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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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医-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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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医生在诊断的时候遇到的最大难题是什么,并不是病有多难治,而是病人有时会说谎。

    对此,李师傅经常说的一句话是:重要的不在于病人是不是在说谎,而在于他为什么要说谎。

    所以,某种程度上这事也和芮忧的捉鬼一样,很多时候是一个不断“解疑”的过程。

    我坐了下来,正想再进一步问清他这事情的原委,突然从背后跑出一个人来,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小伙子的胳膊,回头对我说:“陶兄弟,这是我儿子向东,求求你,一定要救他啊!”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富贵大叔许有仁。

    许向东看到父亲,并不像其他人见到亲人一样悲喜交集,脸色仍然阴暗,甚至,目光中有一种欲吐不出的痛苦。

    我见到他这个反应,心里疑惑更深,但是当着许有仁的面,估计许向东是没有办法说什么了。必须先把他支开才行。

    所以我就向他应道:“嗯,你放心,他症状很轻,只不过我俩一见如故正跟这儿聊天呢,一会儿就带他去吃药,你就先去忙吧!”

    许有仁一听我这么说显得大喜过望,又转身叮嘱了许向东几句,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又转头对芮忧说:“这边也基本上没事了,你也累了吧,去休息一下吧。”

    她当即会意,点点了头也离开了。

    我回头一看,领药的队伍仍然排得老长,索性站起身来,对许向东说:“一起走走,怎么样?”

    他点点头,我们就信步向山坳里走去。

    走出了一段,我始终没有说话,最后还是许向东忍不住问道:“陶……陶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在古代称老师或大夫为“先生”确实也很正常,但这个称呼听起来还真是别扭,我于是笑道:“看你年纪和我仿佛,叫我陶勇好了。”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你是小瞧了大夫了吧,你说的那些症状和你是一条也不符合,我看是你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吧?”

    “可是……”他好像想辩解的样子。

    “你是想说你确实是在发烧吗?”我问。

    他一脸惊讶。

    我善意地解释说:“确实大家得的病最主要的反应就是发烧,但是必须是39度以上的高热。呃,我是说,必须烧得非常厉害才行。而你,只是有点低烧,而且如果我估得不错,是只有下午到傍晚会有一点儿,一早就会退的吗?”

    他猛点头,佩服而好奇地盯着我。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你和别人得的病不一样对吗?不然你不会去按照别人的症状来编。”我问。

    他停下脚步,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是,我知道。”

    我也停下来,但是只是望着他不做声,等他自己讲理由。

    我们眼下所站立的地方,正好是之前我进去过的那个洞穴口。君子不近危险,通常人们都会认为,一群传染病人生活在一起,他们得的肯定是同一种病,其中更是不可能有健康人的。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大概五六年前,我进药房工作没有多久的时候,有一年夏天,雨下得特别大,县城旁边的那条河洪水暴涨,虽然县城有大坝保护,却把附近的几个村子给淹了。

    虽然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县里立刻就发下文来,要求我们随时做好应对疫情的准备。

    果然,水退之后没几天,来医院看病的人就越来越多,症状都是急性的腹疼、腹泻,严重的会脱水、高热,并发其他的病症。因为先前已经有红头文件的指令,这事很快就被定性为恶性传染病,并把我们院指定为隔离处理的定点医院,还抽调了很多其他医院的资源过来支援,整个医院顿时热闹得跟市场一样,我也好多天没有获准回家。

    但是私下里聊天的时候李师傅对我说,其实在中医的眼里看来,那些人得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病。

    就算假设他们所感染的都是同一种病毒,因为每个人还有免疫力,所反应出来的情况可能都会有差别,在这种情况下,一般还是要根据症状来分开治疗的。

    拉肚子这回事学名叫“下痢”,排除与其他病并发的情况,《伤寒论》里有三个主要的汤方可以用。

    大便不臭、呈水状、里面有未消化的食物的,称为寒利。是因为肠胃动力不足,消化功能减退而导致的,用“桂枝人参汤”;

    如果便很黏稠,但是肚子并不怎么痛的,用“葛芩连汤”;

    而一旦下利并伴有严重的绞痛,甚至便后会有灼痛感的,则用“黄芩汤”。

    这次来看病的患者中,大部人都是黄芩汤症,这样多的人同时感染,估计确实和水灾后细菌病毒的大量繁殖有关,但是其中也不乏葛芩连汤症和桂枝人参汤症,甚至是有的人只是偶然吃坏了肚子,并没有达到下痢的地步,也被卷进来当传染病处理了。

    我当时一看许向东的面色,苍白得像是没有血色,就不像是高热所显示出来的面相,倒像是肾气不足,阴虚低热的表现,问及比较**的二便时,也说是大便偏稀,小便清澈,根本就不是什么麻黄汤症。也是,别的症状都可以从别人那听过来,但是谁会没事和人讨论自己的二便呢。

    最初只以为他是误认为感染瘟疫了,但看他迟疑不定,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索性就拿话试探了一下,果然他是故意混在这里面的!

    只见他下垂的双拳紧握着,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说:“我……我是想保护大家。”

    这个答案让我始料未及,问道:“什么意思?”

    但是他马上急切地说:“我告诉你的话,你能不能保密?”

    说实话我是不太爱听这种话的,要么你别告诉我,要么就别让我保密,知道了而不能说,这种折磨你都受不了,干嘛要拉我一起享受呢?

    但是人命关天,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病今年春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目光里充满忧伤。

    “我们也想了好多办法救人,但是,始终没能救得了他们。为了不让瘟疫扩大,就……”他顿了一下。因为有了之前听到的传闻,我像是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一样,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继续说:“……那几个人,就葬在这个沟里。”

    我当时就怔住了,喃喃地说道:“你们……杀了他们?”

    这句他没能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刺激到了他,他用手捂住脸蹲了下来,声声啜泣在平静的山坳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以……”他泣不成声地说:“所以我就说我也得了瘟疫了……这样爹爹才能不再错下去,我宁可一死……也不想再作孽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觉得浑身冰冷。

    在面对生存危机的时候,人心到底会变得有多冷,真的让我不寒而栗。

    更令我痛心的是,那几个人,本来可以不死的。我向远处望去,隐隐地可以看到火光,那是大家为了熬药而生起的火,是满载着许多人活下去的希望之火。环顾周遭,如果这些死去的人们灵魂还在的话,又会感到何等的遗憾和哀怨呢?

    但是我能责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吗?他虽然错过,但是现在这些村民的命,很大程度上正是他拼上性命救回来的不是吗?

    我又有资格去审判许有仁吗?作为村长,几条命和几百条命放在天平上衡量的时候,又有谁能做出完美的选择呢?

    所以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悔恨的眼泪,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等我们回到人群里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喝过药了,因为我建议他们找个通风良好的地方养病,许有仁已经号召大伙在山坳外又搭起了一片草棚,也准备了吃喝被服,安排得甚是妥当。

    芮忧、王少庭、闫老爹几个人也终于忙碌得告一段落,向我走了过来。我却只是笑着说:“辛苦啦辛苦啦!”,说不出心里的感慨万千。

    到了第二天早上,除极个别的人还有点问题,需要继续服药之外,其余的人已经退了烧,没有大碍了。我嘱咐了一些后续调养的注意事项,也就差不多可以放手,继续上路了。

    经历了这件事,许有仁一改之前的冷淡戒备,变得笑容可掬,一再挽留我们多住些日子,村民们也是前呼后拥,感恩戴德,送来了一堆又一堆的东西,向我们表示感谢。

    费了半天工夫,我们才走到村口,向大家告别了。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声音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说:“简直是医仙在世啊,和传说中的圣姑一样!”

    我忍不住转身走向他,问道:“圣姑是谁?”(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五章 维生

    (全本小说网,。)

    那人一见我问他,显得有点自豪似地说:“那可是个神人啊!早先几年我外出去做买卖的时候听说过她,据说不禁医术很高明,药到病除,就连让人长生不老也是可以做到的!大家都说,她本人就已经120岁了,但是看着仍然像个年轻的姑娘一样!”

    周围的人听他这么说,都啧啧称奇,我却觉得这事实在有点扯。但还是顺口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啊?”

    那人答道:“这样的神人哪能说见到就见到啊,都说她根本没有在人间生活而是上了天了,如果遇到有缘人,就会派使者来接他一起上天成仙呢!”

    我心想,天哪,圣姑在哪倒不一定,你这个牛吹得上了天了才对吧!

    索性转身打算离开,却听那人又说:“但是在洛阳的时候还真碰到了一个哥们儿说见过圣姑的,他还问圣姑如何能找到她向她求医,她说只管去‘坎水流长之地’。可是却没有听说过哪里的河叫做‘坎水’的……我出去的时候可是去过不少地方呢,各个名山大川……”

    听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当年的神勇,我就没再听下去,赶紧告辞了。

    临走之前看到许向东在一旁瑟缩地站着,想起他的问题还没解决,就把他叫过来说:“我也给你开个药方吧。明天开始每天跟村里其他的年轻人一起下地干活,连续干上三个月,可见效果。”

    他听了惊讶地说:“啊,这样就行了?不用吃点什么药吗?”

    我拍拍他肩头说:“放心,绝对有效!”

    和芮忧他们一起坐上车继续赶路的时候,还远远见到许家父子站在那儿,虔诚地又鞠躬又挥手!

    芮忧问我:“那个人看着好像也是病了,你就这么把他打发了?”

    我笑笑说:“什么病啊,你看他那双手,比你还细嫩呢,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越是这样的人,脾胃越是差,脾胃属土,土克水,下一步就轮到肾遭殃,水湿泛滥,心肾不交而生虚热。多干点活,胃口就开了,出汗还可以排出水湿,身体自然就好了。”

    她听了又揶揄我说:“你这么爱开方子,还以为给每个人都预备了一副呢!”

    看来这小妮子身体一好点儿就又开始挑衅了。我当然也不会示弱,立刻一本正经地说,“是哦!我给你预备的下一个方子叫做‘甘麦大枣汤’。”

    “那是做什么的?”她问。

    “症见女子高发的时而精神恍惚、心中烦乱、睡眠不安,甚则言行失常的……”我说。

    她起先还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听到“言行失常”几个字,瞬间发现是我又在调笑她,当即大怒,上来就要动粗!

    我一边用力拉住马,一边喊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就是‘甘麦大枣汤症’!哎呀……再不住手车要翻了!”

    闫老爹和王少庭在一旁听了,顿时哈哈大笑,就这样,马头向南,继续直奔洛阳而去!

    又行了四五日后,一天清晨,我们又回到了大路上,眼前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甚是热闹,问了下路,发觉前面是到了一个大地方,冀州下属的河间郡。

    既然出了幽州,那些黑衣部队的人大概是鞭长莫及了。但是因为掘英团的耳目众多,我们本来的计划还是离开官道,避开人多的地方,以免被人追踪到的。

    但是这些天风餐露宿,人困马乏,如果不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的话,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

    而且我们还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没钱了。

    本来芮忧出来的时候是带了一些从未龙山顺来的钱物的。但是她这个烂好人,除了当初救助许家庄的时候用来买药之外,还走到哪帮到哪,很快就都用得差不多了。我们三个男人空有头脑和体力,一时却也换不成真金白银,在携带的物资用得差不多了之后,顿时捉急了起来。

    从前看小说的时候,一直特别羡慕那些行走江湖的义士,不是因为他们武功好,也不是因为他们美女环伺,而是因为他们怎么从来都不缺钱哪,每天只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加行侠仗义就行了,真特么的逍遥自在!

    所以,我们一致决定冒险去城里转一转,想办法弄点路费来。

    到了城门口,我们四个人就分开了,约定不管有没有收获,傍晚时分在城门口聚齐。

    虽然这样分开难免让人有点心里忐忑,但这样四个看起来不太搭界的人一起行动,太容易引人注意,再说万一遇到敌人不幸被抓,其余的人也有机会营救,总比被一窝端了强。

    和他们分开之后,看看天色还早,我也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先在城里逛了起来。

    路上没事的时候,我曾经从王少庭那里恶补了一下现在这时代的地理知识。他们看我平时说话总是头头是道,但是却如此没常识,纷纷感到震惊。

    之前我已经知道幽州大体就是现在北京、河北、辽宁一带。而现在我们所处的冀州,则主要是现在的山东和山西地区。可惜我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东北,别说东汉时代的这里,就是现代的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也只在书上见过而已。

    所以走在街上的时候,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很有趣,很好奇,只可惜没钱买。

    这才想起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解决这问题,至于具体怎么解决,我倒是也已经有些打算了。

    当即从怀里拿出一块白布,路边找块木片烧一烧,用焦炭在布上写了“看相”两个字,再找根细长的木棍支起来,往路边一蹲,就守株待兔了起来。

    其实我是很希望在上面写“看病”两个字的,但是在城里走了一大圈,仍然是没有看到什么像样的药铺,估计还是像闫老爹所说的,这里根本不流行方剂医学吧。没有好药的话,我空有一堆理论也无用武之地,干脆打消了这个念头。

    除了懂点中医之外,我也没什么其他一技之长,怎么想怎么指不上,不如还是利用一下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吧。

    一时真的羡慕起芮忧和闫老爹他们会功夫来,至少还可以卖艺嘛,又能赚钱又能锻炼身体,岂不是不错!

    但出乎我意料,这小摊儿才一练上,很快就受到了人们的注目。倒不是因为我看起来是多么权威,而是对我的这个招牌感兴趣。

    好几个人都过来问:“这上面写的是啥?”

    当时真的要晕倒了,真想冤枉地大喊:老子是真的不会写篆书啊!

    但干服务业的哪能那么大脾气呢,我必须故作严肃地说:“这个,乃是梵文的‘看相’二字……”之后又在琢磨着要不要找点马鬃毛来贴个胡子帮助招揽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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