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野走出酒吧,春夜寒意阵阵,他拢了拢衣领,埋头往回走。
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他是真没想到节目组对自己给予厚望,哪怕今天输了,还半夜专程叫过来,让两位大佬点拨。
在他数年的音乐道路上,摸爬滚打,什么苦没吃过。现在虽然有了同伴,有了粉丝,也有了家人起初的反对和现在的勉强支持。但还是第一次,有一位跃哥这样在乐坛大约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肯定他赏识他。
何况跃哥是真的懂音乐。他说的那些话,岑野隐隐约约似乎通达了,却还没有那么有把握。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个新世界,就在自己眼前,只需戳破那层纸,就能窥见一个更无穷无尽的更带劲儿的天地。所以他这时心里,无法不对跃哥充满感激和尊敬。
他又抬起头,望着前方林立的高楼灯火与深藏黑暗的天空。
名利、梦想、冠军……这些就像挂在天空的星,原本离他遥不可及。可此时他若真的跃起,又有谁能说他一定抓不住在手心里?心里隐隐躁动着,那是来自一个二十三岁自命不凡的男人,骨血里的东西。
然后他兀自笑了。
下一场pk赛,只有不到一天时间了。他们却要他做到。他们觉得他能做到。
逆袭深空分裂,挺进六强。这个现在说出来,大概会让很多人嘲笑的目标。
笙笙啊,老子现在偏偏想要做到了。
7
第94章 初初见你(上)
第二天许寻笙早早醒了,便去了排练室。晨色朦胧,只有清洁工在楼道里打扫,因为最近连番比赛,这个点儿,大楼里几乎没人。
许寻笙走到门口,却看到里头灯亮着,第一反应是难道有别的乐队比她更早来占座?她不太开心地抿了抿唇,敲门,无人搭理,便轻轻推开。
哪有什么别的乐队。
岑野还穿着昨晚的那套衣服,抱着吉他坐在桌前,灯光大亮,模样极为专注。看到许寻笙,他也只抬头笑笑,而后用两根手指捏着铅笔,在本子上涂写。
许寻笙的心一疼,走到他身边,说:“整晚都在这儿?”
岑野把笔头含在嘴里,笑而不语。眼睛里有血丝,脸色疲惫,眼神却不正常的明亮着。
许寻笙把铅笔从他口里取出来,又抽了张纸擦了擦口水,放下说:“有毒的,不要乱含。”
“好的,亲亲。”他说:“一晚上没睡,我去洗漱一下。”
许寻笙:“……”他喜欢怎么乱喊怎么喊吧。
待他走了,许寻笙看着桌上的本子,看了几行,发现是首新歌,但是歌词里有好几处标了“女”。
待岑野从洗手间回来,许寻笙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手却被他拉住,他一指墙角堆着的方便面盒子,说:“半夜吃了两盒,不饿。先看看这首歌。”
许寻笙不喜欢他吃方便面,心里有点不舒服,却也只能暗叹口气,他执拗起来谁又拦得住。她坐到他身边:“今天晚上就要比赛,怎么还熬夜写歌?”
岑野笑着说:“以前写的,就是上次从你家回湘城的火车上写的。昨晚只改了改,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练歌。”
许寻笙这才察觉他的嗓子有些嘶哑,心里更难受,便不做声。岑野察觉了她的脸色,搂着她哄到:“我没事,宝贝,我一个大男人,熬一两个夜算什么。”然后献宝似地把歌谱本往她面前一推:“你看看……喜不喜欢。”
许寻笙只好拿起那首歌,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岑野坐在她身旁,过了一会儿,趴到桌子上,似在小寐。可她稍微一翻动书页,他就抬起头,眼睛更红了,眼神却依然很明亮。
许寻笙伸手摸摸他的头,说:“要不你先睡一会儿?”
他单手托着脸,几根手指把原本好看的脸颊,戳成一个难看的形状,说:“还睡什么,都生死关头了。”
许寻笙的心里好舍不得他这样,却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探头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然后脸就被他一把抓住,两人静静地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他拿起歌谱本:“试试?”
许寻笙说:“好。”
他一手拿着歌谱本,一手抱着她,低头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说:“笙笙,谢谢。”
许寻笙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岑野却想,反正每次老子有难,你都这么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却从来没有拒绝过。想到这里,心头一阵滚烫,按着她的脸,又在唇上厮磨一阵,差点又把自己给亲得气血翻涌。
结果许寻笙居然说:“小野,你数数就这么一会儿亲多少下了,再这样没有节制,我就要生气了。”
岑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老子还没有节制?换哪个女的跟老子好,老子早就把她给……”
然后就看到许寻笙瞪他一眼,那眼神还挺冷的,瞪的岑野又无奈又好笑。他放下歌谱本,慢慢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错了,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哪有什么别的女人,打死都没有。老子只有你。”
许寻笙这才笑了,岑野望着她刹那仿佛桃花盛开般的笑容,心想自己可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了,凑到她耳边说:“醋坛子,咱们可以练练了吧?”
许寻笙在键盘前坐下,刚想试着弹奏,岑野却说:“等一下。”他怀抱吉他,微微佝偻着背,隔着一两米的距离,说:“你弹这首曲子,还有唱那几段时,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要用多高的技巧,也不必想是否够动听不要想输赢。”
许寻笙:“我本来就没想过那些。”
岑野笑了:“是是是,您是高人,我知道。但今天,你脑子里也不能什么都不想,得想一个人。”
“谁?”
岑野手指往胸口一指:“我。”
许寻笙说:“不行,那会分心的。”
岑野却摇摇头,说:“不是要你分心。在唱这首歌之前,想想我们俩的感情,想想老子对你的一片真心。怀着这样的感情,去弹奏,去演唱。不需要什么酝酿,也不需要等待什么,从第一句就开始,就是在唱我们的爱情。明白了吗?”
他倒是把前天夜里跃哥的话,几乎又复述了一遍。
许寻笙说:“我尽量。”
结果岑野又笑了笑,说:“我这一夜仔细想了,其实老子之前还见过第二个人,唱得可以和陆小海媲美,唱出了他的境界。知道是谁吗?”
许寻笙却觉得这一夜过去,怎么岑野有点近乎疯魔了,她也不知道这代表着通达还是偏执,问:“谁?”
“你。”
许寻笙愣住,失笑:“怎么可能?”岑野却是认真神色,说:“那天你唱的写给我的那首歌,是不是听得老子当场都要疯掉了?”
许寻笙:“那是因为你是当事人。”
岑野拨了一下吉他,说:“那就让每个人都在一刹那成为当事人,这不就是陆小海的功力吗?老子承认自己以前唱得确实没他好,情感的掌控远远不如。但现在老子想通了。
这首歌是写给你的,每个字我都很有感觉。每句话唱出来,老子的心都在跳,跟以前唱别的歌,完全不一样。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只有唱你,能让老子歌里的情绪功力不输陆小海,才能让老子感动所有观众,你明白了么?”
他说得絮絮叨叨一本正经,许寻笙却听得耳根发烫,淡淡说:“行,那就试试吧。”
然后他还非要手往胸口一指:“想我!”
许寻笙看着黑白光滑的键盘,这时他开始弹奏了,然后低声开始吟唱。以往他唱歌时,总是带着几分明亮跳动的韵律感,可唱这首歌时,许寻笙却感觉到了另一种东西,那是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
他唱了几句,也抬头望向她。脸上已没了笑意,目光沉沉。伴随着他的歌声,伴随着他沉默的眼神,许寻笙竟然不受控制地想起过去的一幕一幕,想起那个冬夜在她家里,他问她是否有心上人,然后那么自嘲地笑着,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有那个雪夜里,喝醉了的他,生了一肚子闷气,在她家门口粗鲁地抱着她亲吻……还有后来很长的时间,她真的跟着他们南征北战,有多少次,他就是这样望着她。直至后来她唱出那首歌,他才整个人迷乱疯狂……
一阵阵热意涌上许寻笙的眼眶,耳边是他慢慢倾诉的嗓音,眼前是他永不后悔的视线。她低下头继续弹键盘与他相和,一行清泪无声淌下。
岑野瞧得一清二楚,先是一怔,明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却没有半点笑容。之后的歌唱,更加仿佛是被某种无形的情感牵引着,更加自由随意,也更有力量。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挣扎和嘶吼。
而许寻笙情绪略略平复后,再仔细听,更是一惊。以往小野唱歌,字词节奏从来精准无比,每一个起承转合换气都完美无缺。可今天他分明像换了另一个人,每句歌都在调子上,却又似乎不在。每个字仿佛都有了自由的灵魂,在自由盛开奔跑,那是种完全说不清的感觉,彻底把人的灵魂和耳朵都牢牢抓住,让你忘却一切。后来许寻笙就只是傻傻地望着他,望着这个惊才绝艳到令她都惶然的男孩。
一曲唱罢,岑野压下眼眶中的热意,丢掉吉他,一把扯着许寻笙到大腿上坐着,问:“唱的好不好?”
许寻笙嗓音微哑:“很好。”
“老子能赢吗?”
她说:“在我心中,已经赢了。”
岑野把她的后背压在键盘上,惊起一阵混乱音符,而后他狠狠地、难以自持地吻了下来。
7
第95章 初初见你(下)
比赛当晚。
舞台缤纷,灯光璀璨,掌声雷动,音乐热烈。
比起前一晚的上半场,今晚无论主持人、评委还是观众们,都显得气定神闲多了,因为全部乐队都已亮相过。厮杀依然激烈,悬念依然有很多,但对于谁能晋级谁会被淘汰,似乎人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预料。
前面的乐队一对对登场pk,其中就有黑格悖论,以25分差距终于被旷左乐队淘汰。只是退场时,主唱大熊抬头望着台下,出了一会儿神。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抑或是寻找什么。最后他和兄弟们搭着肩旁,笑着下台,再也没有回过头。
今晚最后一组,是深空分裂和朝暮乐队的pk。赛场之外,亦成为今晚的网络热门话题、多项热搜。朝暮乐队尤其是岑野的粉丝,与深空分裂的粉丝一直战斗到深夜,甚至隐隐有压过一头的势头,这是后话。
深空分裂依然率先登场。
评委们全都认真严肃而带着笑意,看着这支乐队,观众们热烈掌声后屏息以待。灯光熄灭,灯光又亮起。陆小海握着话筒,全情沉迷地演唱,又是另一段让人痴狂让人心痛的故事。而当他一曲唱毕,睁开眼,对观众们露出淡淡的自负的笑,观众们全部起身站立鼓掌,以行动表示他们再一次全体被征服。
评委们亦很满意,深空分裂的演出挑不出什么毛病,一名评委说:“很稳,跟昨天一样稳,充沛的感情,完美的技巧。”
另一评委说:“后面上场的、被誉为本次比赛最大黑马的朝暮乐队,真的要很有压力了,昨天就差了32分,今天深空分裂依然没有失手,要追赶上去,难度很大。”
第三人说:“我刚才看到主持人给的台本,朝暮乐队今天临时换了歌,不知道是不是针对深空分裂的应对措施。也希望这支几乎是新人的乐队,今天能有好的表现。乐坛需要新生力量成长、补充。不过深空分裂今天真的依然不错,观众们再次被感动。我为乐坛有这样的一支中坚力量感到骄傲。”
……
朝暮乐队登场。
他们一上台坐好,评委们就微微诧异。因为平时总缩在最后的许寻笙,今天却坐在了岑野身旁,而且她面前不是键盘,而是一具古琴。
观众中有人吹了声口哨喝彩,评委全都笑了,显得颇感兴趣。而台上另一侧,站着等候的深空分裂乐队,却明显不以为意。
台下也有人评论说:“弄这种花架子,故弄玄虚。”
但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声音,朝暮乐队的人像是统统都没听到。他们也没像这一路赢过来,每次上台和观众招呼互动,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肃,仿佛憋着股劲儿。岑野在高脚凳坐下后,拉过话筒,只简单说了句:“一首《初见》,献给你们。”
观众响起阵掌声,然后很快安静下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被公认为本届比赛皮相第一,嗓音也极为惊艳的男孩,嘴角浮现个淡笑,整个人全然轻松至极,似乎根本没有半点被淘汰的压力,也没有把现场观众的瞩目放在眼里。他懒懒淡淡的样子,开口唱道:
“记得那年冬天初见你,
冷冷淡淡话不多说有些调皮。
门前一株樱花树长成半人高,
你坐在树下看书的模样好像念经。”
台下有观众看到荧幕上打出的歌词,居然笑了出来。而评委们明显都很意外,外行们听的是一耳朵,内行听的却是门道。眼前虽然还是昨天那个人气颇高的新秀,可第一句他随随意意唱出来,唱功就岂止是一夜千里?
然而台下明暗涌动,岑野统统不去管,依旧徐徐慢慢吐气如虹的唱着:
“你心里藏着一个人,
他在春天离开你。
你总是笑得像一抹独自盛开的淡菊,
我站在背后看着,不敢打扰你。”
前排有眼尖的观众,看到岑野的眼中似乎有水光闪过,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身为狂热粉丝,好像也从未看过岑野在演唱时有什么彻底动情模样。于是大家只是继续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歌唱。那感觉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在轻轻牵扯自己的心,极为渴望想把这首歌听下去。可到底是哪里不同了,这人也不知道。
岑野露出有些落寞却又坚定的笑容,唱道:
“可是姑娘啊,
当我看过你的笑,
千山万雪都在眼中凝成霜。
霜雪是你,春风似我,
想要风吹雪落却又怕你想要逃。
我的心上人,
别再害怕会受伤,
朝朝暮暮日日月月,
你说好就好,说疼我就抱,
有你我就不再慌张。”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满座大多数年轻女孩、粉丝,听到这一段,尽管明知只是歌,不是情郎唱给自己听的,可她们竟听得心里颤抖又颤抖,只是望着台上那人沉醉而温柔的容颜,那足以令所有女人心肝乱跳的容颜,竟然连鼓掌都忘却了。
华丽的,是一连串悠远激昂的古琴声,那琴音竟与刚刚停歇的歌声相和得如此完美,仿佛歌声中那决绝的、温柔的、不顾一切的感情,全都藏进了这古朴深沉的亲琴音里。甚至连台下的一名评委,都破天荒违规喊了声“好”,旁人哪里能如他这样听得深入,一首情歌,居然能人听得满心满身都是荡气回肠。
许寻笙手指在琴弦上纵横捭阖,上下翻腾,而她帽檐低垂,面目依然是不清的。不光是她,乐队每个成员,都像那位评委所感觉的,一首情歌,已是弹的轻柔婉转却又荡气回肠。
许寻笙手指渐急、渐轻,将旋律推向高潮,而岑野拿起麦克风,最高亢最自由最深情的声音,亦是急速回旋一飞冲天:
“我不要山哭海啸华梦一场你我终成空,
我只要见你念你想你为你天高地也厚,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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