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巧英笑说:“小灵子,你也该改改口了,师叔哥哥这个称呼要传出去,反而会让人猜忌,都住到一块了,还装什么君子呀。”说着,还拿眼睛瞟了瞟沙发上的常宁。
常宁瞪着眼抗议,“你们说你们的,别把我扯上啊。”
丁颖不理常宁,对高灵说:“小灵子,巧英说得对,小半仙就这个德性,死要面子活受罪,假惺惺么,你师叔师叔天天的叫着,他的臭架子就会端着,听我的,以后就叫哥哥,把前面那个师叔去了。”
“格格,我听两位姐姐的。”高灵一边笑,一边伸着筷子向常宁胜利的示威。
常宁闷着头不敢再回嘴,只是一个劲的对着满桌的菜肴风卷残云,丁颖是他评价的厨艺第一,刻巧英又是做海鲜的高手,他可不能辜负了。
其实,常宁还真被丁颖和方巧英给点中了痒处,高灵已长成个美人胚子,朝夕相处,他可做不了柳下惠,只是师侄这层名义上的关糸,还在他心中残存着阴影,每每动心之时,热火总被冰水浇灭,
从当年被大仙外公和师傅酒后指腹为婚,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打从懂事起,他心里始终还是装着高灵这丫头的,而高灵的这份纯真和执着,着实令他感动,现在的高灵已不再是大青山的那个山里妹子,经历了警察生涯的洗礼,又在京城上过大学,仍然对她的师叔哥哥痴心不移,他知道,自己这回是“躲”不过去了。
晚饭过后,四个人来到二楼的小客厅,丁颖和方巧英再次拿起那封匿名信看了又看。
方巧英以前长居龙门岛上,从政经验不比丁颖,性格也略为粗放外露,但其实也有女人特有的细腻,她对常宁说道:
“小常,我们先假设这封信的内容是真的,那么,信上的这段话就值得特别注意,我再念一下,你们再听听,常书记,我在此问您几个问题,您如果能回答上来,就能找到那张可怕的关糸网……您知道皮家老大皮春阳为什么被刘同安打伤吗?您知道郭秋平和莫春意真正的关糸吗?您知道蒋宝龙和吴贵龙为什么会支持郭秋平担任县委付书记吗?您知道孙正邦为什么那么害怕郭秋平吗?您知道老江湖李效仑为什么不敢向您反映郭秋平的可怕吗?”
常宁点点头后问道:“方姐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呢?”
方巧英道:“你刚才在楼下介绍过,这个郭秋平与蒋宝龙、吴贵龙、孙正邦、李效仑等人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但据信上所说,他们却又忌惮于这个郭秋平,这就说明,这个郭秋平的手上,掌握着他们难以启齿的秘密,把柄落在人家手上,自然要让着人家几分了,而这些难以启齿的秘密,就隐藏在信尾的四句诗里。”
常宁道:“有道理,但尚有牵强之处,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早就被架空了,而事实上,一年来,我从没有被架空过,哪怕是对郭秋平最不利的决议,都能顺利通过。”
方巧英笑着说道:“我们龙门岛上就曾出过类似于这个郭秋平的人物,龙门县龙门县,关起门来打擂台,外面的人很难影响我们的领导班子,要是有一个人工于心计,处心积虑,就能做成大事,那是十年前的事吧,我还是七人制常委会里的新人,当时的付书记兼县长,就是掌握了其他几个人一点丑事,结果,一夜之间,罗海龙书记和我成了少数派,在最关键的时候败下阵来……小常,根据信中所述,你们万锦县的情况,和当年的龙门县是何其相似呀。”
“呵呵,说得一点没错,他娘的,敢情我小半仙被人整整耍了一年喽。”
高灵讥道:“活该,强中自有强中手,谁让你不多带几个人过来呢。”
“臭丫,你当是打架啊,还多带几个人,人家要耍我,我带一百个人过来也是杯水车薪。”
一直对着匿名信思而不语的丁颖,终于放下信抬起头,浅浅一笑,脸上露出了两个常宁熟悉的小酒窝。
“巧英说得对,人家耐心的等待,巧妙的配合,不是轻而易举的爬上了第三把手的位置上了吗?这就是韬光养晦,那个郭秋平之所以没有跳出来和你对着干,首先是觉得现在的局面对他是有利的,其次是你常书记过于强势,他得避你锋芒,再者,是你常书记的执政,没有损害他的利益,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还有,他认为你是空降干部,存在是暂时的,离开是必然的,和你明斗太不值当,最后,是他认为,最最关键的时候还没到来。”
常宁冲着丁颖和方巧英连连作揖,嘴里乐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愧为大地方来的大领导,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般。”转身又冲高灵说,“丫头,听听,以后学着点啊。”
笑过一阵,丁颖说道:“现在有两个途径,一是找到匿名信的作者,二是把这四句诗弄明白。”
高灵拿起匿名信,翻到最后一页念道:
“楚河汉界纵横酣,位尊人逝沾泪干,手扶枯竹答君问,人来吾却只能看……同志们,我认为这四句诗里,要么隐藏着一个人名,要么是代表一个地名,要么就是一个物名,再或者,人名物名和地名都有。”
丁颖点着头道:“这在北方叫灯谜,我们青阳那里叫字谜,这每一句诗,可能包含着一个字一个词,或一个人名、地名或物名。”
方巧英道:“那就按照这个思路,咱们顺藤摸瓜,一句一句的分析。”
常宁笑着举手道:“这第一句,楚河汉界纵横酣,这楚河汉界谁都知道,就是象棋呗,象棋里面,马走日,象走田,帅将仕士不出九宫,能够纵横自如的,就是三个子,车,炮,兵或卒。”
“小常,你这不是知道了么,还用得着我们帮忙呀。”方巧英笑着推了常宁一把。
常宁一听,立即装出了一付苦相。
“两位姐姐啊,你们不知道,为了这几句破诗,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不信你们问问高灵,我打小到现在,还从来没这么认真过呢。”
丁颖说道:“第一句包含着车、炮、兵、卒四个字,下面这第二句,位尊人逝沾泪干,位尊人逝,位字去掉个人,是个立字,沾泪干,沾和泪都有三点水,干了就是没了,剩下立和目,所以,第二句有立、占、目三个字,如果再加上组合字,立占两字还可以合成一个站字。”
常宁道:“这第三句最难了,手扶枯竹答君问,你们说说,这句话有什么名堂。”
丁颖笑道:“还真巧了,以前我们家俩丫头在家的时候,我们全家常玩猜字谜的游戏,这枯竹答君问五个字,我记得好象玩过,答字上面有竹,枯竹者,竹无也,答字就变成了合字。”
“别忘了第三句前面还有手扶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呢?”高灵问道。
常宁乐道:“傻丫头,手字有两个意义,一个是手,一个是字的偏傍,挑手傍,这扶么,我认为就一个意思,把前面部分和后面部分合在一块,前面‘扶’着后面嘛。”
“那就是说,手扶合,加在一起,第三句就两个字,一个是拿,一个是拾。”方巧英总结道。
高灵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说道:“方姐,你来帮帮我,我们把这些组合起来,你们快说说第四句吧。”
丁颖说道:“第四句最简单了,人来吾却只能看,人来,代表着一个人字,吾却只能看,注意这个吾字,只能看,不就表示不能说么,不能说就是没有口,那就是一个五字,因此,第三句代表着人字和五字,及人伍的合成字,伍。”
“啪。”常宁重重的拍了一下茶几。
“我明白了,高灵你不用再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方巧英忙问道:“什么意思?”
“就四个字,车站拾伍。”
丁颖望着常宁说道:“那就快去呀,你们县汽车站的小件行李寄存处,第拾伍号箱,东西应该在那里。”
常宁摇摇头,“我不想公开去拿东西。”
说着,常宁望着高灵坏笑起来。
高灵急道:“看什么看,我可是个警察,你不会让警察去偷东西吧。”
“呵呵,丫头,你去最合适,呵呵,你去不去?”
0663他是谁
高灵被常宁一顿连哄带唬,高兴得蹦蹦跳跳领命而去,小时候跟着常宁玩,没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就当是重温孩提时代的情趣了。
方巧英叹道:“这丫头呀,一定是中了邪了,咱们小半仙何德何能,竟把她迷得五糊三道的,让她深更半夜的去当小偷,她还乐得象捡了个金元宝似的。”
瞧瞧方巧英,又看一眼丁颖,常宁咧嘴乐道:“那得问你们两个啊,你们为啥都千里迢迢的送货上门呢,呵呵,高灵那丫头,从小就是许配于我的,搁在过去,她就是咱常家的童养媳,她不听我听谁的?”
“臭小半仙,美得你。”方巧英嗔骂一句,在常宁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丁颖的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微笑着说道:“小常,我和巧英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你们万锦县的报道,工作做得不错,坚持现在的方向努力,用不了几年,万锦县很快就会脱贫致富,而你在现在这个时候搞机构改革和干部调整,是准备离开这里了吧。”
常宁摊着双手说道:“我其实也不想走,既然来了,当然应该多干几年,可现在锦江地委领导班子进行了大换班,来了几个我不想打交道的人,惹不起不想惹,那我就只好开路喽。”
方巧英一听,有些担忧的说道:“小常,既然你在这里待不长,那我和丁姐还过来搞什么合作协议呀,说句实话,能和锦江地区合作,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要不然,我们谁会关注锦江呢。”
常宁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至少两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具有互补性,如果合作得好,完全可以实现双赢,总之,你们这次来是以考察为主,又不是马上要签署实质性的协议,就当作一次旅游渡假吧。”
丁颖起身走过来,坐到常宁身边柔声的问:“小常,你希望我们住多久?”
常宁左瞅右看,笑道:“只要不耽误你们的工作,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家门敞开,来去自由。”
方巧英瞥了两人一眼,轻轻一笑,起身说道:“你们两个等高灵吧,我去休息了。”说毕,就进屋去了。
除了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小客厅忽地寂静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仅仅只是彼此凝视一眼,丁颖便投入到常宁的怀中……
……
快到午夜的时候,高灵匆匆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五个捆在一起的档案袋。
看到常宁和丁颖都身着睡衣,丁颖的脸上布满红晕,高灵的脸象受了传染似的,刷的也红了。
常宁顾不了其他,一边拆开档案袋一边问道:“丫头,还没被人发现吧?”
“啊……当然了。”高灵定了定神,接过丁颖递来的一杯凉茶,喝了几口说道,“放心吧,就你们那个县汽车站,连个鬼都没有,以我的身手,保证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呵呵,辛苦辛苦。”
常宁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档案袋里的材料,显然是精心准备的东西,除了文字资料,还有不少照片,以县委付书记郭秋平为中心,每个档案袋都对应着一个人。
“小常,这哪里是材料,简直就是原子弹呀。”丁颖看着茶几上的一堆材料,凝重的说道。
第一个档案袋的材料,是郭秋平和县政法委书记吴贵龙的,吴贵龙在他从警的第五年,曾经有一次酒后持枪伤人致残,郭秋平是唯一的目击者,并亲力亲为帮他摆平,材料里详细的记载了整个经过、受害者的姓名、现在的家庭住址等等……
第二个档案袋,装的是关于现任纪委书记蒋宝龙的“劣迹”,一九七八年三月份,万锦县的两个少数民族聚居村,曾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械斗,蒋宝龙出身于畲族,利用手中职权,在械斗事件的整个过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当时陪着蒋宝龙参与处理此事的,正是郭秋平……
第三个档案袋记载的,是现任县委统战部长孙正邦的“故事”,一九八一年七月的抗洪救灾中,当时身为锦川河南岸中段防洪堤总指挥的孙正邦,玩忽职守,在紧要关头擅自脱离岗位,致使洪峰来袭时,防洪堤上群龙无首,酿成了溃坝事故,七人死亡和直接经济损失一百多万元的严重后果,由溃坝事故调查小组组长郭秋平帮着抹得干干净净……
第四个档案袋里,是常宁最关心的县委办公室主任李效仑的材料,不过,稍微让他放心的,和前三位不同的是,涉及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材料里主要记录的,是李效仑十余年来在招干、招工或以工代干方面,为一些人开后门的过程,林林总总的还不少,有名有姓有单位,加起来倒有上百人次,其中有的人事后送给李效仑的烟酒或土特产,及请吃等记载,常宁看得笑了起来,这个材料的搜集者够勤奋的,这要花多少功夫啊。
不过,第五个档案袋里的材料,让常宁吃了一惊,尽管只有几张纸,但一堆照片,几乎都是郭秋平和现任县委宣传部长莫春意的合影,其中大部分是不雅照,材料上说,郭秋平和莫春意在二十多年前就是情人关糸,莫春意唯一的儿子,其生身父亲既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传说的皮月桂,而是郭秋平,两个人现在还保持着非常紧密的关糸……
丁颖帮着收起了材料,严肃的说道:“小常,你得想办法找到匿名信的作者。”
“哦,为什么?”
“这些材料基本上都是复制品,只说事情而没有证据,匿名信的作者既然能搞到这些材料,说明他也能知道,这个郭秋平手上有多少真凭实据及藏在哪里,你只有找到并彻底销毁,才能解除相关人身上的紧箍咒,从而真真切切的掌控常委会,最终实现机构改革和干部调整的目标。”
常宁凝神思考良久,点着头笑道:“我想,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
两天以后,常宁的办公室里。
李效仑汇报着教委的整顿结果,和教师被欠工资的补发情况。
“……领导,这个杨星光还是蛮雷厉风行的,可以说,现在全县已经没有拖欠教职员工一分钱的工资,同时,造成拖欠工资的相关责任人,也正在处理当中。”
常宁听说过,李效仑和杨星光私交不错,他当然得卖李效仑点面子,何况杨星光在教师界颇有些口碑,推行九年义务教育的工作搞得不赖,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对教委动大手术。
挥了挥手,常宁微笑道:“咱们不提教委的事了。”目光落在了李效仑那有点发胖的身上。
常宁的目光有点怪怪的,李效仑立即觉察到了,他不得不低头审视一番自己的衣着,以为自己的身上出了什么洋相。
“呵呵,别看了,你身上没毛病。”常宁笑了几声,顿了顿,继续说道,“是有人反映,你的历史有毛病。”
李效仑楞了楞,“领导,是不是有人打我的小报告了?”不愧为老机关,一语中的。
常宁从抽屉里拿出匿名信和一个档案袋,放到办公桌上后说道:“先看匿名信,后看档案档案袋里的东西。”
许久,沙发上的李效仑终于抬起了头。
“领导,我得承认,这材料上说的基本属实,而且,比我自己记的还要详细。”
李效仑笑着说道,但笑得略微的不自在,额头上渗出了一些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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