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近来可好？”他言语客气，却透着无力。
另一端的陆海川沉默少许，轻轻笑出了声。
他们之间这样的开场白，倒是极少见。
东野寻称呼他向来都是不怎么正经的“陆大才子”，“陆大医生”，这突然一本正经的叫“陆医生”，着实让他有些不适应。
“这是怎么了？”他问。
东野寻沉默半晌，才喃喃地说了句：“陆医生可曾体会过每分每秒都像活在地狱里的绝望？”
“呵呵……”陆海川真想呵呵他一脸，他咬牙道：“你是吃饱撑得，专门打电话来揭我伤疤的吧？”
东野寻无奈地笑了，“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海川沉默一瞬，低声道：“小寻，我明天过去，去接我。”
“啊？你过来？”东野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想干嘛？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拿的起放的下，输得起……”
“停！”陆海川打断了他，气急败坏道：“我看她一眼不行啊。我也没想怎么着啊，你急什么？皇不急太监急！”
东野寻：“……”
看一眼？
没想怎么着？
很明显，还没死心吧。
他好心劝道：“关键是，你倒是想怎么着，秦姐也不会让你怎么着啊，楚大哥更不会让你怎么着。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闭嘴！”陆海川忍无可忍地怒了，“说绕口令呢。”
“……”东野寻皱眉叹息，“行，你来吧，我去接。陆大医生大驾光临，没时间也要腾出时间去接您啊。”
“真想撕烂你的嘴。”陆海川说这话时，带着浓浓的笑意，嗓音温软而性感。
东野寻听着他令人着迷的嗓音，觉得好笑。这一把好嗓子，哪怕是骂人，听在耳都是种享受。
“唉～”他笑着叹息，回归正题，“陆大医生，跟你说件正经事儿。”
陆海川：“嗯，你说。”
东野寻略一沉吟，道：“谷立夏状态很不好，他在美国接受过催眠治疗，失败了。”
陆海川温声询问：“什么原因？”
东野寻喉咙发紧，深吸了口气道：“唤醒了一些被他遗忘的童年细节，那些记忆碎片令他恐惧、失常。更糟糕的是，他现在很排斥看心理医生。”
陆海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语重心长道：“小寻，你要知道遗忘本身是逃避。治病求根，才是真经。他需要医生的专业技能帮他想起全部，才能寻找到痛苦的根源，然后对症下药。”
“现在看来，他自己拒绝想起那些。”东野寻语气焦躁。
陆海川安抚：“小寻，一切等明天见面再说。”
“好，你怎么来？”东野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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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看不破才难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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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陆海川说，“先这样，我这边还有事。”
东野寻：“嗯，再见。”
陆海川：“再见。”
等他挂断电话，东野寻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慢慢地锁紧了眉结。
但愿陆海川能给他们带来最后一丝希望的曙光。
他眯了会眼，担心谷小满闲着没事去看新闻。
于是打开电脑给谷小满发视频聊天。
谷小满大概在电脑前，接通的很快。
“寻哥哥，这是睡前福利吗？”她打趣。
“对，还满意吗？”东野寻仰靠在椅背，并拢食指和指印在自己唇，对着摄像头缓慢的飞了个吻。
这动作很像在吸烟，尤其那微微歪着头，一脸不正经的样子，让人好笑又好气。
这人混赖劲儿来的时候，这幅德行。
连坏起来都让人没有抵抗力。
谷小满跟他一起久了，脸皮也磨厚了不少。
她狡黠一笑，轻声说：“一点都不满意。”
东野寻依然慵懒地靠在椅背，一只手肘支撑在扶手，修长的指抵着额角，撩起眼皮看着摄像头问：“爱妃怎么才能满意？”
谷小满一脸戏谑道：“当然是脱！脱光光！来，顺便让小小寻对着摄像头跟我打个招呼。”
东野寻闻言，猝不及防，手臂内侧猛地擦过扶手滑了下去，白皙的皮肤蹭红一大片，疼得他差点跳起来。
谷小满见状坏心眼的笑起来。
“云珠，这种福利应该是你送我吧。”东野寻春心荡漾地说。
“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拒绝。”谷小满说完，笑得趴在桌还不忘念叨：“流鼻血可不是闹着玩的。”
东野寻：“……”咱能不提流鼻血这茬了吗？
谷小满笑完了，才幸灾乐祸的关心了句：“你是不是闪着腰了？”
“没，”东野寻透过屏幕盯着她，咬牙道：“我腰好着呢。”
谷小满隔着屏幕，有点肆无忌惮，“嘴硬吧。”说着装模作样叹息了声：“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男朋友腰不好。”
“这话你也敢说。”东野寻被气笑了，他玩味道：“这个问题留到以后我们一起验证。”
笑容人畜无害，嗓音温柔到了极点，而那双勾人的眼睛，隔着屏幕都让人感受到了满满的威胁。
“咳……”谷小满清了清嗓子，聪明的转移话题，“我关了啊，还要看书。”
东野寻制止：“别关，你看你的书，我看你。”
谷小满：“……”
她盯着屏幕不讲话，两颊越来越红。
“发什么呆，”东野寻觉得好笑，“你不是还要看书吗？”
“你看着我，”谷小满叹了口气，“我会很紧张，还怎么看书啊？”
“那我不看你，你也不许关。”东野寻说，“我们一块看书，我帮你辅导英语。”
谷小满：“好啊，求之不得。我一直搞不懂单词结尾双写加ed或ing的规则，还请高手讲得通俗明了些。”
“这个问题学时给你讲过了吧。”东野寻感受到了深深地挫败感。
不知是他这个老师太失败，还是学生太渣，烂泥糊不墙。
谷小满理直气壮道：“但是你没把我教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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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看不破才难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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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东野寻叹了口气，“我的错。 ”
他一边在键盘打字，一边说道：“一般规则，辅音前是元音，辅音双写再加ed/ing/er/est/able/y。”
谷小满点头：“这个我知道。”
东野寻继续敲击键盘，快速进入了一个老师的角色。
“1。辅音字母双写：b/d/g/l/m/n/r/t；
2。以字母不能带尾巴，如hope改为hoping，将以…ble结尾的变成bly；
……
6。以c结尾的单词c改为ck，如：panic改为panicking。”
这天晚东野老师呕心沥血，从动词的现代分词形式，讲到定语从句如何简化分词短语。
翌日，早餐时，东野寻和母亲再次因为谷小满发生了争吵。
东野清没忍住心底的怨愤，语气不满道：“小寻，你看这两天舆论传成什么样了。若云珠真的非你不可，她不会出现在订婚宴，事情也不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近日来遭遇了苍蝇般围追堵截的记者们，东野清不堪其扰，心下难免烦乱。
于是，讲出口的话也多了几分苛责。
东野寻停下用餐的动作，抬起冰冷的眸望住母亲，目光慑人，“妈妈，这话不该从您嘴里说出来，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说！”
“你根本不懂爱，纵容不是爱。”东野清皱了眉，扬声道：“小寻，你这是病。”
东野寻握着牛奶杯沉默，竭力压抑着心底的怒火。
解雪源和解东洋，包括宛颜都平心静气，不发一言的默默吃着早餐。
东野清丝毫不退让，严厉地望着他说：“作为一个母亲，我更希望有一个颜颜这样的儿媳妇，而不是一个声名狼藉，跟别人有婚约的人。”
东野寻听闻，猛地站起身，杯子“砰”的一声砸在桌面，惊得东野清心头一颤，看着儿子阴沉的脸，东野清一颗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此刻，东野寻站在那里，眸光锐利盯着自己的母亲，周身煞气环绕，良久之后，他低低的笑了声，那笑声令人发寒。
老实说宛颜气质很好，娇滴滴的大美人，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只可惜，喜欢东野寻注定是一场劫难。
“宛小姐，你是宛总的千金，来到我家自会好好招待你。但是，不得不提醒宛小姐有些做法，实在欠妥。你不仅处处针对我的女朋友，还在我母亲身边挑拨离间，舌弄是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负了你。你都是成年人了，长大了，也该懂得凡事三思而行，于你于他人都有利无害。”东野寻双手插在裤袋，姿态闲适，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嘲讽。
闻君一席话，宛颜唇色煞白，她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父亲曾说过：像东野寻这种人，看似寡情，实则有情。他能对一个人情根深种，能对别人凶狠无情。东野寻重情重义不错，但并不是有着妇人之仁的人，他绝对是个狠角色。
从前她觉得父亲夸大其词，因为一直以来无论她怎么纠缠，东野寻待她还留了几分情面。
她私以为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如今方才得知，他是面冷心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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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看不破才难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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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寻立在那里，眼眸深邃如海，他静静地看着母亲，良久才道：“我说过，不是她非我不可，是我没有她活不了。是她让你的儿子重新活过来的，也是她让我相信这世不是只有背叛。”
“她和别人有婚约，现在外界的舆论沸沸扬扬，还怎么跟你在一起？”东野清只恨自己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
“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东野寻眼底尽显阴郁，“风风雨雨十几年，哪怕间缺席了八年。但是在我心里，她从未缺席。她一直住在我心里。即使她做错了什么，我也舍不得迁怒她。我不舍得给她任何压力，她难过时给她拥抱。需要我的时候，只要一句话，我会出现在她身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东野清被他平淡的语气逼问得喉咙发紧。
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怨怼，质问儿子：“扪心自问，她真的适合你吗？你太高估自己的爱了，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有那样一个风流又烂情的父亲，你怎么敢保证自己始终如一？”
东野寻眼瞬息万变，掠过无数情绪，夹杂着结冰的冷漠：“妈，能不能收起你的苛刻，如果云珠是你的女儿，你忍心这样对她吗？你有试着去了解她，去站在她的立场想问题吗？”
他出口的每个字都重重的击在东野清的心，对她而言，一旦和儿子意见相背离，等于在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解东洋始终未发一言，他的身份不亲生父亲，有些事真不适合插手。
而解雪源紧抿着唇，也是不发一言。
“你自以为是对她好，但把她害到如今这步田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我早说过，你只会害得她让世人唾骂，你敢说自己不害怕吗？我告诉你，这才哪儿到哪儿，更大的舆论风波还在后面呢！算你能顶住舆论的压力，但是她能吗？”东野清对儿子积压已久的不满，彻底爆发。
她出口的每个字都像一把把利刃，往东野寻心扎去。
“小清，你冷静冷静。”解东洋见状，不得不劝了句。
东野寻的眸底折射出支离破碎的痛，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眼睛里，倒像是被扎满了透明的冰刺。
他浑身下只剩痛觉，偏偏这样的痛，是最亲的人带来的。
让他无能为力。
东野清并没有此罢休，她冷冷地望着儿子，继续道：“先不说别的，你应该很清楚抑郁症这个病好不了，一辈子都好不了！她呢，她也是个心理有问题的人，你们两个有病的人在一起，不怕哪天彻底疯掉！”
“小清！”解东洋阻止她说下去。
她的话太伤人了。
“妈妈……”解雪源也听不下去了。
东野寻的眼底浮动着眼泪还悲伤的东西，嘴角却执拗地扬起一抹笑。
这笑却让人从心底泛起了一股凉意。
东野清已经不管不顾了，她红着眼，望着儿子：“小寻，我一次又一次把你送进急救室，你想过妈妈经历过怎样的煎熬吗？你指责我对云珠苛刻，对，是苛刻，但是在亲情面前，那些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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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看不破才难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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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让东野寻无言以对。
东野清会愤愤不平，会诸多不满，无非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做父母的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轻松快乐。
他悲凉地说：“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云珠被世人唾骂。因为我太紧张她，太怕失去她，所以心存自私，企图把她关在独属于东野寻的一方天地里，对她没底线的纵容溺爱，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因为只有加倍对她好，她的眼里才容不下别人。我以为只要我们爱的深，其他一切都不算什么，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东野寻痛苦地闭了闭眼，想起前一晚谷小满逗他开心说得那些话。
她连矜持都舍弃了。
他自嘲地笑笑：“如果没有我，她不会那么痛苦。立夏哥说她最近几乎不吃东西……”嗓子哽住，稳了稳情绪才又艰难地说下去，“订婚宴那天她高烧昏倒在现场，你能想象到她前一晚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吗？抱起她那刻，我不痛心吗？有多少次我想不管不顾的抱着她痛快哭一场，但我不能……”
他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憋回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
“我太怕吓坏她了，她的痛苦算什么，她可以牢牢的压在心底，想法设法逗我开心。但在她的眼里，我的痛苦会被她成千累万的放大，再放大……而我呢，无能为力，甘心享受着她带给我的爱，像吸血鬼一样不断从她身汲取着温暖。妈妈，你看我多么卑鄙，多么无耻……”
东野清转眼看向窗外，觉得一双眼睛酸涩发胀，不知是因为东野寻的话，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东野寻依然盯着她：“妈妈，你说一次又一次看着我进急救室，那是因为她吗？你不能把这种毫无关联的罪名都按在她的头啊，这对她公平吗？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她宁可伤害自己，都不会伤害我。这世除了她，有谁还能对我做到如此地步！”
东野清眼眶生疼，她不承认积蓄的水汽是眼泪。
是太阳太刺眼了。
东野寻放软了语气，说：“我刚回来的时候，她连跟我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你以为她没有道德廉耻吗？她只是放不下我而已。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她从来没有心安理得过，因为她不是个自私的人，她还对欧阳瑾心存愧疚，哪怕这不是她的错。她把所有不堪都压在心底，别人说什么她都一笑了之，只为不让我担心。”
东野清突然干干的笑了，漂亮的眼水雾弥漫：“以前我对你说过，人这一辈子会爱很多人，你还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又怎么能保证她是你一生的最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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