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眉摸着胡须的嘚瑟样子，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揍一顿。’
‘……’
陈青帝慢慢的说，青青细细的听。
有时候会沉默，有时候会断断续续，有时候陈青帝会怔怔的看着青山绿水白雾，无声流泪。
一个男人流泪，并不代表软弱，反而能侧面证明，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青青每次起身替他擦拭的时候，就会小声安慰道，你这样伤心，他看到了会不踏实的。
“我对不起师父。”陈青帝哽咽出声。
如果早一点成家立业，如果早一点完成老怪物的夙愿，哪怕老怪物真的道死身消，也会走的无怨无悔，了无遗憾。
可最后？
陈青帝既没有送老怪物最后一程，也没有兑现自己当初许下的诺言。
一切成空。
再想起，懊悔不已。
青青拍拍陈青帝的肩膀，没有继续用言语安慰，而是静静的搂着他的脖子，随之沉默。
从山中白雾弥漫，到日过三竿骄阳似火，再至黄昏落幕天地宁寂。
陈青帝一直捧着酒，站在山崖间。
许久，他才重新将视线移至手中酒，倾覆之下，美酒成河，缓缓坠落，浓郁芬芳的酒香，飘散于天地之间。
陈青帝双手托举，面朝前方，一字一句沉声道，“我祭山河一杯酒，希望师父一路走好，不孝徒陈青帝！”
青山处处埋忠骨。
何须马革裹尸还？
犹记得当年西凉山中，师姐第一次解析这首诗的时候，陈青帝心中泛起的那种迷恋，向往以及豪迈之情，至今记忆犹新。
只是真的轮到自己的师父埋骨青山之下，才幡然顿觉，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除却豪迈洒脱，还多了那么一点悲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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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4章 贻笑大方
最后一口酒，陈青帝留给了自己，酒香本甘甜回味无穷，但滑入喉管的刹那，却泛起阵阵酸楚，有点苦。
陈青帝背手擦去嘴角的酒渍，一掷手，空荡荡的酒坛滚落山崖，旋即化成无数碎片。
断剑山。
空濛幽远，风景盛美。
一轮斜月，高空沉坠，柔光三万道，覆盖苍茫山川。
陈青帝想着自己的师父如果真的长眠于此地，兴许会睡的很踏实，一咧嘴，泛起微笑，“师父，三年后青帝要是不死，往后年年来这里陪你，好不好？”
一声叹，无人回复。
陈青帝冲着青青笑了笑，“我们走吧。”
咔嗤！
岂料这边才说完，一道细微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如风平浪静的汪洋，陡然掀起惊雷骇浪，震荡的声音，越来越大。
那种音潮，宛若大地在决裂，山河在崩盘。
陈青帝蹙眉，低头一看，才发现断剑山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决裂出一条狭长的裂隙，太深了，仿佛当头接下拦天一剑，被硬生生的斩开。
“你到一边去。”陈青帝提醒青青，然后伸手抓了抓泥土，沉默不语。
这一次回来，陈青帝本着速去速回的打算，所以这一路并不关心其他，但这片天地似乎在决裂，在崩盘。
尤其是断剑山这一幕，让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难道要变天了？
这很不符合常理。
呜呜呜！
忽然间，一道空灵嘹亮的鸣笛声，徐徐响起，那种扣人心弦的声音，太清澈了，能直击人灵魂。
因为此时天地昏暗，只有些微的月光照射山川，所以陈青帝循着声源的位置，大致看到斜坡下的一条河流中，隐隐绰绰出现一梭轻舟，非常模糊。
轻舟摇摆，随风漂流，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陈青帝瞩目凝视，终于看到轻舟上，有两人，一位紫色长袍，长笛放置于唇边，徐徐吹奏，将她渲染的恍若仙子。
余下的一位则是书童打扮，属于少见的女扮男装，年龄不大，十七八岁出头。
陈青帝视线一晃，继续凝视吹奏长笛的女子，不得不说，此女子姿容堪称国色天香，但奇怪的，她气质空灵，神态写意，似乎并不属于人间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陈青帝嘀咕，冥冥中总是感觉，这片天地在发生难以控制的大变故，气氛诡异。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伴随着山川决裂而出现，更是诡异。
呜！
经由长笛最后一道高亢嘹亮的呼啸，曲音结束，女子放下乐器，目视向陈青帝所在的位置，看样子，彼此都在第一时间洞察到了彼此的存在。
陈青帝长身而立，高高再上的俯视。
哗！
紫袍女子突然脚步一点，迎着月光闪动的河面，径直而上，跃至陈青帝。陈青帝眉头拧成一条缝，挥手间，隔空探出一掌。
轰轰轰。
双方于河流之上进行了短暂的一掌试探，刹那间，大河如鼓，漫天浪潮，滚滚如龙吟，一路绵延几十米，相继炸开。
“我来自第三界，凌剑秋！”这位本名为凌剑秋的紫袍女子很干脆，凝视陈青帝一眼，当下便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陈青帝蹙眉，“第三界。”
数日前，他在凤天城遭遇宁之川的时候，对方也开诚布公的告知于他，自己来自第三界的一个宗门秋水剑谷，是来红尘俗世历练。
第三界？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因为有了宁之川的前车之鉴，所以陈青帝表情方面并无异样，但心里就不得不多加考虑一番，这个第三界究竟是何玄妙之地？
“你不是俗世人？”陈青帝反问。
凌剑秋淡漠的神色自上而下瞥视陈青帝一眼，语气高傲道，“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你只需明白，我第三界之人，这次决意统治红尘俗世。”
“看你的样子是江湖人吧？当我奴仆如何？”凌剑秋紧随其后道出这样的要求。
陈青帝咂舌，这女子看着美丽，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感，而说出来的话也是高高再上，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很孤傲。
“奴仆？”陈青帝挑眉。
“我家主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愣着做什么？速速过来下跪请安！”凌剑秋身边男装打扮的童子呵斥道。
陈青帝撇了她一眼，神色不屑。
“你什么眼神？瞧不起我吗？”童子一看陈青帝的表情，立即大呼大叫道。
凌剑秋保持沉默，任由自己的童子狐假虎威。
“喂。”童子久见陈青帝不理会她，伸手点指向陈青帝，“你这个家伙听不听得懂人话？让你跪下请安，没听见？”
“你再对我大呼小叫，后果自负。”陈青帝目光眯成一条缝，隐隐有利剑出鞘的凌厉气势。
童子张张嘴，话到唇边，硬生生的被自己压住，她刚才一刹，似乎从陈青帝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浓郁的杀气。
她怕自己再话多，真的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你的童子很不招人待见。”陈青帝回望凌剑秋，语气清淡。
凌剑秋笑，“我的奴仆我自会教育，不需要你挂心。”
陈青帝无声一笑，转身要走。
“站住。”凌剑秋忽然开腔，“你叫什么名字？”
“跟你有关系？”陈青帝挑眉。
“哼。”凌剑秋晒然一笑，“当然有关系，不出三年红尘俗世的所有江湖高手都会被我三界之人统治，你告诉我名字，假以时日我也许会多加照料你一番。”
“照料？”陈青帝反问。
凌剑秋孤傲的神色突然一滞，身体瞬息紧绷，这是遇到威胁的迹象，很显然，此刻的陈青帝给了她不好的感触。
她喉咙哽了哽，欲言又止。
“说这些话的时候，最好拿出实力，不然就显得贻笑大方了。”陈青帝一抽袖袍，转瞬消失，他无心与人起纷争，当务之急是见师姐一面。
“主人，你怎么放他走了？这种狂妄之徒就该镇压。”童子打抱不平道。
凌剑秋摇摇头，语气颓然道，“这个人很强，不好对付。”
童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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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章 发如雪
这个人，不好对付！
凌剑秋看似简单的七个字，却给坐下童子极大的震撼。
她的主子是谁？可谓是第三界百年来无可争锋的武道奇才之一，现如今，才第一次进入红尘历练，便遭遇了一位强者的嘲讽。
什么时候，红尘俗世的江湖高手，也可怖到了这个程度？
童子不愿意相信，她摇摇头，溜须拍马道，“分明是主子不想和狂妄之徒过招，这个白发苍苍的年轻人哪是主子你的对手？”
凌剑秋抿嘴一笑，似乎对童子的马屁极为受用。
惊鸿一笑之后，她的目光缓缓收敛，旋即自言自语道，“第三界已经有秋水剑谷的门徒提前动身了，我要尽早找几个对手较量较量，看能不能收为奴仆。”
“到时候这片天地真的发生宗中长辈预测那般，出现返祖迹象，我宗门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童子心有震撼，尤其是听到‘返祖’二字的时候，整张脸变得苍白如雪。第三界传言，这片养育了无数人的红尘俗界，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发生决裂，据传要返祖。
“主子，这件事真的会发生吗？”童子小心翼翼道。
凌剑秋没吱声了，低着头摆弄手中的长笛，看似神色淡漠如水，浑身却散发冰冷的气息。童子自知问的太多了，识趣的闭嘴。
……
彼一段陈青帝快马加鞭，一路疾驰。
按照陈余生当初告知的讯息，他知道苏惊柔身处凤天城一直在等他的消息，更知道自己的师姐，如今正在烂陀寺带发修行。
烂陀寺。
此乃凤天城最大的寺庙，建立于古代，历经百年风雨，依然屹立不倒。
陈青帝抵达凤天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所以简单的洗漱整理一番便去睡觉，他准备第二天去看看。
从桃源归来，陈青帝因为老怪物的事情已经耽搁了三天，余下有限的几天，他想尽快的解决后事。
此时正值草长莺飞的季节，阳光和煦且温暖，前往烂陀寺虔诚朝拜的普通人很多，偌大的广场，人满为患。
陈青帝为了避人耳目，带上了一顶帽子，以免因为苍白的头发，导致更多人的意外关注。
大雄宝殿内，钟鸣鼓捶。
陈青帝望着人头攒动的现场，几分钟逗留，找到了这座寺庙的主持，很凑巧，这个主持正是当初收留苏惊柔的静安主持。
“主持，我想找个人。”陈青帝双手合十去，虔诚的朝着静安主持礼拜，然后语气恭敬的询问道。
“阿弥陀佛。”静安口诵佛号，微微点头后，说道，“不知施主需要找谁？”
“我想找师……”陈青帝说到这里，语气明显的顿了顿，然后他换了一种问法，“我找烂陀寺唯一一位带发修行的她。”
她！
这个字或许用的隐晦，但唯一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子，倒是很轻松的让静安知道了陈青帝此行需要寻找的人。
“她不在前亭，施主请跟我来。”静安点头，示意陈青帝跟随。烂陀寺后方有一套很大的院落，常备的设施有住处，藏经阁，以及厨房，洗漱间。
走过几道长廊，途径几处花坛僻静处。
一座明显孤立的木屋，安安静静的落身于漫天飞舞的竹叶之中。若是仔细聆听，偶尔会传来木鱼敲击的声音。
“青衣就住在那里。”静安主持柔声道，“她不喜欢热闹，所以选择了这处宁静的地方，你自己去见见她吧。”
青衣？！
陈青帝心中咯噔一声，表情变得复杂，细细思考后，明白这是师姐如今的法号。
“施主您请自便。”静安没有继续陪伴陈青帝，留下一句话后，径直离开。陈青帝长身而立，看着近在咫尺的木屋，心中突然没来由的涌起一阵彷徨。
“我现在这个样子，师姐看见了肯定会更伤心？！”
“这六个月，师姐也许心平气和的接受了我死去的事实，现在无端打扰然后离开，会不会让师姐心里更难受？”
陈青帝呢喃自语，进退两难。
因为过于在乎，所以事事小心，哪怕陈青帝现在有万分心思期待和苏惊柔的再相逢，但那万分之一的担忧，令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师姐，我不敢见你。”陈青帝表情痛苦，尤其是一缕白色发丝坠落掌心的时候，他紧蹙的眉头，越收越紧。
最终，陈青帝静静的坐在木屋外的台阶上，聆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木鱼声，表情时而温柔怀恋，时而痛苦纠结，种种情绪均是化为一抹云淡风轻。
陈青帝起身而立，怔怔的凝视着其实只有一门之隔的她，嘴角泛起一抹笑，旋即转身离开。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伤害。
苏惊柔这六个月如何熬过，陈青帝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正是如此，他不希望苏惊柔见到自己后的短暂喜悦，立即继续化为遥遥无期的等待。
如果三年之后，他能活着回来，那就永远不分开。
如果……
竹叶纷纷而落，清风偶尔穿过丛林之间，木鱼敲断心肠。陈青帝背对木屋，渐行渐远，只是眼眶的泪水，忍不住坠落。
一生中最爱自己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还在，但却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渐渐穿过这片竹林，陈青帝擦去眼角泪痕，身板一挺，重新恢复刚正笔直的状态，再回头，陈青帝呢喃自语，“师姐，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你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会过得好吗？”陈青帝才转回头，忽然听到一道女子声音。
陈青帝心头一怔猜到是谁在说话，但他始终没有吱声，而是选择落荒而逃，他加快步伐，像是个做贼的小偷，慌里慌张的要逃离现场。
“青帝，我知道是你。”李未央呼声而出，语气恳切，并加快步伐追赶陈青帝。
“你认错人了。”陈青帝否认。
李未央不罢休，几步跑动，突然伸手抓向陈青帝，后者肩膀一晃，虽然成功避开这一抓拢，但却让李未央掌心滑向了盖在头顶上的帽子。
一掀手。
发丝如雪，飘飘转转。
李未央刹那一眼，嚎啕大哭，“你的头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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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陈家不可无后
陈青帝背对李未央，默不作声。
任由满头白发，迎风摇摆，起起伏伏。
李未央伸手掩住嘴，止不住的泪水滚滚落下。
她看到他，满头白发，肤白如雪。
她看到他，身材依然板正，却也多了一丝沧桑无力的迹象。
她原本以为这次相聚，会是一场长达六个月等待后，熬出来的喜悦，可事到临头，迎接她的确实更加凄惨的事实。
她虽然不知道陈青帝究竟经历了什么，可这个样子，谁看不出来陈青帝身体方面的隐患？
少年白头，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到底怎么了？”李未央抽抽泣泣。
陈青帝仰头看着竹林中被枝叶剪成一片一片，破碎的阳光，久久无语。李未央放下手，踉踉跄跄的靠近陈青帝，旋即深深搂住。
陈青帝没有动作。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未央，更没想到对方会死缠烂打的非要揭穿他的身份。现在两两相认，却无话可说。
“给你一个拥抱，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去看看她吧。”李未央忽然祈求道。
陈青帝深深吸气，嘴角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