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省和江山省,其中之江省有九人,全班有四十六人。
学习倒还在其次,大家都是各级党校里熬出来的,各门课程也要考试,但没有下面党校那么严格死板,辅导员公开宣布,考试成绩不予公开,让常宁这样的人长松一口气,而且教学形式也有别于地方,有一半的时间是讨论为主,老师提出论题,让学员们即兴讨论,然后各人写就几百上千字的学习体会,就算是完成了作业。
生活条件也比省党校的好了不少,两个人一个房间,电视电话,卫生间等一应俱全,作息时间更为宽松灵活,上午三节课要点名,是必须到的,下午安排的大多是自修课和讨论课,临时有事可以请假,晚上的管理就更灵活了,没有一定住校的限制,倒给常宁这样爱往外跑的人创造了机会。
和常宁同一寝室的,是来自安山省的一位县长,名叫李耀先,今年三十七岁,整整比常宁大了十岁,在班里也算是老大哥了,现在还是班里的党支部书记,为人宽厚平和,常宁很快把他当成了忠厚长者和知心大哥。
那时候还是信息闭塞,交流不畅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了解,不经过一段时间的沟通,是很难了解的。
李耀先是安山省南部的苏阳县人,高中毕业后参加工作,却一直在苏阳县隔壁的安南县工作,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妻子是化工厂的化验员,家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大的念初中,小的念小学,李耀先先是在化工厂工作,后来因为老厂长的提携,到下面的乡镇干过几年,接着是当工业局长、经贸委主任,再后来当上主管全县工业生产的付县长,和常宁有所不同的是,他没有当过常务付县长,而是在去年的换届选举中,直接当上了县委付书记兼县长。
此刻,常宁靠在床上,望着对面的李耀先,又瞧瞧过来串门的几个邻居,不禁心中大为感慨,其实大家都是幸运儿啊,正赶上改革开放、干部奇缺的年月,破格提拨成了人事制度的主旋律,在座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坐过火箭上来的,随着干部人事制度的逐步完善规范,这种好事越来越少了。
坐在常宁床上的,分别是之江省中河县长鲁正贵和长兴县县委书记朴春来,两个人都是三十六岁,都是今年年初刚提拨到现在任上的,坐在李耀先床上的,分别是安山省南河县县委书记方克兢和东州县县长刘小楼,两人一个三十七岁,一个三十五岁,是去年换届时上位的。
鲁正贵和常宁原来就见过面,算得上是熟人了,他爱唠叨,一边吧达吧达的抽着烟,一边冲常宁笑道:
“小常,你快从实招来,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混进革命队伍里来的?”
方克兢操着安山口音的普通话跟着说道:“是啊,你小子不过才二十七岁嘛,也混了个正处级,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当哥哥的活命呀。”
常宁笑而不语,这年头,光有靠山和能力还不够,还得有机遇降临,还在在机遇来临的时候,敢于伸手去抓住机遇,用他心里的话说,除了会兴风作浪,借题发挥,决定性的因素,还是运气啊。
长兴县属之江省宁州市,和青阳不过两百来公里,朴春来自然对常宁比较了解,他淡淡的说道:“其实,小常是吃了年龄资历不够的亏啊,谁都知道,三县合一青阳立市,小常是第一大功臣,可现在倒好,新房子造好了,主人却被一脚踢开了,你们说小常他冤不冤?要是小常有我们这个年纪,肯定进入青阳市常委会,成为堂堂正正的付厅级干部。”
鲁正贵点头道:“老朴说得没错,小常这次是吃亏了,为他人作嫁衣嘛,就说那个孙华洋,原来不过是省经贸委的一名处长,才多少时间啊,先是县委书记,再是地委常委,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是地级市的市委书记了,那家伙,行情看涨啊,我借摸着,用不了五年,省委常委会里,肯定有他的位置喽。”
常宁在旁边悄悄的观察着,这五位同学鲜明的个性特点,让他印象深刻,李耀先和方克兢刘小楼,都是来自安山省,而且是相对落后的地区,李耀先为人朴实,天性使然,方克兢性格活泼,思绪活跃,而刘小楼则较有城府,是个谨慎且爱动脑子的人,三个人有个共同特点,是对外面的世界认识不够。
而两位之江老乡却不同,朴春来所在的长兴县,是宁州乃至之江省经济发达的县市之一,是改革开放后,率先有所建树的地区之一,鲁正贵的中河县,本属省会城市湖城市管辖,大树底下好乘凉,历来就是之江省的老先进,两个人说话自信,底气足,朴春来富有思想,观点独特,鲁正贵务实认真,都是之江省近年涌现的青年才俊,假以时日,一定都有更大的作为。
只是朴春来有些量窄,鲁正贵嘴巴不够严实,常宁的底细,大多是鲁正贵不经意间翻出去的。
李耀先还好一些,本来就是室友同窗,而方克兢和刘小楼,听说常宁有个亿万富翁的台湾外公,还是大名鼎鼎的杨北国司令的孙女婿,两个人前来串门的次数就更多了,当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要嘀咕,常宁在二十七岁时就干到了正处级,一定有家庭背景的作用。
看到话题又要转到自己身上了,常宁赶紧坐起来,一边分着香烟,一边笑着说道:“各位哥哥,咱们那,还是群策群力,想想我们自己的事吧,我出个题目啊,我们这个全国正处级干部临时培训班,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拿我们和隔壁大楼的一月班比吧。”
鲁正贵反应特快,马上说道:“这第一个特点,就是我们是临时拚凑的,而隔壁的那帮人,是例行公事,每年两期固定培训。”
“老鲁,你这不是废话么,明摆着的事,还用你说啊。”方克兢笑着说道,“我给你们加上第二点,我们这帮人都是四十岁以下的,不象隔壁的,有些四十几岁的老兄弟呢。”
朴春来想了想说道:“第三点,咱们都是近两年来刚提拨的,都是正职实职干部。”
李耀先点着头,不紧不慢的说道:“还有第四点呢,你们有没有发现,听说我们这将近三百号人,都是地方干部,不是县长就是县委书记,没有一个是坐机关出身的,小常的政协综合处长,不过是一个过渡,实际上也和我们一样,都是在下面经过摸爬滚打才拚出来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小楼,心里一动,抬头望着常宁说道:“小常,莫非,莫非你听到什么了,快给我们说说吧。”
鲁正贵也哦了一声,“小常,陈思透书记现在是中组部的代理部长,听说咱们这个临时培训班,就是他亲自组织的,你和陈书记是老关糸了,一定知道不少内幕消息,你快说来听听。”
“哪有什么内幕消息啊。”常宁笑道,“再说陈书记到了中央工作以后,日理万机的,我倒想见他,可我能见着他吗?不过,几位哥哥的分析很有道理,我觉得我们可以从中做些基本判断。”
几个人沉默半晌,刘小楼猛的抬头说道:“我想起来了,刚来报到那一天,中组部的一位处长,和党校的王主任说过,干部大交流是新生事物,是干部培养机制的一次大实验啊。”
“唉,明白了明白了。”鲁正贵一拍大腿说道,“我们临来的时候,让我们带着个人档案的原件,还把手头的工作作了全面的移交,这是早有预谋啊。”
常宁微笑着说道:“我几乎可以肯定,咱们被中组部看中了,想在几个月后,安然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众人尽皆默然,处级干部跨省交流,这个新的创举,将从他们身上开始实践了。
电话响了起来,常宁拿起来一听,是杨阳。
“哥哥,我在党校门口呢。”
0437杨阳当家
还真别说,杨阳的一声“哥哥”,差点让常宁联想起远在香港的常常,还有那四个在之江大学读书的四个丫头。
瞅着杨阳那天真无邪的小脸,常宁心中暗叫惭愧,直骂自己罪过,眼前这位性情大变的乖乖女,才是自己真正的老婆呢。
党校门口的街道很是幽静,车稀人少,杨阳开来的车停在几百米外,常宁心领神会似的,大大方方的将杨阳的小腰搂住,没穿军装的杨阳果然很是享受,稍一忸怩,便顺从地贴上来,让两个人的身体粘得紧紧的。
“哥哥,我没影响你学习吗?”杨阳柔声的问道。
常宁笑着说:“肯定有影响啊,我跟辅导员说,我和老婆一年多没见了,要么你让我老婆进来,要么你让我出去见老婆,二者必居其一。”
“嘻嘻,你们辅导怎么说?”
“辅导员有些好奇的问我,常宁同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我说这其中区别大了去了,我老婆长得倾国倾城,祸国殃民,你要是让她进来,同学们就没有心思上课了,非出大乱子不可。”
“哥哥,你,你又取笑我了。”
“真的,我们辅导员郑重的想了想,严肃的对我说,常宁同志,这个问题很严重啊,现在同意你出去,赶快把你老婆领回家去……就这么着,我就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杨阳停下脚步,久久的凝视着常宁,“哥融,是,是真的吗?”
“真的,丫头老婆,你的老公向你报到,以后就归你了。”
常宁搂住杨阳,毫不顾及周围的环境,勇敢地吻住了杨阳樱红的双唇。
“哥哥……陪丫头……回家……”
杨阳的声音又细又急,娇小的身体忽地瘫软了下去……
常宁急忙抱起杨阳,朝那辆挂着军车牌照的黑色桑塔纳走去。
有位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具体到每个人来说,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常宁以前还曾有过严重的自卑感,每当他学会独立思考后,他总不知不知的将自己列入最不幸的行列中去,有段时间还离群索居,厌恶和惧怕外面灿烂多彩的世界。
只有成熟的人,才能理智的对待自己和别人,才能用心的体会人生的酸甜苦辣,常宁庆幸自己遇到了陈老师,一位让他勇敢地开启自己人生道路的良师益友。
昨天晚上,奶奶着重跟常宁说了杨阳的事,他才真正的了解了杨阳,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为不幸的人。
杨北国结过两次婚,三十年代被在家乡闹革命的时候,曾经和青梅竹马的女游击队长肖红英结婚,并生有一子,就是杨阳的父亲杨新平,后来杨北国率部转移,肖红英留守,从此两人天各一方,失去了联糸。
直到一九三八年,杨北国在抗战前线遇到了当年一起参加革命的老乡,才知道肖红英早已在七年前就牺牲了,老乡还告诉他,肖红英为他生下的儿子杨新平,在生下不足满月,就送给了当地的老乡抚养。
抗战胜利后,乘着国x合作的短暂和平时期,杨北国专程回到肖红英当年牺牲的地方,在当地党组织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失散十几年的儿子杨新平,当时杨新平的养父母都已经去世,他是靠给地主家放牛才活过来的。
一九四六年被,不满十六岁的杨新平被杨北国送到部队,从此杨新平成为人民xx军的一员,在解放战争中历任班长、排长、付连长,是军级战斗英雄,到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他二十岁不到,就当上了师侦察连连长。
不幸的是,在五次战役的尾声,已升为营长的杨新平,在一次战斗中,奉命掩护主力部队后撤时,身负重伤陷入重围,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被美军所俘。
当时在杨新平的部队,连他的军长和军政委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只是到了朝鲜停战协议签订以后,在第三次双方交换战俘时,才知道杨新平还活着,后来,在宁瑞丰出面干预下,通过第四次交换战俘,杨新平才回到祖国的怀抱,那时,已经离朝鲜战争结束整整五年了。
杨新平回国后,囿于当时的政策,当然被剥夺了军籍和党籍,同时,杨北国也认为他贪生怕事死,不该当敌人的俘虏,并引为杨家的奇耻大辱,以杨北国嫉恶如仇的火爆脾气,自然而然的,杨北国和杨新平脱离了父子关糸,据说当时连家门都不让杨新平踏近一步,也就是说,从杨新平参加志愿军的一九五年十月份后,杨北国就再也没见过他曾引为自豪的长子。
一九六零年,在宁瑞丰的关心下,无处可去的杨新平回到母亲肖红英的故乡,进入一个国营林场当了一名司机,两年后和一名小学老师穆阳结婚,一年后,迎来了他们女儿杨阳的出生。
最大的不幸发生在杨阳四岁那年,一场特大洪水袭击了杨新平所在的林场……涛涛洪水过来,满目苍荑,家园被毁,杨阳永远失去了她的父亲和母亲……不久,杨北国满怀复杂的感情,匆匆来到林场,在安葬完儿子和儿媳以后,把杨阳带到了京城,自此,杨阳一直在杨北国身边生活、长大……直到十七岁那年穿上军装……
……
常宁坐在沙发上,看着忙忙碌碌的杨阳,忍不住轻轻的笑起来,“丫头,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我瞅着瞅着,怎么觉得你象我妈一样,变成了一个家庭妇女了呢?”
“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女人么。”杨阳白了常宁一眼,然后自得的笑起来,“哥哥,这是大姑借给我们的房子,为了这房子的整理,我都忙了十几天了。”
常宁拉住杨阳,将她娇巧的身体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别忙乎了,快向你老公汇报一下你的学习和工作情况吧。”
“嘻嘻,哥哥,我不让你去我们学校玩,你一定不高兴了吧?”
“哼,当然了。”常宁装腔作势的说道,“自己的丫头老婆被关在笼子里读书,本老公见不着摸不到,心里能高兴吗?”
“嗯……哥哥,你想摸,就,就摸呗……”杨阳小脸一红,低下头的同时,胸脯却挺了起来,两个小馒头似的包包,送隔着毛衣送到了常宁的眼前。
常宁只觉浑身一热,伸出去的手一颤,又缩了回去,“丫头,我,我真的,真的可以,可以动它们了吗?”
“嗯……”杨阳抓起常宁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胸脯上,“哥哥,你,你好好疼疼你的,你的丫头嘛……”
可是,常宁又一次缩回了自己的手,“丫头老婆,咱们,咱们还没有拜堂成亲,这有点,有点操之过急了吧,要不,咱们再等等,起码得等两位爷爷给我们办了婚礼再,再说吧。”
“坏哥哥,傻哥哥,”杨阳的身体往常宁身上靠得更紧,小嘴一呶说道,“我爷爷他说,年轻人办什么婚礼,破张浪费,两个人早就登记了,找个房子按张床,凑到一起过日子就是了。”
原来,杨阳是保送进入第二军医大学读书的,这丫头挺要强,一心想和那些通过高考的同学比个高低,她读的中医制药专业,三四年来,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苦读,终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出校。
杨阳和常宁有过约定,等杨阳毕业后就马上成亲,没想到杨阳回到京城,杨北国却带着老伴住到乡下去了,当年,杨北国在太行山老区整整坚持了八年抗战,听说老区人民的生活水平还处于温饱线附近,杨北国坐不住了,串联了一帮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和老部下,又去有关部门要了点资金,老两口扎根太行山深处,搞起了扶贫工作。
乔含湘见杨阳回来了,正好常宁又在京城,便一心想把两人的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