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惹尘埃- 第35部分

　　司空展面有赧色，摇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别离剑一向淡漠无情，倒没想过他也会救人，有些意外而已。”司空展感到随心挺维护别离剑其人。更想到如今别离剑已死，他没了相惜的对手，心有戚戚，叹道：

　　“我也极佩服于他，只可惜，他却已经死了。”

　　随心虽然好奇司空展如何会认为燕十三死了，但她知道多半与那次燕十三中毒有关，不敢多问，怕扯出了燕十三就是别离剑的事来。燕十三曾经告诉过她，别离剑的真名，江湖上没几人知晓，至多不过是知道他姓燕罢了。如今燕十三失了武功，无力自保，她可不能将它给捅穿了。司空展也只是在不久前才知道燕十三的名字。他叫惯了名号，也没想过要改口，倒是无意间帮了随心的忙。

　　卫元朗听他们二人扯离了主题，咳了一声，道：“不知司空大侠此来所为何事？”卫元朗这么一问，司空展与随心都有些不好意思。司空展忙道：“六王爷，在下此来是为了那十万赈灾粮款。”

　　“你果然知道那十万粮款的下落？”卫元朗与随心对视了一眼。

　　司空展犹豫道：“是有点消息，不过……”　

　　随心急道：“不过什么？”

　　司空展看了看两旁的士兵。卫元朗手一挥，除了巫刚等几名护卫，其余的人都退了出去。司空展见没了闲杂人等，才道：

　　“能否请王爷答应拿回那十万粮款即可，余事不再追究？”

　　卫元朗脸一沉：“你这是在要挟本王么？”

　　司空展欠了欠身，道：“岂敢。只是，他们此番作为虽然不甚妥当，但其用心也是为了百姓，王爷能不能看在这点的份上，放他们一马，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卫元朗心头恼怒，冷笑道：“这本就是为了赈济百姓才拨下的钱粮，他们将之劫走，你却说他们是为了百姓才做下此事，这岂非是咄咄怪事！”

　　司空展又欠了欠身，恳切道：“他们只是误会这赈灾款会被贪吏倾吞，所以才做下这等事情，如今他们已然知道靖王与桓王此来确是赈灾，颇为后悔，因此愿意归还，只恳请王爷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

　　卫元朗沉吟了下来。听他语意，他果然是知道些什么，只是还不肯坦言相告而已。自己是否应当先应承下来，不管怎么说，如今三哥与悯阳一地百姓都在苦等这批粮款，首要的还是先将银子追回来才是正经。

　　司空展见卫元朗沉吟不语，又将头转向了随心，道：“原公子，能否请你相劝王爷同意不再追究？”

　　随心有些好奇，司空展凭什么认定她能说服卫元朗？这时，她才思及司空展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她不过是无名小卒，为什么司空展会认得她？

　　她好奇地问道：“司空大侠，你如何会认得我？”

　　司空展淡淡一笑，道：“那日原公子与六王爷在贺记绸缎庄，我恰巧适逢其会。”

　　喔，原来如此。

　　司空展又道：“原公子；我观你那日所为，你应当是个不拘礼法之人，能否请原公子你帮忙说项？”司空展一脸殷切。

　　随心摇了摇头，淡淡道：“对不起，我不能。”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司空展的意料，他一呆，半晌才问道：“为什么？”

　　随心淡然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说那些人是为了百姓才做下此等错事，我却不这般认为。先不谈别的，只说这下手的对象，他们便选的不对。要劫要抢自有那些贪官污吏的私宅供他们下手，怎也不该将脑筋动到赈灾款项中来，他们所持的论调，恕我不能同意。这赈灾款是否被贪污，他们如何确定？不过是主观认定，也未经查证。若果真如他们所说，为了百姓，也当等这批钱粮到了悯阳，不见分发给百姓，却中饱私囊，再来动手倒也说得过去。这般早早就下手，依旧是心中有私！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依我看，如今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反倒是多添了不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司空展无话可驳：“这个……”

　　随心接道：“再说了，他们所劫所抢便都是不义之财么？往来商贾，辛苦所得落放他们之手，便是劫富济贫么？难道富户便是恶霸，商人便一定是奸商么？他们靠什么认定那些富户为富不仁？若他只是单单是有钱，便是下手的对向，那岂非富人便是有罪，难道我们应该说：谁让你有这么多钱的？活该被抢。真真是强盗逻辑！”

　　司空展听了更是口不能言。

　　随心缓了口气，续道：“他们这般行事卤莽、不分轻重，且手段不当，道理不明，如何能轻易饶过？他们的做法不过是展现了不劳而获与以强凌弱之习气，若放过他们岂非是助长了这种不正当的做法？那公理何在？又将国家法令置于何地？那岂非是告诉大家可任意行抢劫杀戮之事？！”

　　随心说得激动，停下来喘了喘，续道：“念在他们主动奉还粮款，最多只能做到首犯伏法，余众不咎！”

　　司空展真没料到自己会被随心的一番话说得全无应对。他本以为随心行事不遵礼法，必定能理解张凤城等人的行事手段，通融一二。他那日就看出卫元朗对随心几乎百依百顺，有随心出面，必可说动卫元朗，这才会在张凤城面前打了保票，谁知竟被随心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不由得苦笑道：“原公子，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在他们面前保证过只要退回粮款必能令他们不被加罪，如今却如何向他们交待？断肠箫向来一诺千金，如今我若是告诉了你们，岂非出卖了他们，那我断肠箫不就成了背信弃义之人？再说了，原公子，你标准可有些矛盾啊，你自己那日所用的便也非是正当手段，难道就不能对他们体谅一二？”

　　随心洒然一笑，对司空展道：“你很爱惜名声啊！不过可惜，你看重的不过是些虚名。在我看来，大义当前，不拘小节，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便是千夫所指又能如何？”说着话锋一转道：“不错，那日我所用的也是非常手段，但我自问无愧于心！你既然当日在场就当知道那李世清确实是为人所骗，我虽然用的是不正当手段，但行的是正当之事。你所说的那些人所行可是正当之事？而司空大侠你却要为了一点虚名，为了保全所谓江湖道义，置悯阳数万百姓生死不顾，这难道便是大侠所为？”

　　卫元朗在一旁一言不发，只盯着随心，听她慷慨陈辞，眼中闪亮。便是巫刚听了随心最后几句话，也是心头触动。

　　司空展一语不发，顿了半晌，忽然长揖到地，道：“受教了！”罢了，罢了，只能自己做一回失信小人了。司空展立起身，道：“六王爷，我这就带你们前去连云山庄！”他终于说出了那十万粮款的下落。

　　卫元朗大喜，道：“多谢司空大侠深明大义！”接着高声叫道：“来人！”

　　随心不去管卫元朗安排行动之事，却转脸望向司空展，道：“司空大侠，你既然已说出了下落，倒也不必跟着去的……”

　　司空展知她意思，打断道：“多谢原公子好意，只是大丈夫敢做敢当！是我背信弃义出卖了他们，他们要怪我也是应当。我只有坦然承受。”

　　随心默然，看来要做大侠还是挺不容易的。方才她一番话说得虽然是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但她不能否认自己还是有私心的。此番前来剿匪的是卫元朗，若是这般轻易地就放过劫匪，卫元朗卫元琛兄弟必然会被恭王爷那边的人攻击，她不希望卫元朗受损，更要保全自己与燕十三，所以只能用话扣住司空展了。说来，是她对不住司空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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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云山庄

　　“不好了，探子发现了官军已经奔咱们庄的方向来了。”

　　张凤城听了庄外哨卡的庄丁的回禀，一拍桌案：“哼！没想到断肠箫竟然言而无信，不见与我达成协议便带了官兵前来，分明是要捕杀我等了。”

　　“大哥，那咱们怎么办？”柳单急道。

　　“我怎会就这般坐以待毙？幸好家眷已然先行遣走，不至于手忙脚乱。吩咐下去，尽快收拾收拾，从地道撤离。”

　　“那两个小妞怎么处理？要不要干脆杀了她们，免除后患？”

　　张凤城目光闪烁，挣扎良久，终于道：“不必了，就弃在庄内吧，自会有人来解救她们。我张凤城还不至于要做出杀她们泄愤之事来。”

　　窗外响起一声叹息：“唉！罢了，就冲你方才这句话，我也算没看错人，便再助你们一回。”

　　“断肠箫？”

　　“正是。”说着，司空展从窗外跃了进来。

　　柳单一见他，破口大骂：“好你个断肠箫，欺世盗名，枉为大侠。原来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司空展惟有苦笑，“不错，是我背弃了诺言，但这十万粮款关系悯阳数万百姓，确是一定要还的。”

　　“那你来此是为了捉咱们回去领赏的罗？”张凤城讽道：“司空大侠，你救过我一命，我也不与你动手，张某今日就将这条命还给你，让你去领赏求官！”

　　司空展坦然道：“我此来是受人之托，解救被你们劫来的两个姑娘。方才听了张庄主一言，证明庄主果然还有侠义心肠，你们赶紧撤离吧，我帮你们将地道口封了。这样官兵一时之间便搜寻不到，你们也可多些胜算。”

　　柳单斥道：“呸！如今你还想要骗咱们么？”

　　张凤城却明白司空展说的是实话，以他的身手要杀他二人并非难事，又何必弄那许多麻烦？

　　“那大侠您？”

　　“不必多说，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司空展摇头催促道。

　　张凤城一拱手：“如此多谢司空大侠。二弟，咱们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十三　伏击
尽管没有抓住盗匪，但总算银子都追了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连云山庄，又望望携秋月与秀儿静待一旁的司空展，卫元朗与随心心中有数，想必司空展还是顾全了江湖道义，放跑了众人。

　　随心对着他施了个礼，道：“多谢司空大侠救回我的两名使女。”

　　司空展抱拳拱手还了一礼道：“幸不辱命。不过……”

　　卫元朗一摆手，打断的司空展未出口的话，道：“此次能追回赈灾钱粮全赖了司空大侠援手，余事就不必说了。”他知道司空展想解释自己放走劫匪的事情，只是这种事还是不要戳穿的为好。正因有了司空展的帮助，他们才得已追回银子，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加罪于他，但是私放盗匪罪名可是不轻，这种事若被二哥那边的人知道了，不可能不拿来挑事。他决不能授人柄。

　　随心走上前打量了秋月与秀儿一阵，问道：“你们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秋月与秀儿开始被抓来的时候十分惶恐，后来见只是被拘禁在此，倒也没受什么伤害，渐渐地放下了心，秋月更想着设法逃出去给卫元朗等人送信。还没等她筹划出办法来，就被司空展救下了。如今见到卫元朗与随心，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对着随心一脸关怀，她摇头道：“没有，那些人只将我们关押在这里，倒没有伤害我们。”

　　随心松了口气，握住秋月的手道：“那就好，我总算是安心了。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幸好你们都没事，不然我要后悔死了。”说着，一脸愧色。

　　秋月正色道：“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咱们被抓来此又不是公子你的错，何况公子不但请人搭救，更是亲自前来。咱们二人害公子挂心了，说来是我等的不是。”秀儿在一旁也点头称是。

　　那厢卫元朗已经派人将连云山庄搜了一遍，虽说心知肚明搜不到什么，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检点了一遍留在庄里的钱粮，一样不少，便准备回头。见随心与秋月秀儿还待互相致歉，打断道：

　　“好了好了，你们也就不要在这里互相道歉了。大家都平安无事了，银子也追回来了，我们还是赶紧回悯阳赈济百姓才是正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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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山庄

　　“义父，您唤我来有何事吩咐？”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青袍老人，看着底下低眉顺目的荀十一，心中懊恼。上回差遣他去办的事竟做得一塌糊涂，走脱了谢心寰不说，更是招来了断肠箫司空展穷追不舍。便是燕十三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带去了三名杀手，四筒搜神针，事情还会办成这般，真真是一群废物！

　　“找到燕十三的尸首了么？”

　　“不曾。”荀十一低着头掩去了面上的怨妒之色，燕十三死了义父还到能安心，一定要他找到他的尸体。“义父，燕十三中了阎王笑之毒，又怎能活命？为什么一定要找他的尸身？”

　　青袍人冷冷的盯着荀十一：“你亲眼见他死了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阎王笑虽毒，但也不是决无解药，不翻出燕十三的尸首来，我是一日不能放心。哼，老夫辛辛苦苦培养你等多年，竟没几个如十三一般的身手，偏十三竟然想背叛老夫！”说着，手上一用力，太师椅的把手生生被他掰下一块来。　

　　顿了片刻，青袍人敛去了脸上的煞气，沉声道：“十一，上次交待你的任务，你一件也没完成，老夫本当责罚于你，但念在你多年来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你一次。如今老夫要你将功补过。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荀十一一脸恭敬。

　　“听闻靖王卫元琛前来岱州赈灾，有人出银十万两买他一命，老夫已经接下这笔生意。十一，老夫命你带上地字组的所有杀手不择手段刺杀靖王。听明白了么？”

　　“是！”荀十一拱手。

　　“十一……”青袍人忽然拖长了声音，神情阴冷鸷猛，“如果这一次再不能得手的话，你就不必来见老夫了。”

　　“是！”

　　少时，荀十一带着众杀手离开。

　　红儿从厅后转了出来，“爹，就凭十一那些人真能杀得了靖王么？地字组可不是咱们的精英啊，靖王身边的护卫实力　都不弱，更何况，他此行还带了五百亲兵。爹，你以前不都是不接与朝廷有关的生意的么？”

　　“若是尽心竭力，未必不能得手，何况……”青袍人眼中闪过一丝诡光。对红儿道：“不必多问。红儿，你去收拾收拾，咱们要离开这里。”

　　红儿颇为诧异，“爹，咱们要去哪？”

　　“荀十一那个废物惹来了司空展，如今司空展咬住老夫底下的杀手不放，有几次险险被他追踪到此。这庄子已经不安全了。为父决定另觅住所。再者，为父找到了一种新了控制人心的办法，也须觅个隐秘的地方着手试验，我已经安排了影子将新收的孩子带到那里去了，这一回老夫找来了几个孩子根骨都不错，加以训必能成为一流杀手。到那时，老夫称霸武林指日可待！哈哈哈！”青袍人一脸志得意满，纵声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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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元琛得知司空展的身份，极力想将之收归己用。司空展摇头谢绝：“靖王爷，这次助六王爷找回官银之事，不过是适逢其会。我本是为追踪杀手集团之事才来到此处，只可惜几次都追断了线索。抓到一两个杀手不是自杀了，就是被人灭口，可见那杀手组织手段毒辣、纪律严明。不过种种迹象显示这杀手集团的本部不出岱州的贺帝与悯阳两地。我还要继续追查下去，所以王爷好意，在下就只有心领了。”

　　随心在一旁听了，插嘴道：“杀手集团？是不是与别离剑有些关系？”

　　“不错，别离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