什么好?”
“面壁,罚站……不给吃饭?”青鸢小心试探他,他笑得阴森,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昨儿在行宫装疯,今儿又装傻。”他又笑,低声说:“朕倒小看了你。”
青鸢心里直打鼓,不知如何接话才妙。
“起来吧。”他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让她往他面前靠了一点,“等宸王回来之后,你二人对质,宸王脾气不好,你若说谎,他只怕不放过你。”
“不是有陛下在吗?陛下明察秋毫,乃明君。”青鸢抽回手,诚惶诚恐地点头。
“口齿伶俐。”他眸中锐光一闪,丢开锦帕,起身欲走。
“陛下,卫王这两日以棋会友,击败了城中所有的棋师,不如让倾华去试试?她的棋艺是很好的。”思莹拈着一枝芙蓉花过来,笑吟吟地说。
青鸢看向思莹,她不会这么好心让她出风头,她心头一颤,难道倾华不会下棋?
直到这时,青鸢才发现思莹对倾华的了解超过她的想像。她还想到一个问题,她做了十年倾华的替身,替倾华看了十年宫外风景,可倾华她自己是否乐意呢?又是否真有人愿意被藏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你瞧,倾华就认识了焱殇这样的人,说不定她与这思莹也有私交,相互交换过小心事。
她的心情陡然沉重,身份一旦败露,公主光环被撕去,等着她的将是可怕的下场。
“倾华,你好好下棋,赢了卫王,这是我们的光彩,到时候陛下就让倾华住臣妾那里来吧,和臣妾作伴,一起侍奉陛下。”思莹挽住了君鸿镇的胳膊,娇羞地往他怀里靠。
再强大的男人,也喜欢年轻的女人在他面前撒娇,这能凸显他的魅力。所以,对于思莹的自作主张,君鸿镇并未生气,反而点头同意了。
“下去准备,朕会传诏你。”君鸿镇挥挥手,带着人离开。
思莹看她一眼,耸耸肩,也一走了之,辛苦做了一天的绢花也不要了。
青鸢看他们走远了,冷汗渗渗,双腿也有些发软。心脏扑通通地乱撞,又开始疼。
“凑热闹,你这时候疼个什么劲!”她捂着心口,忿然乱揉。
枝间乱舞,小珍珠去追君鸿镇了,打不过,撒泡鸟屎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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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鸿镇并未带着思莹一起走,而是独自走进了花园东头,那里有一小山坡,走上去,能看到整个皇宫之景。
“陛下,大元国的黑鹰羽再现皇宫,陛下为何不追究此事?”太监权瑛小声问。
☆、怀疑无处不在74
君鸿镇沉默片刻,揉了揉眉心,低声说:“你觉得宸王真是受了伤吗?”
“莫非有假?”权瑛小心地问。
君鸿镇摇头,不可置否地一笑,“你再猜猜,这鹰羽是怎么回事?”
“真是宸王给她的?”权瑛犹豫了一下,小声问。
“是不是,不要紧。这丫头不说实话更不要紧,朕正好看看,他们到底要如何与朕作对。”君鸿镇抬起右手,五指紧握,像是要掐断什么人的喉咙。
“陛下圣明,以静制动。”权瑛满脸崇拜。
君鸿镇面色严肃,凝望着脚下宏大的宫殿群,缓缓道:“朕十岁时就爱站在这里,一看就是五十年。权瑛,你觉得朕的心愿能不能达到?”
“陛下宏愿,一定能实现。”权瑛低下头,诚心诚意地说。
“天下一统,得靠着这些人替朕去打下天下。所以,朕只能忍着,看他们耍手段。”君鸿镇又往上走了一段,看向了牡丹园,青鸢娇小的身影正蹦蹦跳跳,没进牡丹花丛中。这时候,他的眼神微微松动了一下。
“陛下,当初这牡丹只开在四五月,但陛下令人挪来东海土,引来南江水,令工匠巧手稼接,牡丹秋开都能实现,所以陛下之宏愿必会达成。”权瑛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说得好,牡丹秋开都能实现,朕何愁大事不成?”他心情大好,朗声笑了起来,指着青鸢的身影说:“你看这丫头,很会玩小把戏,偏还能装得楚楚可怜。朕就要把她留在身边,天天看着她,朕就觉得年轻了几十岁。若朕如博奕这年纪……”
他手指动了动,眉头突然皱起,额心一坨黑白相间的鸟屎缓缓下淌……
“陛下!”权瑛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来,用帕子给他擦拭额头。
小珍珠飞快躲进了茂密的叶子里,缩成一团,像一朵白花。
权瑛用了自己帕子,又催促小太监去打清水,要给君鸿镇净手。君鸿镇却突然推开了他,脸色铁青。
权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牡丹园外君博奕正大步跑向青鸢,不由分说地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哼。”君鸿镇鼻子发出冷冷一哼,阴沉着脸色,拂袖下山。
权瑛微微摇头,赶紧快步跟上。
“去传旨,朕晚上要看倾华与卫王对奕。”君鸿镇语气不善,脚步沉重,每踩一步,地上就多了一片零落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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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心口疼,若不是君博奕及时抱住,非摔得鼻青脸肿不可。
君博奕今日的相助,让青鸢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之前觉得他可能只是一个虚伪的皇子,但他在君鸿镇面前流下的冷汗让青鸢觉得,其实他也是个普通人,一个生在皇宫、不得不步步为营的普通人。
“是太累了吧?”君博奕把她放到榻上,担忧地问她。
一直等在旁边的权和端着热茶进来,服侍青鸢喝了茶。
“这什么破羽?”青鸢把鹰羽丢开,疑惑地问。
☆、靠男人不如靠自己75
“先帝爷驾崩的时候,枕边有这羽,而且……先帝爷并非病故。”君博奕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青鸢的脸一下就绿了,她居然弄了这么两根祸害跑出去,还陷害到了君漠宸身上。
一阵风撞开窗子,拂起她的衣角,她冷汗又起,脖子上凉凉的,好像真有一只手掌在掐她。罢了,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他一去不复还,被焱殇给灭了呢?先考虑晚上的争棋的事再说。
“晚上要我与卫王争棋,我是赢,还是不赢?”青鸢犹豫着问他。
君博奕沉吟一会,低声说:“父皇有个习惯,喜欢许诺,你赢了之后,便向他讨个恩赏。”
“要什么都可以?”青鸢眨了眨红通通的眼睛,若真如此,那她可以找老皇帝要一面免死金牌,或者出宫令牌,那样方便多了。
“太子殿下还是早点回去吧。”权和进来,见二人还在说话,便在一边小声催促。
“那晚上见。”君博奕指指青鸢红通通的眼睛,“我让御医给你抓点药过来。”
“太子殿下费心了。”青鸢笑笑,真心道谢。
君博奕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青鸢又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总感觉君漠宸随时会从天而降,落进她的这屋里,拧掉她的细脖子。
怪哉,她怎么这么害怕君漠宸?
小珍珠落到她的肩上,啾鸣着,告诉她在君鸿镇那里听来的话。
“你是说,君漠宸没受伤,他骗人?”青鸢惊讶地问。
小珍珠点着小脑袋,嫩红的小嘴在桌上啄了两下。
“那他肯定是觉得面上无光,故意说自己受伤。”青鸢突然就想嘲笑那人了,原来也是个胆小鬼,打不过焱殇,所以借助撒谎挽回面子。
她捧着小珍珠,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中大片泼开的残阳瑰色,双眸坚定,“小珍珠,今晚棋局危机重重,结局诡谲难断,但是,我才不是那胆小鬼。你记着,天大地大,我的命最大。靠山靠水靠男人,永远不如靠自己。小珍珠,我要做的事、我要去的地方,我一定要做到,我一定能走到。”
小珍珠用力扑扇着翅膀,为她鸣唱。大风吹来,青丝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