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是不是太重了?”这时人猫挺身而出,试探性询问。
黄金貂一脸感激的看向人猫,慌里慌张道,“老三,你快劝劝九哥,让他歇歇火,上双花红棍可是不是闹着玩的。”
所谓双花红棍,代表的其实是一种传承,与龙王令的来历如出一辙。
若是详细说来,红棍的源头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
当年陈余生带着几个兄弟横渡沿海,进入江都,初期并没有个人基业,完全是外来户。流浪几天后,陈余生领黄金貂等人加入了当时江都最大的帮派。
那个帮派曾盛极一时,几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光是堂口就分了七七四十九舵。每一堂口成员近千,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比比皆是。
而因为沿袭当年帮派的传统,每一堂口都会选出一位最能打的金牌打手,道上称为红棍。
陈余生进帮三天,一人单挑,三招之内就废了所属堂口的红棍,取而代之。随后又用两个月,横扫四十九舵所有红棍,成为过万帮众中的唯一一位双花红棍。
那一年,陈余生声威滔天,个人名望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即使放到现在,黄金貂总被人称为江都最能打的,但很多年近中年的本土人都知道,那是排除陈余生后才有的地位。江都顶级打手,从来都是陈余生,再无其他。
毕竟双花,本身含义就代表着横扫。
后来的后来,帮派为记录这一历史时刻,特意遣人制作了一柄黄金锡箔装饰的红棍,归于陈余生保管。并希望双花红棍的传承,永恒延续下去。
当然双花红棍的作用远不止传承,还有行使杖决。所谓杖决,就是以双花红棍处罚帮派中有严重过错的兄弟。
可惜,这根双花红棍落入陈余生手中后,再也无人有资格染指。
再之后,陈余生跳出帮派自立陈朝,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占领江都所有帮派,成为后二十年绝对的霸主。
双花红棍也就此束之高阁,成为陈余生腥风血雨江湖岁月的记忆印证。
这根红棍就在现场。
如今陈余生要用双花红棍杖决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这对陈青帝而言,过于残忍。
“九哥,你不能这样。”黄金貂面色苍白,恨不得代陈青帝受罚。
奈何陈余生看都不看黄金貂,“人猫,上棍。”
“九哥……”人猫迟疑,半天不见动作,显然也不支持这样的处罚。毕竟仅仅是偷跑下山,还不至于动用这么大的杖决。
何况是陈余生亲自出手。
“你在忤逆我的意思?”陈余生心有怒火,大手一抽,看向另外一人,“青郎,你去拿。”
陈青郎眸光一亮,嘴角挂起一抹极为明显的讥诮,然后不言不语,转身离开。
“狼心狗肺的东西。”黄金貂淬了一口唾沫,怨恨道,“陈青郎,你别忘记当年自己是怎么进陈家的。如果不是青帝,你他|妈早被野狗吞了。”
“金四。”陈余生低唤一句,面有震怒。
“我说错了吗?”黄金貂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要跟陈余生对着干,张嘴就是一阵咆哮,“这狼崽子怎么来的?我们这些老一辈谁不清楚?”
“当年……”
“够了。”陈余生目光炸寒芒,抬起一脚就将黄金貂踹飞数米。
陈青帝心中实在有愧,双目哀怜的看向黄金貂,摇头道,“四叔,别护着我了,今天你保不下来。”
黄金貂微微一阵,怨气倍生,一拳猛砸地面,直至五指出血,“操|他妈|的,老子真想杀了这狼子野心的王八蛋。”
陈青郎去而复返,右手多了一根色泽黄金,表面圆润的长棍,半人高,手腕粗细。
“嘶嘶。”
现场几位陈朝老一辈人物,不由自主的倒吸凉气,尤其是看到陈余生轻描淡写的拿过双花红棍,更是心神一紧。
十数年来,他们这些老人物,已经再没看到陈余生动用这东西了。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不曾想今天陈余生竟然要拿双花红棍杖决自己的儿子。
“九哥,能不能宽容下?”人猫再次出声,试图协商。
至于黄金貂已经主动放弃,再不吱声,只是愣愣的看着流血的五指,怔怔出神。
陈余生不再回复任何人的询问,一步一步走向陈青帝,“既然是你主动认罚,别怪我这做父亲的无情。”
“二十年来,我能稳坐江都只手遮天,靠的就是规矩。你破坏了我立下的规矩,就该受到应有的处罚。”
“明白。”陈青帝吸气,而后抬头,眼神坚毅的仰视陈余生。
轰!
一棍朝天,垂直而下,重重的落在陈青帝的后背,发出骇人听闻的声响。
“嗯哼。”陈青帝闷哼一声,当场嘴角溢血,身体更是明显的前倾,差点瘫软在地上。但最后还是被他硬生生的承受下来。
“快倒下啊,你硬撑着做什么?”黄金貂焦急,不明白陈青帝为什么要硬撑。如果顺势倒下,陈余生自然会收手。
毕竟杖决的规矩历来是,一棍落地,人倒皆休。但如果当事人硬撑不倒,双花红棍将会源源不断的落下,直至杖晕前者。
“男儿生来顶天立地,此事错在我,但我不服。”陈青帝满口鲜血,还不忘咧嘴强颜欢笑,“四叔我没事,这些小惩罚比我当年在西凉山,差点被饿虎一口吞掉,简直是毛毛雨。”
轰!
陈余生又起一棍,加重五成力道,这一次直接将陈青帝杖决到额头撞地。奈何心中一腔怒火的陈青帝再次爬起,眼中带笑,直视陈余生。
“这孩子的脾气,比九哥当年还硬。”
无论是黄金貂,陈青郎,还是人猫,以及其他元老,心中都在潜移默化的改观对陈青帝以前固有的印象。
最后的最后,陈青帝硬接一百零八棍,棍棍抽身,最后无力承受,彻底没了声。
“明天送他回西凉,两年之内不准下山。”陈余生转手将双花红棍递给陈青郎,转身离场。
“我明白。”黄金貂迅速起身,匆忙走到陈青帝面前,但临近中途又突然折返,大步流星的走向陈青郎,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现场死寂,无数人怔神,再看陈青郎,半边脸红肿僵硬。这一巴掌扇的太猝不及防了,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
“四叔,这是为何?”陈青郎嘴角渗血,依然面不改色,缓慢揭下金丝眼镜,一边擦拭眼镜一边气定神闲的反问。
“呵呵。”黄金貂冷笑,转身离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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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苏惊柔
黄金貂伸手示意助理迅速帮忙,然后架着陈青帝离开现场。此刻,现场的陈朝元老,除了人猫和陈青郎同时离开,余下的几位对视一眼,窃窃私语。
“怎么样?有没推测出龙王的态度?陈青郎能不能坐稳掌舵人的位置?看龙王对陈青帝的口气,貌似要放弃了。”
“呵,如果真这样就能定下来,陈朝便不是陈朝了,龙王也不再是龙王。”
“龙王的心思,没人能猜得透,陈青帝到底有没有被换下核心位置,等他回来再说。”
“这场腥风血雨还需再拖一拖,才能看出端倪。”
……
晚间时分,一辆商务车连夜出城,朝着人迹罕至的山岭地带行驶去。
“咳咳。”陈青帝张嘴咳嗽一声,面容苍白。
一直守护在旁边的黄金貂连忙俯身,柔和道,“还疼不疼?”
“嗯。”陈青帝嗯了声,然后看了眼窗外极速倒退的风景,眸光黯淡,“又回西凉山了,哎。”
“两年很快就过去了。”黄金貂安慰,轻抚陈晋的头发,“本来今天的事情没这么严重,你非要一根筋的跟九哥叫板。”
“我就是不服气。”陈青帝道。
“到最后苦的还不是你?”黄金貂心疼道,“一百零八棍,你这次伤筋动骨,没三个月下不了床。”
“其实也没什么?”陈青帝趴在车里,用手背垫着下巴,“我就是舍不得她。”
“她?”黄金貂听出门道,嬉笑道,“哪个?我侄媳妇?”
“八字还没一撇,你别高兴太早。”陈青帝翻白眼,最后语气恳求,“四叔,往后麻烦照顾她们一家,她,过的很苦。”
“没事。”黄金貂笑了笑,示意副驾驶的周渔,“我是男人,有些关心不方便,这件事交给周渔去处理。”
“好的四爷。”周渔笑。
“先睡一觉吧,醒了就到西凉山了。”黄金貂提醒道。
陈青帝摇头,颇为担忧道,“我弄成这样,到时候怎么跟师姐解释?”
“惊柔这次肯定要伤心咯。”黄金貂也是叹气,不知如何面对。
“所以我有点怕。”陈青帝叹气,神色既是无奈又是不安心。
苏惊柔,陈青帝此生唯一的师姐,她五岁就上山,一直跟着老怪物呆在深山老林,似乎从来没有出去过。
陈青帝有时候真的觉得,苏惊柔不食人间烟火,不问红尘俗事。
当初在路途偶遇慕雨寒等人,他为了找个合理的缘由,直接将师姐塑造成野蛮霸道,蛮横不讲理的霸王龙。其实陈青帝比谁都清楚,苏惊柔是他此生遇到的最温柔的人。
而且这位师姐向来少言寡语,很多情感都只能埋在心里。
他心疼她,但她却爱他!
“睡会吧。”最后,黄金貂拍拍陈青帝,后者这才睡去。
第二天早晨时分,天际蒙蒙亮。
商务车沿着曲径的山路,进入一座广袤的深山,几番周折,终于到了西凉山脚下。此刻山下村民尚未起床农作。
“小心点,别弄疼了青帝。”黄金貂走最前,带着数人缓慢上山,因为山路艰险,直至阳光高照,才路途过半。
黄金貂刚想示意身边的人歇息一下,一条青色身影无声无息的从崖角飞落,宛若惊鸿,随即脚步轻点,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陈青帝近前。
周渔等人吓了一大跳,刚想出声,却发觉自抬头后,目光便再也无法移开。
这是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温美女子,秀发缠绕,眸光清明,尤其是眉心一点红,更是将她衬托的宛若谪仙。
青衣女静立现场,不出一声,但浑身逸散的空灵气质让所有人都出了神。纵使是见惯了各种美女的黄金貂,也出现片刻恍惚。几年前,黄金貂见过她,算是心中有准备,但这一次重遇,心中又起波澜。
她的美,不染世间寸毫红尘气。
她的美,形同屹立绝巅的高山雪莲,永绝尘霜。
“青帝真是好福气。”黄金貂感慨,面有欣慰。
随后黄金貂眼神示意了一下,周渔等人识趣的退了几步。
苏惊柔缓缓蹲下身,纤柔玉指擦过陈青帝的耳勺,然后下意识的准备掀开覆盖在陈青帝后背上的真丝被单。
“师姐,能不能别看?”陈青帝其实很早就醒了,在苏惊柔出现之前。
苏惊柔听到陈青帝的声音,偏过头,美目婉转,不言不语。
陈青帝叹气,无奈道,“能不能别哭?我最怕你哭了。”
苏惊柔默默点头,最终揭开被单一角,随即浑身巨震,瞬间就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陈青帝慌乱的伸手擦去苏惊柔眼角的泪珠,愧疚道,“不是答应我的,不会哭吗?”
苏惊柔捂着胸|口,千言万语,唯有一句话一个字,“疼。”
陈青帝毕竟和苏惊柔生活了多年,虽然对方只说了一个字,但他明白,师姐是在心疼自己。
黄金貂不忍再看,背对两人,面朝大山。周渔等也是识趣的退的更远,免得干扰两人的交流。
苏惊柔握住陈青帝的手,摩擦自己的脸颊,许久,才再次出声道,“背你?!”
陈青帝尴尬,语气迟缓道,“我能不能拒绝?我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被你背着,有点掉面子啊。”
苏惊柔不管不顾,素手一扬,温柔搀起陈青帝的双臂,默默的背在身上,一步一步的登山。
黄金貂刚想跟上,却被苏惊柔一个回眸震住。那种目光没有丝毫情绪,却奇迹般的表达出了本身的意思,我不欢迎你!
“我……”黄金貂欲言又止,进退两难。
“四叔,就送到这吧。”陈青帝出声圆场,朝着黄金貂告别。
“青帝,真的不要我们送了?”黄金貂面有忧色,毕竟陈青帝受伤太重,他放心不下,准备亲自见到老怪物再走。
奈何苏惊柔一个眼神下的逐客令,让黄金貂举步维艰。
“四叔,回吧。”陈青帝艰难的挥手告别,语气坚毅道,“等我好了,再杀回江都。”
“我等你归来。”
黄金貂狠心转头,渐行渐远。
深山里,凉风卷尘埃,模糊了她的眼。
苏惊柔背着陈青帝,一步一步,踏山而行。
“师姐,别哭了。”陈青帝心头泛酸,深深的搂紧苏惊柔,长吸一口气笑道,“这不是没死吗?既然没死,总有一天会重新活蹦乱跳的。”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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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小时候
他八岁的时候,她十二岁。
她二十岁的时候,他十六岁。
当年陈青帝进山的时候,还记得那个比足足高一个头的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门后,探头探脑,眼神中有惊喜也有惶恐。
他虽然没她大,却总是喜欢欺负她。
她也不生气,就淡淡的笑。
他每次练功偷懒被老怪物惩罚下跪后,也是她趁老怪物熟睡的时候,偷偷塞一点吃的过来,然后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他。
“青帝,你真好看。”
“青帝,我长大后要嫁给你。”
“青帝,你恐怕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了,以后我们就在西凉山终老好不好?”
十六七岁的情窦初开,那是苏惊柔仅有几次,鼓起勇气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这之后,苏惊柔再也不喜欢多话。
因为那一天,少不更事的陈青帝大手一挥豪言自己天生帝相举世无双,注定要称王称霸,所以不可能呆在西凉山,跟她相濡以沫不理世俗红尘事。
“那你以后是不是要离开西凉?”苏惊柔那天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问出这句话还不等陈青帝回答,就黯然离开了。
山雨空濛,绿浪轻拂。
陈青帝自失神中醒转,他伸手擦了擦苏惊柔白皙的脸颊,轻声道,“师姐,你累不累?”
其实他知道自己问的这句话是废话,因为这么多年,师姐最喜欢的就是背着自己,用一双脚,丈量西凉的每一寸山河。
年年如是,乐此不彼。
只是后来陈青帝越长越高,苏惊柔才恍然发觉,当年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家伙,长大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因为不合适了。
“师姐,我在山下遇到好多好玩的人以及好玩的事情,以后带你一起。”
她笑,无声点头。
“你知道吗?我在山下给你买了好多化妆品,等着有一天想你和老怪物了,就偷偷回来送给你,可……”陈青帝的声音越来越低,十指下意识的搂紧苏惊柔。
“别哭,我在。”苏惊柔安慰道。
陈青帝吸气,一把抹去夺眶而出的眼泪,高高抬起头,骄傲道,“虽然很狼狈,但老子没给他丢人。”
“要不了两年,老子会再回去的。”
苏惊柔嗯了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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