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的就都是些非同一般的东西,跟着他干的人也就有更多的危险。局里的人,还有哪个能对付这些东西?
局长干咳了一声,小声提示:“我看你和伍又关系处得不错,要不然……”
“他不行。”沈固立刻拒绝,“太危险了,他连鬼都看不见,左健想给他开天眼都开不了,不能让他参加。”虽然他现在也常把他拎来干活,但专业对付那些东西他不放心啊。
张升夷哦了一声:“怎么,你们说的这个伍警官,左健曾想给他开天眼?”
沈固不知道这会不会又犯了天师行的什么忌讳,马上解释:“是前一阵子言灵作祟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忙这事,左健觉得他什么都看不见很麻烦,所以想暂时给他开天眼,但是也没开成。”
张升夷似乎起了兴趣:“哦?左健是怎么做的?”
沈固回忆了一下:“用一枚缠了红线的铜钱,染了自己的血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张升夷略有点惊讶:“这样都没能开他的天眼?周局长,你能把那位伍警官请来让我看看吗?”
小黑子很快就进来了,一看这阵势,也有点莫名其妙。张升夷对他招了招手:“年轻人,过来让我看看。”
小黑子疑惑地走近前去,张升夷仔细端详着他,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孩子,你的出生年月和时辰能告诉我吗?”
小黑子更莫名其妙,报了个时间,张升夷笑起来:“果然。难怪左健开不了你的天眼,你也是难得的了,天生就与这些阴煞之物绝缘,别说左健,就是我也开不了你的天眼啊。”
沈固诧异地问:“他这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张升夷笑着摇头:“不。他这种体质,普通鬼怪是奈何不得的。因为对它们来说,这孩子与路边的木石无异,根本不能分辨。所以他……嗯,做你的助手倒是很合适。”
小黑子听了个云里雾里,只明白自己跟木头石头没什么分别,脸上表情顿时尴尬。沈固笑笑,也不跟他解释:“您能保证他没有什么危险?”
张升夷大笑:“如果是差不多的普通鬼怪,他比任何人都安全,因为他看不见鬼怪,鬼怪也看不见他。”
沈固这下放心了:“如果是这样,您能否再帮我看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他也会对我很有帮助。”
“可以。是谁?”
“局里的柳法医。”
柳五也应召而来。张升夷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微微一笑:“这一个可跟伍警官不太一样,算是个普通人。不过,比普通人又稍好一些,福泽还不错,八字也比较重。如果是法医,应该是可以的,不过,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让他接触的好。有三个人,在编制上来说已经不少了,不过,这两位都能接受吗?”
沈固笑了笑:“这点您倒可以放心,他们都能接受。”柳五早就见过左健的狐狸了,小黑子就更不用说,而且一个爱好变态,一个傻大胆,有啥不能接受的?
“好。”张升夷扶着拐杖站起身来,“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想,带我去见见钟家那孩子吧。很久没看见他了,还怪想他的。”
107
107、离真相又近一步
“您的意思是说,想让沈固进特事科?”
沈固看看钟乐岑,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对张升夷是客客气气的,但这话明显是不高兴的。沈固琢磨这是什么道理,怕他遇到危险?
“对。”张升夷倒是仍然含着笑,表情很和蔼的样子。
“那么谁做他的指导?”
“哦——”张升夷想了想,“我们会派个有经验的人过来。”
钟乐岑冷笑了一声——据沈固对他的了解,这就是有点怒了:“您恐怕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这件事吧?”
张靖全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是怕爷爷说话不算话吗?”
钟乐岑毫不客气地顶回去:“我还真的不太放心。不管怎么说我四叔和小叔也是特事科的人,当然你们有保密制度,但大略的手续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特事科吸收的人,无论再怎么有天赋,只要不是专业的天师,都会有个指导人。而且这位指导人必须有相当工作经验,直到被指导人能真正独当一面为止。沈固他不是天师,黑子和柳五更不用说了,这样的三个人组成特事小组,却没有一个指导人,特事科什么时候允许这样的吸收成员了?”
张靖全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激怒了:“爷爷不是刚刚才说过,等回去就派个有经验的指导人过来!”
钟乐岑再次冷笑一声:“张先生,你真当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吗?特事科吸收人员,要有相当时间的观察期,除非是把人调动去参加培训,否则都是指导人直接过来。因为特事科成员一旦开始工作就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所以根本不可能说这一头让人工作着,那一头再派人来。如果指导人还没过来,这边就出事了怎么办?”
张靖全还要说话,张升夷已经一摆手止住了他,微笑着说:“那么你是嫌我没有带指导人过来?”
“不。”钟乐岑直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怀疑您最初根本没有想过要让沈固进特事科,只是见到他之后才仓促做出的决定。”
张升夷笑起来:“当然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忽然发现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仓促做个决定也是可以的吧?而且我再怎么说在特事科里说话也还是算数的,你是怕他得不到特事科工作人员的待遇吗?”
钟乐岑直盯着他:“不。我是想知道,您到滨海来,究竟为的是什么?说得再直白一点,您为什么要找他?”
沈固这下明白了。敢情钟乐岑是担心张升夷这些人找他别有用心呢。想想当初钟益看见他就是一句“走舍”,今天一见面费明也说他像走舍,而且钟乐岑说过走舍是违反天师行业安全法的,要是每个天师都把他当成走舍的,那也难怪钟乐岑要担心。别看钟乐岑平时好脾气,原来也会发怒的,当然,是为了他……
沈固这里正暗地里自个儿美呢,那边张升夷已经爽朗地笑了起来:“嗯,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孩子脾气见硬了。小时候那么老实,受了委屈也不闹,还没有你弟弟凶,怎么这会儿也这么厉害了?”
钟乐岑淡淡地说:“我的事您想必也没有什么不知道的,谁要是想阴沈固,那我就没必要再客气什么了。”
张靖全表情扭曲了一下,费明和费亮也有点动容,显然谁也没想到钟乐岑会明白地扔出这么一句话来。张靖全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在嗓子眼里嘀咕了一句:“好像还挺光荣似的,也不嫌丢人。”
沈固脸色一沉:“有什么可丢人的?”
张升夷一摆手,笑了一下:“靖全不会说话,别在意。好吧,老实说吧,当初我们来滨海,还确实是冲着沈警官来的,当然,那时候确实没想过让他进特事科。”
钟乐岑脸色更不好看了:“那您找他想干什么?”
张升夷一笑:“年轻人别这么没耐心。”他敛去了笑容,严肃起来,“正月初三的时候,一道诛妖雷降在滨海市,伤到了一棵桂花树。”
沈固没听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钟乐岑的目光却闪烁了一下:“诛妖雷,是为了那棵桂花树?”
张升夷摇摇头:“不。那棵桂花树是饮帝流浆成精,落地三百余年来从未伤过生,早就拿过安全证,纯粹是被误伤。”
“饮了帝流浆?怪不得三百年就成精,但它被误伤和沈固有什么关系?”
“它就长在滨海一处拆迁区里,正月初三那天晚上,有只地鼠看见过这位沈警官出现在那里,而那天,我们可以确定没有天师在当地作法。”
钟乐岑呼地站起来:“难道你们把沈固当妖怪了?告诉你们,那道诛妖雷打的不是沈固,是——是年兽!”
张升夷摆摆手:“别激动,我们当时也只是猜测,但归籽儿,就是那棵桂树的申诉都递到天师协会了,我们也不能不理。现在见了面,沈警官是人是妖,不是就很清楚了么?所以我们才请他也加入特事科。”
钟乐岑冷笑一声:“加入特事科?你们是不放心,想就近监视他吧?因为他身上的阴煞之气太重,你们怀疑他,是不是?”
张靖全也站起来:“钟乐岑,你跟谁说话呢,这么横!他身上阴气就是太重,说是厉鬼走舍也不为过!我们既然是干这一行的,当然要注意一些,那又怎么样?”
钟乐岑毫不客气地指着他:“张靖全,沈固他是个军人,从前卫国,如今保民,他不喜欢弄你们这些鬼门道,可是你们要想阴着算计他,也没那么容易!天师行里那些猫腻,你当我就不知道?沈固同意加入你们特事科,是为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以尽快处理,少死几个无辜的人,不等于是让你们当怪物来研究的!更不等于他就非要进你们特事科!”
张靖全虽然不是张家的长孙,但家世天赋都摆在那儿,就是年纪比他的大的人,对他也要客气三分,这辈子就从来没被外人指着鼻子教训过,这一下子火腾腾地直往头上蹿,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钟乐岑,你不要以为姓钟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天师行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姓沈的阴气这么重,必然有些蹊跷,要不是爷爷慈悲心重,我们拿他也未为不可!”
钟乐岑一声冷笑:“拿他?张靖全你是说话还是放屁?天师行业安全法第一条:不得对普通人动用法术,违者罚,伤人者诛,杀生者魂飞魄散!你拿沈固?你凭着哪一条拿沈固?不动法术,你三个五个都不够沈固揍的,敢动法术,先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连天师安全法都不放在眼里,我看你这个姓张的倒是嚣张得很。当然了,谁有你们张家肆无忌惮呢?就算只会一条魂飞魄散,不也一样拿到天师执照了么?”
张升夷几次想阻止孙子说话,但两人都是又快又急,他一时都没插得进去,听见这句话,脸色才微微有一点变了:“乐岑,这话说得太过了吧?靖全冲动不会说话,可我还坐在这呢。怎么,连我也不相信了?难道我会让张家人对个普通人出手吗?天师行里是有不守规矩的人,可怎么说你家里人也是这一行的,年轻人说话怎么直戳人心窝子?真是比小时候厉害多了,还真让我想不到呢。”
沈固一直在旁边欣赏钟乐岑把张靖全气得面目改色的场景,这时候才慢悠悠地说:“原来让我进特事科还有顺便监视的作用,这也真让我想不到呢。”
张升夷皱了皱眉:“这话是怎么说的?别说我倚老卖老,自觉在天师行里还有点德行,就冲我这一把年纪,也不能跟你们后辈耍这些鬼心眼。靖全那是气急了,话赶话说出来的。自从知道年兽是你们逐走的之后,现在知道消息的人谁还会小看你?是我请你加入特事科的,如果出尔反尔,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呢?我在这儿撂句话,加入特事科跟你们参军政审差不多,查是肯定要查的,任谁要进特事科都要走这道手续。尤其特事科招的都是有天赋的人,如果这些天赋用不到正道上,那造成的麻烦和损失会比一般人更大,所以不能不谨慎。但是既然我开了这个口,所有的审查就都是光明正大的,绝不会有人阴你。如果真有,不管他是谁,我都不允许。乐岑,有我这句话,能放心了吗?要不要我跟你结个言誓?”
张靖全叫起来:“爷爷!你跟他结什么言誓——”话没说完就被钟乐岑打断了:“这倒不必了,您也说了,天师行里都敬重您的德行,我当然不能不信。再说,我没灵力,结言誓也有限,不是么?”
张靖全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你,你这是不相信我爷爷?”
张升夷却笑起来:“真是厉害!果然孩子大了就是不一样。嗯,要论这周密,你确实比靖全强得多,脑子又聪明——单说年兽这事,比你长一两辈的人都没搞定,却让你弄出个蜡祭来——要不是没灵力,天师行里的成就这一代就得数你,可惜了……”
沈固心想,你要是知道他的灵力,恐怕吓都吓得死。看看这吵架告一段落,他伸手把钟乐岑拉坐下来,微一欠身:“既然有您的话,我们当然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乐岑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办事,我没二话,但正事之外的,我这个人比较懒,就不爱耗那精力了。您看着得用就用,不得用呢,我还是干我的刑警,没什么。”
张升夷倒是不以为忤:“现在的年轻人啊,是比我们那时候有性格。好,就这么定了,手续会一道不少地走,指导人我也会尽快安排过来。为了效率高一些,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靖全,走吧。”
送走了张升夷等人,钟乐岑一回头就看见沈固脸上愉快的笑容,忍不住诧异:“你高兴什么啊?”
沈固笑笑,把他搂过来:“头一次看见你发这么大脾气,居然还会骂人。”
钟乐岑瞪他一眼:“还不都是为了你?”
“所以我高兴啊。”
钟乐岑脸红了一下,踢了他一脚。沈固一把捞住他脚踝,在他失去重心往后倒的时候顺势把人抱起来:“我发现,你骂人的时候还真是挺勾——”
钟乐岑狠狠给他一肘子,成功地把最后一个“人”字扼杀在摇篮里:“变态!”
“你谋杀亲夫!”
“你再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沈固抱着他往床上一倒,“现在说说吧,那道什么诛妖雷是怎么回事?那个打的肯定不是年兽吧?真要是打年兽,我们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去除吗?”
钟乐岑沉默了。沈固并不催他,手从他衬衫里伸进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半晌,才听见钟乐岑缓缓地说:“那道雷,打的可能是我。”
沈固诧异:“怎么可能?”他本来以为打的可能是犬鬼,或者是他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钟乐岑。
钟乐岑苦笑:“那天,年兽带着你的魂魄从消防栓里逃了,但是你的身体没法进入消防栓,被留下了。我——开始以为你死了,就强开鬼道想把你找回来。就在那时候一道雷打下来——”他目光有些茫然,“诛妖雷,那是老天也我把当作了妖孽。”
“等等。”沈固按住他,“你强开鬼道,是有点违反自然规律吧?雷击应该是因为这个,别老什么妖孽妖孽的。”
“不是。”钟乐岑摇头,“后来我仔细回忆过,雷声在我还没开启鬼道的时候就已经在响了,只是我当时满心想的都是你,根本没注意到。那时候我心情激荡,说不出来的愤怒伤心,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冲出来,只想大喊大叫。你记得么?我二叔说过我的灵窍被封了,我怀疑那个时候被封的灵力激荡得太厉害,可能冲开了什么地方,诛妖雷就是因为感应到这个才下击的。”
“喂喂,你也说了只是‘可能’。再说,你觉得自己的灵窍被冲开了?跟以前比有什么变化吗?”
钟乐岑又沉默了,良久慢慢地说:“有。我的感觉比从前敏锐了。年兽出现的时候,是我第一个发现的,那时候它还在汤圆的影子里没有分出来,我就已经感觉到了。而那天我们在拆迁区的时候,却是八云先嗅到了年兽的气味,我才知道年兽来了。沈固,我想我有点明白二叔说的我命带凶煞是什么意思了。只是一道诛妖雷,就误伤了无辜,如果我的灵窍全开,那引来的雷击就不是一道两道,可能是百道千道,那时候被误伤误杀的生灵更不知有多少……”
沈固抱紧他:“别胡说。就算诛妖雷也得有个缘故吧?刚才张升夷都说了,那棵桂花落地以来没伤过人命,雷都不会去打它。何况你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