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来来一边思考着原因,一边用行动证明原因并不重要,毫不留恋地和金钱挥手道别后,坐上了车。至于什么“害怕耽误他工作”、“不想给他添麻烦”之类的虚伪想法,都通通滚蛋吧。
当车辆终于汇入晚高峰期的车水马龙中后,她也怀揣着新希望,决定改过自新,拿出十三分的诚意重新道歉。
“对不起,我知道今天都是我的错,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给你添麻烦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这番话还算像样。
叶孟沉支着脑袋,在等绿灯的空档,侧头看她,脸色稍霁,但不为所动,直接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鬼话?”
又是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胡来来无从回答,心想完了,真哄不好了,识趣地闭上嘴巴,打算用万能的时间抚平伤口。
遗憾的是,天真的想法很快灰飞烟灭,因为她发现最终的目的地不是她家,而是他的公司。
要是换作以前,胡来来早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了,可自从吃了几次亏,她就再也不敢随便乱吃天上掉的馅饼了,严重怀疑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公司员工记住她的脸,防止她以后跟踪。
于是在电梯不断上升的过程中,她终究没忍住,找了一个很烂的借口,委婉拒绝:“你有东西忘了拿?那我在外面等你吧,就不进去了。”
一听这话,叶孟沉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连头都没抬一下,干脆简洁道:“理由。”
理由?这还不简单。“因为你无事献殷勤,非……”
她在字里行间偷藏了些不满,希望对方能听懂并做出改变,不料还没说完,电梯门便“叮”的一声打开了,害得她一分心,抬头看了一眼,忘了接着往下说。
不过叶孟沉也没有急着走,耐心等她说完,明知故问道:“非什么。”
他好像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可平而冷的嗓音难掩其中的威胁意味,从不吃眼前亏的人一听,反倒成了做出改变的一方,立马竖起拇指,坚定道:“非常好!”
为了避免被看出破绽,说完她便挺直腰板,提前走出电梯。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忍痛参观,毕竟这样的机会很有可能只有今天这一次了。
新公司成立之初,总有各种处理不完的杂事,好在最近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前期准备阶段,渐渐步入正轨,开始了第一个项目的开发,下班后的公司里依然灯火通明。
大家都在认真加班,除了陈科。他正守在公司门口蹲人,好不容易盼来脚步声,赶紧上前邀功。
“你家小孩的包找到了啊,顺便帮你收拾了一下那俩小子……”
谁知说了一半,他突然发现认错了脚步声,见来者居然是小姑娘,立马清了清嗓子,重新稳重道:“你的包找到了,放在叶孟沉的办公室,前面左转第二间,不用谢。”
“我的包?”胡来来疑狐地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后,又问道,“你是说被抢的那个?”
“难道你还有其他的包?”
“……没有。”
胡来来还是不敢相信,推开办公室的门后,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包,一时间百感交集,转身往回跑,想要问清楚,正好这时外面的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医药箱。
见她跑着跑着又不动了,叶孟沉踢了踢沙发腿,示意道:“过来,坐好。”
这下也不用问了,答案一目了然。
就像得知了谜底的恍然大悟,那些猜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真实感,以及愧疚,坐下后,胡来来扭扭捏捏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包还给我,顺便处理一下我的伤口么?”
“不然呢,非奸即盗?”
“……”
胡来来差点无法反驳,幸好临场反应够快,知错就改,像模像样地自我批判道:“你看我的思想真是太狭隘了,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呢,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碎碎念的本领重新上线,她似乎终于开心了起来,于是叶孟沉没打断她的“反省”,任由她说下去,充当背景音,直到酒精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他才重新开口。
“痛就说,别忍着。”
说完后,他随意往地上一坐,开始帮她清理伤口,神情专注,光线被低头的动作挡去一半,剩下的全落在眉眼间,还能从中依稀找到一些少年的影子。
永远干净坦荡,永远不被世俗改变。
胡来来看得出神,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和过去的画面渐渐重叠,忽然想起以前他帮自己组装模型的情形,好像也是现在这样,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没变过。
当然了,她也没变,还是那样无所不用其极,被压抑的小心思慢慢活络起来,打起精神,瞄准时机,倒抽了一口冷气,夸张道:“痛……”
闻言,叶孟沉眼皮一掀,抬眸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见她张开双臂,主动提供解决方法。
“看来只有你抱我一下才能好了。”
又来这招。
叶孟沉知道她要开始耍无赖了,收回视线,眼底藏着轮月亮,闪着清冷的光,照亮其中的愉悦,像是笑话她没出息,低哼道:“胡来来,你的脑子里每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呀。”
轻飘飘的尾音像是沾了蜜,咬字有着小女生独有的娇憨可爱,又一点不显嗲气,分毫不差地降落在人的心上,叶孟沉听了十几年,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还没有听麻木。
这个认知让他略微感到不爽,又或者说是陌生,棉签一扔,站了起来。
见状,胡来来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再次冒出咬舌自尽的念头,打了打总是控制不住的嘴巴,一脸懊恼,想要弥补。
只不过短时间内她想不出什么最佳弥补方案,只能哈哈哈笑了几声,快速营造出开玩笑的氛围,而后补了两个关键字——
“才怪。”
“……”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孟沉:你猜我想不想打人:)
如果换一种方式打开最后的对话的话,应该是这样——
叶孟沉:胡来来,你的脑子里每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fu来来:你这个狗东西!
叶孟沉:……
今天分享一首英文歌,毕竟我也是国际鹿:)《f u till i f u》call me karizma
谢谢【一朵小花走天涯】【我是丹丹也是小池】【ac辰】x2砸雷
第9章 Chapter 09
显然,这个姑且称得上美好的夜晚算是毁在了胡来来的嘴上。
第二天,她化悲愤为力量,打算在漫画书里寻找说话之道,门口传来动静的时候,正趴在床尾看得津津有味,见是李寒秋,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惊讶。
“什么龙卷风把你吹来了。”
虽然俩人认识了十五年,但她的这位朋友不太喜欢黏人的感情,平时联系全靠手机,用“网络一线牵,珍惜这份缘”来形容这份友情都不为过。
李寒秋却不在意她的打趣,往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一边逗龟儿子一边回答:“来看外公。”
果然不是专程来找她。
自讨没趣的胡来来轻哼了声,继续看漫画,又听她问道:“昨天博物馆看得怎么样?”
“别提了,没去成。”
“怎么了。”
一说起这件伤心事,胡来来就来气,盘腿坐起来,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当然,重点是声情并茂地炫耀自己去了叶孟沉的公司。
然后换来了李寒秋一句嫌弃的“没出息”,以及随口一问:“我表哥就这么重要?”
“废话。”
“那假如你最喜欢的一家博物馆将在今天最后一次开馆,同时你接到了我表哥约你出去的电话,你选哪个?”
“……傻啊,直接把见面地点定在博物馆不就得了么。”
“没这个选项。”
“……哦。”
意料之外的限制难住了压根儿没准备plan b的人,她眉头紧锁,开始认真苦恼。
这让李寒秋有些意外。
她自认为刚才的问题算不上有多刁难人,所以想不通胡来来在纠结什么,主动帮忙分析:“博物馆这辈子只能看这么一次了,但和我表哥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应该选哪个不是一目了然么?”
“可我不想错过和你表哥相处的每一次机会啊。”
胡来来没有抬头,话却说得毫不犹豫,仿佛这个观念已经在她心中根深蒂固。
于是李寒秋终于理解了她的纠结,同时意识到当初的烦死人计划似乎出现了偏差,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过分珍惜一样东西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错过其他更值得珍惜的东西。”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自己本末倒置了么?”
“能不能说得再直白一点?”
“以后你见着我表哥,别再像一只看见骨头的小狗,摇着尾巴就扑上去了。”
这回确实说得够直白,她也听懂了,不满道:“你才是小狗!”
“……”
李寒秋拍了下她的脑袋,心想这个问题得引起自己的重视了,不能再这样放任她下去,于是换了一种更具吸引力的方式。
“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只要你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做到以下两点,就算你赢。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一个有关于我表哥的秘密,你很想知道的那种。怎么样?”
不得不说,这话直击要害,胡来来果然来了劲儿,把漫画书往床上一拍,没想到对方居然偷藏小秘密,而为了这个所谓的小秘密,她气归气,到头来还是只能妥协。
“哪两点。”
“第一,当某件事和我表哥的事发生冲突,你得先客观判断谁最重要再做出选择,而不是无条件选择我表哥。第二,如果经过了客观判断,还是觉得我表哥最重要,那就强迫自己选择前者。”
“等……等等。”胡来来听糊涂了,“这难道不是打死也不要选你表哥的意思?”
“对啊。”
还“对啊”?她一听,差点没用一套社会主义组合拳锤死李寒秋,直觉事情不简单,立马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最后得出结论。
“你有事瞒着我。”
她说得十分肯定,而后双手抱肩,质问道:“说吧,为什么要和我打这种奇怪的赌。”
闻言,李寒秋微微笑道:“因为我真的很想告诉你这个秘密,但又不想太便宜了你。”
“……”
其实胡来来的直觉没有错,李寒秋确实不是为了讲什么秘密才和她打赌,只不过是借着这个幌子,好让她学会慢慢弱化‘叶孟沉优先’的原则。
可惜这层深意她暂时是领会不了,听完后反被激发出斗志,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竟然还得这么大费周章才听得到。
“好,赌就赌!准备好你的秘密,三个月后我们天台不见不散!”
胡来来不再追究她的意图,一口答应了下来。
遗憾的是,雄心壮志是有了,和叶孟沉见面的机会却不是随时都有,直到今夏的气温创下新高。
当机会来临前的五分钟里,她正坐在九九年的桑塔纳上,接受培养专业马路杀手机构的训练。
俗称练车。
尽管受错误出生日期的限制,之前就算报了名也不能考试,但她还是投入了大量精力练习,打好基础,因此,在年龄够格的当天她就去考了科一,通过以后又立马报了科二的考试。
也就是明天。
赶是赶了点,好在她有九成的把握,至于剩下的一成,全赖“屡上屡掉,屡掉屡上”的单边桥。
这不,又掉了。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成一团,胡来来和卡在桥上的桑塔纳一样尴尬,默默等待即将爆发的怒吼。
“说了多少次,看准参考点,看准参考点!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
嗯,怕是以为她没长耳朵吧。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捂住倍受摧残的右耳,心平气和商量道:“教练,咱能不能小点声说话?”
“那你能不能别往下掉了!”
“……”
得,还是埋头苦练吧。
胡来来不再试图让狗戒掉吃。屎的恶习,准备再挑战一次,谁知刚松开刹车,副驾驶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车里的俩人毫无防备。
尤其是教练。
本来他正舒舒服服靠在车门上,这下好了,整个人直直往后栽去,要不是多亏了安全带,恐怕这会儿后脑勺已经着地了。
这下他起不来也下不去,只能保持上半身悬空的奇怪姿势,缓过来后,认定出现在视野上方的陌生面孔就是凶手,莫名其妙道:“你谁啊!”
男人的手还搭在车门上,身子微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教练,可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连轻蔑都懒得浪费在他身上,平静道:“你大爷。”
“……”
“下来。”
冷淡的嗓音加剧了字里行间的不客气,每一句话都显得狂妄无比,却一点不让人反感,又或者说他本就该这样气焰嚣张,最后,这些独特鲜明的特质汇总成一个名字。
叶孟沉。
这个想法在脑中成形后,不知藏在胡来来身体里哪个部位的磁铁被唤醒,将她吸引过去,她立马转过脑袋,双手撑着副驾驶座椅的边沿,伸长脖子往外望,可惜只看得见他下颌的部分轮廓。
如冰川一角,透着点凛冽的寒气。
她还在努力确认,没有注意到驾校负责人这时赶了过来,正在挣扎的教练却看见了,以为帮手来了,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扶他起来,反而解开了他的安全带,拖着他迅速离开案发现场。
他被弄得摸不着头脑,走出去大老远才不服气地嚷嚷着:“王哥,捣乱的人是那小子,不是我!你怕他干什么,驾校又不他开的!”
“但你脚下这块地是他的!”
“……”
世界安静了。
然而胡来来的脑子还没有安静,脸上依然是见鬼的表情,身体倒是反应得很快,差点又习惯性地解开安全带,朝他跑过去了,幸好在最后一刻想起了和李寒秋的赌约。
于是她赶紧冷静下来,在脑子里快速进行一番谁更重要的推论。
虽然明天就要考科二了,但不及格还可以补考,可错过了今天来找她的叶孟沉,鬼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所以,后者更重要。
这么判断,应该够客观了吧?
第一次操作的人对业务流程还不是太熟练,正犹豫着要不要根据第二条准则,强迫自己选择前者的时候,忽得听见刚才的嗓音说道:“手拿开。”
“哦……哦。”
她回过神来,见视野里的画面仍旧只有一点依稀轮廓,生怕看不见他,退而求其次,把手往后挪了一点点,撑在扶手箱上,结果小心思很快又被识破。
“背挺直,靠着座椅,坐好。”
“……哦。”
这下胡来来没空子钻了,垂下脑袋,不情不愿地把屁股挪回到驾驶座中间,期间响起一记关门声,立马抬头,竟发现叶孟沉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什么意思?
她不解,而男人也没打算说明来意,见她一头的汗,连颈间的皮肤都热成了粉色,便冷着一张脸,问道:“谁给你选的驾校。”
“秋……秋秋啊。”胡来来被问得一懵,反应过来后如实回答,“她说我是受虐狂,非常适合这家驾校的教学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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