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土路不好走，坑坑洼洼，许澈一只手打手电筒，一只手牵着姜瓷，两人肩并肩走进黄土堆砌的院墙里。
进门就是堂屋，帐篷里点了一盏小灯，朦胧光亮从布面透出来，像一个发光的半球体。
这是一个双人帐篷，足够他们俩睡了，只是想到要和许澈一起躺里面，姜瓷就觉得紧张。
以往为了抓犯人，和下属孤男寡女过夜的情况不是没有过，这次感觉不太一样。
熟悉的焦虑感再次涌上来，她挣开许澈的手，“我……我还不太困，你先睡吧，我去外面转转。”
姜瓷转身正要走，许澈叫住她：“姜瓷。”
他递过来一片口香糖。
姜瓷：“……”
要不要这么狠？今天这一路上都喂我吃多少口香糖了？腮帮子都嚼疼了好吗？
“不用了。”姜瓷讪讪的笑笑。
她走到外面，没有离开太远，只在小小的院子里溜达。堂屋里源自帐篷的光亮微微照着外面，避免她陷入黑暗。
这地方虽然穷困潦倒，但是看星星倒是真不错，每一颗都那么亮，那么清晰。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把烟瘾压下去。
实在是不想再嚼口香糖了。
在外面呆了约莫一刻钟，姜瓷才回到堂屋，帐篷的门是卷起的，许澈已经睡下了。
不用面对清醒的他，这让姜瓷感觉轻松许多，利索脱了衣服，钻进睡袋里——
明天一早还要爬起来上山，今晚应该尽快休息，养足精神。
夜深人静，她却没什么睡意。
干躺了一个钟头，实在是睡不着，窸窸窣窣爬起来，决定再去院子里透透气。
“姜瓷。”
黑暗里，她听见许澈喊自己。
“嗯？”她应了一声。
许澈略微抬起上半身，低声说：“刚开始戒烟是很难，不想吃口香糖的话，还有别的办法。”
姜瓷微愣，问：“什么办法？”
等了片刻，没有听见回答，她感官敏锐，察觉到许澈缓缓靠近，疑惑未动……温热的鼻息环绕，嘴唇……被吻住了。
吻了一会儿，许澈松开她，问：“好点没有？”
“……”姜瓷沉默，缓缓点了下头，“嗯，好点了。”
两人重新躺下，都没有说话。
姜瓷的脑子还有点糊……
手也牵了，嘴也亲了，现在这样……算是确定关系了吗？
她默默躺着，听许澈那边的动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不是吧……刚亲了我，能睡得着？
“许澈？”姜瓷轻轻喊了一声。
“嗯。”许澈应道。
姜瓷厚着脸皮说：“我烟瘾又犯了。”
许澈：“……”
姜瓷往他身边挪了挪，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
如此想着，凑近来亲许澈，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的嘴在哪，她咬住耳垂，啜了一下，听见他的吸气声。
……
翌日天明，姜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厚颜无耻的滚进了许澈的睡袋里。
她有点尴尬，随口找话题道：“你这睡袋挺大哈，能挤两个人。”
许澈说：“这是双人睡袋。”
姜瓷错愕，抬起头：“你干嘛带个双人睡袋？”
许澈沉默片刻，问她：“你觉得呢？”
姜瓷：“……”
……我觉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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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7章
第1627章
村里的规矩，祭拜赶早不赶晚。
天空蒙蒙亮时，姜瓷和许澈跟着李家大伯一起上山。没有规整的道路，全是人踩出来的小径，弯弯扭扭，有些地方异常湿滑，需扶住边上的树借力往上走。
走了十来分钟，来到李晓蕾的坟冢，是个简陋的土包，土包前立着一块石碑，四周残留着鞭炮和纸钱烧尽的残骸。
姜瓷很失望。
她暗暗试过杜昊教的方法，并没有感应到任何异常，这意味着，李晓蕾的魂魄早已不在了。
正如杜昊先前所言，这世上大部分阴魂活不过七日。就算侥幸活过七天，由魂变成鬼，若不懂得怎样维系这份存在，迟早也会随着漫长岁月而逐渐消逝。
就像胎儿出生，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人，要学会吃奶、说话、行走，才能健康的活下去。
几人拜祭之后，沿原路下山。
李大伯跟李晓蕾的关系不算亲厚，但族里年纪轻轻的女孩死了，心里难免觉得可惜，下山时对两人说：“晓蕾是穷怕了，留在这山沟沟里没个盼头啊，村里年轻一点的，都出去打工了。”
他们昨天傍晚到的，路上遇着的，几乎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李晓蕾是一个人去的吗？”姜瓷问。
“哪能啊？她一个丫头片子，连路都不认得。”李大伯说，“是肖家的芳妹回来了，说她做工的厂子招人，村里的姑娘全跟着去了。”
“全去了？”姜瓷问道，“都有谁？您还记得吗？”
“隔壁家的小月，还有佳佳，赵家的芬芬……”李大伯摇摇头，“去了有五六个呢。”
姜瓷又问：“这些女孩有回来的吗？”
“哪有那么快，估摸着过年才会回来吧？”李大伯说着叹了口气，“也有过年不回的，唉，我们这儿太穷了，出去了谁还会想回来？”
姜瓷与许澈交换了下眼神。
如果能找到和李晓蕾同去的女孩，也许就能知道，李晓蕾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您能把那些女孩的名字告诉我吗？”姜瓷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亲和，“还有您说的那个芳妹，我们想找她问问晓蕾打工的地方在哪。”
姜瓷来村里的时候，给李大伯看过警官证，故而对方十分配合，说下山后就去帮忙问问。
姜瓷和许澈没有在这里久住的意思，祭拜完后就开始收拾行李，等李大伯打听完过来找他们，吉普车已经装载妥当。
村里能打探到的消息有限，信息闭塞，年轻人一旦出去，就是几年不见踪影。
能够理解，毕竟在外打工不容易，有时想回来，却舍不得路费。
回程时是许澈开车。
姜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看名单，一边跟小胡打电话：“查一下这些人，看看她们的工作地点在哪，如果不是正式雇工，没有留档，就想办法找找银行的关系，这些女孩在外打工，肯定需要存钱取钱，不可能完全没有线索。”
名单上的姓名，依次是：赵芬，赵兰，吴月，李佳佳，万钰。
这些姓名的重名率很高，查起来要费些时间。
“对了，有一个叫肖美芳的女人，年纪二十七八岁左右，据说在一家外贸服装加工厂做事，这个女人重点查一查。”
姜瓷嘱咐一通，结束通话，拿着手里的名单，一脸愁容。
许澈开着车，余光看她一眼，安抚道：“这次过来已经收获不小了，会水落石出的。”
还有1章，唔……还在憋，晚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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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8章 反复求救
第1628章 反复求救
姜瓷有些心不在焉。
她原本的计划要玄幻一点，想要通过招魂的方法，找到李晓蕾，把事情问清楚。
这想法看似有点偷懒，实则充满无奈。
因为李晓蕾的自杀，并非刑事案件，目前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她受过迫害，所以姜瓷没办法立案调查，包子和小胡虽然一直在参与调查工作，其实只能算是私人交情的帮忙。
既然是帮忙，自然没有永远使唤别人的道理。
这次一下子就要筛查六个人，如果正式立案调查，就可以有充足的人手和最好的技术条件，现在却只能慢慢来了。
姜瓷的目光，再次落在纸上一排人名上。
“赵芬，赵兰，吴月，李佳佳，万钰……”她喃喃反复，“赵芬，赵兰，吴月，李佳佳……万钰……万钰……”
万……钰？
姜瓷心中微凌，一时怔愣。
“怎么了？”许澈察觉出她语调里的异样。
姜瓷抬头看向他，神情里带着惊疑，“李晓蕾……李晓蕾的遗书，你还记得吗？”
许澈见她不太对劲，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座拿了病例的文件袋递给姜瓷。
遗书夹在李晓蕾的病例里。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你看这里。”姜瓷指着遗书的第二句，“澈夜万葩玉一本，万玉，跟李晓蕾一起去的女孩里，刚好有个叫万钰的。”
许澈略微皱眉，对比着看了看，“澈夜万葩玉一本……万玉？会不会是巧合？”
“看第一句！也是一样的！”姜瓷再次看出异样，声音发紧，“许到风前月下无……月下无，月无，正好对应了吴月的名字！”
她这样一说，许澈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他再次细看遗书，逐一对照。
许到风前月下无；
澈夜万葩玉一本；
我自情疏谁与共；
爱著鹅黄金缕衣；
你为情多泪亦多。
“没有赵芬，赵兰，和李佳佳的名字。”许澈来回又看了几遍，“剩下三句会是什么意思？”
姜瓷心里隐隐腾起寒意，“吴月和万钰一定出事了，否则李晓蕾不会特意把她们的名字藏进去。”
她兀自说完，又不禁上火着急：“她真傻！这样隐晦的信息，留了跟没留有什么区别？！”
“如果太直白，也许这封遗书我们根本不会发现……”许澈声音低沉。
“她为什么不告诉护士？或者趁那个张军不注意时，偷偷告诉你？”姜瓷揪心的说道，“她可以用手机上网查诗词，为什么不报警？！”
“姜瓷，她只有17岁。”许澈叹了口气，“年纪小，又是从小山村里来的，张军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把她唬住。而且，既然张军敢把她送到医院治疗，就说明一定有控制她的办法。”
他在医院里，遇到过被家暴的女人。
提及家暴，总会有许多人不理解，觉得既然挨打就离婚啊，这不是很简单就解决的事吗？
但其实，当一个人日夜处于暴力之下，被恐惧支配，精神被击垮，这样的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了，甚至，连逃都不知该怎么逃。
李晓蕾大约是如此。
许澈想起那女孩身上新旧交错的淤青，不禁闭上眼睛，心中充满懊悔。
他该早点察觉的……
不该在三个月后，才开始寻求帮助。
她反复表白，反复对他说“许澈我爱你”，其实……是在向他求救啊。
等明天写完最后一小撮，我就要开始放飞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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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9章
第1629章
回青江市后，姜瓷和许澈很长时间没有见面。
姜瓷一头栽进李晓蕾的案子里，忙起来不但不见人影，也电话信息也没一个。
许澈握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这时，手机反倒先响了。
他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一时犹豫。
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小澈，最近怎么不见你过来了？”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传来。
许澈说：“最近医院忙。”
“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女人的口吻满怀关切之意，“你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之前明明每天都会来我这边预订饭菜的呀，什么时候带她一起来我这儿坐坐？”
“嗯……改天吧，最近她工作也忙。”许澈回道。
电话那头，久久沉默。
许澈等了半晌，正要再度开口时，女人语气怀疑的问他：“你该不会……又被甩了吧？”
许澈：“……”
“小澈，你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呀，读书的时候挺聪明一孩子，怎么现在……”
“姐！”许澈匆忙打断她，“我要准备手术了，先挂了。”
不等对方回应，他擅自挂断了电话。
挂断后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再打过来，他才松了口气。
心里也不禁七上八下起来……
许澈在办公室里独自坐了一会儿，犹豫再三，拨通了姜瓷的电话。
“姜瓷，今晚下班后有空吗？”许澈试探着问道，“一起吃个饭吧？”
电话那边有低沉的嗡鸣，像是风声，又或者是车流。
“我在外地，等我回去了再联系吧。”姜瓷的语速极快，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这边有点事，我先挂了。”
随后电话挂断。
许澈：“……”
……
姜瓷这边确实在忙。在挂断许澈的电话后，她立即拨通了同事的电话，要求对方帮她查询近半年的失踪人口名单。
包子和小胡已经查到赵家姐妹和李佳佳的下落，确实如李大伯所说，这些女孩经由肖美芳的介绍，在服装厂里打工。
至于李晓蕾、万钰、吴月这三人，根据肖美芳的说法，是她们嫌酬劳太低，离开厂子，去了另外酬劳更高的地方做事。
肖美芳一口咬定她们是自己离开的，她对几个女孩的下落一无所知。
现在姜瓷正在去往服装厂的路上，准备亲自见见赵家姐妹和李佳佳，了解情况。
——服装厂位于青江市的经济开发区，距离市中心非常远，现代化的厂房与农村砖瓦房簇拥在一起，被人们戏称城乡结合部。
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的服装加工厂大大小小有十几家，此外还有布厂、鞋厂、塑料厂、电子厂等等等等。
赵芬、赵兰和李佳佳三个女孩并不在一家厂子。
底层的打工人群流动性极大，有很强的季度性，一旦工厂里没了订单，就会毫不留情的裁减人员，避免没有必要的人工费，而旺季时又争相抢着聘用熟练工，甚至出现用工荒。
进城打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赵芬、赵兰和李佳佳已经接连换过两次工作。
姜瓷和包子、小胡一起和她们见了面，可惜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言谈间，那些女孩的语气里甚至隐隐透露出不满，觉得李晓蕾等人有了酬劳更高的去处，却不告诉她们，很不仗义。
而肖美芳这个人，则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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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0章
第1630章
姜瓷回到车里，手机收到同事发来的失踪人口名单，她逐一细看。
包子和小胡倚在车外抽烟。
小胡递过来一根烟，姜瓷摇了摇头：“戒了。”
小胡收回去，叼在自己嘴里点燃，吸了一口，笑着对身边的包子说：“刚才那个李佳佳，跟你挺有夫妻相哈。”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别瞎开玩笑。”包子瞥他一眼，知道小胡又在笑话他胖。
其实包子不胖，各项体能都不差，只是因为天生脸圆，所以显得比较有肉感。
李佳佳也长着一张圆脸，小眼，塌鼻，模样不太漂亮。
包子想到这里，皱起眉头，“这三个女孩都挺难看的。”
“嗯，赵家那对小姐妹，比我还黑，个头也矮，跟营养不良似的。”小胡吐出一团烟雾，口吻里带着淡淡怅然。
他们长期查案，比常人更加敏锐，此时心照不宣的同时沉默下来。
姜瓷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口的沉闷感更加浓郁，难以纾解。
不知过了多久，小胡的声音再次传来：“已经算手下留情了吧……有些人贩子，漂亮的拉去卖，丑的也不会放过，圈养起来等着卖器官。”
姜瓷的喉头涌起一股甜腥，她抿了抿唇，将不适感强压下去，努力让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