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解诸问。
希北风道:“脚下踩着的自然是我们这帮人,以及咱们头上那帮人,至于伸出手想要够着什么,有酒池肉林者,有励精图治者,还有各种各样的奇葩,但是他们很多人都有这么一个共同点,寻求长生。”
“……”解诸问道:“即便是最强者也无法长生,至于虚无缥缈的飞升,千万年来也不过是风闻,设想真有那种人,真可能平时默默无闻,等到了飞升之时才一鸣惊人天下知吗?”
希北风笑了笑,道:“为什么寻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呢?那是因为实实在在的东西,他们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了,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些世俗杂务,办到了这办到了那固然开心,但这种开心只会更让他们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无法再继续逍遥享受。”
“说来说去,还是喜欢世俗的东西。”解诸道。
“喜欢固然喜欢,但是说起来,却与咱们完全不相同。”
希北风道:“咱们也许是豁出命去都有些东西想试一试,而他则是发现,世上没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金贵。且,事实上也是这样,他的命比世上的一切都金贵。他开不开心,比其他都重要。为了开心,可以耍天下人,而且也真让他耍了一次。世界几乎成了他的玩物,虽然最后还是倒霉地死了。”
“这句话总结得很好,最好还是倒霉地死了。”解诸道:“我始终认为,死了就什么都没用了,任他生前呼风唤雨,也没有用。”
“那是因为,你总想着,不死总会出头,总有一天会轮到你呼风唤雨。”希北风道。
解诸楞了一下,点头道:“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所想的,人家已经做到了。”希北风道:“你现在鄙薄人家活得短,却也在一边羡慕这人家活得爽,等哪天你也活得那么爽了,你就会觉得其他人都是傻子都是废物,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供你取乐,衬托你这个伟大的存在到底有多么的伟大。”
解诸无言。
“说得好!”赢龙忽然开口,道:“总算说出了一点实话,人活着,不如人,就是狗屁!”
“……”希北风无语,道:“您悠着点。”
赢龙呵呵,不再说话。
“咳咳。”
希北风咳了两声,道:“谈完学的标准了,接着看下一则论语,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这个说法,顶多算是从过往的现象总结出来,或者说是人的美好愿望。而且,也可以扯到阴谋论,算是为他们之前所编纂的论语,确定下基调。老祖宗的东西,后代们可以慎重一点地学习。也即是所谓的正确性。”
“那其实,从这里,也可以将论语断开来了。”解诸道:“如果没有把最重要的东西说完,他们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希北风想了一下,道:“其实,论语从哪里断开都可以,从第一则断开没有问题,从后面哪一则断开都没有问题,从咱们现在说的这一则断开,同样没有问题。而且从逻辑关系上来看,我之前从道千乘之国断开,更为功利一点,从你说的这儿断开,更符合他们的想法,或者说是他们的风格。不错。”
“难得被夸奖了。”解诸满头黑线:“但我为什么觉得宁愿不要的好。”
“那是因为跟他们的风格一样了,等于跟你的风格完全不同了。”希北风道:“在这个方面来说,我可比你要好上许多。毕竟我本身是相对认同论语的,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这里讲,但是出于种种的原因,以及个人的喜好问题,还有个人操守品格问题,论语我再认同,也不可能拿来当做人生标准。”
“然后呢?”解诸道。
希北风琢磨着道:“打个比方吧,此刻面前有一个正人君子,堪称圣人,我会很佩服他,也会乐意跟他聊两句,沾一沾圣人的福气,但是我绝不可能跟在他的身后,因为那样会把我自己玩死的。我跟他不可能是同一路人,但我还是愿意,隔着一定的距离,静静地瞻仰。”
“如果让您成为他呢?”解诸道。
“我不可能成为其他的谁,只能做我自己。”希北风道:“但如果非要让我投胎做人,而且还不能继续做自己,那么圣人这个选择,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也即是说,这是一个比较虚幻的理想,嗯,不是梦想,不是做梦都想,而是基于理的终点。”
“理?”解诸微微摇头。
“很可笑吧,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道理。”希北风道:“道理不过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切的概念都是人为赋予的。而圣人,就是理的终点,我将这种人,称为理想。但这个理想,确实无根浮萍,因为他的一切根基,都是由人为制造出来的虚无之物填充得到的。”
“不可能的存在。”解诸总结道。
希北风道:“嗯,不可能的存在。哪怕是孔子,孟子,哪怕是王阳明,都不是那样的存在,但毫无疑问,他们已经十分接近那样的存在,可谓人的终点了。人终究不是圣,所以即便做到了终点,也只是圣人。变得神圣,也是因为后世人的愿望。”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到底如何,到底存不存在。”
解诸顿了一下,道:“但还是觉得几个人有点可怜。”
希北风笑了笑,道:“你这话要是在另外一个地方说出来,怕不是要被人喷死。就你个黄口小儿,也敢说几个圣人可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老师以为呢?”解诸道。
希北风道:“被人抬上神坛,确实是有点可怜了,无论是谁,都一样的。人,站在了神圣的位置,就变得不像人了。他们也就不再像他们了。虽然大家想要记住他们,但是大家记住的真的是他们吗?”
“说到这一点,其实,大家被记住的,都不是真正的自我。”解诸道。
“记忆是暧昧的,标准是模糊的。”
希北风道:“一个人,再有名,都不可能百分百地成为资料。因为资料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写的,就一定会偏颇。更不用说,写的人,或许对那个人并不了解,就更加容易让事实走样,让某个人变成某个人。”
“既然大家都一样,那么那几个人也就一样了。”解诸道。
希北风道:“从误解的方面来说确实是一样,但是那几个人被摆上神坛后,就失去了更多的评判可能。变得越来越不像人,而像个神,被人敬而远之。只有少数闲的蛋疼的人,才会想着去了解一下,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而不是,哦,那个圣人啊,久仰大名,至于见面了解还是算了,一则怕见面不如闻名,二则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泥雕木塑的圣人,顶多拜一拜不是?”
“……”解诸无语。
“圣人,就是拿来瞻仰的。”希北风道:“如果说别人还存在着被各种误解的可能,那圣人就只剩下聊聊几种被误解的可能了。一,圣人。二,沽名钓誉。三,圣人。”
“第一个跟第三个,有什么区别吗?”解诸道。
“第一个是大家口中的圣人,第二个是心中的圣人。”希北风道:“现在我是第三,哪怕我知道他们不是圣人,也将他们当做了圣人。”
“都知道了,还要将错就错?”解诸道。
“因为,美好啊。”希北风笑了笑,道:“人,就是这样无解,有些谎言,不是说得多了就相信了,而是自己想相信了,就相信了。”
“我们还是来看看下一则将孔子彻底打下神坛的论语吧。”解诸吐槽着,顺便诵读了出来:“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确实是突然不那么光鲜亮丽了。”
希北风无奈笑道:“这就是真实的孔子,哪怕子贡粉饰了一下,也改变不了那个事实。到处求官,大的当不了,小的不乐意,偶然来个愣头青,他却讨厌别人,认为不符合自己的道,摇摇头就走了。”
“……”解诸道:“活该他最后一事无成。”
“立功,立德,立言。”
希北风道:“这三件事情被称为三不朽,有些人认为孔子三样都做到了,但其实,也就做到一个立德,还有一个立言。至于前面的立功,上台当首相一年多,就说国家得到了大治,这话吹出去也确实有点难吹。
所以我认为,孔子只做到了两样,立德和立言,至于说立功,为社会做出大的贡献,虽然留下一个学派,确实是对社会贡献巨大,但是这种事情,真谈起来,就有点暧昧了。还是归类在立德立言方面较为妥当。”
“也即是说,一事无成。”解诸好笑地道。
“也可以这么说,无奈。”希北风道:“功即是事,无立功,便是一事无成。在这个方面,说来说去,论起三不朽,最没有争议的就是王阳明了。奈何,也因为种种原因,对比孔孟,几乎就是声名不显。”(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254章 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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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到底是哪一位啊?”解诸问道:“这所谓立功,立德,立言,有什么标准,若是模糊的话,恐怕也不能怎么确定到底某个人是不是符合这三项标准。”
希北风微微点头道:“先说立功立德立言这三个东西吧,其实按照原来的顺序来说是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立德,即树立道德;立功,即为国为民建立功绩;立言,即提出具有真知灼见的言论。”
“这么解释了跟没有解释还是一个样子。”解诸道。
希北风无奈笑了笑,道:“没办法,说就是这么说。但其实能当得起不朽两个字,程度也应该可想而知。首先按他们的顺序来说,第一个立德,树立道德,个人的道德被乡里称道,能被称为立德吗?”
“至少很可能是做到了德。”解诸慎重地道。
“没错,毕竟有些人虚有其表徒有虚名。”希北风笑着道:“而且也可能有这种情况,一个心里都是黑的家伙,不小心名扬千里,乃至于流芳百世。”
“……”解诸道:“虽然我不稀罕那个虚名,但是这种事情,不得不说也很让我恶心。”
“别人该说你妒忌了。”
希北风道:“这种奇葩的情况暂且不说,咱们说说正常的情况,否则的话真是太难理清了。且说立德,主要一个标准,我认为是能流芳百世,成为一个典例一个特例,给后人树立典范。否则的话,那就只是做到了个人的德,而算不上是三不朽的立德。”
“那立功呢?”解诸道:“为国为民建立功绩,这种情况,一般很难说影响力留存到下个时代,其实要说不朽,这个是最难不朽的。”
“这个要从两点来看,我认为只要满足其中一点,就可以算是不朽的立功了。”
希北风道:“首先,可以从国家的层面上来看,平定大乱就算是一种不朽了。其次可以从时代来看,例如你修个渠,能留存个几百上千年,跨越时代为民造福,那也是一种不朽。”
“倒忘了还有这第二种……”解诸道。
“在我看来,第二种福泽更大,不过这个可遇不可求。”希北风笑了笑,道:“接着看第三个,立言,提出具有真知灼见的言论。今天我说,是个人就要吃饭。这话算不算真理?”
“前提得是个活人。”解诸吐槽道。
“呃,好吧,是个活人,就需要吃饭。”
希北风道:“类似这种话呢,真理倒是真理的,但是也有些无稽,强扯就不必了。所谓的立言,也不可能是靠这种真理堆起来的,而是得靠论语这种,有一定提炼程度,且成为一个体系,而非只言片语的真知灼见,才能算得上是立言。”
“著书立作?流传百世?”解诸道。
“基本上来说是要的,口口相传,能传多久?不过就是著书立作,能流传多久都是个问题。”
希北风道:“历史上也有许多书,因为各种原因而失传,天灾人祸都有,其中最过分的则是统治者焚毁书籍,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在我所知道的历史里面,发生过两次较为大规模的焚书事件。第一个焚书的,简单暴力,把书搜出来后烧了一波,被人称为暴君。”
“那第二个呢?想必是吸收了经验。”解诸闻一知二,笑着道。
“第二个很醒目,他换了个名头,说是编书修书整理万世书籍。”希北风讽刺地道。
“编书修书?”解诸楞了一下,佩服道:“这人端是不要脸面啊。”
“没办法,大家就吃他这一套。”希北风笑着道:“这人杀起人来,那是人头滚滚,只不过他杀人都是有名头的,名为文字狱。”
“文字狱?”解诸疑惑。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希北风道:“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打油诗一般的诗,就因为藏着国号,就被打入意图造反的行列。而且这还不是特例,终其一朝,这样的事情屡屡可见。”
“这国家短命吗?”解诸问道。
“很长寿。”
希北风讽刺地笑了笑,道:“原因有二。其一是中后期有外在压力,内部被挤成一团,许多有识之士不敢误国误民,不敢彻底反了他。其二则是,民众确实是被奴役成猪狗了,只知道为活着而活着。”
“感觉很黑暗。”解诸道。
希北风道:“不是很黑暗,而是暗无天日,但事实也证明,什么爱民如子完全是屁话,治国根本就不需要做得多好,你只要像养猪养狗一样养着民众,那么这个国家就基本稳了。碰见有敢冒出头的,见一个杀一个,杀到他们心惊肉跳,不敢再冒头为止。这才是最狠最直接最有效的治国之道,孔子论语里的那一套,反而才更容易让国家混乱。”
“……”解诸道:“您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
希北风道:“只是觉得讽刺而已,孔子提以仁治国,结果谁都不信他,最后隔了一两千的人还真是证明了,孔子那一套根本不好用,得跟孔子反着来才行。当然了,本质上是反着来,表面上却要顺着来,依旧玩着孔子的那一套,让聪明人都困在这个局里面,给聪明人套上枷锁,等他们发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泥足深陷,根本不得抽身,就只能陪着他们一起黑。”
“这国家真是有点恐怖了……”解诸有些发毛。
“当然恐怖,不然怎么长寿。”希北风呵呵,道:“人也这样,你难道没听过,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吗?世事就是这么讽刺,可怜孔子还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可怜还有那么多人把孔子抬上去。更可怜的是,把孔子抬上去,只是为了跟孔子反着来。那个王朝,在我眼里,就跟屎一样。”
“……”解诸道:“难道就真的一点可取的地方都没有吗?”
“有。”希北风道:“不止有,而且还很多,吹出来了一个盛世,吹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呵呵,养活不了人,他们怎么继续吸血,吸更多的血呢?就这也好意思说?他们不过是一帮强盗,圈养了一帮奴隶罢了,只不过以前是直接称为奴隶,或者说叫包衣。后面太多了,不得不改成民众百姓一般平民,但本质上还不是一样。”
“但这样说起来,统治者下面的人,其实不都是奴隶吗?”解诸道。
希北风道:“这是共同的本质,先天带来的罪,原罪。但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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