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猛然得知,这位陈朝代表居然是陈朝太子陈青帝亲临,简直如遭雷击,一度惊慌到六神无主。
如果不是王鑫无意挑起事端,这件事只怕还要被蒙在骨子里。
“我的天,陈青帝这样身份的人竟然为了一个普通家庭,足足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月,他……”
许多医生张张嘴,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喉咙生涩,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一个生来注定光芒万丈的人,能够放下身份,不骄不躁的低头看望那些微末如尘埃的普通人,这种作法本就非常难得,甚至是罕见。
如果认为他在作秀,博同情,那就更是天方夜谭。
毕竟很多医生亲眼看到陈青帝,站在病房外,不言不语,神色愧疚。那种真情流露,不是任何虚情假意的人可以演绎出来。
“这孩子……”
“心真好,如果陈朝以后让他执掌,也许会更好。”
医院外密集而持续不断的议论声,终究在掀起一波热浪后,陷入沉寂。
陈青帝站在病房外,依然没有机会进去。
今天张爱突然遭到刺激,整个人神经都趋近奔溃,一对日渐苍老的夫妻,就这么搂在一起,缩到墙角,眼神无助的盯着病床上的齐香。
两个月了,齐香一句话没说,一口饭没吃,全凭点滴维持生存所需,她像一个活死人,除了跳动的心脏和偶尔眨动的睫毛,再无其他多余的动作。
窗外的风静静的摇,树上的蝉轻轻的哼。
这个冗长的夏天,苦闷而悲情。
齐香在想,如果将自己葬在这个夏天,是不是就能解脱?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睫毛滑落,打湿枕头,同样打湿的还有她的心。
她才十六岁,正值年华当好,本有着大好的青春去挥霍,去疯狂,去无悔终生。最后全部随着那一晚的遭遇,付之东流。
走廊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动着,寂静的过道悄无声息,临近齐香病房的地方,更是几天见不到一个人。
这是齐香父母当初要求的,刻意找了这么个位置,希望能距离那些谣言远一点,再远一点。然而今天终究还是无法避免的遭到非议。
“原来这个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充满善意的。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用一个淡漠,质疑的眼神,去毁灭一个家庭生存的希望。”张爱双目呆滞,看一眼令人心疼的女人,再看一眼憔悴的丈夫,终究舍不得丢下他们,从楼层一跃而下,摆脱尘世间的苦难。
医院外,王鑫自得知自己招惹的人是陈青帝后,整个人胆子都快被吓破,几次瘫软下来,几次被荆戈硬生生的拉起。
荆戈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跪满三天三夜。
“爸……”王鑫嘴唇发紫,神色苍白,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到底要我们怎么做,才能放我们走?”
“混账东西。”王缺德第一次对着自己宝贝儿子发火,他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扇的王鑫头晕脑胀,鼻血长流,“都告诉你多少遍了,做人要低调,要低调。毕竟江都这块地方很复杂,招惹不起的人太多。”
“没想到你这混账直接触怒了龙太子,你……”王缺德咬牙切齿,最后想想自己先前对陈青帝盛气凌人的态度,其实比王鑫也好不到哪里去。
“爸,你别打我了。”王鑫捂着流血的鼻子哭诉道,“等我们解决完这件事,回家再打行吗?我现在就想知道陈太子的态度。”
“他是不是想要打断我一条腿啊?”
王鑫确实害怕了,毕竟陈青帝近端时日在江都风头一时无两,连素来锋芒毕露的陈青郎,都难压他一头。
他的行动几乎牵引了江都在内所有势力的关注。
加上陈青帝性格凸显,以极短的时间展现了自己的凌厉手段,让所有人都默认了他的方式,甚至加以认可。
这个时候招惹到他,王鑫觉得自己可以步上叶天的后尘了。非常庆幸的是王缺德以沉默回答了王鑫的质问。
王鑫的脸色瞬青,涕泗横流的刹那,求救般的看向医院,张嘴就是哀嚎道,“陈太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荆戈回了一句,“错哪了?”
“错哪儿?”王鑫神色怔了怔,喃喃自语后,连磕了几个大头,这才紧着嗓子道,“我错在不该顶撞陈太子,不该目中无人,不该……”
王鑫还没说完,发现荆戈兀自摇头。
“不是这个?”王鑫擦擦鼻子上的血迹,一头雾水,“那是什么?”
“看来你还没真的意识到太子爷为什么要迁怒于你。”荆戈抱着双臂,眼神怪异的看向王缺德,淡淡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错在哪,你来教!”
“知道。”王缺德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面朝王鑫,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王鑫,“……”
“你错在不该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错在不该恶意中伤他人,错在心无良性落井下石。”王缺德指着王鑫的鼻子哆哆嗦嗦道,“那家人本来就要崩溃了,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几句话,无异于要他们的命!”
王鑫,“……”
王鑫张张嘴,哑口无言,再想想那个眼神无助蜷缩在墙角战战兢兢的妇人,他生平第一次涌起强烈的负罪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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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他的梦
“太子爷要你认错,并不是因为你顶撞了他,他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尤其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你先前那几句话,对于一个几近支离破碎的家庭,无异于要他们死!”
荆戈的话句句在理,掷地有声。
王鑫张张嘴,沉默的低下了头。再想想那个孤苦无依,双目空洞的可怜妇人,心中更是涌起阵阵酸涩。
她的女儿本就是受害者,非但没到得到合理的安慰,反而一直在承受着流言蜚语的二次伤害。这种事,换做任何人都是一种长期的煎熬。
“对不起。”王鑫心里默念道。
至于现场围绕的众多路人,医生,护工,则是若有所思。一时间整个现场鸦雀无声,唯有时缓时急的呼吸声。
许久,荆戈问道,“现在明白错在哪了?”
王鑫抬头,谦卑而自责道,“我知道了。”
“走吧。”荆戈摆摆手,示意王缺德带王鑫离开。
王缺德神色一愣,僵硬在原地,半天不见任何动作。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才不确信的反问道,“真的可以走了?”
荆戈点点头,再未吱声。
“儿子,我们赶紧走。”王缺德如获大赦,迅速伸手去拉王鑫,至于他背后的小青年则是更快一步起身,转而离开。
岂料王鑫低着头,无声的推开了自己的父亲王缺德。
王缺德再愣,疑惑不解道,“你这是干啥?”
“爸,这件事是我的错。”王鑫闷着声,一字一句道,“既然错了就该认罚。太子爷心善,不想再为难我,但终究是错了。”
“我心里很难过,我不该说那些恶意的话,我……”
王缺德张张嘴,像是活见鬼般看着王鑫,随后顿感欣慰的拍拍王鑫的肩膀,感慨道,“知错就好,知错就好。”
“让我再跪一会,这样心里会舒服点。”王鑫决定道。
王缺德长吸一口气,忽然有股大哭一场的冲动,他看得出,自己的儿子在经历一场不大不小的磨难后,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
“我陪你。”王缺德抬抬头,转过身,站在王鑫的右手边。
阳光下,轻风中,一父一子,一站一跪,像是浮雕般纹丝不动。以至于再次吸引了更多为之不解的目光。
但此刻的王缺德,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腰杆也可以挺得笔直。
“儿子终于懂事咯。”王缺德心里感慨一叹,颤巍巍着手嘀嘀咕咕道,“跪在这里不丢脸,不丢脸!”
随后王缺德身子前倾,九十度行礼朝向医院门口,“陈太子爷,我做了一辈子商人,自恃精明世故,聪慧圆滑,几十年来都没佩服过几个人。但这一次,王某真的想对你诚恳的道一句谢谢!”
五分钟后,他才起身,继而眼神镇定的站在王鑫身边,“儿子,希望从今天起你能真正的长大。下面就让我陪你一站到底吧。”
王鑫嗯了声,眼眶发红。
荆戈遥望了一眼这对父子,无声而笑,有时候,人性并非迷失,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去唤醒。
仁和医院因为陈青帝的关系,顿时引起巨大的轰动,很多人特意跑到那条长廊凑热闹,但没有靠近,大概隔了几十米远。
陈青帝对这些事情不闻不问,他回望了一眼病房,继而贴到门边留下一句话,“我明天再来。”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默默的坚持了三十一天。
柳如烟无奈的站在不远处,她想要劝解,终究话到嘴边,被自己生生的咽了下去。他那么努力的奢望能看看那个学生,怎么忍心叨扰他?
“希望你能早点成功吧。”柳如烟心里默默想着,“毕竟陈朝很多元老都在看着你。”
按照陈青帝后期的计划,早就半个月前云之上那边就能在他的主持下,二次开业。但这边事情一耽搁,云之上被迫无限期延后,何时开张,无人得知。
因为现在一整个陈朝,都将目光聚焦向仁和医院。
当天晚上,陈青帝匆匆的在郁兰亭家吃了几口饭,眼神无助的坐在一边,不言不语。这种眼神,郁兰亭和任婧第一次看到,顿感心疼。
“孩子,这件事终究不是你的错。”任婧安慰道,“你何必那么自责。”
陈青帝叹气,落寞道,“但叶天和穿山豹毕竟是陈朝的人,后期更动用了在陈朝的影响力,再次伤害了这个家庭。”
郁兰亭拉着陈青帝的手,小声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等,好不好?”
陈青帝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柔声拒绝道,“你还是趁着放假多陪陪任阿姨吧,这件事我知道怎么解决。同时希望齐香能尽早熬过来。”
“但我感觉你好累。”郁兰亭怯生生道。
“没事。”陈青帝起身,耸耸肩,冲着任婧笑道,“再累只要吃上阿姨亲手做的菜,立刻就感到知足了。”
“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走了。”
郁兰亭嗯了声,张口道,“我送送你。”
陈青帝摇摇头,独自离开。
郁兰亭和任婧怔怔的站在原地,忽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想法,他以后要是不用继承陈朝的基业,做一个平凡人多好?
“这样活着太累了。”任婧叹气道。
“他以前告诉过我,说陈余生当年兴建陈朝的时候,底子太不干净,很多老一辈的元老,无论做事还是做人,都存在严重的暴力倾向。”郁兰亭顿了顿,继续道,“即使往后想洗白,也不是那么简单。”
陈朝毕竟起兴于草莽,集团大部分老一辈都带着江湖气息,一时间想要改变现状,太难!
“他最后还笑着跟我说,他有一个梦想。”
“他梦想后二十年的陈朝,能够造福一方,善待一方,而不是称霸一方,做那高高在上的土皇帝。”
任婧轻轻搂住郁兰亭,语气和蔼的鼓励道,“所以兰亭一定要加油努力,争取以后能够帮帮青帝。”
郁兰亭听着这句意有所指的话,面色羞红,而后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出声道,“我会的。”
你的梦,很难实现!
但有我陪着你呀!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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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人心本善
第二天,陈青帝准时抵达,静候门外。
因为昨天的事情闹的太大,整座医院都知道了他的身份,所有医院的人见他出现,都下意识的抬头观望。不过也有部分年轻的医生壮着胆子想要上前搭讪,但被及时拉走。
随后医院方面的领导下达通知,凡遇陈朝太子陈青帝,不得搭讪,不得围观,不得拍照,不得外传。
毕竟这样的人在江都的身份太尊贵,贸然降临医院,各方面的应急措施都在同步展开。反倒齐香家那边仍然无风无浪,闭门不出。
陈青帝站在门外,簇簇眉头,心有忧虑。
正在这时,齐香的主治医生查岗巡房,她下意识的朝陈青帝点点头,刚准备进去,被陈青帝拦住询问,“张医生,怎么样了?”
张楚楚,齐香的主治医生,全天24小时陪护,陈青帝很早就见过对方,但极少深入交流。张楚楚也是昨天才知道陈青帝的真实身份。
所以此刻再见面,她心里有点拘谨,沉默了数个呼吸,她蹙着眉头道,“齐香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没太大改观。”
“那张爱?”陈青帝再问。
“昨天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精神方面已经趋近平稳,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气色不是太好。”张楚楚无奈道。
陈青帝点点头,退了一步,“谢谢,您忙吧。”
张楚楚眸中余光闪动,倒是被陈青帝这句谢谢叫的猝不及防,沉吟数息,她柔声道,“我跟张爱谈谈,看能不能让你进去。”
“多谢了。”陈青帝双手合十,诚心道。
其实一开始张楚楚也主观的以为,陈青帝是陈朝方面派来的中层代表。所以当时的态度与张爱等同,准备将他们晾在外面一段时间。
毕竟陈朝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已经惹得怨声载道。自昨天知道这个人竟然是陈青帝后,心中滋味难明。
他作为陈朝下任的候补继承人之一,宁肯放弃与陈青郎争权夺位的大好时机,也要将珍贵时间耗在这里,为的不过是弥补上那一句对不起。
张楚楚于心不忍,点头离开。
陈青帝一如既往的等在门外,其间柳如烟来过,询问了几句后,去了医院外散心。荆戈则隐没在其他地方,随时观察状况。
毕竟陈朝八十棍属于边缘组织,只要没有突发状况,基本不出现,全队只留掌舵人荆戈贴身不离陈青帝。
约莫半个小时后,张楚楚走出医院门口,无声的朝着陈青帝摇摇头。
陈青帝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张楚楚疑惑,“你为什还要坚持?”
“因为陈朝吧。”陈青帝想了想,没了下文。
陈朝枝繁叶茂,经过二十年的腥风血雨,终于走上正轨,但这么大的一家上市集团,总会出现那么几个败类,从而影响陈朝的整体形象。
陈青帝作为下任继承人,他的本意还是希望陈朝能越来越好,能弥补普通阶层对它的主观印象。
“能跟我说说,你期望中的陈朝应该是什么样子吗?”张楚楚与陈青帝站在同一位置,询问道。
陈青帝揉揉脸,认真道,“不奢求陈朝造福社会,至少能反哺一方吧?毕竟陈朝是在江都兴起的,对这一方水土生活的人,理应保持一份感恩的心。”
“陈朝是很多人看着如何坐大的,有些事情知根知底,如今想洗白,就要彻底打碎以前固化的处理方式,你知道这有多难吗?”张楚楚反问。
这是一句实话,毕竟陈朝当年以黑起家,而后再洗,但这终究是表面工程,内部其实一尘不变,很多掌权者都是当年的草莽人物,江湖气息太重。
陈青帝嗯了声,而后淡淡道,“但总要有人去做,才能改变。”
张楚楚愣在原地,怔怔的盯向陈青帝,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是啊,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尝试着去努力,才知道可不可行。
正如昨天她偶然听到的那句话,假若人心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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