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走到一条小路的深处,狱卒一指最后一间房。说道:“就是这儿了。”
他先上前去开了门,我却并没有急着去打开,而是走到旁边的窗外,向内望了一望。
这间房好像并不太大,因为只有这一扇窗,屋内显得有些暗。看不真切,也没有看到人影。
穆总管在一旁提醒道:“这个人可是个硬骨头,你再能说,想说服他合作可也不太容易。”
“是嘛,”我笑道,“那我就见识一下好了。”
再走到门前,回头对穆总管说:“麻烦公公等一下,我进去和他谈一谈,很快就出来。”
穆总管点点头。我这才拉开门,走了进去。
乍一进门,眼睛一时不太适应这光线的变化,让我不禁用手挡住了眼睛,缓了一下,才终于能够把屋里的情况看清了。
到底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屋内布置得相当简单,只有床、小桌、椅子。简单的日常用品,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和普通的监狱比较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这里打扫得还算干净了。
我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窗旁的地上,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眼无神地向前望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专注得连我这么个大活人走进来都完全不予理会。
这……就是王少庭的父亲,陶之焕父亲的好友,王彻?
我回手把门上带上,轻轻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去看着他。只见他不过四十多岁。但双鬓已然斑白,面色有些灰暗,五官依稀还真的和王少庭非常相似。身上衣物有些破旧,有些地方还划破了,估计也受了不少罪吧。双手抱膝,手上有很多处伤痕,但似乎是旧伤,不太像是外力造成的,倒像是化学药品的烧灼伤,应该是长年与丹炉、化学药品打交道的过程中留下的吧。
我看着这位大叔,想到他为了救我陶家而甘冒风险,又对自己忠于的事业坚守不屈,有仁有义有担当,心里感佩,不禁一把握住他沧桑的手,柔声开口叫道:“伯父!”
他涣散的目光慢慢聚拢来,最后落到了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有些疑惑地问:“你是……”
“我是陶之焕。”我尽量低声地说。
陶之焕这三个字像是一下子触动了他,他的眼睛瞬间张大了,脱口而出道:“你是陶……”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窗外,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他隔墙有耳。
他点了点表示明白了,但那神情中却充满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上下打量着我,目光中都是慈爱和惊喜!
见到好友的儿子尚且如此,如果是见到自己的亲儿子又会如何呢?我看着他,真的恨不得立刻就把他带回到王少庭身边去,让他们父子二人团聚!
但眼下必须劝服自己要冷静!这个计划决定着我们几个人共同的命运,我一步都不能走错!
于是握住他的手,正色道:“伯父,你听我说,少庭眼下就在洛阳城外,我相信你一定也想和他团聚吧!我们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结果,老爷子听到我这句话,神情却一变,双目中的光芒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哑声说道:“不,我并不想出去。”
“啊,为什么?”我很诧异。
“你去告诉少庭,不要再来洛阳,走得远远的,好好地活着,就行了。”
“可是……”
“你自己也是,这儿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快走!快走!不要管我!”他像是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始料未及,怔在当场,眼看着他把脸埋进了双膝间,但双手却兀自微微颤抖。
念头一转,我想起王少庭告诉过我,他父亲是自己选择回宫请罪来的,想必在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之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觉悟,包括自己有可能会因有负皇命而被处死,以及从此与家人永远分离!
我钦佩他这样的勇气,但却不能认同这样的愚忠,我必须想办法让这老爷子明白,只要活着,就会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
“伯父,您所想的我都明白,您已经把毕生心血都奉献给为皇室服务上,灵魂早就与这事业合二为一了。如果失去它,还不如死,对吗?”我说。
他并没有抬头看我,但也没有反驳我。
“但是我听少庭说,您这二十多年的研究,并不是一无所得,还是产生了很多能造福老百姓的发现的,是吗?您怎么忍心让这些发现就这样付诸东流呢?这二十年的研究所花费的,可都是民脂民膏,难道不应该让它还利于民吗?您要是就这么死了,这些成果怎么办?”我急切地说。
听了这话,王彻像是终于被触动了,缓缓抬起头来,有些犹豫不决地看着我说:“真的吗?还有人需要我做的东西吗?”
“那是当然了!必须的啊!”我坚定地答道。
话不在多,直中死穴!这些搞科学研究的,头可断血可流,却是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看得大过天!如果不从这个角度入手,这不怕死的铁板一块,我还真是拿他没辙啊!
“现在少庭坚决要来救您,我怎么劝都不听,不管怎么样,您先出去见见他,把您这些年的心血都传给他,让他有点事干,再告诉他您的想法,让他放弃救您,之后您要是想回来,我保证一定送您回来!”我拍着胸脯说。
面对这样两全的方案,他思索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我心头大喜,赶紧向他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这最艰难的一次公关,终于这样顺利收场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一十六章 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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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色阴沉地从王彻的牢房里走了出来,穆总管见我这种表情,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在那家伙面前吃瘪了?”
“成了。”我小声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成了!哈哈!”我一拍他肩膀,跟演川剧变脸一样,一脸笑容地说道。
“啊,那你装什么装啊!”穆总管嗔道。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说道:“走吧,外面说!”
看到他搞不清楚状况、一脸疑惑的样子,我心里真是得意:被你耍了那么多回,这回总管是找回来了!
出了诏狱,我俯在穆总管耳边交待了一下。他虽然显得有些想不明白,但还是就此告辞,回去给皇上回信儿了。而我就带着手下又回到太傅府,只等着上头来消息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洛阳城的主要街道上就贴出了官榜,内容非常简单,三日后午时三刻,要在城南处决一名身犯欺君之罪的朝廷要犯,这名犯人的名字,就叫做王彻!
两天后的傍晚,本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我却一直没有走,还在太傅府里转来转去。
走到白玦那屋门前,见里面仍有人影晃动,不禁走了进去,果然白玦也没走,抱着高高的一叠文件在往一个架子上放。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想大力拍他肩头吓他,他却淡淡地说:“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原来他早已察觉到有人进来了,而且还猜到了是我!我当即撇撇嘴说道:“切。你这人真没劲!”
见旁边有一把椅子。我一屁股坐了下来。看到他忙来忙去搬文件,不禁叹道:“你还真是敬业啊!”
“少贫嘴,有那工夫还不如过来帮帮忙呢!”他说。
“行啊,你说吧,怎么干?”我一边卷袖子一边凑过去问。
在他又是东又是西的指挥中,我们又搬了足足有半小时,才把文件都各归各位了。累得我满头大汗,一边用衣襟扇着风一边问道:“好歹你也是个小领导好不。怎么不让手下干这些杂活呢?”
“让他们放的话,稍后我哪还能找得到?”
“你也像指挥我一样指挥他们不就行了!”
“他们没你好指挥。”
“呃……”我无语了,敢情我就是个免费又听话的苦力啊!
“行了,你等会儿,我马上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出去了。
没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手上提着一个茶壶,还握着两个杯子。没等走到跟前,一股茶香已经扑面而来,我闭着眼一嗅,立刻赞道:“好茶!”
他一笑。把茶壶和茶杯放下,给我斟了一杯。我拿起抿了一口道:“毛尖,上品,你从哪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府里还有这好东西!”
“没想到啊,你这么不踏实的人,居然还喜欢喝茶!”他从不忘记损我。
“废话嘛,都不知道我爱不爱喝茶就拿茶来啊!”我嚷着。
他哈哈一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我们就这样坐着,一边打嘴架一边对饮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不是说宁做江湖流浪人,莫领朝廷百两银吗?怎么到底也跑到这里当起官来了?”
我淡淡一笑道:“我这叫体验生活,人生这么短,什么都要试一下。”
“切,我发现你这人爱托大,才几岁啊,还人生呢,酸不酸。”他不屑地说。
细想想确实,我现在表面上是陶之焕,一个不过二十啷当岁的青年而已,偏偏拥有着一颗快三十岁的心,确实时常让人觉得不太协调。
说起来,我和白玦感觉比较投缘,交往起来比较自在,大概也是因为真实的年纪和他仿佛吧,可惜这个底,是暂时没办法和他交清楚了。
“有的人没老,心已经老了,有的人明明老了,心还是幼稚得很呢!”我说。
“你是想找打吗?”他不动声色地一边喝着茶一边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也不动声色地一边喝着茶一边说。
“对了,当时咱们比赛第二场的时候,你为什么弃权了?”我突然问。
“以为转换话题就可以不挨打了吗?”他却说。
“好好好,你是老大,我服你还不行嘛!……到底因为什么啊?你现在不告诉我可就没机会了!”我望着他说。
“不告诉你又怎样?”他撇了我一眼。
“你以后再想告诉我,我可不听了,你就把这事装在心里吧,憋死你!”我狠狠地说。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突然笑道:“好吧,就告诉你好了,省得你老来烦我。”
“好啊!我听着。”
“你也知道我们比赛的那个地方是哪里了吧?”他问。
“嗯,冷宫。”我说。
“那你觉得为什么我们的比赛要设在那样的地方?”
“呃……这个,还真不知道。”
白玦突然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在我身前走了两趟,然后突然凑近我,瞪着我说道:“你想啊,那里面的女人都是皇上的人,而且几乎个个都对皇家有怨气,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些外人去接近她们?”
“是啊……为什么啊?”我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但愿我想的是错的,可是我当时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就是,皇上大概……是想找借口除掉她们……”他说着,眼光中充满忧虑。
“啊?”我大感意外。虽然我也对比赛设在冷宫感到奇怪,但并没想得太深。当时只想着救人,也根本没时间去想太多。
但现在回忆起来,我们是去比赛的,冷宫里被选为目标的那五人就算没有真的邪灵附身,为了赢得比赛,理论上我们也一定会把她们定性为不祥之人。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只给我们一昼夜这么短的时间,就是因为知道她们五人的情况都比较严重,是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恢复正常的,那么稍后就可以以身染无法驱散之邪这个说法,来把她们五人置于死地!
想到这一层,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脊背上冒出一丝寒意!
“可是……可是为什么?皇上要杀一个人,还不是很简单的事,这些女人都已经进了冷宫了,还得了重病,哪里需要这样的周折去杀她们?单以患了恶疾为名处决了她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吧?”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疑点,忍不脱口而出。
白玦听到我这样说,直起身来,眼光向前方投去,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才说道:“但愿吧,但愿是我想多了……”
但是他明显并没有劝服自己,因为他紧接着叹了口气,把一只手扶在我肩膀上说:“陶勇,总之你一定要小心,我觉得如果这里面有更深的陷阱,一定是冲着你去的!”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一震,真的瞬间凉透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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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愣地坐着琢磨了一下,突然扭头对已经坐回座位的白玦叫道:“既然你觉得是针对我的,干嘛不早点和我说啊!”
他煞有介事地喝着茶,抬眼从茶杯的边缘上瞟了我一眼,嘴角似是带着一丝笑意地说道:“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会有奇迹。”
“啥奇迹?”
“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
“说啥哪你!”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不再回应我,又品了口茶说:“真的是好茶啊!”
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他了,也低头品起茶来。
说实话,就算他不说,我也一直有种进宫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太顺利了的感觉。好不容易凌云燕在第一场比赛的时候给我制造了一些意外的心跳,结果后来就连她也莫名其妙地退出了。
但是任凭我怎么费心,也深知事情能够计算,人却是不能计算的这个道理。如同下棋一样,就算我能算到对方接下来可能的走法,也不能保证他百分百会那样走,更不可能因为他有可能会有意外的走法,就不往前走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有时顾眼前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真有什么陷阱的话就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时辰差不多了。我站起身来,对白玦说:“行了,我也该走了,你这毛尖真是不错,给我留点儿,回头我来拿!”
“行,给钱!”他一摊手掌。
“啊,你还再小气点儿不啊!”我抱怨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啪地朝他手上一拍。
“行了,我走了。你个财迷,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可别被什么狗头金绊倒了!”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
白玦没有作声,我也没有回头。只在心里说了声:哥们儿,保重!便匆匆离开了。
离开太傅府,直奔皇城西南,到了诏狱门口,我从怀中掏出一个黄布卷,朝卫兵晃了一下道:“奉皇上手谕,连夜提审犯人王彻!”
没过一会儿,已经有人把王彻带了出来。我一看,老爷子手脚上都系着镣铐。神色有些恍惚,赶紧对旁边管事的说:“给他解开!”
“这个……”管事的有些为难。
“放心吧,有什么问题我顶着。”我轻松地笑道。
他看我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也就上前来,把手铐脚镣拆掉了。
我走上去一扶老爷子,说道:“走吧!”然后回身一挥手,已有人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牵了过来。
我带着王老爷子上了车,自己坐上了前排。驱赶马车便驶向了南宫门。到了门口,照样亮出皇令。便顺利地出了宫,车头拐向东,再立刻折向北,直奔洛阳城的东北方而去。
出了洛阳城的东北门,稍走了一段,就见到了大路旁的一座小亭子。当即将车停了下来。转身把王彻扶下了马车,带到亭中坐下。
我自己虽然也坐了下来,但是显然不能安心,忍不住不断地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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