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里冲!”他用手指着道路左边树林中的一个空隙,那是一条通向浅溪的小路,路上长满了茂密的青草。“快踩油门!使劲踩!”
“你疯了吗?我们不可能……”
冲锋枪开火了,子弹击中了现代的前翼子板,发出三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莫妮卡没有再争论,一脚踩下油门,汽车猛地转向直奔路边而去。
现代绅特歪歪斜斜地冲进了狭窄的林中小路,颠簸着越过土堆和泥坑,又有几发子弹打在了汽车的后部。莫妮卡一边双手紧紧控制住方向盘,一边骂了一声:“真他妈的该死!”整个车就像一只装满银器的木箱叮当作响,而大卫、阿米尔和迈克尔则不断地从坐椅上被弹起来。他们撞过草堆、滑过松动的石头,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开始跨越浅浅的溪流,巨大的惯性直接把他们送上了岩石河床。现代车的车轮掀起两股高高的水柱,好像公鸡漂亮的尾巴。紧接着,他们已经到达小溪对面的河岸前。莫妮卡猛踩油门往上冲去,引擎发出沉重的轰鸣声,汽车像一只雄山羊一样爬上了河岸,并且很快找到了重新回到公路上去小路。现代刚刚柏油路面,大卫立刻通过侧视镜向后望去,秃头男人正站在桥上,“乌兹”冲锋枪的枪托依然顶在肩上。但是他没有再开枪,而是转身跑回到法拉利车旁,迅速地钻进了汽车的驾驶座里。
大卫叫道:“快加速!他追来了!”
* * *
西蒙发现,目标逃跑的路线原来是一条为划独木舟的人们准备的便道,以便贪图享乐的美国特权人物可以直接把自己的皮卡车开到小溪边上,再取下独木舟放到水里。他暗暗咒骂自己太粗心,当时竟然根本没有注意到它。
西蒙决定调整自己的战略,不再把所有目标全部生擒作为目标,只要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他就能从他口中得到需要的信息。他回到法拉利车上,挂上了启动挡。
莫妮卡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但是他们现在正往一座高山上爬,现代车十分勉强地达到了每小时110公里的速度。听着引擎发出刺耳的噪音,她一拳砸到方向盘上,眼睛盯着速度计吼道:“我告诉过你们要开我那辆轻型巡洋舰!”
大卫回头从汽车的后窗望出去,在身后弯曲的山道上还看不到法拉利车的身影,但是,他仍然觉得能够听到它引擎发出的低沉的吼声。后座上的迈克尔再次把目光盯在了“游戏男孩”上,正耐心地等待着显示屏恢复工作。从他的表情上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古普塔教授却显得十分紧张,举起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好像要按住他那颗怦怦乱跳的心。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气喘吁吁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教授,”大卫言不由衷地回答说。“我们就会没事儿的。”
古普塔突然拼命地摇起头来,大叫道:“我要出去!让我下车!”
大卫知道,这是恐慌发作的表现。他立刻掌心向下,向教授伸出双手,但愿这样的手势有助于让老人冷静下来,同时说道:“深吸一口气,好吗?慢慢地、深深地吸一口气。”
“不,我必须下车!”
说着,他随即松开安全带,把手伸向了车门的把手。好在门已经锁上了。大卫立刻向后座扑过去,在古普塔就要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压到了教授身上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对他道:“我跟您说了,我们就会没事儿的!”他一边安慰教授,一边再次朝后窗外看了一眼,黄色法拉利车正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约50米远的地方。
大卫立刻回头想警告莫妮卡,但是发现她已经看到了跟上来的法拉利,两只棕色的眼睛正怒不可遏地盯着后视镜。她咬牙切齿地说:“那就是工学院院长的车!那个混蛋秃子抢了院长的车!”
。。
《终极理论》第七章(13)
大卫道:“他追上来了,还能再开快一点儿吗?”
“不行,我开不快了!他开的是法拉利,而我开的是他妈的现代!”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肯定去过我家!但是没有找到我们,而是找到了基思。所以他弄到了这辆车!”
随着他们离山顶越来越近,法拉利也紧随其后,步步紧逼。当它离现代只有大约20米远的时候,大卫看到秃头男人摇下了身边的车窗,用右手握着方向盘,然后将上半身探出窗外,左手端着“乌兹”冲锋枪对准了现代。大卫立刻抓住迈克尔和古普塔教授,把他们按倒在斗式坐椅的后面,并把自己的身体扑倒在两人的身上。迈克尔立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号叫。大卫同时向莫妮卡叫道:“低下头!他要开枪了!”
第一轮射击打碎了现代车后窗的安全玻璃,无数玻璃小球像雨点般地落到他们背上。第二轮射击从他们头上飞过,子弹穿过车内,在挡风玻璃上钻出了几个弹孔。大卫以为莫妮卡已经被击中,立即爬到前座准备控制住汽车,但他发现莫妮卡安全无恙,双手仍然牢牢地握着方向盘。她全身上下看不到流血的地方,但是脸上却已经是湿淋淋的一片——她在哭。她哭着问大卫:“基思肯定死了,是吗?”
两个人心中都知道答案,大卫不需要回答。他只是把手放到她的肩上,说:“我们赶快想办法逃过这一劫吧,好吗?”
现代车越过了山顶,开始向山下冲去,速度开始加快。秃头男人再次向他们射击,但因为道路突然右转,他们的车没有被击中。现代车的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高速冲过了转弯处,大卫不得不一把抓住仪表盘,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撞上开车的莫妮卡。他大叫道:“天哪!当心点儿!”
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叫喊,两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面,目光锁定在道路中间的双黄线上。她的右脚死死地踩在油门上,小腿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双手抓着方向盘,手指上的血管因用力而凸起。她的神经和全身肌肉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而脸上专注的表情却已经近乎于凶残。在她的心中,渴望探索弦论的奥秘、了解额外维度中流形的复杂方程式和拓扑细节的激情,统统化做一股巨大的向心力,推动着她一往无前。
蜿蜒而下的道路在山腰处变得笔直,仿佛一条巨大而干涸的水渠,把绵延不断的森林从中劈成两半。现代绅特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每小时160公里,但是法拉利仍然紧随其后。公路两旁的树木从车窗外飞过,树叶、树干和树枝形成两堵模糊的绿色屏障不断延伸。就在这个时候,大卫看到前方100米开外的道路左边出现了一个缺口,一条狭窄的柏油支路成45度角从公路上延伸出去。他看看莫妮卡,她也正看着那条路。
大卫回过头再看法拉利,秃头男人又把身体探出了窗外,正举着冲锋枪仔细地向他们瞄准。大卫在心里祈祷着:现在不要开枪,就等一秒钟,仅仅一秒钟。
这时,莫妮卡猛打方向盘向左转,巨大的离心力把大卫重重地摔到了副驾驶一边的车门上。车身向右倾斜,左边的两个车轮离开了路面,眼看就要倾覆,但随即左边的车轮落回到地面上,车身恢复了平衡,汽车沿着狭窄的支路呼啸而去。秃头男人大吃一惊,他从“乌兹”枪的瞄准器上抬起头,右手赶紧猛地向左转向,试图跟着现代车冲上支路。但是由于转向过猛,法拉利的尾部在巨大惯性的推动下向前冲出,使汽车立刻向逆时针方向旋转,整个汽车像一个鲜艳的黄色风车一样旋转着、蹦跳着、闪烁着金黄色的光彩滑过路面,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美丽景象。最后,法拉利滑出柏油路面,随着一声轰响猛然撞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上。
莫妮卡放松了油门,汽车继续前行。大卫从现代车破碎的后窗中望去,看见法拉利车的车身已经凹陷,整个车体紧紧地包住了那棵长满瘤结的橡树树干。
* * *
凯伦和乔纳站在《纽约时报》大楼一楼的大厅里,一个身穿蓝色便装、长着鹰钩鼻子的男人脸色阴沉地坐在保安台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母子俩,向凯伦问道:“我能帮你吗?”
《终极理论》第七章(14)
凯伦笑容可掬地回答说:“是的,我想见见格洛利亚女士。”
“你有预约吗?”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们是老朋友,今天刚好路过她的办公室,顺道来问一声好。”她怀疑联邦调查局已经开始监听格洛利亚的电话,所以没有事先给她打电话。
保安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又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凯伦·亚特伍德。”她报上了她出嫁前的名字。“我们是弗雷斯特希尔中学的同班同学。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但她肯定记得我的。”
保安不紧不慢地拨着内线电话,凯伦焦急地环顾大厅四周,查看是否有跟踪他们的联邦调查局特工。她担心,他们会在她接近《纽约时报》的编辑部之前再次把他抓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乔纳的手,尽量使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保安终于打通了格洛利亚的电话,只听他说:“这里有一位叫凯伦·亚特伍德的女士想见你。”接着是一阵沉默。“是的,是叫凯伦·亚特伍德。”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保安用手捂住话筒转向凯伦说道:“她说她不认识任何叫这个名字的人。”
凯伦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格洛利亚怎么可能忘记她了呢?她们在一起上健身课整整三年!她赶忙道:“告诉她是弗雷斯特希尔中学的凯伦·亚特伍德,夏基老师的健身课的同学。”
保安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把凯伦的话在电话上重复了一遍。接着仍然又是一阵沉默,而且这次持续时间的更长,最后保安终于说道:“好吧,我这就让她上来。”他挂上电话,拿起一个访客通行证,在上面写上了凯伦的名字。
她长舒一口气:“谢谢你!”
保安脸上仍然带着那一副阴沉的表情,把通行证递给凯伦并说道:“米切尔女士的办公室在16楼。从左边的电梯上去。”
凯伦一边向左边的那一排电梯走去,一边随时准备应付向他们扑过来的身穿灰西装的男人,但是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和乔纳顺利地进入了电梯。她觉得奇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们竟然会任由她同报界接触,是不是他们认为没有一个记者会相信她要讲述的故事。仔细想想,她的确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可以披露;虽然她明明知道对大卫贩毒的指控完全是无中生有,但是她却无法解释政府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谎言。更要命的是,她要指控的对手是联邦检察官,在公众的眼里,她只是一个毒贩子教授的老婆,哪一家报纸也不会真正相信她的话。
当然,除非她能够拿出确凿无误的证据。其实,凯伦来到《纽约时报》的编辑部也并非完全两手空空,她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给她家里打电话的那个侦探的名字,他叫赫克托·罗德里古兹。他可以告诉《纽约时报》他是为什么被叫到圣卢克医院去的。
* * *
在古普塔的办公室里,露西尔坐在教授的办公桌前,正拿着手机同联邦调查局局长通话,她手下的特工正对教授的电脑进行彻底的检查和分析。四个小时前,古普塔、斯威夫特和雷诺兹从机器人学研究院逃脱了,她的队伍已经搜遍了卡耐基·梅隆大学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寻找三个犯罪嫌疑人逃向何处的线索。沃尔什特工审讯了卡耐基·梅隆大楼服务部的一名清洁女工,她承认把自己的工作服卖给了雷诺兹和斯威夫特,米勒特工也在校园的一个停车场里找到了雷诺兹的轻型巡洋舰汽车。虽然联邦调查局没有抓住对他们最为有利的时机,把事情搞砸了,但是露西尔坚信,她的人只需要再多跑跑腿,肯定能够发现嫌疑人的行踪并最终把他们逮捕归案。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局长打来的电话,通知她从现在起这个案子完全由五角大楼接管,她正因此而火冒三丈。
她冲着话筒喊道:“他妈的,他们想干什么?军队不能执法!他们参与国内执法行动是非法的!”
局长回答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他们说他们已经接到了美国总统的命令,还说三角洲部队擅长搜捕行动,至少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终极理论》第七章(15)
“那么,他们想往哪儿搜啊?现在,就连我们也对嫌疑犯的行踪一无所知,从密歇根州到弗吉尼亚州,他们可能在这之间的任何地方。”
“根据他们的部署计划,这些军队将首先飞到安德鲁斯空军机场,然后从那里分散搜索。他们有直升机和史崔克装甲车,可以快速机动。”
露西尔无奈地摇摇头,部署一支突击部队对找到几个逃犯根本毫无帮助,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逃犯没有抓到,士兵们却开枪打死了某个强行闯过检查站的醉醺醺的傻瓜。这无疑是愚蠢透顶的做法。她仍然不肯放弃,坚持道:“长官,请再多给我一点点时间,我相信肯定可以抓到这帮家伙。”
“已经太晚了,露西。现在部队已经登上了C…17运输机。到今天晚上12点整,你就不再负责这次行动了。我们将把这个案子全部转交给国防部。”
她没有再说话,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抗议。局长等待了一会儿,说道:“我现在必须马上去开另一个会议。两小时以后再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你的交接安排。”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露西尔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有好几秒钟,显示屏上写着:“通话结束时间:19点29分。”然后,经过短暂的黑屏又显示出她熟悉的待机墙纸——联邦调查局的徽章。其实,她所看到的并不是显示屏上的图像,而是她在联邦调查局的事业的终结。整整34年来,她拼命一级一级地往上爬,终于成为唯一一个在由众多男人主导的环境中脱颖而出的女性,为此她表现出了比男人更加顽强的斗志和更加精明的头脑。她抓过银行抢劫犯,渗透过摩托车黑帮,拯救过被绑架的人质,也窃听过寻衅暴徒的电话。就在一个月之前,局长还刚刚向她做出了承诺,要提拔她担任联邦调查局达拉斯分部的头儿,那可是个美差,是她几十年辛勤付出的最完美的结果。但是现在她明白了,这一切再也不会发生了;她不仅升职无望,很可能会被迫马上退休。
这时,她的副手克劳福德特工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就像一只受到鞭打的哈巴狗摇尾乞怜地接近它的主人一样,道:“嗯,帕克特工?我们已经完成了对古普塔电脑系统的分析。”
她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转过身面对着他。她还有四个小时可以行使手中的权力,因此,最好还是尽可能充分地利用它。她问:“找到有关的物理学文件没有?”
“没有。所有文件都是关于机器人的。有的文件很大,里面都是软件代码和硬件设计。我们也发现了他设计的同机器人对话的程序。他就是利用这个程序操纵‘龙行者’发出了辐射警报。”
露西尔拉长了脸,她讨厌有人再次提起这次行动被搞砸的原因,但是她又不能对此置之不理。她必须了解导致她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于是她说:“把这个程序调出来我看看。”
克劳福德弯腰趴在办公桌上,用鼠标点击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一个三角形图标。一个视窗立即打开,显示出纽厄尔…西蒙大厅的立体分部图像,各层楼上分布着十多个闪烁的黄色斑点。克劳福德解释说:“这个屏幕上可以显示出每一个机器人的具体位置和工作状态。古普塔可以在这里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