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刮来,他的袖子在风中猎猎,灼热的阳光披在他的肩上,越发显得他威武挺拔。
“与城主比,当然弱。不过,我想与城主赌一局,若我能赢,希望城主能放过我们。”她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怯态。
他果然露出几分兴趣,乌瞳中华光微敛,“如何赌?”
“城主先答应我,若我赢了,一定要放我们走,不许反悔。”她推开颌下的黑羽箭,粉唇微扬。
☆、想比谁射得近吗
他一双墨瞳如宝石一般,潋滟生辉,紧盯着她水盈盈的眸子。
“怎么,城主不敢?”她被他盯得不自在,小声问了句。
“呵。”他低笑起来,那笑意从眼角开始荡开,一直深入他的眼底,好像这是一件多么好笑的事——
不过,可能真的好笑,一个小女子,居然敢挑衅这位大漠的主人!
青鸢心里打鼓,还是硬着头皮与他对视。
“可以。”他终于点头,“你说赌什么?”
青鸢略一踌躇,小声说:“射箭。”
这回不止他笑,连站在一边的侍卫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公主是想与我比谁的箭射得近?”
他一伸手,侍卫立刻捧上了一把乌木长弓。他一掌抓住,往她怀里一放。
“嗨……”青鸢被这把弓压得往地上坐去,恼怒地抬眼看向他,“男子怎能如此不讲风度?”
“风度?”他又笑,弯下腰,两指轻捏她秀气的下巴,笑着说:“在我这里,听话乖巧的女人,才能得到男人的风度。”
“但听话乖巧的女人,一定不敢与城主比箭,你不敢!”青鸢咬咬粉唇,水眸瞪大。
明亮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肌肤吹弹可破,细嫩得令人想咬上一口……还有这小神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趣。
他的脸越来越近,在与她的鼻尖一指距离的时候停下,淡淡地说:“我陪小公主好好玩,你要记住,若你输了,今晚可得任我摆布。”
“还能怎么摆?横着坐着躺着竖着吊着挂着,不就是那些姿势?”青鸢小声嘀咕,把弓丢开,利落地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愕然地看她。
“我说,我们一同开箭。”青鸢挤出一抹笑。
“呵……”他长眉轻挑,又低笑起来。
他笑起来,声音好听,人也好看,就是这气势太霸道了些。青鸢忍不住想君漠宸,那也是个名不符实的人物,怎么会把这么一群人给弄丢了呢?去天烬还能逃,落在狼窝里,真是生死难测。
“大哥我用你的箭,你帮我把箭搭上。”她红着脸,让旁边的侍卫帮忙。
一边的侍卫满脸黑线,赶紧看向城主。
城主点头,那名侍卫取下背上的弓,搭了一箭,递到她的手上。
这些男人,个个身材高大,胳膊粗壮,青鸢用了好半天的力气,也未能把弓弦拉开。
“你这是逗我玩吗?”城主忍不住拧眉。
“城主,我们只要看结果就好了,何必管过程。”青鸢咬牙,奋力又拉开了一些弦。
小彩雀啾鸣着,在天空盘旋几圈,停在了屋檐上,冲她歪着脑袋看。青鸢吹了声口哨,清脆婉转,小彩雀立刻展翅飞起。
“吹口哨也救不了你。”城主冷冷一笑,潇洒挽弓,一箭凌厉而发。
青鸢也射出了一箭,歪歪斜斜,直接呈往下扎去的姿态,四周一阵笑声。
☆、在榻上种菜
笑声戛然而止,只见一只苍鹰俯冲下来,双爪稳稳地抓住了青鸢射出的一箭,往蓝天飞去……
“我的箭能去天涯海角了。”青鸢眯了眯眼睛,扭头看城主,“城主,你的箭可以吗?”
“这怎么能算?”侍卫愕然地看着那只苍鹰飞远。
“当然算,上天助我,上天也觉得你们不应该扣着我们这群弱女子。”青鸢大眼睛扑闪着,满脸认真。
城主只淡淡一笑,“天涯海角只怕去不了,不过,烤小雀的味道应该不错。”
他话音才落,立刻挽弓,朝正落在枝上的小彩雀射出一箭。与此同时,那只苍鹰满身是箭,从天上快速坠下,扑通一声,砸进了小湖里……
“在我大元城,鹰也飞不出去。”他眸光冰寒,冷冷吐出威胁的话语。
不知是不是他手下留情,那一箭没有射中小彩雀,只是把它吓得够呛,尖鸣着,一头栽进了紫花树中。
“我不想知道,你怎么控制这只小鸟,但你必须明白,进了我大元城,最好死了要出去的心。”他把弓抛还给侍卫,一手轻扶在栏杆上,低眼看向那些正呆呆仰头望来的女子们。
“这些女子还是依先前的决定分配吗?”侍卫抱拳问。
“不要,佳烟她才十三岁……”青鸢冲动地抓住他的袖子,苦苦哀求。
他抽回袖子,淡淡地说:“进了大元城就得做事,不陪男人,就让她们挑选,洗衣做饭,劈柴种菜。”
“你们自己选。”青鸢冲着下面大声说。
女孩子们仰头看着,只知哭泣。她们哪会洗衣做饭?都是从小养在蜜罐里的赔钱货!
“没出息的东西们。”青鸢怒了。
“姐姐,我去种菜。”佳烟抽抽答答地举手。
“好,我跟你去。”青鸢立刻点头。
城主缓缓转头,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能去,你只能伺候我。”
“我在你榻上种菜啊!”青鸢抓狂了,“男女之事当两情相悦,所以才称鱼|水之欢。你若强迫我,有何乐趣可言?你总不会想压着一个只会哭的木头吧?”
城主满脸古怪,半天,低低笑出声来,“那好,你就在本城主的榻上种菜吧。”
底下的女子们已经被分开,带去了不同的方向。佳烟独自跟着一个仆妇走了,一步三回头,一脸惊惧地看青鸢。
“请善待她。”青鸢放缓语气。
“奖罚分明,不管做什么事,做得好就赏,做不好就罚。”他淡淡一句,转身进屋。
青鸢怅然半晌,扭头看向紫花树,小彩雀正怯生生探出小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都会什么?”他在屋里问。
青鸢沉默一会,脆生生地说:“我会克夫,但凡碰我者,必活不过三天。我两年克死六个,功力非凡。城主正当壮年,最好还是离我远些,莫白白误了这大好时光。”
☆、你是我的
侍卫们好像耳聋了,看也不朝她看一眼,站姿依然威武雄壮,
他更不理她,任她在栏杆处站着。
九月末的大漠,天很热,青鸢的小脸被骄阳晒得红通通的,汗从下巴滴落。燥热的风刮来,一只乌鸦停在枝上,聒躁地叫。
往屋里看,他坐在桌前擦拭弯刀。雪色的绸缎擦过雪寒的刀刃,明晃晃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神情愈加显得冷硬。
“本城主看看,到底会不会克死本城主。”他拎着刀站起来,慢步走近她。
四目相对,他威严的气势再度战胜了青鸢那一点可怜的勇气,小脸一垮,抬袖抹汗,“城主自便,先给碗水喝。”
他大掌往前,拉住了她的小手,慢步往前走去。
“别牵我的手。”
青鸢拧眉,跟在他身后不停地甩手,她的手,还只有四哥牵过!
他突然收住脚步,青鸢来不及停下,一头撞上了他的胳膊——好结实!她揉着鼻子,仰头看他。
长指落在她的额上,慢慢往下,滚烫的指尖覆着薄茧,摸得她有些痒。先是眼睛,再是鼻子,最后落在她花瓣一般的唇上。
“这里是本城主的,这里是本城主的,这里也是本城主的……”
他的一双深瞳洒进了碎碎的阳光,光彩耀人。
她不由得有些迷茫,真的,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记着,这身子上的每一部分都是我的,哪里不听话,我就砍哪里……”
哪里不会点哪里……她的脑子里迅速窜出这广告词,双唇微微张开,此人莫不是也从现代砸破天空而来?那,可以组团回去吗?
他下一句就让她的幻想破灭,“十六岁不老,烤着吃正好。”
“血腥!”她忿忿然扭头。
“公主都细皮嫩肉,你为何身上有伤?”他瞳光微沉,低声问她。
“天生体弱,喜欢磕着碰着。”青鸢小心应付,上官薇虽恶毒,但她喜欢倾华,不愿意倾华受到伤害。若她替嫁一事传出去,倾华那小身板,还没走过大漠,可能就升天了。
“喝吧。”到了一方青石铸成的井台边,他终于松开她的手,弯腰拿起一只银水瓢给她。
这东西极为华美,手柄上镶着古仆的翠玉,瓢的底部刻着七彩凤凰飞舞,凤尾上都是宝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青鸢喝了水,犹豫着问他。
他对她似乎没太多恶意,不知是因为出于对美人的新鲜需求,还是她不知道的原因。
“大元城。”他淡淡一句。
“离天烬远吗?”她又追问。
“你很想去天烬?”他眸光轻闪,紧盯着她。
远远的,思莹正攥着双拳,忿然看着这边。
“城主,发现天烬骑兵的踪迹。”一名高大的侍卫快步过来,附在他耳边说。
“什么?”他长眉一扬,脸色顿时沉下。
☆、你有多贵
“怎么可能这么快?”他看了一眼青鸢,眸中有疑惑微显,“是你的小雀传递消息?”
青鸢倒是想,但她没地方可告密,她绽开诚挚无比的笑容,声音放柔,“怎么可能,那只是我的一只小宠物而已。城主你有要事要忙,赶紧去吧。”
“老实待着,不许乱跑。”他的俊脸恢复平静,墨瞳沉光。
有这么一瞬,青鸢觉得他此刻的神态有点像君漠宸,都是面瘫专业户里的杰出代表。
看着他走远了,青鸢长舒一口气,若真是天烬国铁骑杀来,那就太好了。想她青鸢虽不是烈女一枚,但也不想和才见面的男人有肌肤之亲、榻上之滚。
所以,赶紧逃跑才是王道。另外,带上佳烟才好。这丫头太小了,又是唯一个宁可种菜,也不向男人屈服的,是她所欣赏的女子,所以不能留她在贼窝里。
“公主,你为何与这贼头目如此亲密?难道这是你设计好的?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思莹拦住她,满脸忿色。
青鸢缓缓扭头,长而密的睫轻轻合上,又睁开,语气又轻又柔,“关你屁事。”
她说得极缓,且是极粗鲁的话,让思莹顿时张嘴,像塞了只鸡蛋一样……
“你……怎么这样说话……”思莹回过神来,气得连喘,胸部急起急伏。
青鸢低眼,视线直投她的胸前,又柔柔一笑,“思莹,你那儿太小,再抖也没人喜欢看。我教你一个法子,每天做扩胸运动,早晚一碗黄豆猪脚汤,坚持三四十年,一定有效果。”
思莹被气得快哭了,却反驳不出半字。
“别惹我,我不是好惹的。”青鸢这才敛去笑,冷冷横她一眼,快步往前走。
“顾倾华,这里可不是曼海国,你我今后还不知道谁贵谁贱。”思莹不甘心地跺脚,冲她嚷嚷。
“你贵,你几个铜板一两?”青鸢头也不回,这思莹只怕是吃错药了,盯着她不放。仔细寻思,难道是倾华无意间得罪过她?
女人好胜反目,一为容貌,二为情郎。从长相来说,倾华从未以真颜示人,青鸢比思莹漂亮。但思莹是一支带雨梨花,风儿一吹,花露便如雨点纷纷落,端是能压倒海棠一枝艳,是男人喜欢的类型。若说情郎——青鸢实在是见过太多男人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知为了哪个男人,让思莹这样讨厌她?
佳烟正跟着一名高大的仆妇在菜园子里浇水,佳烟小小的身子包裹在一袭蓝布衣袍里,吃力地拎着足有半个她大的木桶,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我来。”青鸢快步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桶。
“倾华姐姐,”佳烟见到她,顿时嘴一撇,哭了起来,“我拎不动这个。”
“拎不动,就慢慢来,好过看男人脸色,乖,别哭。”青鸢给她擦了眼泪,柔声哄她。
☆、太震撼了
佳烟抽抽答答地跟在她身后,袖子被泪水全沾湿了。
“哭成小花猫了。”青鸢把大木桶放下,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头看着她笑。
佳烟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小声说:“公主你怎么拎得动这只桶?”
青鸢笑笑,她太明白身体好的重要性了!上一世时,就因为二婶送她一只鸡补身子,她就得了禽流感!白无常大手一勾,勾去了小命。
悲催啊!若她强壮一些,一定不会这么早挂掉!
所以,这一世时,她从六岁开始锻炼身体,就在狭窄的暗室里,和温嬷嬷一起原地高抬腿,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别看她瘦,骨头里都是劲!
“佳烟,你记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弯腰拿瓢舀水,往面前的菜地泼去。
菜地有一亩大,听那两名仆妇议论,这是专供城主的菜地。
绿油油的蔬菜在风里摇晃着宽大的叶片,她从未见过这种菜。叶片有锯齿,约摸二十多厘米高,叶子散开,有些像菊*花。
在沙漠里遇上绿洲已经是稀罕事,建立这样一座城更是奇迹。在城里的生活还如此滋润,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个城主实在太让人好奇了。
青鸢听卫长风说过天下局势,以前沙漠中确实有个鼎盛大国,就叫大元国,但是在二十多年前已经被天烬烧成了灰烬。难道,这是大元国幸存下来的城池吗?这城主,是大元国皇族?
天黑了,青鸢与佳烟在菜地里忙碌到现在,累得像头老黄牛,直淌热汗。
那位城主到现在也没回来!抬眼看,整个大元城都淹在浓浓夜色中,隔上数百米才有一支火把。
“喏,拿去吃,城中有规矩,好好干活,就能吃饱穿好。”一个高大的妇人过来,递给二人两大碗米饭,上面放着几片肥肥的牛肉。
饿极的两个女子也顾不上公主、郡主的形象,往地上一坐,狼吞虎咽起来。
“佳烟,我们逃吧。”青鸢观察半天,凑到在佳烟耳边小声说。
佳烟点头,小声说:“姐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青鸢往四处看,吹了几声口哨,小彩雀从树上飞下,落在她的肩上。小彩雀下午已帮她侦察地形了,只要它带路,就能找到出城的路。
“我们走吧。”青鸢放下碗,拉着她站起来。
“可是,沙漠那么大,怎么跑得出去?”佳烟有些犹豫。
“来的时候我记了时间,离我们遇劫的地方并不远,能回到那小湖边就好了。”青鸢满脸坚定,小彩雀会带她们回湖边,然后等卫长风来接她。
小彩雀真的很争气,带着她们走了一条极隐蔽的路,绕过巡逻的侍卫,到了城门一角。前面没路了,只有耸入天空的高墙。
看着小彩雀在眼前盘旋,青鸢一咬牙,轻声说:“上去。”
“啊?”佳烟掩嘴轻呼。
“走吧。”青鸢拉着她就跑上了通往城墙上方的楼梯。
佳烟吓得腿发软,而青鸢却一定要看到高墙外的世界!
大风刮来,沙子迷了眼睛,青鸢用力揉了揉,满脸震惊地看着高墙外的世界……
☆、被困不死湖
弯月如钩,悬于浩瀚的星空,清冷的月辉笼罩着大漠。
在月光下,一座座城池灯火通明,光影交错中,耸入云端的城墙纵横连结,形成一座巨大的迷宫。七彩琉璃灯不知用什么撑起,看上去就像浮于半空中,简直让人如坠幻境。
“太不可思议了!海市蜃楼吗?晚上怎么可能有海市蜃楼?这是大漠,怎么会有这么多座城?”青鸢被眼前的影象震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姐姐,我们是不是到了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