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看上去就像是在摆放精美易碎的工艺品。
至于一旁,那名年轻弟子也早已没了声息。
这两人很谨慎,从离开帐篷之后,就一直用神识感应着四周的一切。他们走得很慢,沿途横七竖八的尸身让他们震惊无比,但他们却没有叫出来,而是强忍着恐惧与不适,继续向着边缘探索着。
对于连山而言,这两人从走出帐篷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死人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正面厮杀,解决两个破境修士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唯一需要的,是这两人在死前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动而已。
他知道现在帐篷内那些人现在是什么感受,因为多年以前,他在十方楼有过那种恐惧混杂着焦急,想要冲出去,却又生怕出去就会死的经历。
那一次,他的师傅伪装成了敌人,甚至杀死了几名十方楼刺客,为的就是让他感受这种绝望和无力。
而现在,他希望帐篷内那些人再多体会一下,因为这样的敌人很容易解决。
于是他趴在了渊鸿的尸身上方……
当那两名弟子赶到这里,用近乎颤抖着的双手将他拨开,想要确认下面那个人的身份,祈祷着结果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拨开的人就是凶手。
毕竟,那里的死人太多了,他们的心绪太乱了,班摩还穿着圣海宫弟子的衣物。
一剑枭首,一剑穿喉,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两名弟子直到临死那一刻,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放好两人的尸身之后,他拿过了其中一名弟子手中的长剑,随后忽然拔足向着远处狂奔起来。
脚步声并不大,但已经足够破境修士听到。
他开始挥剑,左手的长剑和右手的长剑急剧的碰撞了数下。随后停歇,随后又在远方响起。
他随手丢掉左手的长剑,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回来,如同一阵狂风,直接掠到了人质们所在的那座帐篷附近。
他蹲了下来,右手保持一种怪异的拔剑姿态,就那么静静等待着。
他知道,刚刚那两人出去之后,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所有人都在猜测,或许已经猜测出了无数可能。
比如自己和所有人同归于尽了,比如自己被追杀了,比如自己还留在这里等着。
但当他们听到那飞快远去的脚步声与兵器撞击声之后,他们会怎么猜呢?
呵,外面的战斗没结束?其实那名天境长老还活着,只是双方都藏在暗处等着偷袭,然后刚刚那两名破境弟子打破了平静。
而现在,那天境长老终于追着自己而去了?
又或者,天境长老死了,刚刚是自己追着那两名破境弟子而去了?
无论如何,这些结果,应该出乎了他们一开始的预料吧?他们应该已经至少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自己暂时离开了。
所以,应该马上会有人再次出来看看了。
处在那帐篷之内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一个结果,他们无比希望确认自己现在已经安全了,哪怕是暂时的安全。
他们等不下去,他们快要崩溃了。
他们甚至会生出冲动的念头,死就死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而对于一名刺客而言,他最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敌人变得冲动。
人的坚持有时候很容易被外界的变化而改变,哪怕是原本认为错误的,有时候也可能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不由自主的去做。
这是连琴当年用鲜血给他的‘教导’,从那之后,他就变得更加执着了。
但他的敌人,却没有过这种经历……
他很顺利的等到了下一个出来探查情况的人,这一次他没有让对方走远,只是在对方路过时骤然拔剑。
虽然,他的剑根本都不在剑鞘中,但他蓄势太久了。这名破境弟子尚未走到他的附近,就毫无反抗的死在了这如同闪电般的挥击之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故技重施,也没有继续等待。
他并没有指望将所有敌人一个一个的引出来,然后逐一杀光,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里面的敌人不多了,如果继续施加那种压力,里面的人固然会崩溃,但崩溃的同时,他们可能也会杀人质泄愤。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当然还是顺手将所有人都解救出来的好。
他没有强行闯入帐篷,也没有打算悄悄潜入,他知道里面的敌人恐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现在帐篷周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感知。
他从不远处捡来了两支火把,随手丢在了那顶帐篷上方。
这样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被里面的人注意到?
三名圣海宫弟子终于等来了外面的动静,然而已经不约而同起身抬头的他们,却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帐篷上的火把很快烧出了破洞,以他们的实力,可以轻易扑灭这场火,然而他们很不理解。
这是班摩做的吗?他这是要做什么?烧死所有人,包括人质?
而最后,外面其余人怎样了?还是说,这火是另外一伙人放的,今晚来人不是班摩?
已经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了,下一刻,帐篷一角忽然给剑光撕扯开来,一道身影被长剑带着直直撞向了他们。
连山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去分身救火,更没有奢望他们逃离这已经快要彻底燃起来的营帐,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那之前,对方很可能会先对人质下手。
他需要的,只是对方从紧张的戒备之中退出来,短暂的走个神,仅此而已。
三个人,他已经可以选择正面突袭了。
噗!
长剑洞穿了最前方那名圣海宫弟子之后,毫不停留的挥向了他身边那名弟子的腰腹。
那名弟子大骇之下,连忙挥剑格挡,同时向后退避了开去。
至于第三名弟子,他并没有选择迎击班摩,而是重重一剑向着云池劈去。
他们毕竟是破境修士,纵然遭遇到这样的突袭,但只要给他们一个瞬间,他们就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班摩来了,死战也已无用,临死之前,杀光这些人质才是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被封住气海的云池满眼大骇,他奋力向着一侧滚去,却又哪里来得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剑以自己根本无法躲避的速度劈落下来。
铛!
火光在他眼前溅起,一柄长剑拦在了这一剑前方。
连山根本就没打算杀死第二名弟子,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打算对人质下手的第三名弟子。
对第二名弟子出手,只是为了逼退他而已。
当他挡下这一剑之后,这一战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因为他高大的身躯已经横档在了人质和那两名圣海宫弟子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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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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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云池等人而言,如同一场漫长无比的噩梦,他们无力改变梦的轨迹,也无法从中解脱,只能被动承受着。
而现在,当噩梦醒来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最美好的结局。
他们没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看到的只是发生在帐篷内这短促却又惊险的一战。
最终两名圣海宫弟子相继倒地,而班摩依旧稳稳站着。
“你们得救了。”
当他回头说出这句话之后,帐内响起了无法自抑的欢呼与嘶吼之声。
所有人质纷纷站起身来,哪怕他们手脚上的镣铐还没有被解开。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离班摩更近一点,无论是为了表达感激,还是喜悦,亦或只是本能的觉得离他越近越安全。
片刻后,众人离开了这座已经快要被烧毁的帐篷。
望着那繁星点点的夜空,几名弟子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而更多的弟子,则是在为那满地的死人而震撼。
这一切,都是班摩一个人做的吗?他竟然真的做到了,在这么多敌人的环顾之下,完好无损的将自己等人救出来。
这次的行动,就算是大长老云真和二长老云鉴联袂而来,也没办法做到斩杀敌人的同时,还将他们全部救下来吧?
云池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他忽然觉得,无论班摩加入迦王殿的动机是什么,就凭他刚刚做的事情,他就值得迦王殿所有人的爱戴。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甚至连感激的话都难以启齿。
“不知渊鸿……”
“那个天境中期吗?已经死了。”
人群之中,再次爆出了一阵难以掩饰的惊呼之声。尽管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由班摩本人亲自说出来,还是让他们感到了难言的震撼。
这是班摩在这场大战中杀死的第八位天境高手了,他简直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狂魔。
不,对于迦王殿,对于自己等人而言,他是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同伴’!
迦王殿拥有他,真的是太好了!
一名面容秀美的女弟子情不自禁揪住了他的袖口,用仿佛已经和他认识了很久的撒娇口吻追问道:“班摩班摩,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并没有和班摩接触过,传言中的班摩是个冷血残忍的杀人狂魔,但她现在却只觉得他是那般亲切。
她的举动,让连山本能的想要避开,无论是因为刺客谨慎的本能,还是因为想起了紫衣女子。
但最后,他却又还是任凭她抱住了自己的右臂。
而她的话,也瞬间让场内所有人都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班摩兄,刚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可把我们担心死了,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班摩你究竟是人还是神啊!”
连山微微摇了摇头,一脸落寞道:“之前那名弟子,我还是没能救下来,抱歉……”
此时此刻,谁会去因为这个原因而怪罪他?
无论如何,能有机会开口说话的,都只有活人不是吗?
“宏晟他……或许是命苦吧,唉!”云池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自责,那种情况下,任谁都没办法救下他。”
“班摩你可千万不要难过啊。”那名女弟子连忙摇着他的手臂,怜惜的语气之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哭音。
“是啊,班摩兄你已经做得够好!”
“不错,只要班摩兄你看得起,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宏锐最好的兄弟!”
“班摩兄,我为父亲当日的敌意向你道歉,你的胸襟,让人不得不折服……”说话的人,是五长老云书的儿子宏宁。
云真的弟子宏朗亦是诚恳道:“是啊,我回去后,会努力劝师傅消除对你的敌意。班摩兄此恩此情,我着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何须报答,大家是同门,本就该互相帮助。”连山不擅讲什么大道理,但他终归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是啊,这些人并非自己陷害的。这一次,自己总算能心安理得接受一次他们的谢意了。
但紧接着,他就在心内暗暗叹了口气,不行,不能沉迷在这之中。
这些人,将来很可能会是她的敌人。
而且,他们终归还是高估自己的实力了。自己一开始,其实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成功。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冒险而已。
没有哪一名天境高手是容易杀的,自己是在用他们的性命冒险。
不过好在,这次自己又成功了。
虽然没有参与什么门派的决策,但他也知道,这场大战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门派之间的全面战争,比苍罗大陆的国战要简单许多。那里的战争涉及到的地方实在太多,无论是星罗棋布的城池,还是数之不尽的民众,以及那沉重不堪的粮草辎重,都让那里的战争变得复杂无比。
而这里的战斗不同,按照现在的进度,迦王殿应该很快就会打到圣海宫的山门,到时候两派之间会做最后的决战。
希望能够早点结束吧,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
他再次想到了尹漓,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无法控制的想到她。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独来独往,再加上太羽剑派离圣海宫实在太远,他完全没有那边的消息。
他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但想来,即便那支奴隶军溃散了,以她的实力应该也能活下来吧?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尹漓,几乎也在同一时刻想到了他。
这支奴隶大军离开灵雀山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在那之后再次经历了大小十余战,其中有两次再次对上了太羽剑派的高手。
然而这两次,他们终于坚持了下来。
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有了灵石丹药秘籍的诱惑之后,中低层的修行者几乎是望风景从,甚至就连某些中小门派的高手在战败后,也选择了投降加入他们。
这玄罗大陆的奴隶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的人数从刚出灵雀山时的十万人,已经迅速发展到了两百余万。
而这,其实只是太羽剑派境内极小一部分的奴隶而已。如果能将太羽剑派境内所有的奴隶都发动起来,他们的大军数量恐怕会达到惊人的数亿……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养活不了那么多‘士兵’。而除此之外,真正具备一战之力的奴隶并不多。
这支人马之中,已经有了一支人数多达十余万的修士大军。尽管他们绝大部分只是初境窥境而已,但破境却也有了三百余人,甚至还出现了三位天境高手。
随着他们第一次将太羽剑派的攻击打退,这支奴隶反抗军的声威终于开始被所有人正视。
她没有再打着奴隶反抗军的旗号,而是将驻地放在了一个名为斩日派的山门之内,这个门派是她们在二十天前攻陷的。
占领了这里之后,她将这个门派改名为斩羽派,寓意似乎是不言而喻。一如她当初所预料的,这支奴隶反抗军,已经在渐渐向着一个正常势力转变。
现在太羽剑派南面三分之一的疆域已经属于他们,而他们的大军也在日渐变得强大。
她结合了这里的门派构造以及苍罗大陆的部分军制,在这里设立了长老分堂等许多分管政务和军务的职位。
她开始有意识的让这支大军变得更加接近苍罗大陆的军队,于是她也在这里创设了一级级的军衔。无论斗奴还是低阶修士,都有机会成为这支大军的各级将领。
她将一些简单的军队操练之法传了下去,毕竟这支奴隶大军,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能变得像苍罗大陆的军队那样训练有素,那他们的胜算就大多了。
这些大刀阔斧的改造,换作一个已经成熟的势力,是没那么容易推行的。但在这里却不同,她在这支大军之中的威望实在太高了,无论剑宗三位长老,还是那些年轻修士亦或奴隶们,都对她言听计从。
而除此之外,一个势力在刚刚成立起来的初期,往往也不存在什么保守力量的阻挠。
只是,哪怕再顺利,她终归也只是一个人。纵然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些帮手,但毕竟她才是门主。
斩羽派面临的事情太多,而她们的敌人也还是太强大了。
她这个‘掌门’不光要在平日里应付处理那些繁杂的事务,还要在战斗到来时冲杀在第一线,因为她是这支大军之中最强的几个人之一。
她很累,她从未有过这样疲惫的时候,疲惫得连修行都没有时间去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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