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留给时间吧……
*
早上7:00,林司南的生理闹钟准时响起。
睁开眼睛之后,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没有丝毫犹豫。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晨起之后他往往习惯在床上赖一会儿,抱着宁心在床上滚两圈,彻底实践他当初说过的话,做她一个人的熊。
可自从她离开之后,他就戒掉了这个习惯。
躺在床上越久,他就觉得越孤寂。
昨晚——
他梦到了她。
一支舞的时间,她就不见了。
然后,他心急的大声呼喊,连名带姓地喊。
呐喊声落在旷野里,好像被吞吃了似的,没留下一点声响,彻底的寂静,给沉沉的夜色增添了分量,也加深了他的孤凄。
这类的梦他做过很多次,即便梦境不同但情味却总相似。
往往是他们两个人从一个地方出来,她一晃眼便消失了,他到处问询,却没人理他。
于是,他或是来回寻找,走入一连串的死胡同,或时独自在昏暗的车站等车,等末班车,可是车却一直不来。
梦中凄凄惶惶,似乎只要能找到她,就能一起回家。
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等到。
一时着急,他猛然惊醒。
之后便一个人在寂静的夜里,伏在枕上,让过去的事情一幕一幕地、断断续续地在他眼前重演一遍,而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旁观者,沉默的看着。
开心着他们的幸福,悲伤着他们的难过……
宁心。
昨天夜里,他唤着她的名字醒来。
恍惚间,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从前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他喜欢“宁心”这两个字。
而她却说……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呢?
它会死去,
像大海拍击海堤,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像密林中幽幽的夜声。
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
留下暗淡的印痕,
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
在墓碑上刻下的花纹。
它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
它该被忘记,
在新的、激烈的风浪里;
或许,
它不会给你的心灵,
带来甜蜜、温柔的回忆。
但是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说:
有人在思念我,
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
剃须刀细微的“嗡嗡”声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楚。
镜中的男人容貌很英俊,特别是那双眼睛,很多情。
林司南接的,朝辉曾经说,他这张脸长得就是一副“风流”像。
却没想到……
比任何人都深情。
当时他微微笑着没说什么话,因为在遇见宁心之前,他自己也没想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会来的那样汹涌。
洗干净脸上的泡沫,林司南注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样貌好像没怎么变化,又好像,变了很多。
既盼望着老去,又不希望老去。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
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宁心留下,他离开。
自私也好、任性也罢,不过是不想独自留在这个世上,做她的“未亡人”。
其实,他还挺喜欢这三个字的。
缠绵悱恻,满含着无尽的情意,让人不禁好奇,那会是一段怎样的故事……
收拾好自己之后,林司南脱下睡衣,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休闲西装。
前阶段他刚刚忙完了一笔生意,所以就提前开始了今年的假期。
宁心离开以后,他戒掉了很多和她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但与其同时,也养成了一些新的习惯。
比如——
他每年都会固定休息十几天,出去旅游。
有时是在国内,有时是在国外。
那些地方,有的是曾经宁心去过的,有的是他们一起去过的。
还有的……
是他们想去但是却没来得及去的地方。
旅行,是一条很漫长的道路。
在这条路上,他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
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
每到一处风景、尝到一道美食、看到一件趣事,他都会想,要是她在就好了。
可是,路太长了,时间也太长了,影子太多,回忆太重……
林司南到现在都记得,宁心离开后,朝辉曾经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别那么垂头丧气的,心心说过,即使失去一切,明天仍在我们的手里。”
他点头,没说什么。
但心里却在想,他失去的,就是他的“明天”。
“木木,爹要出门了,把你送你二叔家去吧。”摸了摸“木木”的头,林司南抱着“他”出了门,放进了车里。
“汪——”
雪白的萨摩耶朝他叫唤了一声,像是在回答。
他以前从来没有养狗的习惯,不过后来却变了。
平时他都是自己照顾这只狗狗,但最近几天他都不在,只能把它送到林染那里去了。
反正他们家“狗吵兔子闹”的,也不差多他家木木一个。
将狗狗交给了施萌,林司南就直接去了机场。
这次,他的目的地是四川。
品尝一下那边地道的火锅,这是他和宁心之前没有完成的愿望清单。
他所认为最深沉的爱,莫过于分开以后,他将自己活成她的样子……
愿变成一块石头,守望着他已经看不见的小船。
飞机起飞之后,林司南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是一些民国诗人的爱情故事,他刚刚看到杨绛先生那一篇。
【我第一次和钟书见面是在1932年3月,他身着青布大褂,脚踏毛底布鞋,戴一副老式眼镜,眉宇间蔚然而深秀。见面后老钱开始给我写信,约我到工字厅相会。见面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订婚。”而我则紧张的回答:“我也没有男朋友。”于是便开始鸿雁往来,越写越勤,一天一封,以至于他放假就回家了,我难受了好多时。冷静下来,觉得不好,这是fall—in—love了。】
读到这儿,林司南微微弯唇。
初见……
真的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
他和宁心的初遇,于他而言,也美好朦胧。
那一天,她穿着米色的风衣,黑色的高跟鞋,过肩的发随意散着,背影纤细。
后来,机缘巧合下,他们认识了。
随着一次次的接触,他被她吸引,并且越陷越深。
在她出国回家前的那天夜里,他们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他接着酒劲儿向她表白,她答应了。
然后,他们接了吻。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令他心动至今。
此后无数次回忆那一幕,林司南都觉得,之所以那个吻让他那么念念不忘,其实是因为他期待已久,他早就fall—in—love了……
遗憾的是,他当时没有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应该,早点告诉她的。
宁心……
我爱你。
“宁心……”他轻唤出声。
“嗯?”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宁心奇怪。
摇了摇头,林司南却并没有回答。
事实上,是因为爱她,所以想要跟她道歉。
他的爱沉重又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自私、纠结、忧愁,他的心又那样脆弱不堪,自己总被家人影响而产生一些负面情绪,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
而他爱她,想把她也拖进来陪着他,期待她的救赎。
*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顺利的让林司南简直不敢相信。
在这之前,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而宁心会接受他的感情,是他最期待却又最不敢抱有幻想的一种。
偏偏,幻想成真了。
生怕这是个梦,他在心里无数次的问自己。
这是真的吗?
此刻在他面前的她,真的就是宁心吗?
会不会是他被人下药了,脑子里出现的幻觉?!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林司南忽然伸手“啪”地一声,不重不轻的拍在了宁心的脸上。
掌中真实的触感让他眸光越变越亮,却没有注意到,刚刚升级为他未婚妻的姑娘,脸色却隐隐变的有些难看。
打她一巴掌?
什么意思……
等到林司南回过神来,对视上宁心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啪——
握着她的手毫不犹豫的扇了自己一下,他笑的十分谄媚,“这下公平了?”
“你为什么打我?”她比较在意这一点。
“那不是打……”林司南回答的有点心虚。
“别告诉我,那是爱抚?”
“……”
后路都被堵死了。
尴尬的笑了笑,强烈的求生欲让林司南从实道来,“我以为是梦,所以想确定一下。”
“确定你怎么不打你自己呢?”
“刚才不是打了嘛。”
“……”
一时间,两人没再说话,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幼稚!
“明天……”她还走吗?
看着林司南欲言又止的小眼神儿,宁心心下了然。
不过,她却依旧选择了摇头拒绝。
“为什么?!”他哀嚎。
“我出来时间不短了,再不回去我爸妈会很想我的。”她也不能谈了恋爱就不要父母了呀,“我回去陪陪他们再回来找你,或者,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见父母?”
宁心摇头,“想多了。”
“……”
要不要这么实在。
“哪有刚确定关系就把未婚夫一个人丢在国内的,我会很孤单的。”虽然刚确定关系不到十分钟,但林司南却已经很适应这个身份了。
“我也是一个人在国外啊,陪你一起孤单。”
“宁心……”
“给了你选择了,是你自己犹豫不决。”
“谁说我犹豫不决了?”林司南被激的梗起了脖子,“我跟你一起走!”
望着他的眼中充满了笑意,宁心见他这么说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为,她觉得他会改注意。
瞥见她眸中的笑意,林司南也不禁跟着勾起了唇。
而且,笑容越来越大。
被他笑的有些发毛,宁心微微抿唇,“你笑什么呀?”
傻里傻气的……
“开心。”
“为什么开心啊?”
“觉得自己太幸福了。”他的话和他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样就幸福啦?”
“嗯。”
说起来她可能不会信,但事实上,他对幸福的要求很简单。
“有多简单?”宁心好奇。
“就是……”林司南朝她神秘的一笑,“晴天的时候可以晒晒被子聊聊天,阴天窝在屋子里,没事的时候吵吵架,打打孩子。”
“……”
宁心想,他想要的这个“幸福”变不变态她先不说。
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先有个孩子……
056 双木非林(分别)
第二天,宁心毫无意外的离开了。
自己不过是回了趟国的功夫,结果就谈了一场恋爱,多了一个男朋友,她觉得这事有必要亲自向父母说一下。
其实,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宁心自己也没想到。
总觉得这么快的敲定一段关系,让人心里觉得怪怪的。
不过,并不是排斥。
只是她感觉,自己的性格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
感情来的太突然,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但从小受到的教育和家庭环境使她成为了一个自信聪慧的人,感情怎样来,她就怎样接受,并不会过分纠结。
否则的话,一开始她就不会选择依从本心对林司南好了。
“心心,需不需要我留下?”去机场之前,边策若有所思的朝宁心问道。
闻言,她微愣。
留下他?
眸光微疑,宁心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边策的意思,“策哥,谢谢你,不过不用了,一起回家吧。”
她懂他是要留下来“看着”林司南,但真的没什么必要。
如果他们之间的恋情需要她严防死守才能维持,那她宁愿不要。
“可是……”边策有些欲言又止。
“你就别废话了,听心心的就得了。”朝辉忍不住开口,“那小子看咱们家心心的眼神跟狼见了肉似的,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是这么说……”
“哎呀,行了、行了,你可别墨迹了。”
免得边策再继续唠叨,朝辉示意朝暮和边洐将人架走。
他们几个人里面,就属边策的话最多,性格也最像个老妈子。
“策哥也是为了我好。”
“但他的话的确是不少。”
“……”
好吧,她无言以对。
喝了一口草莓汁,宁心提着包包下楼。
“林先生不来送行吗?”朝辉觉得奇怪。
“我没让他来。”
又不是见不到面了,犯不着特意折腾他过来。
而且,他脚还没完全好,昨晚胃不舒服也没休息好,虽然后者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听到宁心的话,朝辉却眯了眯眼没吭声。
恐怕……
某些人未必会乖乖听话。
反正要是换成他的话,他肯定是会来的。
事实证明,男人果然是了解男人的。
看着笑意吟吟站在两人面前的林司南,朝辉好心的给他们提供了二人空间。
拥在宁心上了他们的车,他嬉皮笑脸的望着她,讨好之意十足。
“脚这么快就好啦?”宁心挑眉。
林司南“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胃也不疼了?”她又问。
继续“嘿嘿”。
宁心也不生气,好脾气的接着问,“既然什么事都没有了,那你为什么不去上班啊,无故旷工是不负责的行为。”
“我有原因。”
“什么?”
“来送你呀。”林司南一脸认真。
开什么玩笑,他们现在可是未婚夫妻,她要出国他能不来嘛!
何况,他得确定一下她的归期。
如果短时间内她都回不来,那他就得考虑“千里寻妻”去了。
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宁心忍俊不禁。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林司南心下微疑,“怎么了?你眼睛不舒服吗?”
“你还是照照镜子吧。”
说着,宁心从包里拿出化妆镜举到他面前,让他得以清楚的看到了自己严重的黑眼圈。
应该说,是十分严重。
昨天晚上她走以后,他一夜都没睡。
兴奋的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他们接吻的画面,然后唇角就不自觉的扬起,越想越激动,越激动越睡不着。
于是……
他就这么睁眼到了天亮。
一整夜,他都在回味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人与人之间,怎么可以相处的这样缠绵,实在是太过美妙了。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林司南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就不着痕迹的往宁心身边凑了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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