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森在海洋的搀扶下，与联盟的天榜强者们站在一起，也沉默着。
大雪山上下，乃至全世界关注着这里的人们，都沉默着。
所有人看着地上那挣扎着、蠕动着的柳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分明终于干掉了一个恐怖的凶徒，但看着人生即将走到最后的柳长生，李小森并不觉得特别开心，释然当然有，却也有挥之不去的遗憾和叹惋。
“我……我要死了么？”柳长生痛苦地翻滚着。
如果他完成了茧化的最后一步，那说不定连李小森、琉璃联手，都杀不死他。
但就差那么一步，柳长生被琉璃击中要害，并且中断了茧化的过程。
“救救我啊，谁能救救我？”柳长生虚弱地喊。
这样的他，哪里还有半点之前一人压制众多天榜高手的气势？
“好了！你毕竟曾经是我们华夏山门的一员，也是联盟的一份子，不要这么窝囊，死得有尊严一点！”羽化云咬牙，喝道。
可她嘴上说得冷厉，眼中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其实在羽化云心里，始终有一块角落，那里有个羽化云印象中的柳长生师兄，温和、宽厚、正值、才华横溢。同属华夏山门的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妹，但也以师兄师妹相称。
而现在，曾经那个可敬的柳长生师兄，后来弑妹叛门的恶徒柳长生，就要死了。
“尊严？死了还有什么尊严？我想活啊，我真的想活！”柳长生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羽化云，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的身子发癫一般地颤抖，每次抖动，都会有一件战神兵器，从他体内跌落出来。其中大部分兵器完好无损，一小部分则破损严重，这些破损的，都是柳长生用来施展“炸兵”才毁掉的。
当最后一件战神兵器跌落出来后，柳长生整个人的模样，完全变了。
之前他只是枯瘦，依然年轻，此刻却是一头干枯稀疏的白发，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就是他盲目追求强大、强行修炼“熔兵炼体”的问题了，修行带来的损伤和透支，让他老化得非常严重，曾经的无敌一般的强大表象的背后，是透支的生命力和寿命。
“早知道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哥哥就不杀你了啊，小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柳长生喃喃，声音越来越低。
他眼中淌下两行血泪，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然后他的双眼变得空洞，整个人就此定格，不再稍动。
卷6章69 完整
“……结束了。”羽化云看着再没有生命气息的柳长生，低声说。
“是啊，结束了。”加布鲁一屁股坐倒在地，苦笑着看了眼手中的双斧，斧刃无声裂开，随后整个斧面碎裂开来，其实加布鲁体内的情况，就和这斧头差不多，千疮百孔。
唐心站在大雪山上，放眼四顾，这一战给剑馆带来了太多的创伤，好在最终赢下来了，无论是对雪原唐晶率领的俱乐部，还是强得宛若怪物的柳长生。
唐心走到李小森身旁，这个素来沉静的少女，在大战之后罕见地流露出激动的神情，当然也因为她内心深处真的很感谢李小森，能够先后干掉雪原唐晶，又在杀死柳长生的苦战中，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李小森，谢……”谢谢没说完，唐心便咕咚一声倒下去，一头撞在李小森胸口。
李小森虚弱得险些被唐心带着一起摔倒，勉强扶住对方，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胸口，李小森心里明白：在和柳长生的对决中，唐心所承受的压力其实是最重的那一个，毕竟只有她能以最纯粹的心剑术，近距离缠住柳长生。
一对浑身浴血的剑客打扮的青年男女，来到近前。
李小森知道这两人是唐心的嫡系，笑着把昏迷过去的唐心扶着交给对方，这两人没说什么，投来感谢的眼神，然后匆匆搀扶着唐心去做应急治疗。
“看这样子，夜行者好像是真没有露面的意思？”海洋一直在李小森身边，她左右看看，有些疑惑道，“按照夜行者的行事风格，如果要出手的话，刚才我们和柳长生血拼到最关键的时刻，他们就该露面出手的。好奇怪！”
“或许我们想多了呢。”塞丽走上前来，“我觉得，或许永夜堡垒在过去的三年里，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吧，否则没办法解释。”
李小森说：“我也觉得不必太过紧张，当然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这个自然。”塞丽微笑，目光扫了一眼海洋搀扶着李小森的手，微微蹙眉，然后说，“殿下你伤得不轻，让我来扶李小森吧，殿下你赶紧去疗伤。”
塞丽属于那种比较识大体的人，即便在大战之后，依然很是在意猎魔城公主殿下在世人眼中的形象。
现在全世界的目光——职业圈、能力圈、世俗圈——都看着这里。
倒不是塞丽对李小森有什么意见，她本人其实很欣赏李小森，心底里也颇有些好奇，但在塞丽心目中，让猎魔城最尊贵的殿下亲自搀扶，还是不太好。
李小森很敏感，本打算说不用搀扶自己没问题，事实上在场这么多人之中，以自己的恢复能力最强，李小森并没撒谎，自己的确很快就能恢复不少体力和状态。
但没想到海洋笑道：“好啦，大家都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哪还有那么多顾及？况且李小森三年前就是我的守护骑士啊，我扶他一下怎么了？”
说着还转头冲李小森眨了眨眼。
塞丽似乎还想说什么，斯卡纳这时候走过来，说道：“好了塞丽，别想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好好享受这一刻吧。”
塞丽一怔，这才发现：大雪山剑馆上下，商圈内外，所有参与了昨夜到今天的战斗的人，还有全世界各地通过直播看到这一战的人们，声音由低到高，渐渐爆发出激动的欢呼！
“赢了！呜呜，我们赢了！”不少人又哭又笑，这一战的牺牲或许比两年前的内战更大，但无论如何，还是艰难地赢下来了。
“好啦你还在发什么呆啊，功臣先生？”海洋轻声笑着在李小森耳边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李小森正疑惑着，就感到羽化云和斯卡纳，一左一右，抓着自己的双手高举过头，面向全世界，正式宣布这一战的胜利。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你应得的荣耀，如果没有你，我们的确不可能赢下这场战斗。”斯卡纳瞥了一眼脸色不太自然的李小森，说道，“我知道三年前我们一度不太愉快，但现在我真心地说一句，谢谢你，以及欢迎回来！”
李小森还是有点懵：“哦哦……”
羽化云微微翻了个白眼，说：“你是不是以前隐藏身份假扮其他人的次数太多了，习惯躲在暗处，反而不知道怎么站在阳光之下了啊？”
李小森心说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联盟各大山门之间居然这么团结了，斯卡纳和羽化云一起拉起自己的手，面向全世界，做出胜利的姿态，这在三年前完全无法想象啊。
看来三年的时间里，这个世界的确变了不少，比如俱乐部的出现，的确给联盟带来的巨大的伤害，但与此同时，客观上也的确让联盟内部各大山门之间，变得更团结了。
欢呼声山呼海啸一般，李小森甚至仿佛能听到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亿万人的呼喊，喊着他的名字：李小森。
这是李小森从未感受过的，无论是在家乡森德洛，还是三年之前，李小森更多时候感受到的是不合群、被排斥、被猜忌、被憎恨。
从来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多人真心诚意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只为感谢自己在刚才的战斗之中所做的一切。
实在是有点太不习惯了，李小森甚至明显地脸红起来！
但就像斯卡纳刚才说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享受这一刻就好。
包括李小森自己在内，所有参与围攻柳长生的人，都伤得很重，哪怕是最开始就被柳长生打得跌出核心战团之外的王皓和凯瑟琳娜，也是站立都很困难。
但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不能打完了立刻就走。
因为这不只是一个人两个人的战斗，是整个联盟、整个世界的战斗。
李小森这些人站在这里，就是一种象征，一种保障，给予全世界的人们以安全感和之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能度过去的信心。
“复苏”的能力默默起效，李小森吐了两口血之后，人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站立没问题了，不像刚和柳长生打完时，双腿完全是飘的。
反倒是左右两边的羽化云和斯卡纳，表面强打精神，实际上反而要李小森悄悄帮衬着些。
“你们要是真的累，差不多可以去歇一歇，好好治疗一番啊。”李小森有些无语，压低声音说，“不然像这样，你们俩其实和挂在我身上没区别，我压力很大啊。”
“少废话。”羽化云咬牙，“我警告你，李小森你要是现在敢松手让我倒下去在全世界面前丢脸的话，你就完蛋了！”
“……”李小森一脸无奈，“好吧。”
被欢呼声包围的不适应感渐渐褪去，惨烈苦战中遭受的伤势，也在悄无声息中，迅速好转。
这一刻，静静体会着自身的状态，李小森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完整感”。
在此之前，李小森一直在开发专属能力的道路上：兵阁的圣骸战争中，李小森正式成为超级生命，之后的华夏血战，李小森主要专注于“强攻式”，随后在北美战役里，则是从无到有地开发出了“小小茜”，来到剑馆之后则暂时放下三年前的所有能力，研究起曾经的自己并不擅长的斩术和剑道。
至此李小森霍然回顾，惊觉自己原来已经在超级生命“暗裔战法”的修行道路上，走了这么远了。
不同于战斗法师的修行道路，这条全新的超级生命之路，是没有前人的经验，没有模板，没有蓝本的。
自己一路摸索而来，始终有缺。
而现在，被动技能“复苏”和“洞彻眼”，q技能“强攻式”和“强攻之矛”，w技能“小小茜”、“杀意嗅觉”，e技能“千幻书生”、“谦之盾”、“龙之狙”，以及最新开发出来的r大招“灵刃武士”——李小森终于可以拍着胸口，自信地说一句：“暗裔战法已经初步成形了，不再是一个原始、粗糙、有明显不足的新生的超级生命类型！”
虽然肯定还有进步、完善的空间，虽然那“挑战升级”时意外产生的“猩红姿态”，依然在李小森心中，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令人非常在意的阴影，但真的，暗裔战法的生命形态和能力组合，至此初步完整。
完整意味着“成体系”，意味着“可传承”，这是看似不起眼、但其实非常重要的一道分水岭。
也只有在达到“初步完整”之后，李小森与人生下的子女，有可能成为宇宙中的第二名、第三名暗裔战法。
所以真的很神奇，这种可能成为一支全新种族的先祖的感觉。
“只是，我和小茜之间，现在这种奇异的联系感，和我终于获得了‘初步完整’，有关系么？”李小森心里琢磨着。
妹妹已经被带下去了，和唐心一起，在接受治疗。
若是按照李小森惯常的以妹妹为重的行事风格，他早就亲自跑去查看小茜的情况了，但事实上李小森并没离开，依然和羽化云等人呆在这雪山之巅。
这并非李小森贪恋被欢呼簇拥的感觉，而忽略了妹妹，相反，李小森的注意力，其实始终没离开过妹妹李小茜。
李小森发现自己并不需要亲自过去查看，反而依靠自己和妹妹之间那种新出现的奇异的联系感，就能隔空感知到小茜的身体状态，甚至比自己亲自去用洞彻眼查探，感受得更清晰！
仿佛自己和妹妹之间真的变成了血脉相连、心灵相通的双胞胎！
李小森暂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心底里隐隐觉得：这或许和自己生命形态和职业技能的初步完整，并不相关，而是某些其他的原因所导致的结果。
卷6章70 军师
“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等小茜醒来，我再和她一起研究研究这奇异的‘联系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李小森心说。
战斗法师的直觉都很强，这点在李小森成为暗裔战法之后，并没减弱。
李小森本能地感到：这种联系感或许并不是坏事。
反正到目前为止，李小森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和妹妹之间的距离又拉近许多。
欢呼声还在继续，这让柳长生坐在那儿死去的尸体，显得格外冷清，像是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其实还有不少事情，想要从这家伙嘴里问清楚啊。”李小森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当然不是对柳长生这个人渣的死而遗憾，只是这家伙究竟从何得到战斗法师一族的熔兵炼体，又对史前时代那第一位造访地球的自己的战斗法师前辈“洛德森”知道多少——这些秘密，恐怕要随着柳长生的死，而永远尘封。
除了熔兵炼体之外，那位自称“洛德森”的不知名的战斗法师前辈，还留下了什么吗？
他当初在史前时代的那场古代能力文明对战夜行者的神话战争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之后得找个时间，去北欧职业圈看一看。”李小森想了想，有了决定。
在之前的战斗中，柳长生提到过：北欧的宫廷剑士一脉，似乎和那位“洛德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宫廷剑术标记破绽、击打破绽的手法，其实颇有些战斗法师的能力的影子。
李小森又想到，北欧职业圈的那两大山门——宫廷剑士一脉和狂战士一脉，常年呆在北欧的极寒之地，有些离群索居的意思，据说他们其实世代镇守着“通幽古路”的入口。
而通幽古路，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存在，那里是半圣破入圣境的试炼场，也是天榜碑真正本体的所在。
如果那位“洛德森”真的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很有可能就在北欧职业圈，在那通幽古路之中吧？李小森心里琢磨着。
或许只有在那通幽古路，李小森能真正了解这个至今都让人觉得看不懂的地球世界，了解史前时代的秘密，了解洛德森、夜行始祖、还有那位古代大学者拉尔斯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那条神秘的道路，或许是一切缘起之地也说不定呢。
一阵风吹过，柳长生苍老干枯的身体，从瘫坐的姿势，扑通一声倒下去，额头撞在地面上，整个人化作了一片片粉末，随风消散。
这个一辈子努力想要活的超级天才，身体强度冠绝古今的人物，最终却是什么都没留下。
在他身体消散的地方，则无声无息地，多出来了一块透着古老沧桑气息的怀表。
造型倒也不怎么特别，但看着这块怀表，仿佛可以看到沉淀在其上的时光。
这正是第三件始祖复活圣器，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始祖之力！
传闻夜行始祖之所以能成为夜行始祖，正是从这块怀表之中，得到了她最初的力量。
始祖骸骨、始祖意志、加上始祖之力，组合在一起，便能真正召唤出夜行始祖的本体，令她从最深沉的沉眠之中，彻底苏醒，再次以恐惧支配这个世界。
“柳长生没说谎，他真的得到了第三件复活圣器！”李小森脸色凝重起来，目光却不看那怀表，而是扫过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