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重庆大空袭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静静地,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穆旦
宋美龄坐在宽大的,雕刻着凤凰的太师椅里,痛苦地闭着眼睛。她那像微风中树叶似的优雅身躯,裹在剪裁得体,印着无数盛开小玫瑰花的旗袍中,看上去叫人越发生伶。外面,一个接一个的炸弹从天而降,它们呼啸着穿过云层,转眼间,就在山谷中,屋顶上,地面上发出回音,这声音交织着其它各种各样的伴奏--骇人的惨叫声,男人的怒骂声,孩子和妇女哭喊声,构成了一个世界末日将临的场面。
虽然身处这个山谷里,深达几十米的防空洞中,蒋夫人能深切地感受到这一切。她的书已经散落一地,放在一个小铁盒里的墨水瓶也歪倒了,向外滴哒着深蓝色的墨水。就连挂在对面墙上她丈夫蒋介石的画像也歪斜了,神情忧郁地和她对视着。
宋美龄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在桌前踱着步。这个防空洞就在蒋介石云铀楼别墅和她的住宅松厅之间的峡谷中。它是一个天然的洞穴,从外面很难发现。当年,国民政府从南京撤退到重庆后,国民党买下了黄山,修建了云铀楼和松厅,也把这儿整修一新,面积也扩充了几倍,就是以备今后日本空袭时使用。开始,宋美龄并不喜欢这儿,因为,黄山远离市区,地势险峻,而松厅又建在峰顶上,进出都要轿夫抬上抬下,这对于好动她来说,简直太不方便了。现在她仍记得第一次来这儿时,她是如何向將介石抱怨的:
“这是谁选的?想让我们做和尚和尼姑吗?”
“它是一个好地方,你将来会喜欢的,”將介石用那温柔地浙江话说,这是他只是跟她才使用的。“我不喜欢你只住在重庆,那里太危险了。我也希望你在一个长时间的忙碌后,能有一个愉快的假期,休息一下,想想我们过去在南京的好时光,做个好梦。”他不愿意使用太刺耳的语句,以免她难过。
“南京?”
“对。”
她伤心地抬起头,一群大雁正从峰顶的松梢上飞过。。
他说得对,她很快喜欢上这个地方了。她永远也无法适用重庆的浓雾和湿气,在遭受了整个秋季的只气管炎和其它的病痛折磨后,松厅已成为她的主要住处。她在这里办公,接见外国使者,和她的手下商谈抗战事宜,许多重大的决策都是在这儿酝酿和做出的。当年,建设者特别征求蒋介石的意见,修建了一个回廊,并加建了相同式样的一排平房,现在它派上用场了,它几乎成了她领导下妇女联合会那些孤儿的活动中心,并为她在百忙之中,举行几场舞会提供必要的场所。
轰炸仍然在继续着,宋美龄透过开在门上的小气窗向外窥视,虽然时至正午,但炸弹掀起尘土遮蔽了整个天空,它们在狂风驱赶下,像饿极了狼群一样哀叫着,有几颗炸弹落在前面嘉陵江上,激起一个个几十米的巨浪,然后,像瀑布一样砸下来。现在,有几架零式飞机正朝这边飞来,它们飞得那么低,以至于就要捱着山顶的树梢了。它们俯冲,又猛地一下子拔起,好似在做飞行表演一样。已经没有什么队形可言,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安全的,这片天空现在是属于他们。宋美龄能想象到,在那个铁盒子里面,日本飞行员是怎么得意地狂笑着。
“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在这样了!”她对自己说,挥舞着拳头,语气里夹杂一些欲哭无泪和无可奈何的成分,好像要同人决斗, 却一时找不到对手,她急冲冲绕着屋子转了几圈,又颓然倒在椅子里,思索着:
怎么办?渐渐地有一个人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快,他就占据她整个脑海,她拍了自己的脸颊,后悔为什么现在才想起他。她相信,他能完成这个任务,现在也只有他能完成这个任务。想到这儿,她迫不及待抓起电话,按下几个数码。
作者题外话:这部小说讲述了当年西南联大学生和‘飞虎’队的抗战的故事。小说里的人物全部是真实的(除了女主角叶梅)。故事情节也大都是真实的。
希望朋友们能够批评指正,并投票支持,予以推荐!在此为花费宝贵时间阅读此书的读者和编辑表示深深感谢!
第一章(2) 航空顾问陈纳德
这个时候,在上清寺附近一个倒塌民房的残墙后面,有一个人正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高高的身材,有一张像皮革一般粗犷和坚毅的脸,他的项上挂着一架蔡司牌军用望远镜,手中拿着一个笔记本,时不时地,他低下头,在笔记本里记着什么。从他的肤色和褐色眼睛上,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外国人,他就是中国空军的军事顾问,一个前美国上尉,名叫克莱尔 李 陈纳德。他来中国已三年半了,从南京到重庆,一直是蒋介石和宋美龄座上宾,深得他们的赏识。
每次空袭来临的时候,他几乎都像这样待在室外,观察着日本空军的编队和战术,他已经记了好几本笔记,一有空隙,他就把它们拿出来,加以分析研究,寻找破解之术。他相信, 这些东西将来一定会对他大有帮助的。
空袭警报解除已是傍晚,陈纳德合上本子,从沉思中回到现实, 他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见一辆吉普尖叫着呼啸而来,他闪开身,想把它让过去,而它已停在他面前了。就在他疑惑的当儿,一个中国男子从车上走下,直奔他而来。这个人有一米七的样子,长得异常瘦削。他穿着一套中国军队高级军官才配有的黄色呢料军装,虽然已是初秋季节,但他的脸上仍挂着一串串细密地汗珠。仿佛才从热腾腾地浴室里沐浴过一样。
“陈纳德上校,你怎么躲到这儿了?可让我找得好苦啊!”距离还有四、五米远,他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什么事?毛司令。”陈纳德不解地问。
“委员长夫妇让我和你一起去他们的官邸,他有一些重要的事要找我们商量。”
“现在吗?”
“是的。”
他们一跨进吉普,它就开动了。陈纳德斜靠在座位上,这才感觉到右手钻心地疼痛,他把它举起来,借助着毛司令打火机的亮光,他发现手心沾满了鲜血,原来刚才他太专心致志,把手放到一块残破地瓦砾上,以至于弄伤了它。毛司令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他用它堵住伤口,它很快就被染红了,伤口也暂时被堵住。
蒋夫妇为什么这样急着见他呢?陈纳德想。到中国这几年来,虽然这里一直处在战争中,但他却并没有太多的事可做。除了给中国飞行员授授课外,他还在中国南方沿海领导和指挥建设了几个机场。他想以后利用这些机场,去轰炸日本本土。那些中国飞行员先前接受的都是意大利教官的训练。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对他并不在意。所以,大部份时间他只是一个摆设,一个蒋夫妇家中的美国客人,一个他们在举办大型宴会时,能够向客人介绍地、为数不多地谈资之一。
汽车行驶了一小段距离,就被迫停下了。陈纳德把头伸出窗外,顿时惊呆了。道路中央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正爬在一个妇女身上,一边啼哭着,一边摇晃着她的肩头,但她却大睁着双眼,惊恐地望着天空。躺在她旁边那几个人,头颅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残缺不全地身躯。很显然,刚才一颗炸弹正落在哪儿,把那些行动迟缓地、来不及躲藏地人炸了个正着。
陈纳德痛苦地转过脸,轻轻地低下头。“狗狼养的!”他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不但为日本人的暴行感到愤慨,同时也为他无力挽救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感到难过。一路上,这样情景随处可见,撕心裂肺地哭声差不多把这座城市淹没。汽车在人丛和炸弹炸出的深坑中艰难地行进,有几次几乎要掉进去,司机不得不放慢速度,以免发生意外。所以,等他们抵达黄山角下,已过去几个时辰。
一位侍卫官带着几个轿夫早已等候在哪里。焦急地朝他们来的方向张望着。他们一下汽车,就被让进轿子里,没等俩人坐稳,他们就被举到肩上,开始晃晃悠悠登山。夜凉如水。而在山上尤甚。陈纳德下了轿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日本人空袭的时候,为了行动方便,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当时没想到蒋夫妇会召见他,就没有准备一件备用的衣服,所以现在不免有点后悔,但事情已经如此,也只有徒劳地感叹罢了。
而这个时候,走在他身旁的毛邦初司令仿佛更热了,一颗颗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不断地滚落到地面上,在跨过官邸外高高地竹篱院门时,差一点绊倒在台阶上。
“不舒服吗?”陈纳德关切地问道。
他点点头,很快又像拨郎鼓似地不停地摇起来。 。 想看书来
第一章(3) 蒋夫妇召见陈纳德
在被用做会议室那幢平房里,蒋介石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欣赏着黄山夜色。当他们走进屋来,他连身子也没有动一下。宋美龄从连接在一起的长长的桌子尽头站起来,与陈纳德握着手,然后把他让到坐位上,自始至终没有看毛邦初一眼。他直挺挺地站在门边,宛如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蒋介石才缓缓地转过身,他向陈纳德略一颔首,算是招呼。陈纳德急忙站起来,立正向他敬礼。无论从军事角度和工作角度,他都是他不折不扣地上司。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感到十分自然,从没感到有什么不妥和难堪。
“陈纳德上校,都看到了吧?”他沙哑着嗓子说,似乎没有看到正直挺挺站在门口的他的空军司令。
“是,委员长。”陈纳德用他那半生不熟地中文说,又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
“你有什么感想?”宋美龄急切地问道。她有一口优美地南方腔,尾部带着稍长的拖音,听上去就像佐治亚州长尾鸟一般悦耳。
“我们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继续下去了。”
“上校,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吗?”
“这个……”陈纳德几乎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他想过几个,但都觉得很难实施,所以一时语塞。
“你知道,上校。这几年,我们的空军差不多全耗尽了。我们花了那么多心血,像哺育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一步步壮大。哎,那些孩子!都是顶呱呱地、天底下最棒的小伙子。我永远也不相信会是这样,”宋美龄哽咽着说,任由眼泪从她美丽脸庞上滚落。
蒋介石严肃地瞥了毛邦初一眼。仿佛这些事情都是由他造成的。虽然相隔有十几米之遥,陈纳德仍能觉察到他的身体猛烈地抖动起来。
“我有一个权宜之计,陈纳德上校,想不想听一下?”蒋介石说。
“委员长,我非常乐意。”
蒋介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背剪双手,在屋里慢慢地踱起步。陈纳德太了解他这一禀性了,每次在做什么重大决定时,他都会这样。“我与美龄已经商量过,想烦劳你回美国去,”他停顿一下,用他对他惯常地、友好地眼神望着他。
“我听从委员长的调遣,但我可以知道?需要我……”
“这就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陈纳德上校,”宋夫人插嘴道,她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在这个世上,你是最了解我们家底的美国人,我们也把你当做最知心的朋友。你知道,俄国人走后,我们的处境有多么艰难,日本人三天两头地飞来轰炸,算上今天,已经有三十九次,这还没有包括别的城市。我知道,已经有许多百姓被炸死。所以,我们再也不能让他们这样干下去了!介石刚才同我谈过,我们决定让你回美国去,尽一切方法弄些飞机和飞行员回来,你认为怎样?”
“这是再好不过的决定了,”陈纳德兴奋地说。自从踏上中国国土的那一天,他就一直致力于这件事,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实现。
“我同子文和胡适大使通过话,他俩会尽全力帮助你,现在他们已开始行动了。但军方那边,需要你多做一些工作。毕竟在这方面,他们是些外行。有什么需要中国政府的地方,请与我和美龄联系。”蒋介石说。
“我已全记在心上。”
“要尽快开始工作,”宋美龄又嘱咐道:“我们知道日本人也一直在行动,听说他们已派了一位新大使去美国,这个人和罗斯福总统的私交不错。我怕……”
“请不要担心,宋夫人,”陈纳德说。他一直敬佩她,在他心里,她就像一个女神一样高贵而圣洁。
“我不担心,我知道我们是正义的,我也相信……”
“好。委员长,需要我何时动身?” 陈纳德问道。
“越快越好,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起程。”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好的,”蒋介石高兴地说。然后伸出手,俩人紧紧地握在一起。
“祝你一切顺利。”他再一次说。
蒋夫妇一直把他送出院外,目送着他们上了轿子。当他开始下山的时候,陈纳德回过头,看见俩人还站在原地,向他挥动着手臂。
作者题外话:这部小说讲述了当年西南联大学生和‘飞虎’队的抗战的故事。小说里的人物全部是真实的(除了女主角叶梅)。故事情节也大都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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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中国人’霍华德
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季,到了三月底,气温仍是在零度左右徘徊,这是圣地亚哥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寒冷的三月。在那些覆盖着薄霜、灰色而丑陋的田野、行人寥落的街道和喷着白雾般蒸气的汽车里,人们穿着自圣诞节以来就从没减少过的衣服,如企鹅似笨拙地移动着。许多人几乎已忘记春天的样子了,只是依照惯性、想当然地认为它原本如此。但是,当他们清醒过来,在寒意肆虐的公园中散步,或是在一个惬意地晚饭后,坐在沙发上欣赏大联盟比赛时,才慢慢回忆起来,现在该是桅子花绽开它乳白色花朵,蝴蝶们开始围绕着马利筋花举行舞会的时候。
然而,四月上旬的某一天,人们一夜醒来,突然惊喜地发现,不知何时,地面上已罩上一层嫩绿的、半厘米长的青草,一些含苞待放的野花点缀在草丛间,身上沾满晶亮地露珠,含羞地低着头。窗外的树梢上传来鸟儿久违地叫声,但当你循声望去,除了羊绒般、缓缓移动地朝雾,却什么也见不到。
欣欣向荣地春色也点燃了人们压抑已久的热情,原本静寂的大街现在宛如一锅沸腾地热水,仿佛万圣节前夜一样热闹,几乎全城的人都倾巢而出,来庆祝这迟到的春天。汽笛声连成一片,酒馆里和咖啡馆里挤满了笑逐颜开的顾客。店主们无可奈何,只好在街道上也摆上桌椅,招待那些因为无法得到服务,心怀不满和愤怒的人。圣迭哥湾海滩上也迎来了如春以来第一批游客,他们哆哆嗦嗦地坐在海滩上,连续几个小时,欣赏着面前不断追逐地戴着白帽的绿色波浪。
圣迭哥湾那一边的科罗纳多海军基地, 也丝毫不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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