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修炼这结界,是打算用来对付我的吗?”
能说会道的丛离殃,望着面前这个女人,却突然迟疑了起来,犹犹豫豫地道:“我……并不是……”
“没用的。”女人却说。接下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女人已经非常从容地穿过了那道蓝色的屏障,直接向幽冥神木走去。脚步平稳踏实,完全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
是的,这女人当然就是弧凉。能令丛离殃这般呆若木鸡的,这世上恐怕只有她了吧。如今看她轻易地便突破了结界,他惊讶之余,目光中更是充满纠结,望着她的背影,仍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弧凉走到桑青身边,伸手轻轻拍了她肩头,说道:“你想取代我,还早了点儿。”
就在大家还吃惊于她从那种濒危状态突然变得跟事儿人一样时,她已经一扶桑青的胳膊,便将她从幽冥神木旁边拉开,直接向后抛去。人还飞在半空,眼见那刚刚被吞噬的手臂竟是立刻恢复到完好如初,就像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一般,桑青如梦初醒。目光所及之处,弧凉正面对着她,一边专注地望着她,一边向后退去。
我看得分明,弧凉这一退,便立刻陷入了幽冥神木之中,不过是数秒的工夫,她整个人已经隐没于树干中,只剩下一个模煳的容颜,仍保持着望向桑青的角度。
桑青像是被这突然的变故震惊到,竟然没有想着稳住身形,直到丛离殃空出手来,一把将空中的她揽进怀中,她才像是明白了过来,扭头朝弧凉消失的那个方向叫道:“娘!……”
话音未落,幽冥神木的气势突然暴涨,就如我最初见到它那时一样,那如同千万只手臂一般的枝干快速地扩张开去,更是密实地互相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正在结成一张大网一样,很快便遮住了我们头顶的天空,并有数根粗壮的枝干更是飞落坠地,形成了巨大的柱子,很快,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空中飞翔着的凤凰,都被它笼罩了起来,飞檐穹顶,我们竟然如同身处一座巨型宫殿中一般。
与此同时,那烘烤着众生的炎热也随之被隔绝在外,身心均觉无尽的清凉。
“娘!……”只有这一声唿唤如同来自天籁,激荡在这整个空间里,久久不绝,闻者无不动容。
只有一个人例外,肇锡,他只是站在那里冷笑道:“哼,傻女人,傻了一辈子。”
“你说什么?!”越璧怒道,便想冲上前去和他计较。
“我说错了吗?这个傻女人其实是最有机会建立永恒之世的,但是她居然犹豫了。几年前我遇到她的时候,她正流落在民间,寻找着从这高贵的命运中得以解脱的方法。那可是现世人人都在极力追求的东西啊!她居然想要摆脱,你说,是不是傻?”肇锡毫不掩饰他轻蔑的语气,“世界上就是有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以为现在这样就能保护得了家族的周全了吗?太天真了吧!告诉你们,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进入梦境的人正在不断地增加,他们都将是永恒之世的子民!这仪式一旦开启,谁都没办法让它停下来,天王老子都不行!”
“肇锡你错了,我们不是打算让它停下来。”我却突然接口道。
“嗯?”他闻言倒是一愣。
“我们这样做,只是想争取点时间而已。”我说道。(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百八十三章 青青子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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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时间?”肇锡的眼中充满了狐疑,但终究没有问出“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句话来。也许在他看来,和我之间的竞争就在于谁拥有最后的一张底牌。去正面质问对方的底牌是什么,本身就是很荒谬的事,对他的自尊心更是一种折损。
所以见我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表现,冷哼了一声也就不再多说,倒是悄然四顾,明显是加强了戒备。
在这当空儿,我的目光禁不住飘向桑青。只见她怔怔地站在哪里,目光投向地面,虽然表情非常平静,目光里却带着难以名状的悲戚。
而站在她身边的丛离殃,神态与其说悲伤,不如说是担忧更多一些,不断地关注着桑青,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至于越璧,虽然已经靠近了他们爷儿俩,却好像不太敢轻易凑过去,原地绕着圈子,局促而焦急。
“你这个后生发什么愣?快想办法安慰她一下啊!”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这样对我说道。能这样隔空传音,当然是丛离殃,我随即回道:“你呢?你需要安慰吗?”
“…你在胡说什么!”丛离殃猝不及防,斥责道。
“你和弧凉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说不定我能有所启发,想出办法解这个困局。”我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丛离殃显然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提起这件事。
“你们俩的私人感情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你所了解的赫彻却可能关乎我们现在的遭遇。桑青当然需要安慰,但我们现在更加该做的是找出法子救下大家,这样才是没有辜负弧凉前辈的期望!”我说道。
丛离殃听了,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以讲述的语气说道:“那已经是二十八年前的事了…”
“二十八年!”我吃了一惊,“那时你才多大啊?”
“十八岁,怎么啦!”丛离殃不满地叫道。
我不禁有些感叹,这丛老大看上去精神矍铄,绝对不像是五十已过的大叔啊!不过想想他要真是桑青的爹,自然也不会太年轻吧。于是赶紧道:“没事,你说你说!”
丛离殃抬头面向我,明显是朝我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遇到子矜的时候,她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姑娘…”
“子矜?”我疑道,“那是谁?”
“就是弧凉,弧凉是赫彻族语,本意是大祭司的意思。她的本名是叫子矜的…喂,你再打断我我可不说了!”丛离殃不无气愤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你继续!”我急忙说,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
他吁了口气又说:“她其实没有刻意隐藏什么,因为她一直离我很远,就像是,长在悬崖上的一朵花一样,你看到她的美,却总好像是隔着一段距离。等我知道她是赫彻族大祭司的时候,已经是认识她十年之后的事了。”
尽管对细节有疑问,我这次却没敢轻易插嘴,只是在心里稍微计算了下,估摸着那时桑青也差不多该出生了。
“知道这件事纯属巧合,那天也是非常普通的一天,我带着当时还在襁褓中的青儿出去了一趟,回家有点早了,快走到家门前时,忽然见到两个陌生人走进了我家。我们隐居多年,从没有什么访客,本想赶上去出声询问,却听到屋内子矜说了句你来干什么,显然和来人是认识的,我这样闯进去恐怕有些尴尬,就在门前停了下来,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到其中有人在说,怎么样你考虑好了么?子矜只说,我已经说过了没兴趣。来人又说,堂堂赫彻族大头领,居然窝在这里过起了庸人的日子,岂不是很浪费。见子矜没有说话,又说道,假如我们合作,大事可成,你的家人也可保无虞,但如果真的不是同路人,未来战局一起,国之不国,他们恐怕就只会如蝼蚁一样被践踏了。
子矜听他这样说,只说了一个字,滚!来人却好像并不在意似的,笑着说,敢跟我们二人说这句话的,普天下恐怕没有什么别人了。但今日我们前来不是来和你冲突的,只是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既然你不肯领情,他日再见会是什么局面就不好说了。
紧接着二人就好像走了出来,我赶紧隐藏起了身形,待他们走远了,才走进屋去,看上去好像子矜也没有什么异常,终究也是没敢多问。
谁知道这却是我们平静生活的一个转折,第二天我特意出去找江湖上的朋友打听了一下赫彻族的情况,才知道它居然是一个擅长异术、相当神秘的部族,正想回去问个详细,却发现家中已经人去屋空,只留下了子衿的一封信,叫我不要找她,带着青儿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我却哪能甘心一家人就此离散,开始到处找她。谁知这一找却是遇到了怪事,我对赫彻知道得越多,越是有人不断对我们下手,数次死里逃生,我却连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这种逃亡一样的生活我们一过就是四年。
后来终于有一次,在和敌人缠斗的时候我身受重伤,青儿也滚下山崖,等我养好伤去寻她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丛离殃一口气说到这里,却是突然哽住,痛失爱女带给他的打击,事隔这么多年估计都没办法完全散去吧!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没什么后来了,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了。”他颓然地说道。
“刚才弧凉前辈说你的结界是为了对付他而设的,是什么意思?”我想起了这个细节。
“这些年行走江湖,我打听到了很多关于赫彻的事,包括梦魇之地的情形。我希望有一天能通过这个线索找到子佩,前提当然就是要在梦魇之地中生存下来了。”丛离殃说道。
“那刚刚你是怎么救下桑青的?”我又问。
“其实我们在山下遇到的时候,子衿一看到青儿就猜出那是她女儿了,你也看到了,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她把青儿带走也不是想对她怎样,只是不希望她待在梦魇之地而已。我给青儿的那个葫芦,其实是个特殊的物件,即使不去吹响,在风中移动时也会发出只有我能听到的哨音,可是当我赶到这里来的时候,子佩却只是把青儿交给我,让我们马上离开,正如十几年前一样…”他目光闪动,像是又咀嚼起了那久违的无奈。
“当年去找弧凉前辈的那两人,是什么样的人?”我突然问道。(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百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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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丛离殃的声音有所停顿,像是在努力回忆,那毕竟是太久远之前的事情了,沉吟了半晌后才说道,“……都是男人,其中一个比较年轻,气宇不凡,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但少言寡语,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另一个嘛,看上去倒像是个修炼之人,身材比较瘦,但很精神,说话中气十足……对了,我还看到他留着很长的鬓角和胡子……”
“什么?!”我不禁有些吃惊地叫道。
“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丛离殃很疑惑,“这两人我这些年也曾经特意寻找过,但居然没有半点线索。我很怀疑子矜的离开和他们的出现大有关联。”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只觉得脑子里轰轰乱响,像是有很多东西在杂乱地飞舞着,最后,化作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
最糟糕的是,当这种不安开始变得越发清晰的时候,我却好像十分抗拒,不太想去把它真真切切地揭示出来,再平和地接受。
我抬头望了一眼已化作我们这些人荫庇所的幽冥神木,透过那些枝条的缝隙,可以看到天上已高挂九个太阳,强烈的阳气已经使整个地壳变得极不稳定,我们所在的这片平地已经升得老高,时有摇晃,并不断有隐隐的地鸣之声传来,而周围不远处那曾经的山林、道路和城镇,更是只能用一片火海来形容。
起先我以为这至阳之境将使世间万物都化为灰烬,但肇锡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不管是之前的至阴之地,还是现在的至阳之境,究其根本都是对这时空的一种扰乱和扭转,假如人的意识是在时空之流中顺流而下的一个个小漩涡的话,赫彻所能做到的,就是开沟纳渠,改变河流的整体走向这样的大工程!
而所谓的令人进入梦境,实际上是这河流改道过程中的一个副作用,利用时空扭转的一瞬间对人意识的扰乱,使这些小小的乱流变得平顺,不再能抗拒这大势所向,自然会在新形成的秩序之中成为顺民。至于他们的意识被流放到哪个时空去了,又有谁会真的在意呢?
所以,眼下的九日当空,说明至阳的过程已经基本快要完成,相信这大千世界中的芸芸众生,恐怕已大半都被变作了这样的顺民,只不过如同消失的惊云镇一样,我们暂时与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里,无法彼此相见而已。在这个仪式的尽头,一个新世界即将建立,一场针对新世界之王的争斗便将随之展开!
很明显的一个证据,但是肇锡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惶惑,变得越来越平和,越来越志得意满,头颅亦高高仰起,有些挑衅似地看着我。这是他期待以久的时刻,经了这么久的筹备,我相信他也已经为这一刻的到来做足了准备。
我叹了一口气,深知最重要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丛大,有件事想麻烦你……”我突然对丛离殃说道。
“嗯,什么事?”他问。
“你刚才不是说,那个小葫芦不需要吹响,你也知道它在哪里吗?”我说。
他对我突然提到这个小细节感到有此不解,点头道:“是啊!怎么?”
“我记得当初你手上是有两个葫芦的,一个给了桑青,另一个给了孟姜。”
“对!”
“那你告诉我,孟姜现在在哪里吗?”我终于这样说道,目光竟然有些迷离了起来。
“她?”丛离殃一愣,接着他就真的好像凝神去仔细听了一下,然后就轻轻地“咦”了一声,回过头去望向那呆立着的人群,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怎么会……这么近?”
那一瞬间,我的手却是不自主地紧握了一下。我似乎早已预知会是这样,但当它真的令我避无可避时,我仍然没办法抑止心中的激荡。
“我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突然大声地对下面的几个人说道。肇锡、丛离殃、桑青、越璧,包括丛离殃的那班兄弟,都抬头诧异地望向了我。
“这句话叫做‘人不可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我说。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思想家说过的,因为河水在不断地流动啊!无论你的动作有多快,第二次再踏进去的时候,旧的水已经流过,新的水已经到来,总归不是原来的那条河了。”我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去顾忌他们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
“……我觉得其实这是一句废话来的,如果非要追究它有什么意义的话,就是教育人不要重复犯同一个错误吧。但是很遗憾呢……”我突然怔了怔,又兀自笑道,“因为人是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在我的家乡就可以,冬天的时候,那条河结冰的时候,你想踏进去一百次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后生,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丛离殃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百八十五章 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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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和其他众多军营中的兵士们一样一身戎装,还戴着一个大大的头盔,遮住了头发和一部分脸庞,站在人群里的时候,真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当这个声音一出,在场数人都是一愣。
其中一个是桑青,她略微皱了皱眉,面带疑惑地打量着那个人,沉吟道:“你是……”
站在离她不远处的越璧和丛离殃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来人伸出手,轻轻将头盔摘下,一头黑色瀑布般的秀发随之温柔地垂下,发丝飘扬而过之处,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来。她嫣然一笑,对桑青他们几人道:“几位,别来无恙。”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