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子嗯了一声:“要帮忙吗?”
“马上好了。”这意思是不用。
她点点头,目光随意一扫,又定住。
靳余生还没走。
一片空荡的桌椅间,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校服袖子稍稍向上挽起,露出一截手臂。
笔直而静默,像一棵显瘦的树。
沈稚子顿了顿。
抓紧书包带,她笑吟吟地朝他走过去:“靳余生同学,今天星期五,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靳余生写字的手一滞。
抬起头,他清清淡淡睨她一眼,重又默然地低下去。
“你别听老陈乱说,他那人心眼小得很,一直看我不顺眼,就爱往我身上泼脏水。”沈稚子跨过桌椅,亲切地在他身旁坐下来。
她歪着头,去看灯光在他侧脸打下的阴影,“我这人心好,对待新同学一向是很友善的,比如你看,你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座位上没挪窝,就只有我注意到了吧?”
他还是不说话。
但沈稚子并不气馁:“这样不行的呀靳同学,你知道吗,人的脊柱是很脆弱的,年轻人就更要保护腰椎和尾椎骨,课间没事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跟同学们联络一下感情,做做广播操跳跳广场舞……”
“沈稚子。”他笔尖一停,打断她,“你很得意吗?”
沈稚子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不是,主要我吧,平时就乐于助人,而且还……”
不待说完,耳畔卷过一阵疾风。
他一拳击到她背后的墙面上,手臂青筋爆裂,墙面上白色的浮粉齑灰漱漱而落。
沈稚子蒙了一下。
一瞬间满脑子波涛汹涌的都是,完了完了他要打死我了我这条命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可是……
她被逼迫抬头与他对视,少年的五官棱角分明,眼瞳深不见底,如同浅褐色的琉璃。
离得这样近,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就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脸上。
……就算他要打她,她还是觉得,他好好看啊!
沈稚子飞快地眨眨眼,余光看到他有力的小臂,灯光之下,肌肉线条流畅结实。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位有多不利。
这样被人圈在一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击。
美色当前,沈稚子迟钝地咽咽嗓子:“你……你要干什……”
靳余生不置一语。
他斜斜瞥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另一只手向下,开始慢慢地拉裤链。
沈稚子:“……???”
等等,不是这个玩法吧?!
她一下子慌了,两只手竟然扒不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被吓得冷汗倒流,几乎要扑上去咬他:“靳靳靳……靳余生,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别……别冲动……”
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把裤子脱了下来。
沈稚子下意识地尖叫一声。
耳畔静默许久。
半晌,她颤巍巍地撩起眼皮。
白色的灯光下,靳余生不知何时收回了挡在她眼前的手臂,他微微垂着眼,低头去看自己手上那片葱翠的落叶。
腰杆挺得笔直,眼睫密如蝉翼。
沈稚子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头。
……是刚才去办公室的路上,蹭到的吗。
不过……
她的视线偷偷向下,看清他刚刚脱下的裤子,怔了半天,整张脸都烫起来:“你……你……”
也太狡猾了。
仿佛早就猜到会有人在他座位上涂强力胶,他的校服裤子里……竟然还穿着一条牛仔裤!
沈稚子人生头一回,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有这种人,连耍流氓都不耍全套!
逗她玩吗!
见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靳余生默了一阵,缓缓开口:“如果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把里面那条也脱掉。”
“初次见面——”他转过来,流转到脖颈间的白色灯光被入夜的凉意一点一点地晕开,照出眼底一片凉薄寒气,“请不要招惹我。”
沈稚子望着他,半天,迟疑地……舔舔嘴角。
灯光流泻到他的发端,荡开墨色的水汽。
这个样子,真的超级……性感。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盛苒那句话。
——你这个身高,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推倒。
谁说推不倒……
谁、说、推、不、倒!
这棵巨人怪白菜,她拱,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靳余生同学的日记:
我也会写史诗。
我写得比齐越好,
还比他长。
你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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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逼逼,因为没有存稿……所以)更新时间我暂时还固定不了,不如就先……零点前日三千吧 tut
大佬们不要等我啦,先睡先睡~~隔日来看~
谢谢你们请我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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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地柠萌茶扔了一颗地雷gd1806102(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3章 恋爱真是
(全本小说网,。)
沈稚子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沈家祖上家业大,本家到了这一代就只有她这一个姑娘,论辈分排下来又年纪最小,一家子都拿她当祖宗宠,要什么给什么。
除了一个人。
——沈湛。
大门缓缓开启,车平稳地驶进小花园,在家门前停下。
路灯光影婆娑,沈稚子跳下车,松松垮垮地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进门。
刚刚走到玄关,就听见男生爽朗的笑声:“我一定跟稚子好好相处,哎呀小时候在我家,她可听我的话了,哈哈哈哈哈。”
……放屁吧。
沈稚子在心里翻个白眼,一边扶着墙换拖鞋,一边思考等会儿怎么打爆他的狗头。
听见她的脚步声,蹲在沙发旁的威风堂堂耳朵一动,兴奋唧唧地摇着尾巴跑过来,吐着舌头求抱抱。
沈稚子躬身挠挠狗,毛团发出一串舒服的呼噜声。沈妈妈看见了,站起身:“呀,稚子总算回来了。快洗手,让小孟开饭吧。”
小孟是家里的私厨。
空气中流动着帝王蟹的味道,沈稚子慢吞吞撸了几下狗,见沈湛也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转过来。
他黑衣黑裤,长身玉立,比记忆里还要夺目几分。吊灯之下,桃花眼里笑意满满,一如既往写尽风流:“好久不见了呀,稚子堂妹。”
目光交汇。
就是现在。
沈稚子猛地松开手:“威风堂堂!咬他的裆!”
“汪!”说一不二,威风堂堂飞快冲上去,炮弹一样直直冲进沈湛怀里。
超级凶。
沈湛连忙膝盖一弯,退后一步。
借着这股冲劲儿,轻轻松松就捞住了怀中毛发蓬松的二哈。
龇牙咧嘴的狗脸近在咫尺,他乐不可支:“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想念哥哥吗?竟然放狗咬我。”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不去上课?”沈稚子指责他,“这样很不好,你知道吗。”
最糟糕的是,害她那桶水浇错了人。
“航班延误,我到机场都四点了。”他感到意外,“你很关心我?”
“那当然。”沈稚子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
“比如?”
“教室门上的水桶,座位上的强力胶。”她摸摸下巴,“还捉了毛毛虫,就是没来得及放。”
“……”
沈湛痛心疾首:“稚子,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拿小时候我对付你的方式来对付我了。”
沈稚子深意为意:“对,毕竟你现在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我不能急躁。”
“……”
“你放心,小时候你抢我的零食扔我的玩具放狗吓我,我全都记得。”
“……”
她笑:“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清算。”
“……???”
沈湛惆怅地在帝王蟹面前坐下,记忆开始倒带。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有一年,沈稚子独自到临市的姑姑家消夏,就跟他住在一起。可沈湛也是从小被娇养大的,眼里同样容不下人,闹到最后,两个小学生每天都鸡飞狗跳。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现在他爸妈要出国进修一年,怕他一个人在家日天日地,好说歹说,竟然把他扔到明里市的堂妹家来了。
一年啊……他至少要在她家住一年啊!
咔擦一声,沈湛悲伤地剥开蟹腿。
他现在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暗杀。
“小湛不开心吗?”沈妈妈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张没什么求生欲的脸,“明天周末,让稚子带你出去玩吧。”
“不是,我在为逝去的生命悲鸣。”沈湛说着,又难过地开了一条蟹腿,“一只帝王蟹,要多少年,才能长出这么长的腿啊。”
“……”
“它就像离开父母的我一样,无助,孤独,可怜。”
沈稚子飞快地补充:“但是能吃。”
“……”
***
翌日大清早,沈稚子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沈妈妈周末有工作,出门前,贴着她的脸,温温柔柔地问:“稚子,你这个周末去上书法课吗?”
沈稚子捂着被子哼哼唧唧,瓮声瓮气:“要上的要上的……”
“胡说!你的老师上周就去临市出差了,现在都没回来,你上个屁课。”
“……”
那你还问什么!
“既然不用上课,就带小湛出去吧。”她循循善诱,“我把钱放在你闹钟下面,你睡够了,带你堂哥出去买点儿生活用品,看看他还缺什么。”
沈稚子一动不动,宛如死鱼。
“记得去啊。”戳来戳去也不见她有反应,沈妈妈低头,在她脑门上吧唧一口。
咔哒一声阖上房门,室内重又恢复沉寂。半晌,沈稚子一点点清醒过来。
裹着被子,她露出半颗脑袋,看着闹钟,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叫上沈湛,出门花钱。
算了吧,反正她一直这样,吃软不吃硬。
虽然很想把沈湛踢出家门,但在妈妈面前,她想表现得乖一点儿。
周末的市中心步行街,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这几日秋老虎厉害,沈稚子没走几步就被晒蔫儿了,沈湛看着她笑:“就逛个街,你比我还累。”
沈稚子抬眼,看见他身上的t恤。
眼底微动,她问:“你那件衣服,多少钱?”
“哪件?”沈湛低头看看,入秋之后天气显凉,他原本只穿了件印着骷髅头的白t,临出门,又在外头加了件黑色的开衫外套。
沈稚子想了想,“里面那件。”
校服不值钱。
她那桶水浇坏了的,是里面那件。
沈湛随口报个数字。
沈稚子啧了一声:“贵。”
“这种衣服,都只是卖个牌子而已。”沈湛哭笑不得,“喜欢啊?我脱下来送你?”
“滚蛋。”
沈稚子晃一晃喝完的酸奶盒,随手扔进垃圾桶。
日头明晃晃,她蔫儿巴巴的,拖着沉重的步伐,由着沈湛带着走。
“你怎么了?”沈湛纳罕。
“就,上一秒突然发觉,自己瘦弱的小肩膀上,竟然背负着生命所不能承受的沉重债务。”
“……”
她纠结好大一会儿,咬咬唇:“不知道我用这具美丽的肉体抵债,对方能不能接受。”
“……”
踏出扶梯,到达商城顶层。
耳畔乐音震耳欲聋,空气中流动着爆米花的香气。顶层划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开发做电影院,另一半是电玩城。
沈稚子有点儿中暑,神情恹恹地坐下来,小声逼逼:“没劲。”
沈湛也不是真的有玩儿心,他看上了几个正娇声娇气互相感叹娃娃难抓的小姐姐,想靠这个撩妹子。
游戏币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笑:“那你觉得什么带劲?”
沈稚子不说话。
沈湛闲闲地低着头,分出半盒游戏币给她:“来,年轻人,去奔跑去跳跃。”
“奔你麻……”沈稚子还在想白t恤,游戏币递到眼前,她不耐烦地抬起眼,余光之末骤然闪过一道人影。
她微怔,脑袋飞快地跟着转过去。
人流涌动,光线摇晃,高个子少年戴着电玩城工作人员的黑色鸭舌帽,脸庞被灯光照亮,露出白皙的下颚。
侧脸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
长手长脚,英俊得不像话。
沈稚子迟疑了一下,缓慢地揪住沈湛的衣摆,放软声音:“麻……麻烦哥哥了。”
突然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她竟然觉得……很紧张。
很……不真实。
突如其来的画风转变,把沈湛吓了一跳:“卧槽,你犯什么病?”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好像是那边有台机器坏了,技术小哥正开箱维修,几个小姑娘娇滴滴地围在那儿,不知道在面红耳赤地讨论什么。
“我……我还只有十六岁。”沈稚子细声细气地嗫嚅,双手绞着他的衣角,余光疯狂往靳余生的方向扫射,“原本我是不能进电玩城的……但是,谢谢哥哥帮我买游戏币。”
啊啊啊他走过来了——
啊啊啊他……
沈稚子突然面色冷漠地放开沈湛的衣摆。
……妈的。
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人间的情情爱爱,真是令人心如死灰。
沈湛还没反应过来,她拿过游戏币,折身就面无表情地进了电玩城。
沈湛:“……”
好像一秒前还在撒娇说自己只有十六岁。
***
电玩城内形形色色,耳畔一片喧闹。
沈稚子站在离吧台最近的一台娃娃机前,透过机器的玻璃,偷看靳余生。
修完机器回来,他靠在服务台喝了小半瓶水,不疾不徐,喉结缓慢地滚动。
黑色衬衣向上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灯光昏昧不明,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贵气。
沈稚子也无意识地跟着他重复吞咽的动作。
百思不得其解。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地……秀色可餐。
可是……
低头看看自己,她又觉得很不爽。
他刚刚为什么不向自己打招呼。
是不是他走得太快了,没看见她?
可是她已经很显眼了啊!人群里最美的就是她!在场除了他之外,有谁能比她更美吗!
……等等。
沈稚子无意识地咬住唇。
靳余生这么好看,会不会,他眼里其实只有他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因为她没有他美。
说不定在他眼里,凡是长相不如他的,都是丑逼。
沈稚子的眉头皱成一团。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行。
啪地放下装游戏币的塑料盒,她伤心欲绝地往服务台的方向走。
她要去问问他。
她要听他亲口说,你是个丑逼!
……可是想想又觉得好残忍。
走出去没两步,她停下来,心头十分惆怅。
唉,恋爱真是伤人。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
沮丧地垂着头,沈稚子觉得自己怂如狗。
没想到一转身,就嘭地撞上了一堵人墙。耳边噼里啪啦一阵清脆的乱响,等她再回过神,满地都是滚落的游戏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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