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瞪了片刻,青鸢小心地去拿他手里的药瓶子,小声求饶,“给我擦点儿吧,我疼!”
“那就继续疼吧。”他把药塞回了怀里。
“给我擦点儿吧……王爷英明神武,大仁大义,大恩大德……”青鸢用没烫到的左手去他怀里摸。
君漠宸的神情开始古怪,她也真敢动手!
衣服层层叠叠,锦袄里是夹袄,里面再是中衣。她只摸到那小瓶子,却隔着一层布,没能得逞!
“哎……”她一声长叹,算了,看他这副鬼样子,她也不想用他的东西了。
☆、看你表现106
“还是酱油好。”她转回灶台边,准备重抹一层酱油。
其实烫伤不能用酱油,但这地方也没可用的东西,凑和着吧,只要暂时不痛。君漠宸的手伸过来,夺走了她面前的酱油碗,随手往那口铁锅里一丢——
咣……碎成两片!
“君大爷,你到底想怎么样?”青鸢脚一踮,用头顶去撞他的胸口。
还要个屁的形象,她这成天的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君面瘫还时不时来克她一下,还让不让她好好活到回家的时候了?她这颗心哪,经不起摧残了呢!
“温柔一点,会不会?”君漠宸摁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摁到了胸口上窀。
“会啊,首先你得有本事让我温柔。”青鸢仰起小脸,弯了眉眼,长睫连连抖动,作出妩媚态。
君漠宸幽瞳冷静,不见半分被她的妩媚激荡起的波澜。
青鸢心里微微发慌,她其实并不知这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喜欢找她,为什么会对她做出亲密的动作……若他知道她不是倾华,又会有什么后果?
“擦药。”他托起她的手,从怀里拿出那只小药瓶,拇指轻轻一抵,顶开了瓶塞子,把药汁倒上她的手背。
青鸢懒得再装疯卖傻了,闷闷地看着他有食指把药抹开。
“还不说吗?”他抬眼,一指轻轻轻地戳在她的琐骨处,沉声说:“这里是刀伤,什么时候弄的?你是公主,谁敢伤你?”
青鸢闷了一会儿,扒开他的手,小声说:“王爷管得真宽,你神通广大,自己去查。查到了,别忘了给我主持公道。”
烛火映在她的侧脸上,低垂的长睫微微颤动,像被强行缚住的蝶翅,欲飞,却无力。她其实不喜欢君漠宸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探究、怀疑、冰凉、冷漠……那个白日还把她藏在披风里的君漠宸呢?亲完了,搂完了,就那样算了?呸!
她语气不善,君漠宸也没出声,盯着她看一眼,转身就走。
“王爷,生辰快乐。”青鸢头埋得更低,轻轻地说了句。
君漠宸脚步顿住,扭头看向他。
“昨晚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物,在我屋子的窗台上,你若看得起,就去拿吧。”
青鸢是僵着脖子说完的,其实有什么必要送他礼物呢?她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谈恋爱?拜托,这里是古代,男女之间只讲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无父无母,顶着公主的名号,却是没人肯承认的公主。连青鸢这个名字,也是自己取的。世人皆知有倾华,哪知暗宫里还关着一个倒霉的阿九?
青鸢突然又想到,君漠宸当时是逼着顾天仰和上官薇交出倾华公主的,莫非君漠宸是为了焱殇去要?焱殇声声说,曾认识过她,其实是倾华吧?那么,君漠宸呢,他看到的是她,还是倾华本人?倾华温柔,像春|水一般缠绵,像娇花一般孱弱,哪像她啊,就是在粗糙里滚大的,迎风就长。
君漠宸的脚步声出去了。
青鸢很失望,缓步走到窗口,只见君漠宸径直穿过了院子往嫦曦宫的大门走,并没去她的房间窗台取她准备的礼物——
她无金无银,只有世间无双的巧手,所以昨晚用桃枝雕出一枝简单大方的桃木簪。桃木辟邪,他常年腥风血雨,总有小鬼不信邪,想要缠上来,所以她才决定做这么一份礼物。
不过,堂堂宸王怎么会戴个木头在头上?自己留着戴吧。
她舀水洗锅,开始熬粥。
“王爷怎么又走了?”梅玉芬一面挽袖子,一面好奇地问。
“不知道啊。”青鸢抬头,笑嘻嘻地看向她。
“王爷和长风将军都给你送了披风来了,都是墨绿色的呢,不过王爷多送了副兔毛护耳过来,好暖和。”
梅玉芬系上围裙,在灶前坐下,往里面塞柴火。
青鸢沉默了会儿,“哦”了一声。这两个人想到一块儿了,送的披风都是嫦曦宫里的颜色。
外面脚步声匆匆近了,往外看,只见守门的宫婢带着一名小太监快步过来了,就在门口站着,给二人作了个揖,笑嘻嘻地看着青鸢说:“顾尚宫,宸王说他忘了拿件东西,特地让我过来拿过去,他的时辰到了,得去渊帝寝宫打扫,不能耽搁,所以让顾尚宫麻溜点。”
这人真是难伺候啊,既是去打扫,嘴巴不能张开了直接说,非得支使个人回来?她不过是顶撞了他几句而已,他就板着脸走了,那他平常还对她冷嘲热讽呢!死要面子!
“玉芬姑姑,你把我窗子上放的那个小盒子拿给他。”她转头看梅玉芬,让她过去拿。
梅玉芬一脸古怪地抬眼看她,小声说:“白天长风将军让人来送披风的时候,我以为是你给他的,顺手就交给他了。你昨儿不是说……”
青鸢拍额头,长长吐气。
梅玉芬问她为何要在木簪上雕灵蛇,她便随口说男人长得好看就是蛇精嘛。梅玉芬以为是卫长风,还追问了她一句,她不好意思说是给君漠宸的,也没否认,哪知梅玉芬当真了。
她左右看看,瞧见了碗里还放着的两只熟鸡蛋,于是抓起来,往那太监手里一拍,“喏,拿去给王爷。”
小太监看着手里两只白鸡蛋,嘴巴都合不拢了。
青鸢也不解释,坐回烤边烤火。
外面脚步声远去,她也一直没抬头。君漠宸这样的男人难伺候,她小女子,只怕高攀不起,不如就此收心打住,以免折磨到自己本就可怜的小心脏。
“对不住,再做一个?”梅玉芬小心地问她。
“不用啦。”青鸢笑笑,把手伸到灶口,轻声说:“本来就是给四哥的。”
梅玉芬心里犯嘀咕,昨儿晚上她雕簪子一直雕到深夜,而且聚精会神的,仿佛手里不是桃木,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而且她那副神情,梅玉芬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眉眼温柔,完全沉浸进去,让人看了,情不自禁就能跟着她一起温柔沉静下来。
“倾华不知能不能醒?”青鸢静了会儿,喃喃地问。
“谁?”梅玉芬猛地转过头来,愕然看着她。
“啊?什么谁?”青鸢心乱如麻,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你刚刚说……”梅玉芬把后面的话吞回去,往窗外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只见上官薇正拎着茶壶,眼睛直直地看着二人,头发蓬乱,样子像鬼。
“夫人要热水吗?”梅玉芬赶紧站起来,接过了茶壶,给她倒上一壶热茶。
“倾华,你早点歇着去吧。”上官薇嗓子颤了颤,走到青鸢身边。
青鸢没抬头。
“别生娘的气了。”上官薇蹲下来,轻摇她的手。
青鸢抽回手,冷漠地转开了头,“你快回去照顾小萍吧。”
“倾华,我向你陪不是,这时候不能放弃萍儿啊。”上官薇近乎哀求了,又来抓她的裙角。
烫了她的手,这才害怕了,这之前干什么去了?青鸢心里烦闷,一点都不想应付她,连连挥手,驱赶她离开。
“快出去吧,我心情不好,别惹我了。”
上官薇无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梅玉芬,拎着铜茶壶离开。
梅玉芬在一边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直到上官薇出去了,她才小声问:“顾尚宫,你与夫人的关系不好吗?您可是曼海最受宠爱的公主呀。”
“怎么,你觉得把女儿送来当奴隶,换回他们自己的好日子,我还能多好。”青鸢小声问。
梅玉芬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玉芬姑姑,我去找个空屋子睡觉,麻烦你看着这粥吧。”青鸢装着有困意,伸着懒腰往外走。
梅玉芬一直看着她往梅林深处走了,才坐回灶台前,埋头往灶中塞柴火。她不是多嘴的人,但这事中的蹊跷她看得出,若真和她猜的一样,那可不能让太后知道,不然顾尚宫就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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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曦宫现在只有一个小院空着,青鸢让宫婢给自己铺了两床旧被褥,拎了个小碳盆过来,准备这样对付一晚,明儿还让上官薇回太后那里去,别在这里碍她的眼。
被|窝里又冷又潮,根本睡不着,跟碾米一般在榻上滚了十八个来回,忍不住一声尖叫,一跃而起,双掌在榻上用力拍打。
“就不能弄点暖和的被子让我睡睡吗?下雪,下雪,下下就好了呀,怎么没完没了地下!你家里雪多呀?那就做冰棍卖呀!”
她抱怨完了,跳下榻,去碳盆边烤冰凉的小脚。
小珍珠和黑大帅一前一后地飞进来,落在碳盆边。黑大帅倒无谓,但小珍珠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冻得无精打彩的,直往她包在身上的棉被里钻。
“进来吧,小可怜,我疼你。”她把被窝打开了一点,让小珍珠钻进来。
黑大帅卧在火盆边,眼皮子合上,睡起了大觉。
青鸢开始想念温嬷嬷了,若她在,一定已经开始为她搓手心和脚心了,那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啊,好人应当长命的,偏偏上官薇这毒妇活着,温嬷嬷没了。
外面有丝弦歌声传来,还有呜咽哭声,是不甘心被关在这里的太妃在哭诉自己的命运。继尔,又有幽幽笛声响起来了,这笛声倒与众不同,轻松欢快。
青鸢觉得奇怪,哪位太妃有如此好的心情?她懒得起身,就抬起脚,想用脚趾拔开窗栓。白|嫩|嫩的小脚在窗栓上使了半天劲,才勉强把窗子给弄开,再用脚尖一点一点地拔开了窗子,
冷风卷着白雪立刻扑进了窗子里,她一口凉气没吸完,有东西从窗子外面丢进来,正打在她的额头上,再准准地跌进了火盆中,她低眼看,是一朵梅花,正被火焰烧着,变成一朵死梅花。
这是炫耀武功好吗?用梅花作暗器!
头也懒得抬,就知道是哪位大爷生完了气,自己又滚回来了。
“出来。”他站在窗子外面叫她。
“本公主已经死了,这是魂,你来拘我的魂吧。”她不动,懒洋洋地回了句。
“不许耍脾气,出来。”他眉头微微一扬。
“偏要耍脾气,你来砍我脑袋吧。”她还是不动,嘴角撇了撇。
他一手撑在窗子上,利落地跳了进来,连着锦被一起,把她抱了起来。黑大帅咕咕地叫着,飞到一边卧好,像没看到这一切。
“这没用的死鸟啊!”青鸢傻眼了,决定明早就把黑大帅炖了吃掉。
君漠宸低眼看她,见她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小脸也气得红通通的,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反而眉角一掀,有了几分笑意。
“笑个屁。”青鸢恼了,鲤鱼一样在他双臂里不停地挣动。
“你再动,我把你丢出去了。”他声音温润,神色平和。
“快丢,不丢你是我……”青鸢后面的骂词没能出来,化成了一声尖叫,他真把她从窗口丢出去了。然后,他像猎豹一般敏捷地从窗子里跃出来,准准地接住了她,在她的心脏未能回到原位的时候,抱着她跳上了房顶。
青鸢感觉到了鼻子下有冰凉的东西流下,冷风冻得她流鼻涕了!而她的双手在被子里,被子被他紧箍着,连擦一下都不行!
老天,把她收走吧!
“君漠宸,你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吧?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她拖着哭腔,愤怒地质问:“你摸一下再打一巴掌,骂一句,又缠上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陪我看雪。”他把她放到身边躺着,用锦帕给她擦鼻子。
“你不嫌脏啊?”青鸢更加悲愤了,她再粗糙,再不淑女,也不需要好看得要死的君某人来给她擦鼻涕,她的尊严呢?她感觉自己真成了一把泥土了!
“哪这么大脾气,女子当温柔。”
他收好锦帕,扶她坐起来。
小珍珠在她胸前拱,喳喳乱叫,已经快被闷死了。
他愕然低眼,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白雀,白雀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抖动凌乱的羽毛,展翅飞走。
“你叫什么名字?”他看着飞雪,沉声问。
青鸢的心脏又难受了,血往头顶拼命涌,指着下面的房子说:“你要的倾华在那里躺着,我只是宫里一个小宫女,你赶紧找回你的小倾华吧。”
“只是宫女?”他转过头,黑亮的眼睛直刺她的眼底。
难怪她与卫长风交好,他一直奇怪,术师是怎么能与公主有这样深的感情的,原来面前的根本不是公主。他去冷静了一会儿,还是想弄明白来龙去脉。
“就是宫女。”青鸢懒得诉说那冗长的过往,何苦再提?
“所以叫阿九?”他不紧不慢地问。
“若王爷高兴,叫我阿猫阿狗也行,我没名子,不温柔,粗鲁,粗糙,不知好歹……”青鸢心慌意乱,实在不愿意想像他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
“行了。”他微微拧眉,淡淡地说:“不要总是我说一句,你顶百句。”
青鸢的烦躁到了顶点,不耐烦地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就这样完了吗?”
他转过头来,目光沉静,薄唇紧抿,看不出半丝情绪。
青鸢兔子眼睛眨了眨,委屈地转开了头。看吧,就是这样,他想要的就是倾华。呸,有什么了不起?
他的手指又探过来,紧掐着她的下颌,让她转过头来。
“阿九……”他眉头紧皱,沉默了半晌,沉声说:“你出过宫吗?”
“什么意思?”青鸢警惕地问。
他的长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滑过几下,笑笑,“没什么。”
青鸢裹紧了被子,也苦笑起来,“王爷是不是要去告个御状?”
“记着,你就是顾倾华。”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
青鸢飞快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还要记着,这里只能装着我。”他伸出手掌,覆在她的心口上。
青鸢缓缓低头,这大掌隔着棉被,摁在她的绵软上,虽不动,但也让她尴尬。她一阵口干舌燥,别扭地说:“看我高不高兴,还要看你表现……”
静了会儿,他慢慢附过身子,低声问:“真要看?”
“啊……”
青鸢又变傻了,隔得太近,飞雪染上他的发丝,沾到他的脸颊上,让她有种把嘴巴印上去,在他脸上啃一口的冲|动。她使劲抿着唇,不让这种丢脸的事发生,但因为激动,胸口的起伏却更加明显了。
他的手指灵活地拔开了被子,凉风寒滋滋地冲进去,接着是他的手掌,直接捂上了她的那圆柔的可爱。
“哎呀!”她一个激灵,双手飞快地捂上来,面红耳赤地瞪他。<
“还敢瞪我。”他乌瞳缩了缩,把她往身前摁近了些,嘴唇贴上了她的嘴唇,“以后再敢随意发脾气,我会罚你的。”
“罚亲|嘴啊?”青鸢红着脸,轻声问。
他的唇贴紧了些,舌||、头霸道地往小嘴巴里钻。
“这里很冷……我想回屋里去烤火。”青鸢软在他的怀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这才抱起她,从屋顶跳下,回到屋子里。
挨一回冻,不过是为了在安静的地方听她说句实话,避免了隔墙有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