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无法分享。
所以李小森没办法证明自己。
格雷森长长出了口气，脸色转为平淡，挥了挥手说：“押下去，关起来。”
瑞拉尖叫道：“什么？只是关起来？这种家伙应该就地正法，杀了他！”瑞拉因为太老而失去力量了，但她的话语影响力还在，关键是在场众人真的很想杀了李小森，因为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竞选者之中，可能存在夜行者的内鬼这件事。
一时间，对李小森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这事情有蹊跷，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轻易杀人！”一个声音忽然在嘈杂的现场响起，说话的居然是林婉。
林婉身旁的脏辫黑人女孩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同伴。
只见林婉站出来，目光直视转播平台上距离李小森最近的斯卡纳，说道：“不能杀。”
斯卡纳身上的血纹闪烁不定，正如他此刻的目光，他凝视林婉，皱眉问道：“你和这小子认识？”
林婉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就事论事。”
然而她嘴上否认，行为上的有异往常，是毋庸置疑的！
医疗队的人已经赶到了，正在对巴鲁进行紧急治疗。
海洋盯着李小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了，嗓音倒是出人意料得平静，一时间把现场的喧嚣癫狂近乎失控的氛围，压平了不少。
她很认真地问李小森：“你真的不能分享么，你对巴鲁的判断，你的理由，你的证据。如果你能证明你是对的，那你就是我最佳的守护骑士人选，但如果你没办法证明，那么很抱歉，我或许不止要关押你，我还要封锁、乃至废除你的一部分能力，以确保安全，并且给与我的族人们一个交代。”
在有些方面，海洋其实非常狠辣，这点和风格温和的格雷森不同。
如果换了和平年代，自然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对李小森做处置，但现在是非常时刻，如果对李小森一人的不公平，能够让猎魔城的成员们心气平，这样的选择海洋很清楚自己会怎么选！
刚才神器动摇结界动荡的样子，虽然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是第三轮考核的内容。
但海洋很清楚，那份假象，实际上是曾经的真实——是昨天夜里，结界的确受到过的一次严重冲击的录像的重现！
所以是的，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危险！夜行者的威胁迫在眉睫，李小森对巴鲁下杀手的事情如果短时间内调查不清楚，海洋不介意让斯卡纳先做自己的守护骑士，然后给李小森一些苦头吃，来换取猎魔城成员们的人心团结！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么，怕你被直接秒了，怕自己会后悔自己的不作为，所以才出手，结果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李小森笑了，有些自嘲，“我反问一句，为什么非要我证明我是对的，你们能证明我是错的么？”
说完，李小森不再看海洋，也不理会现场更加激烈的谩骂声。
对于自己对巴鲁下手，李小森并不后悔。
因为那不只是为了海洋，也不只是因为之前的骑士誓约，的确感动到了自己。
李小森出手的根本理由，是因为他不想再做那个有能力、却太消极、太纠结、太被动的自己了！
其实意志被妹妹扭曲成始祖杀手，是李小森至今为止最大的痛，随时随地提醒着李小森，妹妹多么勇敢，而自己是个多么没用的哥哥。
李小森转过头，看向结界之外的某个方向。
虽然隔着重重阻隔，李小森依然很确定：那个方向上，有李小茜的存在。
依稀之间，李小森似乎真能看到：妹妹坐在空中的王座上，柳长生侍立在她旁边，另一边还有一个座位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赛丽）。
妹妹就在那儿看着自己。
在妹妹的身后，作为巨大背景板的，是日行者联盟的支援联军，和夜行者剧烈厮杀，血流成河的样子，在其中李小森似乎能感受到一些熟悉的气息：李幸倪、龙五、鬼剑、琉璃、羽化云、时与砂、鲁明、风铃……
而妹妹背对那惨烈的战场，坐在王座上的看似娇弱的身子岿然不动，只静静看过来，看着自己。
“帮我个忙，行么？”李小森说。
这是对琴岚传音说得。
“什么？”琴岚叹了口气。她的立场其实比较尴尬，如果这时候在那里被三名猎魔城顶尖的猎魔人联手制住的，是琉璃、羽化云、又或是曾经的柳长生，琴岚一定就出手了。但琴岚终究没经历过书院并入华夏的这一历史进程，那时候她还在通幽古路里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我能保证的，是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会有人伤害你，最终你会得到公平的对待。”琴岚说。
“不，我不需要那样的，我也不想那么被动，不想再被动下去了。”李小森却摇了摇头，“帮我一个忙。”
李小森接下来简短地对琴岚传音说了自己的请求。
琴岚的脸色变得极为怪异：“你……你疯了？”
“他们要证明，那好，我就证明给他们看好了。”李小森这一刻收回投向结界外的目光，视线回到眼下，回到现场的众人，然后李小森笑了。
斯卡纳、阿尔法、伊莉莎三个人联手摁住了李小森。
李小森本来是被压得不得不弯腰弓背的，好像被押住的犯人。
但这一刻，李小森脸上挂着狠笑，一点一点，重新挺直了脊梁！
可以听到李小森的脊椎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可想而知他是顶着多么巨大的压迫力，这是一场毫无花哨的较力，较力的双方看起来完全不平衡，一个是三级暗裔战法李小森，另一方则是三名职业六级的顶尖猎魔人。
斯卡纳自然感受到了李小森身上迸发出的挣脱的力量，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不要逼我杀你！”
李小森咬牙狠笑：“你大可以试试！”
卷5章48 乱了
这是一片形同废墟的城市。
原本在城市中居住的世俗圈的平民们，已经被疏散，这座城市目前是日行者联盟的支援大军的驻扎地。
希拉站在一座半荒废的摩天大楼的顶层，遥望夜行者们所占据的“隔离圈”，目光似乎想要穿越整个隔离带，看到更中心的圣光焰结界里去，那里有她的族人们。
战争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曾经的希拉无时无刻不散发出魅惑的气息，此时却表现得很自然。
她一身猎魔人的装束，手臂上，单边大腿上，都缠有疗伤绷带，本该是白色的绷带上灰色和红色交织，那是战场的硝烟，还有希拉与她的敌人的血。
希拉没有刻意散发魅惑，但这样身处硝烟战火之中，坚定利落的她，其实反而更有魅力。
“发动总攻么？现在？”希拉忽然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问道。
“是的，就是现在。”在希拉身后，是华夏书院的时与砂，这个如钟摆一般精准的少女一如既往，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保持着一贯的近乎机械般的精准。
在昆塔不久前战死之后，希拉就变成了隔离带之外的猎魔城成员们的首领。
当初昆塔带着一批人跑去华夏山门搞事情，没想到北美反而陷落了，如今猎魔城的成员们，大部分当然在圣光焰结界内，一小部分比如赛丽陷落在夜行者掌控的隔离带区域，隔离带之外的，以希拉为首，猎魔城的人其实不算多。
如今真正的进攻主力，不是希拉率领的人马，而是从华夏、日本、以及北欧而来的支援联军。
联军之中，又以华夏来援的人数最多，也最精锐。
当初李小森出的主意，做的那个在很多人看来形同儿戏的“qwer”改革，却在北美战场上，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华夏的职业者们，一改曾经给其他山门的“个人战力强但协作能力差”的印象，四人一组，每组都有阿罗汉、道羽士、古武者、以及一名实力未必很强但能起到团队粘合剂作用的书院士兵，而且每个人的能力，也不再是曾经那种“说的好听就是博大精深说得难听就是五花八门”，而是非常制式化的“qwer”四个技能，很有纪律性，很有军队的感觉！
对此希拉倒还好。
昆塔在战死之前，倒是不止一次感到很尴尬：本来华夏血战之后，被猎魔城抓住虚弱期步步紧逼，没想到如今猎魔城受难，出力最大的反而是华夏。
而且经过了那场血战之后，在全世界眼中，都该已经元气大伤的华夏山门，反而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
“我能问问，选择这时候全力压上、进攻的理由么？”希拉转过身来，认真看着时与砂。
日行者联盟的支援联军，如今隐隐然以华夏为首，决策方面，主要是李幸倪在做，本来对此不少人都抱有异议，比如昆塔，日本支援联军的首领唐沁，还有北欧来的那队狂战士的头儿。
但后来屡屡证明李幸倪的决策非常高明，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暂时以李幸倪为首了。
只是希拉等人还是不止一次感到奇怪：李幸倪似乎在情报掌握上，有着某种得天独厚的优势，她似乎对战场局势的了解，尤其是对那隔离带之中的情况，比其他人清楚得多！这又是怎么回事？
“院长她说，圣光焰结界内好像出事情了。”时与砂低沉道，“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隔离带之外，给予夜行者足够的压力——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顿了顿，时与砂又说：“头阵会由我带的一支队伍去打，希拉你带人配合着打第二轮。”
希拉却摇摇头，说：“麻烦转告李幸倪院长，先锋的工作，让我和我的人来做吧，这毕竟是为了守护猎魔城的战斗，我没道理不第一个上的。”
时与砂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点头说：“好，院长她同意了，请你务必小心。”
希拉没问结界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也没问李幸倪为什么会在隔离带之外，却知道隔离带之内的结界内的事情。
过去一次次的战斗，已经反复证实了李幸倪的决策的正确性。
这个曾经在修行学院建立时，惊艳了整个世俗圈，建立起新时代的能力圈的女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让全世界职业圈，都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就这样，日行者联盟的支援联军，发起了来到北美之后的最强烈的一次对夜行者的防线的冲击！
阿罗汉的大手印、道羽士的飞剑、古武者的如实质般的气血精神、书院士兵的统兵书生、东瀛剑客的剑气纵横、北欧狂战士的狂野冲杀、还有猎魔城的焰巫师的圣光焰法术光辉、以及猎魔人游走战场各处的若隐若现的身影，编织成一副巨大的战场图景！
这是比兵阁的那场圣骸战争，规模更加巨大的一场战役。
面对日行者联盟联军的玩命冲击，夜行者一方，在那血族的老妪和月族的青年的带领下，丝毫不退让，如面对巨浪的磐石，稳站原地，守着防线，正面迎上！
“这不是很好么，呵呵。”隔离带之中，李小茜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看来不止我们在圣光焰结界里，安插了人员，那位我最尊敬的李幸倪院长，也有她安排的人呢。”
“需要我出手么？”柳长生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激烈碰撞在一起的双方，轻声问道。
“不必，你呆在我身边就好。”李小茜淡淡一笑，她始终没回头看背后的情况，目光依然落在那结界之中，饶有兴趣的样子，似乎对结界内正发生的事情的兴趣，远远大过对身后战场的关心。
赛丽看不到结界内的情况，她的目力还不足够看穿神器构建的结界，事实上在场似乎只有李小茜能做到，柳长生也很勉强。
所以赛丽和柳长生，还真就是李小茜强行拉着跟她一起看戏的！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赛丽盯着李小茜，一字一顿问道。
“哦，也没什么，就是你们猎魔城的公主，选择相信了我安排去杀她的一个人。”李小茜笑嘻嘻地说出了让赛丽脸色大变的话语，“刚才真的就差一点呢，就差一点就成功了，只是很可惜，被我哥哥阻止了。”
赛丽震惊过后，再次怔住：“李……李小森？”
李小茜耸肩说道：“是啊，哥哥他……似乎又掌握新的能力了呢，他到底怎么察觉到不对劲的呢？”
说到这，李小茜顿了顿，露出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不过哥哥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啊，你们猎魔城，没人相信他呢，反而相信我的人。唉，这大概就是山门门户之见所带来的问题吧。李幸倪有句话，说的很好：如果日行者一方足够团结的话，夜行者早就败了，这句话真的说得很对呢。”
赛丽凝望着结界的方向。
她是天榜的水准，而且是唯一一个不太需要猎魔人保护的焰巫师，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人物。
但此时在她身旁的，是李小茜，还有柳长生。如果只有其中一人，赛丽还会抱有一丝脱身的自信，但她真的没办法在两人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做任何事情了。
直到现在，赛丽还不明白，华夏书院的李小森，为什么会出现在圣光焰结界之中。她一时间没能想到古代通道这条路径。
但赛丽现在真的希望：李小森能够和自己的族人们携手共进退，不要再相互猜疑了！
似乎猜到了赛丽的想法，李小茜轻笑起来，笑得有些嘲弄：“没用的，猜忌一旦产生，你们人类就自然土崩瓦解了，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别看现在外边那群家伙冲得那么凶，你信不信，等会儿我把结界内的场面，展现出来给外边那些联军的人看看，他们自己就开始打自己了？”
赛丽咬牙，目光闪烁。
“不要妄图做什么傻事哦。”李小茜轻笑着瞥了赛丽一眼，然后又再次看回结界内，“哦，好像开始了呢，我哥哥他……好像被欺负得受不了，要反击了呢。”
李小茜说结界内一定会乱。
而她要做的，只是静等结界内乱到一定程度，再把结界内的情况，展示给联军，日行者联盟便不再是联盟。
事实上，结界内的确乱了。
格雷森正一脸震惊愤怒地看着眼前的琴岚，哑着嗓子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引战么？！你是不是疯了！”
就在刚才，琴岚对格雷森出手了。
这些日子格雷森一直不确定琴岚究竟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如果她还是曾经的职业七级，那格雷森作为六级巅峰、堪称半步七级的人物，还是有自信和琴岚对战。
现在格雷森完全确定了：眼前的琴岚，未必突破到了真正的那传说中的圣境，但也绝对和曾经的琴岚，不是一个水准了。
一击，只是简单的一击，格雷森就觉得自己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为什么，你既然有这样的实力，直接站出来帮我们一起打夜行者就好了啊！”格雷森厉声喝道。
琴岚却是一言不发，步步紧逼。
格雷森忽然平静下来，看着琴岚，认真说道：“你真以为，暂时压制住我，李小森那小子就能脱身么？”
琴岚这次开口了，笑了笑，说道：“他已经脱身了。”
格雷森不可思议地低头看过去，当看清楚局势的最新变化时，他心底隐约闪过一丝后悔：“或许我就算不相信李小森，也不该表现得那么强势，或许，我该给那个华夏少年更多信任，就算要调查，也不用非要那么强硬地要关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