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住的星光- 第163部分

　　　　就在官员们放弃挣扎的时刻，刚铎王睁开了眼睛。

　　　　“我因管理不当，造成人皇指令无法执行。在律法之外，更愧对祖父的教诲，愧对伯父与伯母，愧对父母与人类。诸多罪行已非人类的律法可以衡量，唯有携全家自焚，以灰飞烟灭的方式才可以赎清罪孽。”

　　　　说完这话后，神色淡然的梅兰迪尔对着家人所在的方向走去。他对着自己的妻子说道：“一家人怎能分离？随我一起踏上宿命吧。”

　　　　一手拉着年仅两岁的女儿，一手拉着色曼多（注）向殿外方向走去的梅兰迪尔神色坚定，衬得瓦兰迪尔有些惊慌。他等了十几秒，仍然没有等到任何一个刚铎人出言阻拦，只好强压着怒火喝道：“梅兰迪尔，不要胡来！”

　　　　我可没说让你全家灰飞烟灭！

　　　　人皇很愤怒。从到达刚铎警戒区见到梅兰迪尔的装束起，他就觉得刚铎人对自己不好的言论全来自于梅兰迪尔的举止。是刻意也好，是无意也罢，刚铎王的确用自身卑微到尘埃当中的举止把人皇衬得残暴。而现在，自己字理行间明明透露着网开一面的意思，梅兰迪尔不但故作听不懂，还用自请自焚的办法又一次突显人皇的残忍？

　　　　不知情的生灵谁不会以为是我下令让你全家自焚？直接把事做绝我又哪来的机会趁机提出交易？

　　　　梅兰迪尔异于常理的举止让人皇失去了提出交易的优势。可火气再大，瓦兰迪尔也不得不压着怒火一边示意士兵阻拦，一边用略带平和的语气说道：“梅兰迪尔王？你先过来，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这下轮到梅兰迪尔有些困惑了。他看了看身边一脸懵懂的小女儿，迟疑着放开了手走到人皇身边。随着他们周围的其他人都退开之后，瓦兰迪尔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表哥，我无意害你全家。你看这样好不好？只要同意我生母被追认为上一任皇后，并让刚铎人也接受这道诏令，我保你全家安全。”

　　　　人皇低声下气的与刚铎王做交易，实在是没有办法的选择。连合理合法的收权诏令都会被刚铎人用行动反驳，发布强行抬举生母地位，完全不符合律法的诏令更是会被直接忽略。搞不好，还会被刚铎人当成笑谈。

　　　　从继位那一天起，人皇就承受着来自于生母的压力。希拉娜几乎每天都会对他说：“连自己生母的地位都没有办法提升，谁会发自内心的尊重这样的人皇？”刚开始，瓦兰迪尔还能心平和气的劝希拉娜不要操之过急，可谁都无法在每天不断重复的催促声下依然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深受困扰的瓦兰迪尔只好拟好了诏令，并且当着希拉娜的面加盖了人皇徽章。希拉娜知道，盖好人皇徽章的诏令只需要通发出去，她便成为了上一任皇后。没想到的是，瓦兰迪尔很小心的把诏令收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把刚铎实权收回来再发出去。”这一次瓦兰迪尔异常坚定，顶着希拉娜的不满解释道：“刚铎那边拒绝接受此令，阿诺尔这边也会效仿。你要是想让这道诏令毫无争议的被所有人接受，再耐心的等待几个月。”

　　　　在瓦兰迪尔保证最迟在三纪元11年春季，这道诏令必然通发的情况下，希拉娜选择了等待。而人皇给出的这个保证，让他在忍受着刚铎反抗的同时，又多了一条必须收复刚铎的理由。相较于同龄人，更懂谋算的人皇把收复刚铎和提升生母地位这两件事结合到了一起。他想到了先责罚刚铎王，再甩出推动诏令即可保全自身的交易。故作严惩的姿态，只是为了在最好的时机提出交易，让梅兰迪尔无从选择。而人皇认为最好的时机，便是梅兰迪尔罪无可赦之时。

　　　　为了保全自己与全家，梅兰迪尔没有选择。就算不为自己，他也会为了家人向我求情。人皇这样想，并且决定在梅兰迪尔求情时展示慈悲的一面，用尚念亲缘的借口甩出交易内容。人皇相信，无从选择的刚铎王会接受自己的提议，想办法让刚铎人接受希拉娜被追认为皇后的诏令。至于梅兰迪尔刚铎王的身份，瓦兰迪尔打算在希拉娜拥有皇后身份之后，再找个借口夺去。

　　　　不过，暂时为梅兰迪尔保留刚铎王的身份决不能影响刚铎收权行动。只要让所有刚铎人服从于我，刚铎所有的事由人皇诏函决策，多一个被架空的国王为生母周旋又有何妨？

　　　　不得不说，人皇的计划很完美，可以实现一箭双雕的目的。所以，即便是梅兰迪尔完全不照常理出招，直接把全家的去路都堵死，也没有给瓦兰迪尔留下展露慈悲一面的机会。人皇为了不影响计划的最终结果，只能纡尊降贵的把梅兰迪尔叫到身边来，低声说出了交易内容。

　　　　人皇不得不承认，这个时机的确不太好，但他依然自信的认为梅兰迪尔必然会选择保全家人。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梅兰迪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脸。

　　　　“同意侍女取代罗莎琳德的身份，并想办法让刚铎人也接受这道诏令，就可以保我全家安全？”低声重复了一下人皇的提议，刚铎王笑了几声之后，提高了声音回道：“我与全家赎罪之心已决，就不劳人皇宽恕了。只望皇帝圆我全家的心愿，让我们以自焚的方式赎罪。”

　　　　真是不识抬举！

　　　　强行压抑了几个月之久的怒火，瞬间被刚铎王轻蔑的笑声和没有余地的拒绝点燃。年轻的人皇在疏忽了民意的情况下，又犯了一个巨大的过错。盛怒中的瓦兰迪尔被激得站了起来，对着梅兰迪尔直吼：“你一定要害死全家对吗？好，我成全你！”

　　　　人皇接下来下达的指令，不仅完全失去理智，也显得残暴。让官员依照梅兰迪尔的意思拟定罪函，并指派亲随队长领兵到王城的中央广场去搭架足够梅兰迪尔全家使用的木堆。在等待焚烧台搭建的时间里，他压着怒气看着刚铎王从容的对每一个在场的官员行告别礼。（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四百一十九、恶向胆边生

　　　　（全本小说网，。）

　　　　滋生于怒气中的冲动情绪让瓦兰迪尔没去思考刚铎官员的反常举止，只专注的看着定罪函的书写。而所有在场的刚铎官员根本没有为了刚铎王向人皇求情，直接无视了后者的存在。在接受梅兰迪尔带有告别之意的拥抱时，不少官员偷偷在刚铎王耳边暗示：“您会没事的。”

　　　　梅兰迪尔知道自己会没事。皇帝亲卫大张旗鼓的搭建焚烧台时，消息会快速传到米城的每一个人的耳中，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亲卫们在刚铎的亲人。当他踏上焚烧台，受令的士兵举着火把准备点燃火堆时，他们的亲眷会一拥而上夺走火把。

　　　　这一招“以亲制兵”是精灵王的提议，由梅兰迪尔亲自实施。虽然实施前耗废了许多精力排查，梅兰迪尔却不得不承认，人皇对自己的处罚将被这个招术土崩瓦解。因为，刚铎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王死在眼前。

　　　　#

　　　　当梅兰迪尔全家被请到焚烧台前时，单精匹鹿而来的瑟兰迪尔也刚好到达中央广场。

　　　　本该直接取道王宫的精灵王是被路上所遇到的刚铎人引到了中央广场。当四面八方涌来的刚铎人都往广场走去时，被夹在人群中的精灵王放开了手中的缰绳，任由座下的角鹿被人们挤向同一个目的地。

　　　　瑟兰迪尔非常不想承认，甚至固执的认为这个举止完全只是担心梅兰迪尔全家的安全。

　　　　难道不是吗？听到刚铎人叫嚷着人皇要在中央广场烧死刚铎王时，我当然应该改变方向，任由角鹿随着人潮将自己带到往广场。不亲眼看看现场的情况，确认梅全家无忧，我又怎么能放心？总之，绝对不是怕角鹿在行进过程中踢伤了激动到根本不愿意让路的人类。

　　　　人类非我族类，作为最大森林的守护者，我不应该把本就不够用的怜悯分给他族。

　　　　见到梅兰迪尔全家前，坐在角鹿上缓慢移动的精灵一遍遍在内心重复这句话。可当他见到年仅两岁，被色曼多抱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刚铎小公主时，不够用的怜悯立刻在此时全部给了粉雕玉琢的人类女孩。

　　　　瓦兰迪尔连居然这样幼小的孩子也不肯放过？这一瞬间，瑟兰迪尔在内心将人皇与凯勒巩及其部属（注）划为了同样的生灵。尽管看到人皇亲卫被刚铎人悄然包围住，也知道梅兰迪尔全家注定会有惊无险，杀意还在瑟兰迪尔的体内滋生。

　　　　“尊敬的精灵王，您看到我们国王的遭遇后，还是认为精灵全族应该支持人皇吗？”立于他脚边的一个刚铎老者抬头对他问道。而老者说的后一句话，让瑟兰迪尔心里的杀意瞬间被放大。他摇着头说：“都说您爱憎分明，是精灵种族中少有的敢作敢为的君王。没想到也是个惧怕强权，盲目追随种族认知的生灵。”

　　　　我盲目？在内心笑了三声的瑟兰迪尔并不多作解释，甩下一句“我从不惧怕强权”，调转鹿头欲直奔王宫议事殿而去。

　　　　此时米城所有的人几乎都聚在了中央广场四周，所有人的关注也都在即将被请上焚烧台的梅兰迪尔全家身上。尚未行动的刚铎人依然在给人皇机会。长久以来尊崇皇帝的习惯让刚铎人不愿冒然反抗皇帝。善良而又大度的人民即使在这一刻，依然在煎熬中给了人皇出乎意料的机会。他们期盼着在木堆被点燃前，皇帝赦免刚铎王全家的诏令会被送到中央广场来。这样的话，他们会认为皇帝至少还值得被尊重，自己也依然是皇座下被守护着的生灵。

　　　　不止是刚铎人，整个一亚，无论是哪个种族的平民生灵，只要不把他们逼到无路可走，都可以得到他们虔诚的尊崇。民众对统治者的宽容胜于一亚任何一种情感，他们甚至对统治者没有任何实际的要求。纵始在言论上对统治者不满，内心却不受控制的敬仰。可即使是这样，仍然有不少统治者用酷刑和冷漠，将民众与生俱来的拥戴之情耗尽。现任人皇会耗尽刚铎人对他的忠诚与尊崇吗？刚铎人在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在紧张而又专注的情绪下，角鹿边的人类无意识的为精灵王让路，这使得杀意渐浓的精灵王没费太多时间，便挤出了人潮涌动的广场。当角鹿健壮的蹄子踏上仅有士兵巡查的街道时，瑟兰迪尔握紧腰间的佩刀，开始思考除掉人皇后，人类将会面临的什么样的命运。

　　　　要是埃西铎唯一留存于中土的血缘都断绝的话，那么人类两国显然只能选择与埃西铎血缘关系最近的梅兰迪尔做人皇。几年的来接触已经证实，梅兰迪尔远比瓦兰迪尔更适合守护人类。刚经历了大战的种族需要得到良好的休养，而无论是人类哪个王国，都需要一个更加沉稳的守护者。两者相比较，梅兰迪尔更适合成为人皇。

　　　　从大局上来说，人类若能得梅兰迪尔守护，实力也会比现在更胜一筹。人类实力的提升，即是正义阵营实力的提升。索伦随时可能重返，正义阵营的力量胜于一切。在对抗黑暗魔君的漫长征途中，一个瓦兰迪尔的消逝算得了什么？

　　　　至于杀死瓦兰迪尔会不会有麻烦，瑟兰迪尔一点担心都没有。他认定了精灵全族会根据邪恶仍存，精灵王国需要确保实力的现状，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实际性的处罚。而人类全族需要的只是一个守护者。一个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关怀过自己的人皇被敬民如天的梅兰迪尔取代，时间一长人类自然会明白这其中的奥妙，说不定还会感激精灵王此时的果断？

　　　　随着可能存在的隐患全部被排除，内心的邪火越烧越大的精灵王再一次加快了角鹿的速度。当人皇的定罪函被送到梅兰迪尔跟前，并且张贴在中央广场的告示板上时，瑟兰迪尔正好走到了王宫门口。

　　　　他翻身下鹿，把缰绳交到迎上来的士兵手里，按着腰间的佩刀疾步向议事殿走去。（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四百二十、东风已到

　　　　（全本小说网，。）

　　　　从米城王宫的入口走到议事殿，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一路上瑟兰迪尔不但见到了驻守在道路两边的士兵，还遇到了三批着重甲的人皇亲卫兵。不过，所有的人类士兵都没有阻拦精灵王，反而行着礼给他让道。

　　　　出现这种情况，实在不能怪人皇的卫兵危机感不高。人类与精灵是最好的朋友，为了帮刚继位的人皇稳定政权，精灵还亲手为其打造具有特殊意义的“伊星”饰品；更何况，来者又是连人皇都称其为“为我开拓疆土”的精灵王。

　　　　所有的卫兵都以为魔多出现了异动，引得林地国王前来找人皇商议对策。就连金发王者脸上闪现的杀意，也被卫兵解读为针对奥克斯而言。在他们看来，魔多战出现了严重的军事变故，否则林地国王也不会单精匹鹿闯进王宫来。这样的想法下，谁还敢拦着杀意渐浓的包围战总指挥？

　　　　瑟兰迪尔很顺利的到达了议事殿门前，并且直冲而进。而瓦兰迪尔一看他的第一反应与王宫中的卫兵同一样。从未经历过实战的人皇倏地站起来，急急问道：“魔多出了什么变故？”

　　　　难道是人类军队的到来动静过大，让肮脏的物种决定拼死一搏？完全不知道魔多里面有多少敌人的瓦兰迪尔额头直冒冷汗，微张着嘴等待着精灵王的回答。而承受着所有目光的精灵王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在内心鄙夷人皇有失稳妥的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在人皇一连串的询问下，瑟兰迪尔故作高深的走到了他身边，才稍稍低头对人皇说道：“情况有些复杂，又涉及军事机密。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去密室说吧。”

　　　　米城的议事殿有一个隔音效果非常好的密室。虽然首次进入这里的人皇并不知道密室的所在，经常过来的精灵王却熟悉所有密室的优缺点。而瑟兰迪尔为人皇选定的密室，不仅隔音效果好，进门后还要走过一段长长的台阶才能到达最里面。

　　　　如此的设计当然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只要有生灵闯入，开门声和脚步声就会被迅速传入密室最里面，让使用此处的生灵能在第一时间做出防范。完全不怕背负上“弑杀人皇”罪名的精灵王之所以选择密室，只是为了刺杀的行为万无一失，倒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至于为什么不当众进行？瑟兰迪尔始终认为，让人类看着同族死亡是异常残忍的事。亲眼所见的离别伤痛难以抚平，也会延长继任者被人类认可的时间。既然已经选择了梅兰迪尔，就不应该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将一切都计划好的精灵王神色不变的看了看身边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瓦兰迪尔，耐心的等待答复。

　　　　“你领我去密室。”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皇毫无防备，满心记挂着魔多战事。就在他跟着精灵王走出了五步，遥遥得见雕刻着圣白树图案的密室大门时出现了变故。头发里仍然夹杂着碎菜叶的亲卫队长一身狼狈的跑了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对着议事殿内所有的士兵直打关门的手势。好在，他没忘一边打手势一边向人皇解释：“皇帝，中央广场大乱。刚铎人救下了梅兰迪尔全家，直冲这里而来。”

　　　　又是刚铎人！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反抗人皇的命令！好不容易平熄下去的怒火直冲脑门，人皇气得一甩袖喝道：“五百个士兵都不够你控制住中央广场？要你何用！传令官呢？立刻去露台上吹响号角。亲卫副队长何在？王宫内所有的驻兵，在撒克逊将军到来前暂时由你接管。通知所有驻军守好王宫入口，有擅闯者可直接杀死，不必事先回报！”

　　　　吹响号角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