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大于山，如果，为了学习，为了知识，连最起码的恩情孝道都忘了，那我还是个人么？”
“我只想陪在老师身边，呜呜呜！”陈曦哭了，“我唯一能做的，只能这样了，老师别赶我走！”
“老师不是要赶你走！”许清轻叹一声。
这丫头，脾气倔强起来，比谁都犟，而且，特别认死理。
她何尝不想陈曦陪在身边？
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了。
然而，陈曦还小，她怎能见得她委屈？
这丫头，我见犹怜，看到她哭了，许清心疼起来，不忍责骂了。
“你看，你们同学，还在那里等着你呢，你也想她这样么？”许清指着大门边，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女孩说道，“她都打瞌睡了，快去，你们回去，不早了！”
“小玲姐！”陈曦抬起头来，顺着许清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果然，那里有一道娇小的身影，靠在门边的一个角落，睡着了。
她在等自己。
“可是……”陈曦擦去泪花，迟疑不决。
“孩子，去休息吧，你们是熬不住的，别害了身体了！”一个老人走过来，“这里有我们，莫担心，真是好孩子啊，你有这份心，我们袁家，谢谢了！”
“您是？”陈曦问道。
“我是她二爷爷！”老人把陈曦扶起来，“丫头，快回学校吧，这里我们会安排！”
“袁老师……什么时候上山？”陈曦问道。
“明天早上！”老人说道，“一般来说，是要三天的，但我们看过日子，明天合适……”
“好，那我回去，明天早上再来！”陈曦思索片刻，说道，“老师，那我回去了！”
“嗯！”许清轻轻颔首。
陈曦解下麻孝，交给老人，而后，走到门口，将钟玲摇醒。
她回头，深深地看了那口棺材一眼，再看恩师一眼，两个姑娘，并肩而去。
夜，深邃，如墨。
陈曦亦步亦趋，跟在钟玲身后，踉跄行走。
“小曦，你没事吧！”钟玲扶住了她。
“腿有点麻了……”陈曦惨笑，往半山腰灯亮的地方望去，“袁老师走了，我不想，许老师也离开我！”
“你说什么？”钟玲一惊。
“没什么！”陈曦摇头，“感觉许老师，有很多心事！”
“你别乱想了！”钟灵说道，“许老师是因为袁老师牺牲了，心事重重，但每个人都会这样呀，我也很伤心，可是，我刚刚睡着了……”
“我们始终都是孩子……”陈曦苦笑，“走吧，回学校，我明天得起早，送袁老师一程！”
风继续吹，很凶，很猛。
两个小女孩，相互搀扶，回到宿舍。
陈曦把窗关上，一下子，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外面很吵，整个校园。
没人睡得着，每个人都在悲伤之中。
陈曦仿若逃避一般，不想再听到这种吵闹声，她的心很乱，她需要安静。
不知由来的，她感觉，还有事要发生，却找不到所以然来。
这种感觉，如同从越西回来的路上一般，让她焦虑，让她恐慌。
最可怕的是，她找不到来由。
袁老师刚走，难道，还有谁要离开自己么？
她需要安静，平复下心情，早点睡下去，明天起早，送袁老师一程。
她要陪在许老师身边，不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小曦，我和你睡！”钟玲看着陈曦，眼巴巴地说道。
“你不是有床么？”陈曦秀眉微蹙，她习惯一个人睡了，而且，有些事情，她需要想想。
“我害怕！”钟玲说道，“我们宿舍太大了，而且很多同学都没回来，空空荡荡的！”
“我这里还不是空空荡荡的？”陈曦又好气又好笑，这钟玲姐，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初中生，竟然会害怕，她害怕什么？
“就一晚上，一晚上就得了，小曦，好吗？”钟玲恳求道。
“好！”陈曦点头。
“好耶！”钟玲高兴起来，迫不及待，跑到床上，不一会儿，打鼾声传来。
“我也洗洗睡吧！哎！”
……
二十 我的家，在安城
天，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一片，覆盖整个蒙彝的天空。全本小说网；HTTPS：//。．ＣＯm；
今晨，没有阳光，没有风。
蒙彝大地上，一片苍凉。
有一扇窗，有块蓝色的窗帘，无精打采。
一张床上，有一个少女，蜷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她睡着了，却一直在做噩梦，不停低喃。
“不要！不要离开小曦！”
忽然，她呼喊一声，蓦然惊醒，清秀的脸庞，格外苍白。
她，突然睁开眼睛。
下一刻，她看到，一张美丽而慈祥的脸。
“许老师……”陈曦惊呼，“您……您怎么在这里？”
陈曦急忙坐起身来，往窗口望去，此时，已然天光大亮，她不知几点了。
“傻丫头，做噩梦了吧！”许清轻笑，将陈曦额头上的一滴汗珠拭去，很是温柔。
“这……”陈曦左顾右盼，睁大眼睛，眼眸中，很是迷茫。
忽然，惊叫起来：“许老师，现在几点了？袁……袁老师呢？”
“九点多了！”许清瞥了手表一眼，笑着说道，“你袁老师已经安葬了！”
“是么？”陈曦低喃。
她错过了！
她全然睡过头了。
昨晚，她睡得很晚，久久不能眠，一直想睡，却睡不着，然而，睡着了，却睡得太过沉，她错过了送袁老师一程的时间。
此时此刻，钟玲已然不见踪影，房间里，只有她和许清两人。
“那孩子呀，现在上课呢！”许清说道，“她说你一整晚在做噩梦，我来看看你！”
“老师，对不起，我睡过头了！”陈曦都下头来，自责难当。
“叫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不听！”
许清摇头，抚着陈曦的头发，“孩子，以后呀，你要好好的，知道吗？要自强不息，力争上游，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无愧于心，知道吗？”
“老是，您这是？”陈曦疑惑。
老师这话，像是叮嘱她一般。
难道？
陈曦心里一动，一种不好预感油然而生。
昨晚，她就是为此不安，难以入睡，现在，许老师就坐在自己床边，那种感觉，越发真实起来。
“您要离开小曦，呜呜呜！”陈曦脸色一白，大哭起来。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许老师要离开自己，所以，来看她最后一眼，所以，才对她千叮万嘱。
她扑到老师怀里，大声痛哭。
那个梦，是真的。
她梦到了一场离别，那个人，好亲，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现在，她知道了。
那是她的恩师，她的恩师，要走了。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丫头，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许清长叹，轻拍着陈曦还在颤抖的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陈曦呼喊，两只手臂，死死地抱着许清，“我舍不得您，老师，别走！”
“我也舍不得啊！”许清悄然擦去眼角的泪花，将陈曦扶起来，“我的家，本不在这里呀，在千里之外的贵州安城，我离开家，已经很久很久了……该回去了！”
“老师，您后悔了吗？”陈曦心里悲伤至极。
老师走了，何时才能再见？
而且，她是在这种情况下走，未婚夫刚刚下葬，她便离开，她必定是心灰意冷，失望透顶了吧，要不然，何至于如此匆匆。
也难怪，她将所有的心血和热情，都挥洒在这片土地上，换来的是什么？是血淋淋的残酷的死亡，她心爱的人死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在这里，等着杀戮的再一次降临么？
“我后悔什么呀！”
许清苦笑，“丫头，别胡思乱想！”
“老师家，门口有一片水库，水干净得很，水库周围，还有一片桂花林，家里呀，还有个年过六旬的老母亲……以前，认识他，爱他，就义无反顾来到这里，没想到，一来就两年了，不曾回去过……我不孝啊！”
“这半生中，一直四处漂泊，与家人聚少离多，本来想呀，考研之后，回到家乡，尽一份力，没想到，在国外一呆就是六年……遇到他了，真的很爱他，就来到大凉山，我也把这里当家了，我也喜欢你们，喜欢这片土地……然而，他已经走了，这里，成了我的伤心地，老师也是女人，需要回家疗伤……”
“老师……”陈曦低语，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后悔，真的！”
许清说道，“我为他骄傲，他永远活在我心里……小曦，你不知道呢，我的家乡，那里比四川还贫困，教育更落后，那里，更需要我，这边，每家每户，我们都动员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现在教育上了轨道，我该离开了！”
“老师，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陈曦满眼泪花，颤声问道。
“等你长大了，来安城看我！”许清说道，“安城一中，不只一次给我寄邀请函了，希望我去那里任职，我打算，在安城一中，终老一生……”
“贵州，安城一中！”陈曦默默地念叨着，灰暗的眸子，忽然之间，闪现出明亮的光芒。
有人说，每一次分别，只为，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这次，不是永别，她还能再见到恩师。
她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会踏上黔中那片土地，去看望老师。
那时，她也许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
那时，老师再见到她，也会为她高兴。
“小曦，你记住！”许清说道，“你现在还小，很多思想，还没定性，随着慢慢长大，你可能会迷茫，问自己，想要什么……我只想说，现在，你是在吸收知识的时候，有好东西，能学，尽量学，充实自己，以后，无论怎么选择，自己的路，终归是自己走，确定了方向，就持之以恒地走下去！”
“就像我一样，来这里，是我的选择，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是我的选择，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对自己说，我不后悔！”
“我知道了！”陈曦重重点头。
“我那钢琴，已经捐给学校了！”许清说道，“你想练琴，也方便！”
许清说着，俯下头来，在陈曦额头上，轻轻一吻。
“说起来，你和我布依族人真是有缘，六月六是你的生日，也是我布依家人最盛大的节日之一，再过一个月呀，你就十一岁了，也将上三年级，三年后，你也小学毕业了，那时，你也将成大姑娘了，到时候想我的话，来安城看我！”许清轻笑一声，起身离去。
“丫头，祝你好运！”
“老师，我送您……”陈曦急忙下床，准备穿衣。
“不了！”门口，许清摇头，“我不想惊动大家，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丫头，珍重！”
她拉着行李箱，挥挥手，渐渐地，消失在陈曦的眼眸中
“老师，珍重……”陈曦喃喃自语，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许久，她忽然跑出房门，来到走廊上，往操场上望去。
她眼中，那一道背影，落寞而萧瑟，渐行渐远。
“老师，三年后，我们再见，一路顺风！”
…………
二十一 三年之约
今晨，天气格外的好。全本小说网；HTTPS：//щWW。．ＣＯm；
万里无云，天高气爽。
大凉山，蒙彝镇，一栋楼房，一个房间里，有钢琴声在回荡。
有人在唱，一路顺风，她的声音，清脆而动人。
随着一双纤手缓缓落下，一曲终了，余下的，是一一声久久的叹息。
这是一个小女孩，十三四岁大，清丽脱俗，亭亭玉立。
她坐在钢琴边，犹如一株美丽的蓝莲花，娴静而高雅。
她的美，在于她的眼睛，其中，犹如容纳了亿万星辰，熠熠生辉。
那里面，仿若有一个美丽的世界，鸟语花香，其乐融融。
有人推门而入，她蓦然回首，微微一笑，霎时间，整个房间，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也变得温柔起来。
那是迷路的风，犹如找到了方向，在轻轻撩动着那块蓝色的窗帘。
“小曦，你弹得真好听！整个学校，都听到了呢！”
开口的，是一个少女，十五六岁大，明艳动人，她来到钢琴边，浅浅一笑。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我十四岁了，也小学毕业了！”陈曦卷起一缕秀发，别在耳后，“今天过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我只能，祝大家一路顺风！”
“咯咯咯，你呀，是在想许老师吧！”
钟玲拉着陈曦的手，“我要是有你成绩这么好就好了，你样样都懂，我复读了一年初三，成绩还没出来，都不敢回家！”
“我们都放假了，成绩还没出来吗？”陈曦问道。
“你猜！”钟玲俏皮一笑，眼睛不停地转动着。
“看你这样子，一定是考得好成绩了！”陈曦笑着说道。
“真无趣！”钟玲嘟着嘴巴，瞪了陈曦一眼，“什么都瞒不过你，小曦，我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觉得，你才是姐姐呀，明明我比你大好几岁，但感觉，你懂的比我的多……”
“无论怎样，我们都是好姐妹，不是么？”陈曦说道，“告诉我，考了多少分，考了哪所高中？”
“咯咯咯！”钟玲高兴起来，“你再猜猜？”
“不会是成都七中吧！”思索片刻，陈曦说道。
去年，钟玲报考的，就是成都七中。
那是成都名校，录取条件格外的高，而且，在凉山一带，名额很少，钟玲成绩不差，在班上，也是名列前茅，却因为体育，少了几分，遗憾落榜。
“又被你猜中了，咯咯咯！”钟玲欢呼起来，“小曦，我下个月，就去成都了！”
“恭喜玲姐！”陈曦诚声道喝。
“可是……”钟玲开始不舍起来，“我去成都，再也难得见你了！”
“我也会去的，三年后！”陈曦说道。
“可是……”钟玲说道，“你去的时候，我也高中毕业了，又要分开了！”
“姐，无论身在哪里，只要想着对方，都没关系的！”陈曦笑道，“我们保持联系就是了，有时间，我也去成都看你！”
“真的？”钟玲惊喜。
“嗯！”陈曦轻轻颔首。
“哦，差点忘了！”钟玲忽然说道，“校长要见你！”
“校长，他见我干嘛？”陈曦一愣。
“谁知道呢，叫我来找你，说有重要事情！”钟玲说道。
“好，那我去一趟！”陈曦起身，往门口走去。
“小曦，我今天就回家了！我老爸开车来接我了，就在学校门口！”陈曦刚到门口，钟玲喊道。
“是么，这么快？”陈曦顿足，眼神黯然起来。
又是一个分别的季节，她心里万分不舍。
还记得，三年前，有一个人，也是这般和她说，她要走了。
陈曦甚至不敢送她，她怕忍不住悲伤，只能躲在走廊上，望着那道背影，拉着行李，渐行渐远。
现在，她最好的朋友，也将离开了。
悄然擦去眼角的晶莹，陈曦回头，展颜一笑。
“姐，祝你一路顺风！”
“嗯，你去吧，我练一会儿琴！”钟玲说道。
“嗯！”陈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