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佑的指尖轻轻敲着桌子,看着孙京飞,问道:“被害的警察当中有参与当天事件的吗?”
这句话就是问孙主任的,其他人都知道答案,却没什么人在这个时候代替孙京飞回答。
“是的,每一个都参与了。”孙京飞面色不是很好看,缓缓道:“老关旧事重提说有个地方值得怀疑的时候,我就猜到他要说的是刀剑镇,曾经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把侦破的重点放在那里,也抓了一些可疑的人,宗教办对这些人进行了细致甄别,没有任何发现,我以为关于刀剑小镇的调查取证工作已经结束了,所以就没提。”
老关装傻充愣:“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这个老油条,分明是故意说出那件事的。比较而言,李云清也许是年纪大的原因,要比他直接多了。但其实,他们都是在提醒顾天佑,这案子没那么简单,宗教办压下了一些线索和真相。
孙京飞的语气淡然:“你提醒的很好。”
顾天佑嘿嘿干笑,道:“你也觉得老关提醒的很有必要,那咱们就想到一起了,我认为李老师的意见是对的,咱们办案子不管维稳的事情,我的意见是那些嫌疑人要是已经查证了的,就应该把人给放了,你说呢?”
孙京飞没有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李老对我们的工作方式有看法,对宗教办的办案细节有不同意见,能够在这里开诚布公的提出来,我认为这是比较好的事情,咱们办这件案子的难度很大,需要的就是大家开诚布公集思广益,接下来大家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众人默然了一会儿,宗教办的一位女性副主任说道:“说到练剑的,我想起前些日子在三北一号井广场公园排查的时候遇到的一个情况,那边有一支中老年太极剑表演队,成员几乎都是由离退休职工组成的,当时萧老还没回京,曾说起一嘴,那支表演队有高人指点,这个人是个真正懂得用剑的高手。”
孙京飞道:“萧老当时亲自去接触过表演队成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个用剑的高手是太极门名家陈芝芳,论辈分跟我母亲还是没出五福的堂姐妹,剑术很高不错,但可以肯定我这位堂姨绝不会什么服气吐剑的奇术。”
顾天佑点点头,看一眼时间,起身道:“我这次过来是受了孙主任的邀请来帮忙的,承蒙领导信任,委以重任,暂时负责此案的调查工作,不管是特调组,还是宗教办,今天在场的与会人员,在调查期间都要接受我的指挥,如果自问做不到,就请现在便退出调查组,或者说哪位领导担心我的办案方式不合适的,现在提出来,我无所谓。”
这话自然是冲着孙京飞说的。孙主任一脸大写的鄙视,不耐道:“甭谦虚了,你怎么说我们怎么查就是了。”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不客气了。”顾天佑环顾一圈,当仁不让接着说道:“关于凶器源头的调查,最晚明天这个时候就会有结果了,先前各位提到了两条线索,我觉着都有必要再做进一步核实,刀剑镇的案子纳入本案,我会亲自对所有被抓的嫌疑人逐个甄别一次,太极剑表演队那边出于慎重考虑,还要再甄别一次,我的意思是要再秘密搞一次。”
李云清道:“我没有意见,关于刀剑镇调查取证工作的书面材料都还在,特调组成员随时可以配合你的甄别工作。”
孙京飞也表态:“太极剑表演队那边我可以保证会绝对保密,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顾天佑道:“好,就从表演队这边开始,刀剑小镇那边李老先去准东市局,通知他们放人。”
孙京飞面色一变:“不是要先甄别一番吗?”
顾天佑道:“在里头能甄别出来什么?如果这当中有知"qing ren",只有把他们放出去再秘密甄别才有可能发现线索。”
孙京飞看一眼李云清,顾天佑猜测相同的话李云清也曾说过,估计这货当时没给老头面子。顾天佑旧话重提,孙京飞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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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专案组会议,顾天佑以秘密探访的名义采取单独行动的方式离开,没有去那个什么公园表演队,而是直接上了回迪化的公共汽车。人很少,随便走到后面比较安静的位置坐下。
车还没开出准东城区,孙京飞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劈头盖脸便道:“你知道那个刀剑小镇上有什么问题吗?你觉着我孙京飞是那种草菅人命昏聩无耻的鼠辈吗?你晓不晓得抓那些人的命令其实是来自国安上层?今天,如果不是你当面提出来,换一个人我早就拍桌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一点政治嗅觉都没有,在共和国能办多大事儿?”
顾天佑环顾四周,寥寥十数人,没发现什么特殊值得关注堤防的人物,呵呵一笑说:“你有你的考量,我有我的思路,你请我来是为了办这件案子,我只会按照自己认为的对侦办此案最有利的路线走,如果你不认可我的思路,随时可以换人,方向盘和档杆在我手里,刹车和油门却是你来控制的,你有这个权利。”
孙京飞道:“这事儿很难办,我已经给京城打过电话了,孙老坏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儿,居然同意了你的意见,既然国安那边没问题,我又何苦做这个坏人,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几天迪化城里要搞丝路论坛峰会,届时李副总也会代表中央出席,西部六国政商两界的要员,国内很多顶尖企业家也都会出席,我掌握的情况是,一些企业家已经提前赶到了,这种时候你把那些人放出去,万一搞出什么事端来,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别指着我给你当这个黑锅小王子。”
“俗,忒俗!”顾天佑嘿嘿坏笑,低声道:“咱们哥俩是什么交情,当初你老爹使坏,瞅着我送死去,你不远万里通风报信,宁肯跟他翻脸也不愿接受安排接手天佑城,天大的黑锅都替我背了,还差这一回吗?”
孙京飞愤怒的:“你少跟我这儿套交情,刚才在会上怎么就成了孙主任,李云清质问的我脸皮发红时,你怎不是我朋友了?你狗日的比孙老坏心眼还多,我夹在你们俩当中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当不成人。”
顾天佑道:“别介呀,还真生气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从特调组里出来的,那帮老头子全都或多或少教过我点东西,我要是不给他们打腰提气,他们能给咱们卖力气吗?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你们也应该能看出这帮老家伙的能力和效率,只要肯出力,还是很靠得住滴。”
孙京飞面皮是真比不得天佑哥那么厚实,话说到这份儿上,一腔委屈都没地儿说去,孙主任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工作方面的事情就先说到这里,我再跟你提一句私人的事情。”
顾天佑道:“你说,我听着。”
孙京飞道:“我知道胡莫菲来迪化了,应该是来参加丝路论坛峰会的,她的政治主张一直是比较激进的,当下的局势里,这里头藏了多少风险不必我提醒,你比我门儿清,所以我希望这几天你能好好陪陪她,看着她,不要让她闯祸,尤其是不要针对王臣的温水政策说三道四。”
顾天佑笑道:“你明知道我们俩的关系,还希望我跟她天天在一起,你想象我们俩双宿双栖的,就不难受?”
孙京飞气的咬牙切齿,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道:“爱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占有,而是应该衷心的希望她幸福快乐,只要她生活的好,就算只是远远看着她,自己只能单相思,也是最幸福的人,就算她喜欢的是一个滥情厚黑,阴损毒坏起来毫无底线的王八蛋,也只好捏鼻子认了。”
“傻逼!”顾天佑笑嘻嘻道:“不过我喜欢你对我的评语,我现在就去迪化陪她参加今晚一个酒会形式的小论坛,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过来,说不定有猛料爆出来呢。”
孙京飞不肯吃亏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是傻逼我乐意,就好像你当着王八蛋,自己还觉着挺美是一个道理。”
顾天佑刚要回呛他一句,忽然公共汽车前面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声爆炸的声音,公共汽车此刻已上高速,从时速一百一十迈紧急制动停下来,产生的巨大惯性让车厢里的人都成了人肉沙包被狠狠的摔了出去。顾天佑安然坐在最后面倒是没受到任何影响,只是这个时候车头部位已经冒出浓烟,司机额头出血,已是昏迷不醒状态。
这辆公共汽车是燃油的,前面的火光崩现,几乎是一瞬间便烧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未等顾天佑大显身手,车外面一辆越野车忽然停在公共汽车旁边,从天窗口蹦出个中年汉子来,黑须碧眼,相貌英俊的一混血大叔,用胳膊肘猛然撞碎一块钢化玻璃,接着毫不犹豫的跳进车厢,把车上乘客一个个往他的越野车顶上丢。
中年汉子的动作极快,手法巧妙娴熟,三下五除二便连同司机一起,将车内众人营救出去,只剩下一个顾天佑。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位正当盛年,气质不凡,且貌似安然无恙,不由迟疑了一瞬,问道:“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顾天佑摇头:“不必,就想请问一句好汉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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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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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驯服一匹不羁如龙的烈马是每一个哈萨克男人的梦想。去征服一个豪放不羁的哈萨克男人是每一个哈萨克女人的梦想。草原上的箴言总是充满了狂野和浪漫的意趣。
见义勇为的大英雄原来是一位有着哈汉混血的哈族好汉,自我介绍说叫约什库勒,翻译为汉语就是一路顺风的意思。本地人起名比较随意,风花雪月歌舞月亮圣贤大德随口就来。此时此刻,顾天佑正搭乘这位做了好事却不打算记在日记本中的好汉的越野车,行走在迪化市区的路上。
这哥们儿的话不多,彼此做了自我介绍后便没怎么再说话。他打开广播收听准东当地电台的频道,调了几个卖假药的波段后最终锁定一档新闻类节目。主持人用很活泼的方式讲述当地新闻。正在说的内容与准东市正在重点推进的评选全国卫生文明城有关。约什库勒听一会儿后,烦躁的把广播关了。
顾天佑随口道:“不听广播就闲聊几句吧,你身上的功夫不错啊,一看就是得了真传的,哪个门派的?”
约什库勒的汉语带了浓浓的当地口音,迅速又生硬:“师父没说我没问,没什么好说的。”
顾天佑点点头,道:“你是准东人?”
约什库勒道:“我在油田工作,父母家住在迪化。”
顾天佑随口又问:“老兄你成家了吧?”
约什库勒眼神黯淡,脸上闪过一抹悲意,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一路沉默,直到把顾天佑送到迪化市局门前放下,再没说一句话。顾天佑跟他说后会有期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抬头深深看了顾天佑一眼,然后缓缓摇头,关门走人。
这人够孤僻的,这世上有故事的人太多了,朋友再多也不多,再少也不会认为少,不差这一个。顾天佑站在路边,脱掉身上的警务制服提在手中,等到一辆军用级的金龙豪华房车开到近前,不慌不忙上车,陆子琪坐在车里,正把准备好的西装弄的更妥帖。
胡莫菲一身迷死人不赔命的盛装打扮,白色调为主,浅粉为辅,既突出高贵庄重又不失青春俏皮。笑嘻嘻对子琪说:“再借我用三天,回头送你们俩上天山隐居去,争取造个小孩儿再出来。”
陆子琪笑笑没说话,身旁的大鹦鹉忽然露出头来插言:“造小孩,造小孩。语气忽然古怪幽怨:“一走两三年,在外面死了活着都不知道,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留个孩子在身边也好啊。”
这话自然是子琪平常对它说过的,陆子琪平常从来不提一句哪怕有一丝可能给顾天佑带来压力的话。不说不等于什么想法都没有。大鹦鹉的话显然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顾天佑面露愧色,叹了口气道:“这几年是我太任性了,耽误了你。”
陆子琪摇头,口不应心道:“别听这傻鸟瞎说,你就做你喜欢的事情去,我就在这里等你,时时能听到你的声音,偶尔能看到你的人我就挺满意了,有了孩子就得多一份牵挂,对你来说也许需要一些准备,我会等的。”
三十二岁,事业登峰造极,对于陆子琪这样的一个女人而言,除了家庭幸福外人生还剩下多少追求?爱上顾天佑这大混蛋既是幸运也是不幸,但她从来没感到后悔,只是随着年纪增加,心理层面上着实不复当年洒脱率意,总想着时光匆匆易逝,不要留下遗憾。
顾天佑道:“在合众国的时候席志明问我跟你之间算怎么回事?当时他临危受命接任特工部主管职务,负责主持两个州的地区防扩散委员会的工作,权柄很大,当时芭蕉扇刚起步,能否拿到政府承包合同至关重要,我作为一个疑点很多的华裔,是很需要他这一票的,但是我不想在你的问题上对他撒谎,所以我说了实话,我告诉他,你不是我的唯一,他当时就怒了。”
虽然明知道芭蕉扇如今在北美发展的不错,陆子琪还是忍不住担忧道:“他怎么什么都想管呀,在北美生活了这么多年,连不干涉别人的**这点事儿都不明白吗?那后来呢?他是不是帮到你了?”
顾天佑摇头,道:“因为他的一张否决票,我不得不修改承包合同,绕过了那两个州,半年以后才拿到那两个州的隔离墙的建设权。”
陆子琪黛眉紧蹙,愤然道:“这小子真可恶,要他多管闲事了吗?”
胡莫菲笑着说道:“你就别生气啦,你那老弟很够意思啦,我听说拿下三个州的承包权以后,几次内政审查都是他主持的,好多事都涉及到违约的问题,没有他帮忙根本盖不住,保不齐人家当初就是故意玩儿的苦肉计,别人暗自不知道怎么得意呢,你反倒把自己气坏了,那多划不来。”
顾天佑含笑表扬道:“你开窍了,其实当时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没跟我明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证明了他当时的决断是对的,因为那张否决票,合众国人很信任他,把后续的审查权都交给了他,免了我很多麻烦,也给咱们省了很多钱。”
胡莫菲道:“姐,要说起你这弟弟来,还真由不得你不佩服他,如今的国际形势下,一个华裔能爬到他那个位置,还是这么年轻的,这得多难啊,就算有人暗中相助,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顾天佑道:“无所谓难易,他是个男人,自己选的路怎么着都得走下去,当初我曾多次劝他留在国内,结果他还是回了北美,之后在北美的时候我又跟他提起回国发展,他还是决定留在北美,现在他的官越做越大,已经进入被二十四小时全面监控保护之下的级别了,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fbi的特工部主管通常都由副局长兼任,坐上这个位置基本就是下任局长的头号备选,还有几天就是二零二零年了,他也许会成为fbi历史上第二年轻和唯一的华裔局长。”
英雄有的时候是逼出来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对有些位置上的人而言,非正常的退就意味着死。
胡莫菲道:“这倒是,只是苦了子琪姐姐,想见一眼都难了,以后只会越来越难,两个国家在战略层面上的对抗不断升级,合众国毕竟在军事上还领先一个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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