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现在还没有交上去。
* * *
西蒙驾驶着一辆送货车行进在整个车队的最前面，他们正加速向费米实验室的东大门前进。现在是早上5点钟，黎明刚刚到来，巴塔维亚路两旁的房屋绝大多数还是漆黑一片。一个身穿红色短裤和白色T恤衫的女人独自在路边跑步，穿过一条条私人车道和一片片草坪。西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欣赏着她身后飘逸的红褐色长发。昨晚的狂饮之后，直到现在他仍然感到困倦，于是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张大嘴打了一个呵欠。为了使自己彻底清醒过来，他把手伸进风衣里，握住了“乌兹”冲锋枪的枪把，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复仇的日子已经到了，很快一切都将结束。
汽车刚刚穿过大陆大道的十字路口，接着又颠簸着跨过一条铁路线，道路两旁立刻豁然开朗起来，没有了郊区的住宅和草坪，代之以广阔的绿色原野，这里是伊利诺伊州的原始大草原。他们现在进入了属于联邦财产的土地，来到了费米实验室东部的地界。前方有一个门卫的小房子，里面坐着一个相当肥胖的女保安，身着蓝色制服。西蒙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他简直难以相信费米实验室居然会雇佣这样一个体态臃肿的人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很显然，这里的人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危险降临。
西蒙开始减速，然后在门岗处停了下来。胖女人挤出门外，西蒙一边微笑着看着她一边把古普塔教授准备好的一摞文件递给她，里面包括一些伪造的发票和订货单。他尽量模仿着美国卡车司机的口吻说：“给你，甜心。我们今天送货来得早。”
胖女人并没有还以微笑，而是仔细地检查那些文件并同手中记录板上的清单一一比对，然后说：“我这里没有记录。”
“是没有，不过我们是得到你们的同意才送来的。”
于是，她接着继续检查西蒙递给她的文件，似乎总也检查不完。她要吗是一个阅读能力极低的人，要吗就是有意让人等候而以此取乐的家伙。最后，她终于抬起肥硕的脑袋对西蒙说：“好吧，下车，打开汽车的后门。告诉后面的司机都照这样做。”
西蒙皱起了眉头，道：“我说过了，这是经过你们同意的。你没有看见那些订货单吗？”
“看见了，但是我必须检查所有进入实验室的东西。关掉引擎然后……”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西蒙已经将两颗子弹射进了她的大脑袋。接着，他下车走到卡车后面，在门上敲了三下并大声叫道：“教授，开门。我们还要装一点东西。”
一个学生拉开了卷帘门，然后搀扶着古普塔下了车。教授看到躺在地上的保安，立刻显得紧张起来。他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告诉过你要避免造成新的伤亡吗？”
西蒙根本不理睬他，转过头对学生们命令道：“快下来，把尸体装上车！”
不到半分钟，几个学生已经把尸体装到了车上并且擦干净了柏油路面上的血迹。如果再有人经过这里，会以为看门的保安擅离职守了。西蒙回到驾驶座上，古普塔来到前面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教授用严厉的目光看了西蒙一眼，说道：“请你不要再开杀戒。上世纪80年代建造这台万亿电子伏特正负质子对撞机的时候，我曾经同这里的一些物理学家一起工作过。”
西蒙挂上挡，车队继续前进。他没有情绪说话，所以根本没有理睬古普塔。
古普塔继续说道：“实际上，这台机器的名字是我取的。‘teva’就是‘一万亿电子伏特’的简写①。这是质子在加速器中所能够获得的最高能量，在这个能量上质子运动的速度达到了光速的。”教授得意地挥起一个拳头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砸在另一个拳头上，表示质子对撞时的情景。他激动得难以自制，双手竟然不停地颤抖起来。“不过，现在瑞典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可以达到更高的能量，但是我们的万亿电子伏特正负质子对撞机在把质子压缩成一个密集的质子束方面非常出色。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它非常适合用做我们的目的。”
《终极理论》第十二章（9）
西蒙紧咬着牙关，简直难以忍受这个神经质的话匣子。他毫不客气地吼道：“我才不在乎你这些玩意儿！你只要把控制室的情况告诉我就行。那里会有多少人？”
古普塔首先指着一幢奇特的建筑介绍说：“那是威尔逊大楼，实验室的指挥中心。我的办公室原来就在16楼上，景色非常迷人。”接着，他手臂向下指着一条路堤似的建筑道：“在那条隆起的圆圈底下，就是万亿电子伏特正负质子对撞机的束流隧道，我们过去把它叫做粒子跑道，是一个全长公里的圆环，由1 000个超导磁铁引导离子束运行。质子和反质子分别沿顺时针和逆时针方向运行，每个质子束都强大到足以在一堵砖墙上烧出一个洞。”然后，他又指了指靠近路边的另一座建筑，一座难以名状的仓库一样的建筑物，上面没有一扇窗户，整个建筑直接建造在束流隧道中间的一段之上。“那是对撞楼，质子和反质子在那里彼此相撞，我们也将从那里把中微子发射到额外维度之中。”
教授沉默下来，他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凝聚在对撞楼上。西蒙对教授片刻的安宁十分感激，驾车驶过一排圆柱形储藏罐，每个储藏罐上都写着“压缩氦气 危险”的字样。接着，他们来到威尔逊大楼前的一个狭长的水塘前，波光粼粼的水面映衬出大楼奇异的倒影。
古普塔指挥道：“在这里转弯，开到大楼后面去。控制室就在质子推进器的旁边。”
车队沿着威尔逊大楼旁的车道鱼贯而行，很快便来到一个U形建筑物前的停车场里。古普塔对这里工作人员数量的估计看来是正确的，因为停车场里停着不到六辆车。三个小时之后就是正常的上班时间，到时人数肯定会大量增加，但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上班时间之前他们应该已经完成他们的使命了。
西蒙停下车，开始发布命令。一组学生负责把板条箱里装着的电子仪器卸到车下，另一组把所有人质转移到布洛克特工驾驶的卡车上。西蒙决定把布洛克安排在远离控制室的地方，以避免他发现那里即将发生的变故。他告诉过他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从实验室里盗取放射性物质。他大步走到布洛克的卡车前挥挥手说：“把人质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我不想让他们在这里碍事。从这里往西大约公里有一些没有人的建筑，你们就在那里找一幢房子安安静静地等待两个小时。”
布洛克看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回答说：“这件事完成之后我们得谈一谈。你付的那一点钱同我干的这些龌龊事情太不相称了。”
“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适当补偿的。”
“再说，我们留着这些人质干什么？反正迟早必须杀了他们，不如现在动手。除了教授的女儿，其他人统统干掉。”
西蒙向他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但是让他们活着可以让教授开心。只要你走出我们的视线之外，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 * *
学生们抬着大卫来到布洛克驾驶的卡车的车厢后面，然后把他扔到了莫妮卡和伊丽莎白的旁边。卡车刚刚启动，他立刻挪动身体向凯伦和乔纳身边移动。当他挣扎着一步步向他们靠近的时候，他儿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而他的前妻却开始哭起来。大卫的嘴早就被再次堵上了，因此他无法说话，只能默默地同自己的家人依偎在一起。伏特加的作用和西蒙的殴打仍然使他感到恶心，但是在亲人身边待了一会儿以后，他感到胸膛中已经舒缓多了。
几分钟后，汽车再一次停了下来。大卫仔细注意车外的动静，听到一种金属被拧断所发出的粗糙的声音。接着，布洛克打开了卡车的后门，他们看见了一个长满荒草的穹顶形状的土堆，大约30米高、30米宽，土堆下是一个地下建筑。这个土堆显然是人为堆起来的，是为了掩蔽它下面的某种大型地下室或者地下仓库。土堆上挖了一个出入口，卡车就停在出入口前。布洛克已经把出入口的卷帘门拉起来，门上方写着这样几个字：“费米国家加速器实验室粒子加速器中微子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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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理论》第十二章（10）
布洛克爬进货车车厢，同时把手伸进上衣里拔出了一把“博伊”刀，这把刀同西蒙曾经架在乔纳脖子上的那把刀一模一样。这个前特工狞笑着走到斯威夫特一家的面前，大卫从堵着嘴的嗓子里叫了一声“不”，迅速挪动到儿子前面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他，但是由于手脚都被捆着，他很难坐直身体，更谈不上抵挡布洛克的攻击。布洛克不停地转动手中的钢刀站在他们面前，让刀刃上反射出的寒光给他们留下更加恐怖的印象。几秒钟后，他弯下腰割断了绑在大卫脚踝上的电线，对他说道：“你老老实实地照我说的话去做，否则，我就宰了你的儿子，懂吗？”
布洛克接着一个个割断了乔纳、凯伦和莫妮卡脚踝上的电线，但是并没有理睬已经在一旁昏睡不醒的伊丽莎白。他一只手端着挎在肩上的“乌兹”冲锋枪，另一只手挥舞着“博伊”刀让他们全部站起来，命令道：“下车，都到那个地下室里去。”
他们的双手仍然被绑在身后，一个个摇摇晃晃地跳下卡车，排成一行向打开的卷帘门走去。大卫明白了，这个家伙显然是要把他们统统赶进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不慌不忙地一个个杀掉他们。他的心脏紧张得突突直跳，心想这一下完蛋了，他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但是布洛克紧紧地跟在乔纳的身后，他的枪口一直对着孩子的头，大卫根本不敢跨出队列半步。
他们走进了黑暗的屋子里，里面只有几盏指示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布洛克关上门，命令他们继续往前走。在这个屋子的尽头，是一个螺旋形楼梯，下面就是地下室。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下楼梯，大卫默默地数着台阶的数量，一共30级。接着，布洛克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平台上，下面有一个大坑，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球形储藏罐，看上去就像放在杯子里的一个高尔夫球。只不过，这个球的直径几乎有12米。钢球的顶部是一个平面，正好同他们所在的平台一样高。顶部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盖板，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盖子。大卫看着眼前的储藏罐，突然意识到他在《科学美国人》杂志上读到过有关这里的介绍，这是为研究中微子而进行的试验的一部分。由于中微子是一种非常难以捉摸的粒子，所以研究人员需要一个非常巨大的探测器才能发现它们。这个储藏罐里面装有25万加仑①的矿物油。
布洛克对他们吼叫道：“都给我坐下！背靠在墙上！”
他们哆哆嗦嗦地坐在了地上，大卫想：到时候了，这个混蛋马上就要开枪射击了。布洛克向他们靠近，端起枪开始仔细地瞄准。莫妮卡紧紧地倚靠在大卫身上，乔纳把头埋到了母亲的怀里，凯伦则闭上眼睛、弯着上身护着自己的儿子。但是布洛克并没有扣动扳机，他放下枪，走到大卫面前一把扯掉了堵在大卫嘴里的布团，然后一扬手把它扔到了地下室的另一头。他对他说：“好啦，可以开始了。我们还有一些正事没有做完。”
布洛克又一次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显然十分享受这个恐怖的时刻。他不准备立刻就把他们干掉，他要把这个过程尽量延长。他对大卫说道：“开始吧，斯威夫特，开始号叫啊。想用多大的声音都可以，反正我们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外面没有人听得见你的叫喊。”
大卫把嘴张开，接着又闭上，活动一下已经僵直的下颌肌肉。他估计，布洛克恐怕不会容忍他长篇大论地讲下去，所以他的话必须简短而迅速。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直视着特工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在那台万亿电子伏特正负质子对撞机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知道他们要做的是什么吗？”
“实话告诉你吧，我还真他妈不在乎他们想干什么。”
“你在华盛顿特区有朋友、有亲属，所以你应该在乎。你那个俄国同伙正准备把整个城市全部炸掉。”
布洛克冷笑道：“是真的吗？就像电影里看到过的大爆炸那样，一个巨大的蘑菇云从地上慢慢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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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理论》第十二章（11）
“不，他得到了最新的物理学理论。他要改变古普塔设定的中微子束的目标，爆炸的能量丝毫没有改变，但是结果却完全不同了。一旦爆炸发生，什么白宫啊、五角大楼啊或者联邦调查局的总部啊，将统统不复存在。”
莫妮卡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她瞪大了双眼紧紧地看着大卫，但是布洛克却仍然得意地嘲笑着说：“你等等，让我猜猜看。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阻止他的人，所以我必须放你走。这是你想说的吗？”
“我想说的是，一旦你的同伙得逞的话，你就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政府被消灭，很可能军队就会立刻控制整个国家，然后，他们要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找到摧毁华盛顿的那些混蛋。你是不是计划逃过边界、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死了这条心吧。他们会对你们穷追不舍，直到把你们统统绳之以法。”
大卫竭尽全力表现出严肃认真的口气，但是这个特工根本买他的账，而是表现出一副无比开心的样子。他问道：“这么说，爆炸是由那个……你刚才叫它什么来着？中立子束？”
“中微子束。听着，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马上找古普塔教授谈谈，问问他什么……”
“好啊，好啊，我一定向他请教。”布洛克咯咯地笑出声来，转过头去好奇地看着那个巨大的球形储藏罐。他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储藏罐的顶上，抬起脚在钢制的盖板上跺了几脚。跺脚的声音在地下室里不断地回响起来。他接着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是不是大量的中微子啊？”
大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布洛克完全是一个榆木脑袋，他听不懂，这样下去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他回答说：“那是矿物油。用来寻找粒子用的。”
“矿物油，是吗？他们用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布洛克一边说一边开始摆弄盖板四周的卡扣，很快便弄明白了并且一一打开了所有卡扣。接着，他用一只脚在一个红色按钮上踩了一下，地下室里立刻传出了电动马达转动的声音，盖板像一扇贝壳似的徐徐打开，露出一个按摩浴缸大小的口，下面装满了清亮的液体。他低头看着油面道：“哇，看看这里，这么多油可以使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呐。”
布洛克在开口边上跪下来，把一根手指伸进矿物油里沾了沾，然后站起来，把油光闪亮的手指举在空中。他一边用眼睛盯着大卫，一边并拢手指搓一搓手指上的矿物油，说：“斯威夫特，我们俩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完。在西弗吉尼亚州的那间小木屋里，你撞倒了我，并且把我的脸揍得不成样子了。所以，现在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大卫感到咽喉部开始痉挛，呼吸变得十分困难。他使劲吞咽了几次，勉强回答说：“冲我来吧，但是不要伤害其他人。”
布洛克看了看凯伦，接着又看了看莫妮卡，矿物油开始顺着他的手指滴下来。他断然拒绝道：“不，我就是要伤害他们。”
* * *
夺取万亿电子伏特正负质子对撞机的控制室简直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