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生突然松开了左手中的祖剑，空出的左手，顺势一把拉住了琴岚的手腕，止住了自己脸部挨拳头之后的后飞之势。
然后柳长生右手接剑，左手陡然发力把自己拽向琴岚，然后猛地一剑粗暴的竖劈！
轰隆隆——
剑锋劈入琴岚的肩膀，嵌入其中，这一刻居然带动着整个天地，都发出了一阵阵的难以形容的巨响！
人们这才看到：琴岚身上，其实有一条条常人肉眼看不到的巨型的锁链，每条锁链都从天地虚空之中穿梭出来，狠狠捆住琴岚的手脚。
琴岚等若一直背着这些枷锁，在和柳长生作战！
而柳长生的这一剑，砍的是琴岚，震响的却是链接在琴岚身上的“天地锁链”。
是的，天地锁链，这是圣境最大的敌人。
锁链的出现，意味着圣境的实力已发挥到极致，也代表着……一名圣境的即将陨落。
琴岚的气息，就像是达到后突然失去了力量，断崖式地衰弱下去。
“妈妈，妈妈！小五叔你快点想办法啊，救救我妈啊！”龙琪儿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但被一旁的龙小六死死拉住了。
龙五此刻被那状若疯狂的血族老妪死死拖住，根本腾不出手来。
关键是，整个战场上，除了交战中的两人，根本没人能介入这场战斗好么？
那可是一名圣境，和一名引爆了战神兵器后暂时无限逼近圣境的强者的对决！
这一刻……
一名圣境即将力竭而死的这一刻……
举世皆静。
格雷森、龙五等少数半圣强者们、天榜高手们、日行夜行两大联盟正在厮杀的高手们、人不在战场但在各自的山门关注着这边的低阶职业者和能力者们、乃至那些通过直播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明所以的世俗圈的普通人们，都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无力和悲伤。
柳长生忽然怔住了。
近距离看着琴岚，柳长生突然发现：琴岚哭了。
“老、老师……”内心最深处，柳长生那少得可怜的良知，隐隐抽动了一下。他并不是疯了，终究有一部分人的情感，就像亲手杀死妹妹柳小惠之后，没人知道柳长生其实在无人的角落里无声痛哭了一场。
柳长生从来没见老师哭过。
在柳长生的印象里，老师永远是雷厉风行、铁血英气的女武神一样的存在，即便是对龙五、龙琪儿，琴岚都极少流露出任何柔软的一面。
可她现在哭了，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难过，难么遗憾，那么心痛！
柳长生不需要问琴岚为什么哭，他很清楚，近距离从琴岚的眼瞳里，柳长生看到了现在的自己——满脸鲜血和狰狞，手持祖剑，象是一个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而不是以忠义为最根本的华夏古武者。
琴岚哭，不是因为即将死去，也不是因为龙五和龙琪儿，对于丈夫和女儿，她其实没有什么遗憾，该说明白的，反正都已经说明白了。
她哭，是因为自己教出来了这么了不起的徒弟，却在最根本的大义上，错了，完全错了。
她真的好希望这样强大的柳长生、这样能够以半圣之境，抵挡住自己圣境的实力的好徒弟，可以做个好人啊。
“……抱歉，老师。”柳长生沉默了片刻，还是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剑，脸色一点点恢复了平静，甚至有些冷酷和淡漠，“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远在北美大地最北方的雪原上的小狼王，看到这，忽然叹息一声，问道：“我现在开始觉得，或许柳长生不是天榜第二，他已经超越你，成为第一了啊。”
在小狼王的身后，看似空无一人的地方，隐约有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嗯了一声，说：“他未必能赢我，但我绝对赢不了他。”
在全世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柳长生面对恩师琴岚，高举起手中的祖剑。
这一刻，就像是他加冕的一刻，天榜第一人的无形王冠，似乎戴在了柳长生的头顶上。
江山代有人才出，年轻一辈超越年老的一辈，这本该是令人欣慰的事情，但现在在人们的心头，只有悲伤。
不只是日行者，其实即便是夜行者，也会看不起背叛者。
这个世界，最了不起最强大的年轻一辈高手，居然是个叛徒，不得不说这有些可笑。
剑落下来了。
武宗祖剑，在琴岚的视野里急速放大。
琴岚再无气力，闭上了眼睛。
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没能在龙五面前柔软一次，也没机会和女儿道别，对于这个世界接下来会如何，琴岚又不是木头人，自然也是想要参与其中的，她想要阻止夜行始祖对北美猎魔城的进攻，想要抢先一步找到第三件复活圣器，想要彻底断绝夜行始祖的复苏希望，还想要和书院的那个李幸倪，真正平心静气地，好好聊聊。
哦对了，现在是华夏书院了，那女人，真的做到了呢，重建书院，还得到了华夏山门的认可，正式成为了华夏山门的一份子。
只是很可惜，这些都不可能了，因为自己马上要死了呢。
临死前，琴岚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我死之后，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制住柳长生呢？
抛开立场和大义不论，纯粹以实力论，琴岚甚至认为柳长生继续成长下去，是有望挑战复苏之后的完全体的夜行始祖的！
这样的人，如何处理？
所有的思绪和念头，到此为止，琴岚放空了自己，不多想了，静静等待死亡一刻的到来。
然而她突然有些奇怪，因为预期中的疼痛和死亡，迟迟没有到来。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幕让琴岚无比意外——
一条火焰鱼，和一条光明鱼，像是阴阳两仪的构造，彼此环绕游走成一个太极球，环绕在她的周身，好像一个护盾。
卷5章61 为了守护的进击
虽然和上次见，又有些不同了，但琴岚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护盾，正是李小森在第三轮选拔中，用来保护海洋的那个护盾类的法术能力！
片刻的意外和怔愣后，琴岚丝毫不觉高兴，反而愤怒起来，厉声喝问道：“李小森？妈的，你这小鬼干什么，这时候跳出来，找死么？”
在她看来，连她这个圣境都搞不定的对手，李小森怎么搞定？
话说这小子是怎么挣脱自己的束缚的？
一想到是李幸倪那女人，通过林婉，让自己限制李小森加入战场的，而自己居然连这点都没保证，琴岚不由又是恼火，又是没面子——都最后关头了，她还是不肯柔软下来，不肯在一度被她认为是情敌的李幸倪面前丢面子。
果然，李小森的护盾，很快破碎了，根本挡不住柳长生的剑太久。
但李小森趁此机会，已经飞快地发动强攻式，如一道闪电般，掠过战场，把琴岚从柳长生的剑下，抢了出来。
“你这个臭小子，你——”琴岚愤怒地挣扎着。
李小森却只淡淡回了一句：“闭嘴。”
琴岚懵了，片刻后才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
李小森低头瞥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说：“闭嘴啊，没听清么，还要我重复第三遍？”说到这，李小森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两次了，你已经两次完全不顾我的意愿，把你的意志强加给我了！他妈的，我不管你这套用在龙五先生身上是什么样的，但我又不是你老公，我没理由忍你一次又一次吧，你这个老女人！”
琴岚敢对天发誓，如果不是被天地锁链拖得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她绝对会跳起来暴打李小森一顿！
这臭小子跟谁没大没小呢？
天呢，这小子是活腻歪了呢，敢怎么对自己说话？！他居然敢叫自己老女人！！
李小森骂完之后，似乎心气平了，反手一丢，把琴岚丢给了身后飞速赶来的龙五。
琴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在软绵绵地从李小森手中飞出去的一刻，她看到了——李小森的肩膀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他终究挨了柳长生的剑，为了把琴岚一个其实已经必死的人，从柳长生的手里救下来。
“我是局外人，按理来说不该多废话的，但……”李小森的声音送入琴岚的耳朵里，“至少跟龙琪儿道个别再走吧，你堕入通幽古路的日子里，她是最难过的人了。”
琴岚：“……嗯。”
这个刚硬了一辈子的女人，到了这时候，尤其是躺在龙五怀里，近距离看着哭着冲过来的女儿的脸庞时，终于还是刚硬不起来了。
她张了张嘴，说出来的是：“琪琪，对不起……”
没人想到李小森会在最关键的时分，突然间横插一手。
不过只是意外，倒是没多少振奋的情绪生出来。
看过柳长生之前的战斗力，哪怕是对李小森最有信心的那一小批人，都不认为李小森有资格挑战柳长生。
没看其他天榜高手都躲得远远的么？
你李小森不过是引动过天榜碑的虚影，又不是真的天榜高手，有什么底气这么大刺刺地站在柳长生面前？
“有意义么？”柳长生倒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李小森，这是两个人自华夏血战之后的第一次面对面，“就算我不杀她，就算你救了她，老师她也活不久了。她在世界规则下展现了自己的全力，这是必死的。”
李小森揉了揉肩膀，伤口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然后他认真看着柳长生，回道：“有意义的。”
“什么意义？”柳长生哼了一声，“别跟我说什么老师不该死在学生手里这种没营养的漂亮话。”
李小森笑道：“那倒不至于，我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你称心如意罢了。怎么样，眼看着能杀死的人，从剑底下就这么溜走了，是不是很气？”
双方的不少人，尤其是身处世界各地、关注着这边的天榜强者，听到这都忍不住皱眉头了。
这个李小森，到底在说什么？这时候还激怒柳长生，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下方的战斗仍在继续。
龙五不得不回头帮助格雷森，因为短暂的离开，格雷森就已经险象环生了。
而天空中，圣境级别的大战暂落帷幕，换了个不该出现在这个顶尖战场的人，也就是李小森，站在了柳长生的面前。
可以看到，李小森那句半调侃、半挑衅的话语之后，柳长生虽然没吭声，但眼中煞气已经在凝聚了。
撕下了温和的外表，柳长生现在完全是一头狼，一头贪婪求力量、求长生的狼！
海洋叫道：“李小森，快点回来，就像琴岚大人不能久战，柳长生那家伙看起来也不是可以无限制地维持在那种战力高点上的。快点回来，跟我联手。”
柳长生对付琴岚的站术，是拖。
日行者目前的策略，其实也是拖。
那边的血族老妪，没办法长时间支撑龙五和格雷森的联手夹击的。
拖到龙五和格雷森腾出手脚，拖到柳长生的力量衰减，就是海洋出手，动用传承神器灭杀李小茜的时候了。
没想到，李小森却摇了摇头，没回到海洋身边。
海洋不由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是我的守护骑士啊，不站在我身边算什么合格的守护骑士？”
李小森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说：“我和公主殿下是搭档，那么麻烦公主殿下接下来做我的支援，就像贝恩和贝拉的组合，好么？”
海洋又气又急，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亲自选择的守护骑士，居然会在临战的时候不管自己，还要自己做他的后援？
“李小森那家伙在干什么？”斯卡纳、阿尔法、伊莉莎、以及刚刚苏醒过来的赛丽，都皱着眉头，无法理解。
日行者联军中，和李小森相熟的羽化云、时与砂等人，也是十分不解。
只见李小森慢慢压低了重心——
他这是真的要和柳长生干架？
和一个刚刚逼平、甚至战胜了圣境的琴岚的对手，正面硬干？
他疯了吗？！！
琴岚倒下之后，这一仗，就不能硬打了，必须拖着打。
“抱歉，院长大人，我这就去把李小森拉回来。”林婉这时候已经苏醒过来了，回到了李幸倪的身边，满脸愧疚地说。她奉命看住李小森，却被李小森脱身了，要不是李小森也错估了林婉如今的实力，错估了李幸倪的底细，林婉估计要昏迷更久的时间的。
李幸倪却没吭声，她远远看着李小森此刻的表情，到了嘴边的那句“你去把他拉回来吧”，迟迟说不出口。
在李小森脸上，李幸倪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不理智，没有曾经的那种疲惫感，也没有后来一度抛弃记忆的没心没肺的动物感，而是一种沉着和冷静。
看表情，李小森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问题是……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站在李幸倪的角度，倒是不认为拖着打就完全是对的，柳长生是不能用常理揣度的，更何况到目前为止，柳长生身后的正主儿李小茜，可还没动手呢！
此时此刻，李小森面对柳长生，知道这是自己突破到四级之后的一战，更知道这是一场硬得不能再硬的硬仗！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都成为猎魔城的守护骑士了啊，李小森，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个奇怪的家伙。”柳长生轻轻挥舞着手里的祖剑。
没有圣境的压力，他根本不需要炸兵，于是渐渐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
除了脸色变得很是苍白，他看起来一如最初。
“你的公主殿下，正在呼唤你回去保护她呐。”柳长生笑道，“怎么，作为合格的守护骑士，你还在这里跟我面对面，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柳长生轻轻挥舞祖剑，盯着李小森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沉的煞气：“你就这么着急着死在我的剑下么？”
“没有的事，我现在可想活了，从没这么怕死过。”李小森把重心压得更低了，这是他从未展露过的一个预备式，整个人就像是一张拉紧到极限的弓。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一战没了琴岚，就要拖着打。
李幸倪则认为拖着打未必一定是对的，但也承认这是比较保险的办法。
李小森却知道：不是的，这一战，不能拖，拖就输了。
他也不是忘了自己是公主的守护骑士这件事，更没有忘记这场北美大战的核心根本，是李小茜要杀海洋这个猎魔城传承神器的使用者。
“但有的时候，最好的守护，反而是……进击啊。”
李小森默默道。
他盯着柳长生，忽然有些没头没脑地抛出来一句：“距离你下一次炸兵的可用时间，还有多久？三分二十秒，还是三分三十秒来着，我不太了解熔兵炼体，有点记不清了。”
这一刻，柳长生的脸色陡然凝固了。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骇，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刹那间的失态，终究被李小森捕捉到了！
“你说什么？”柳长生厉声喝道。
李小森笑了，从对方的反应，就已经确认了：有关熔兵炼体的信息，自己所知道的那有限的部分，倒是没记错。
既然“炸兵每使用两次就要休整一段时间”的信息，自己没记错，那么，另一个关系到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能否成功的重要信息，应该也是没错的了。
这就够了。
在一双双疑惑的、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下，李小森蓄力到极致，然后发力、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