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被发现，慕容承眸光未动，他没有慌乱，心里反而有种出乎意料的平静，也许潜意识里，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一开始没考虑那么多，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想给他找点麻烦。”
慕容承轻轻抿唇，语气轻描淡写，丝毫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何不妥。
“我嫉妒他。”慕容承说道，“安排乔静嘉勾引他，可是他不上当，恰好当时有位知名的催眠大师从国外回来，我觉得如果能催眠他爱上乔静嘉，应该会很有趣，可惜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想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比想象中难得多，催眠大师退而求其次，让他迷恋上乔静嘉的身体，最后的结果还算让我满意，他确实离不开乔静嘉了。”
慕则宁从此在苏梓面前没了自信，他在乔静嘉身上寻求慰藉，只有乔静嘉，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慕紫回想起那段时光。
那时的慕则宁，精神萎靡、颓废不振，她以为是因为公司周转不开，却不知道是因为这个。
她怔愣愣的，觉得事情陷入一个诡异的境地里。
尽管现在和慕则宁已是陌路人，但至少那个时候，她对慕则宁是有感情的，对婚姻也是有期待的。
如果有人伤害她的丈夫，破坏她的婚姻，她应该怎么做？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会怎么做？
“你不该这样……”慕紫喃喃道，声音嘶哑，“你们是亲兄弟，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
“是他太贪心了。”慕容承的眸底闪过寒芒，“他离不开乔静嘉，又舍不得你，让乔静嘉往你酒里加料，所以我把药换了。”
慕紫问：“你换成了什么？”
慕容承抿唇不语，他神情晦涩，似有沉痛，沉默许久对她说：“梓梓，对不起。”
慕紫呼吸一紧。
她想要的答案，不是这句“对不起”！
“你杀了我？”她浑身的血液凝固住，遍体生寒，“早早安排了法师和魂器，等着我死，好给我收尸？！”7
第762章 杀手
“不是。”慕容承紧紧抱住她，“是种神经药物，会让人在短时间内烦闷、暴躁，也可能产生昏沉、乏力、头痛的副作用，我只是不希望他得到你！梓梓，我不可能杀你，也没理由那么做！”
“可是我死了……”慕紫说。
她死了，这就是事实。
“即便我再想得你，也没必要杀你，我大可以杀了慕则宁！然后光明正大的追求你！”
“那我为什么会死呢？”慕紫仍纠结于此。
如果药物不会致人死亡，那她是怎么死的？
慕容承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牵她起身往外走，“跟我去个地方。”
慕紫任由他拉着自己出门，上车。
车子开往哪里，她不知道，也没问，整个人呆滞的望着窗外的漆黑，脑子里反复回忆慕容承的每一句话，和她在地下室发现的每一个细节，试图还原真相。
可她最终发现，无论在哪种真相里，她的死，都和慕容承脱不开关系。
慕容承不放心她，单手扶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牢牢握着她的手，慕紫的手指是僵冷的。
车子开了很久，也许有两个小时，也许更久。慕紫怀疑自己现在是否还在青江。
最后他们来到一座汽车回收厂，厂房里的灯光将四周照得惨白，废旧的金属制品反射着冰冷的光。
慕容承按了外面大铁门的门铃，等了片刻，隔着大铁门远远看见一个跛脚的老头，拄着拐棍慢慢走过来。
老头应该是认识慕容承的，看见他之后什么都没问，打开了院门。
慕紫跟着慕容承一路往里，绕过前面的厂房，又推开一扇门，再往里，是一条幽暗的地下通道。
血腥气与霉味裹夹着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慕紫顿住脚步，隐约猜到这里是霍家的“刑房”。
慕容承牵着她进去，解释道：“杀你的人，是霍家一位叔公派去的杀手，他乔装成侍者混上游艇，然后趁你落单，把你推下水，伪装成意外坠江事故后再潜水逃走，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也不在警方调查的名单里，这种职业杀手嘴很严，我费了些功夫才让他说出幕后主使者。”
刑房里的气味很难闻，哪怕通风口的换气扇不断呼哧呼哧转动，浓重的血腥气依然消散不去。
好在没有凄厉的惨叫。
自从霍家太平下来，刑房里清静不少，大多数犯人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慕紫目不斜视，尽量不去看身边那些囚徒的惨状。
直到慕容承在其中一座刑架前停下。
铁架上绑着一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行尸走肉：浑身赤luo裸，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肉，许多地方插着针管，输送着营养液，想必是用刑的人担心他会死太快。
“让他开口说话。”慕容承对刑房里的人吩咐。
有人往刑架上泼了一盆冰水。
是真的冰水，水里带着细碎冰碴。
对方恢复了些许意识，就像按下机械开关，不带情绪的开始说：“……是二叔公派我去的，他查到霍容喜欢的女人是苏梓，想绑了苏梓来威胁霍容……后来又听说霍容请了位法师，要给霍十三少做还魂的法事，二叔公改了主意，女人和兄弟，他想看看霍容怎么选……”
慕紫听着没有波澜起伏的语调，能想象得出，这段供词被拷问了多少遍，讲述了多少遍。7
第763章 美梦
刚重生没多久的时候，她从王詹嘴里得知，霍家有位叔公惹怒了慕容承，慕容承将对方全家杀光，只留一个襁褓婴儿。
现在想来，死的那一家，大概就是所谓的二叔公吧……
……
慕容承带慕紫离开刑房，两人一路上没有说话。
上车时，慕容承接到白薇打来的电话。
白薇问慕容承找到妹妹没有，慕容承说找到了，他安慰妈妈，说慕紫是和同学在外面逛街，手机没电了，所以打不通电话，现在正准备回家。
慕紫在车里沉默坐着，听到慕容承的信口开河，突然很羡慕白薇。
慕容承给白薇编织了一个美梦，梦里的儿子孝顺平庸，没有阴谋或杀戮，一家人只是普普通通的活着，过着最单调，也最祥和安宁的日子。
如果一辈子都活在梦里，是否会很美满？
慕紫不愿深想，再美满的梦，也只是梦而已……梦里越美好，梦醒时分便越显凄凉。
慕容承挂断电话，坐进车里。
他没有急于发动汽车，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感到烦躁，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抽烟，却摸了个空，想起自己跟慕紫保证过会戒烟，便就此作罢，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方向盘。
“霍峥救过我很多次，他会变成植物人，也是因为我。”慕容承开了腔，低声说道，“我在生意上有一个姓贾的朋友，你可能听王詹提过，他对玄学很着迷，喜欢结识高僧法师这类人物，知道霍峥陷入深度昏迷后，给我介绍了黄老鬼。”
他自嘲的一笑，“我以前根本不信这些，找人调查之后，发现这个黄老鬼确实有些本事，而且此人极为贪财，只要钱给够，哪怕是禁术秘法，也全都能施展出来。”
慕紫问：“你找黄老鬼，是想要让变成植物人的霍峥醒过来？”
“医学上植物人是深度昏迷，但是按照他们那类人的理解，植物人是离魂。”慕容承淡淡道，“魂魄离体，所以人醒不过来，黄老鬼有一种还魂秘法，可以把人的魂魄，重新送回身体里，这是禁术，风险很大，需要的材料也很难弄到，哪怕霍家有钱有势，也花了很长时间，才凑齐黄老鬼需要的那些东西。”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我犹豫了，霍峥虽然深度昏迷，但仍有苏醒的可能，可是，如果做了还魂法事，一旦法事失败，魂魄受到损伤，霍峥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慕紫呆呆的点了下头，她明白了。
慕容承起初找法师，是为了救霍峥，而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她被二叔公安排的杀手推进江里，一命呜呼。
慕容承便把之前做出的种种准备，全都用在她身上，可是她的尸体已经腐烂，黄老鬼让慕容承去找合适的替身，于是有了地下室里那些年轻女人的资料……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我会变成慕紫？”她问。
“不知道。”慕容承低声道，“法事失败了，黄老鬼跑了，发现你变成慕紫时，我也很意外。”
他看了慕紫一眼，说：“这事毕竟太邪门，我之所以留着地下室那些东西，也是为了防着将来找到黄老鬼的时候，也许能用得上。”
“……用得上？”慕紫怔怔看着他，“你的意思是……”7
第764章 给他一个痛快
意思是……
如果有必要的话，杀了那些女孩，夺舍她们的身体？
这个联想让她不寒而栗。
进入慕紫的身体时，她知道慕紫是自杀。自杀，意味着慕紫是自愿放弃生命的，这让她可以稍微心安理得占用慕紫的身体。
可如果是有预谋的呢？
她的记忆一直往前追溯，那些藏在边角旮旯里的不起眼的细节全都冒出来，一如她以前查案时的严谨。
许诗涵当初是和慕紫一起入院的，原因是溺水。
慕容承从水里把许诗涵救上岸，送往医院，然后以男友自居。
许诗涵为什么会溺水？……意外，还是被害？
时至今日，哪怕两人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慕紫仍然无法接受慕容承的行事风格，冷酷狠辣，充满对生命的蔑视与不尊重。
慕容承说：“这些道法秘术类的东西我不懂，法师需要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不管法师需要什么样的魂器，死的也好，活的也罢，他都会照着安排。
慕紫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别怕。”慕容承将她脸侧的长发撩到耳后，温柔的道，“不会再有事了，我找人帮你看过，就快养好了，只要熬过最后这一段，魂魄再不会意外离体，你会和正常人一样。”
慕容承安慰的话语，无法消融慕紫心中的寒霜，她僵硬的坐着，大脑飞快掠过许多种情绪，许多种反应，可是哪种都不合适，脸上神情木木的，近乎呆滞。
说到底，她仍是他害死的。
如果不是他那病态的爱意，她不会被杀手盯上。
如果不是他换了慕则宁的药，面对杀手她不会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在落水后，连朵水花都没能扑腾出来。
慕容承大约也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感到歉疚，所以他说：“对不起。”
然而这一声对不起，却极其浅薄，仅仅源于她的死。
他根本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仅要了她的命，更毁了许多人的人生……
慕紫一时之间很混乱，她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慕容承。
慕容承开车带她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白薇不安的守在客厅里，看到兄妹俩一起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担心死我了。”白薇叹道，问他们，“吃过晚饭没有？”
慕容承看了慕紫一眼，说：“没有，家里还有吃的吗？”
饭菜全在桌上，纹丝未动，已经凉透了。
白薇把菜一样样端回厨房，重新热过一遍后再端出来。
她瞧见慕紫坐在餐桌边发呆，不由得出声问：“紫紫，怎么了？是不是没有你爱吃的菜？”
不等慕紫回答，慕容承将白薇往楼上推，劝道：“她就是玩累了，没什么力气，妈，您赶紧回房睡吧，已经很晚了。”
一半劝一半强迫，硬是让白薇上了楼。
慕容承再转身时，看见慕紫已经拿着碗筷慢慢吃起来。
他心里松了口气。
能吃东西，说明情况还不算太糟。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只要她不钻牛角尖，迟早有一天会接受。
……不过，她怎么会突然发现端倪？今天的事，跟慕则宁有关么？
慕容承心里默默盘算着，或许他应该给慕则宁一个教训……
吃饭的慕紫突然抬头，说：“杀了他吧。”
慕容承微微一愣。
“那个杀手。”慕紫说道，“给他一个痛快，不要再折磨他了。”7
第765章 一根绳
杀手只是为幕后主使者服务，而幕后主使者，那位霍家叔公年纪太大，经不起慕容承的刑罚，没受几下就归了西，所以慕容承才会将余怒发泄在这个杀手身上。
慕紫不愿意杀人，但如果对方要在慕容承手底下受非人的煎熬，她宁愿出手取对方性命。
这并非圣母，也和善良无关，这是做人做事的一种原则，是长年累月受到的谆谆教诲和生活环境所形成的既定思维。
这是印进骨子的东西，改变不了。
为人处世，她和慕容承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
以前她就知道这条鸿沟的存在，只是下意识会去忽略，又或者她被爱情迷了眼，总是想当然的以为，有困难就去克服，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总会解决的。
可现在……她现在越来越怀疑，她和慕容承，真的能齐心协力吗？
慕容承为了她，能不杀人吗？——处在他的位置，几乎不可能。
那么她呢？为了慕容承，她能忍受违反法律和公德的杀人、构陷、凌虐吗？——若如此，她追求公平正义的梦想岂非一个笑话？
她没有信心了。
沉默的吃完饭，慕紫回房休息，慕容承始终跟在她身边，像是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不给她独处的机会。
他把她圈在怀里。以前她会觉得温暖踏实，现在却只感到窒闷。
慕紫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浓密睫毛低垂，遮掩眸底的情绪。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她说道，声音低落，“你回房睡吧。”
“为什么想一个人呆会儿？”慕容承说道，“你想要安静，我不说话烦你，你心里不痛快，可以怪我埋怨我，但是如果你想要一个人，紫紫，不可能，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放手吗？！”
慕紫眼眶一酸，又想落泪了。
慕容承仿佛在她身上拴了一根绳，只要察觉她的心有所疏远，他就会将那根绳收紧，再收紧，紧紧束缚在他身边，不叫她逃。
哪怕慕紫只是想要暂时缩进壳里躲一躲，他也不允许。
慕紫最终在他怀里睡着。
这一觉睡得不好，夜里醒来许多次，她没睁开眼睛，能感觉到身旁男人坚实的胸膛，与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翌日早晨，慕紫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承深邃漆黑的双眸，他眼里充盈血丝，像是一整晚没有合眼。
慕紫不敢多看，起床换衣洗漱。
慕容承在床上静静看着她，慕紫开门要去卫生间时，他说：“今天我送你去学校。”
慕紫的脚步一滞，顿在门口，沉默了片刻，说：“好。”
……
慕容承开车送慕紫到学校门口，临下车前，他捞过慕紫，想要吻她。
慕紫下意识躲避，微微偏开，那吻便落在了她的唇角。
……有股苦涩，在两人的心头各自弥漫。
慕紫抓紧了书包肩带，想装作若无其事，却无法直视慕容承的眼睛。
她也不想这样。
可是心里头很乱，她需要时间来整理，他却不肯给她时间，许是担心她在时间里沉淀，把他从她的世界里沉淀分离。
“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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