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痛史:崇祯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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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痛史:崇祯王朝-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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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木桩上绑着上身赤裸的袁崇焕。
  五大三粗的两名刽子手握着牛耳尖刀立在一旁。
  温体仁端坐一边临场监刑。
  禁兵四周林立。
  百姓环绕观看。
  百姓群情激奋,指着袁崇焕咬牙切齿骂道:〃看看这个引敌入城的汉奸!卖国贼!〃
  〃猪狗不如的畜生,也有今天的下场啊!吃他的肉!〃
  有人喊着:〃我出银一钱,买袁贼一块肉吃!〃
  〃我出银二钱,买肉一块!〃
  〃我出三钱!〃
  〃五钱!〃
  〃一两!〃
  野蛮虐杀人性,袁崇焕的肉价一涨再涨!
  温体仁站起身来,来到袁崇焕身边,阴险地奸笑道:〃民心不可侮啊!袁大人看看,黎民百姓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纷纷要吃你的肉!〃
  〃黎民百姓不明真相,恨的是卖国求荣的奸贼,我能以寸寸血肉喂养黎民,死而无怨无恨!〃
  〃哦,〃温体仁斜睨着袁崇焕说道,〃你的血肉之躯即将剐成碎片,果真无怨无恨?〃
  〃咚〃的一声炮响!
  袁崇焕不禁仰天悲呼:〃我袁崇焕一生清白,问天可容,问地可立,问心无愧!恨只恨满夷未灭,反遭暗算;悲只悲奸伪当政,适主昏庸;叹只叹大明社稷将无安宁之日,中兴之望永不复现了!〃
  而此时远在关外的辽东总督府,硕大的祭坛上,青烟冉冉,〃袁督师崇焕灵位〃的供牌赫然矗立其中。
  灵位前供奉着猪、牛、羊三牲之首。
                  
第90节:哀哉忠魂(4)
  辽东将领均着白盔白甲,一派肃穆。
  京都的刑场,〃咚〃的第二声炮响。
  温体仁眼露凶光,满脸杀气:〃真是至死不悟!死到临头,依然怨言不绝,恶语诋毁!真该千刀万剐!〃
  袁崇焕冷眼斜视着他,依然铮铮铁骨:〃你剐得了我的肉,剐不了我的魂,我袁崇焕的冤魂永远是效忠大明社稷子民的!〃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总督府,白发苍苍的孙承宗已率先跪倒在地。
  祖象升等将帅随之刷地跪成一片!
  京都的刑场,刑官一声高呼:〃午时三刻到!〃
  〃咚〃的第三声炮响,震人魂魄!
  温体仁咬牙切齿地挥手下令:〃开刀活剐!〃
  刽子手握着牛耳尖刀走向袁崇焕。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
  披头散发的茅元仪手捧两丸福寿丹,长跪在地,泣不成声:〃督师啊!〃
  遥远辽东的大地上,年逾古稀的老将军孙承宗已是泪流满面,他颤抖着胡须,哽咽高呼:〃为袁督师送行!〃
  祖象升等众将领,顿时响起一片哭声:〃为袁督师送行!〃
  总督府院内,闻讯赶来的士卒也一齐跪拜:〃为袁督师送行!〃
  宁远乡亲闻讯,也聚集总督府周围,不论男女老幼,此刻均一同跪倒,齐声哭喊:〃为袁督师送行!〃悲声震荡着广袤的辽东旷野,山谷回应,撼天动地!
  性情刚烈的祖象升,无法忍受这巨大的悲愤和冤情,他猛地起身从总督府内奔出,跃身跨上战马,疾驰而去!
  北京菜市口附近的街市。
  袁崇焕的妻子阮氏从湖广会馆出来,刚过虎坊桥街口,就遇上刑场围观的市民,他们正陆续返回各自家中。
  一市民边走边说:〃痛快!国贼袁崇焕被剐得血肉皆无!〃
  另一市民夸耀地说:〃听说袁贼通敌是谢尚政捅出来的,要不还真险呢!〃
  又一市民叹了口气:〃真够惨的!就剩了一副骨头架子!〃
  阮氏闻言,一把抓住说话的市民:〃谁?你们说的是谁?〃
  〃袁崇焕啊!〃
  〃哪个袁崇焕?〃
  〃还有几个袁崇焕,就是辽东那个督师袁崇焕!〃
  〃他……他怎么啦?〃
  〃他通敌叛国,刚刚被凌迟处死啦!〃
  阮氏一听,轰的一下,顿时昏倒!
  人们拥过来,施以急救:〃大嫂!〃、〃大嫂,你醒醒!〃
  阮氏在人们呼唤声中,缓缓睁开眼皮。
  〃噢,醒过来了!〃
  人们刚想问些什么,可却见阮氏猛地一跃爬起,直朝菜市口刑场奔去!虎坊桥距离菜市口刑场并不太远,但当阮氏跌跌撞撞地赶到时,刑场已是空无一人。不久前还乱乱哄哄,熙熙攘攘的,如今已人去烟散,只有孤孤零零的木桩依旧矗立在那里。
  阮氏走向木桩,寻找着丈夫踪迹,低头一看,只见地上一片血迹。
  阮氏扑下身去,捧起一掬血,她目视累累血迹,如痴如呆:〃崇焕,你在哪里?为妻怎么看不到你?怎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望着这血迹!斑斑血迹!流成小溪般的血迹!
  阮氏再也控制不住,抱住木桩,她失声痛哭:〃崇焕,夫君啊!为什么……你死得这么惨啊!苍天啊!为什么……冤杀好人啊?〃
  阮氏披头散发地疾步返转,来到谢尚政官邸门前。
  阮氏欲哭无泪,满腔悲哀化成极度愤怒,拼命地用身体撞击着紧闭的朱漆大门!
  大门被撞得咚咚作响……
  阮氏用尽平生的力气一边撞击,一边厉声斥骂:〃谢尚政:你为什么要骗我……骗我啊!你伤天害理……杀人不见血啊!……〃
  谢尚政紧张地站在天井里,听着阮氏在门外的斥骂声。
  滢儿走了过来,不悦道:〃这个女人疯了!骂上门来了!〃
  阮氏依旧一边撞击一边痛骂:〃谢尚政!袁崇焕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穷愁潦倒的时候,是他将你重新起用;你老人去世,无力发送的时候,又是他替你披麻戴孝,养老送终……二十多年,他一直把你视如手足,胜过兄弟!可你竟然恩将仇报,卖友求荣,你……你白披了一张人皮!你投靠奸邪,出卖自己的弟兄,你还算个人吗?谢尚政,你不得好死!……〃
  大门被撞得嘎吱作响……
  谢尚政龟缩在院内,茫然不知所措。
  〃你就这样挺着让她骂吗?〃滢儿一脸凶气地冲过去,吩咐家丁,〃还不赶快把这疯婆子轰出去!扔到野外喂狗!〃
  家丁打开大门。
  阮氏愤怒地冲了进来。
  四名彪形大汉立即上前,扭住阮氏,捂着嘴巴,将她架出门外。
  龙潭湖畔,一座新坟立在湖边。一块墓碑矗立在坟前,上书〃督师袁崇焕之墓〃。
  碑前供奉着饭菜和一杯酒。
  铅云低垂,阴霾密布。香炉中青烟袅袅,仿佛是袁崇焕的冤魂渺渺升天。
  茅元仪和杨宛素并跪在墓前,泪水徐徐,烧香焚纸,祭奠亡灵。
                  
第91节:哀哉忠魂(5)
  他们热泪簌簌,叩首祭拜。
  茅元仪端杯起身,将酒洒在墓前!
  衣衫褴褛、几近呆痴的阮氏缓缓走来。阮氏目视墓碑,跪拜墓前,忍不住失声啜泣,话语喃喃:〃崇焕,夫君啊!想不到你没有丧命敌手,反被昏君残杀!你我夫妻竟如此诀别!让妾身给你捧上一■土吧!〃
  阮氏双手扒土捧着撒在新坟上。
  阮氏祭奠完毕,站起身来,却猛地发现残破被毁的袁母祠堂竟近在咫尺。
  这是茅元仪和杨宛素有意安排的,旨在让袁氏母子厮守相伴。他们伴着阮氏来到被毁的袁母祠堂。
  只见残壁断垣,杂草丛生,袁母塑像七零八落地碎裂在地。但崇祯亲题的横匾〃岳母风范〃四个大字仍依稀可辨。
  一阵清风吹来,枯叶萧萧飘零。
  阮氏跪在破碎的〃岳母风范〃横匾前,用带着血痕的双手,缓缓抚摸着袁母的塑像,热泪滚滚:〃母亲大人,您老人家高风亮节,为使崇焕精忠报国,毅然纵火焚身,可怎么会想到崇焕为大明江山耿耿忠心,出生入死,却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母亲,您说天理何在?公理何在啊?您老人家也一定含冤九泉吧!母亲,崇焕!袁氏名节,凛然浩天!妾身随你们一起去吧!〃
  阮氏言毕,跃身一头撞向石柱!
  杨宛素哭着忽然一声惊叫:〃嫂夫人!〃
  茅元仪连忙上前,抱着阮氏,阮氏已经气绝身亡。他轻轻放下阮氏,泪水汩汩涌淌,仰天长啸:〃满门忠烈!千古奇冤啊!〃
  杨宛素百感交集,心中陡地诵出《窦娥冤》中那悲怆的唱段:〃地啊,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啊,你错勘贤愚枉为天!〃
  谢尚政官邸。
  〃砰,砰,砰!〃一只粗壮的手敲着谢府朱漆大门。
  身佩腰刀的彪悍家丁打开大门,定睛打量着来人:〃大人您……找谁?〃
  来人即祖象升,他万里风尘地赶来京城,马未卸鞍便直奔这里。
  〃这不是谢府吗?〃祖象升轻蔑地扫视一眼,径自走进,〃老爷我找谢尚政!〃
  家丁见祖象升来势汹汹,连忙拦阻:〃谢大人不在府上。〃
  祖象升穿过天井,走进客厅,一屁股坐下:〃不在府上在哪儿?〃
  家丁盯视祖象升,仗势充硬:〃不知道!〃
  〃怕是知道不说吧?〃祖象升瞪视家丁一眼,站起来探身察看东西厢房。
  家丁见来者不善,便趁祖象升不备,拔刀从背后一刀砍去!
  哪知祖象升粗中有细,早有防范。只见他返身一脚,踢飞家丁手中腰刀,随即拔出佩剑,一把揪住家丁,冷笑一声:〃看来奴才和主子一样,就会暗算害人!说!谢尚政到哪儿去了?〃
  家丁两腿筛糠:〃这……〃
  祖象升双目怒视:〃说,饶了你狗命;不说,宰了你!〃
  〃大人饶命!我……我说!〃家丁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谢大人为避凶险,在温大人、温体仁府中。〃
  时近傍晚,茅元仪和杨宛秦方将阮氏与袁崇焕合葬完毕。
  暮雾中的龙潭湖畔,一座更大的新坟矗立湖边。
  墓碑上写着〃督师袁崇焕妻阮氏合墓〃。
  雇请的几个农夫立好墓碑,用锹拍打拍打坟上的土后离去。
  茅元仪和杨宛素目视新坟,泪水流枯,心灰意死。
  杨宛素见天色已晚,正欲同茅元仪一道返家时,谁知茅元仪竟突然转身施了一礼:〃宛素,为夫有一事相求!〃
  杨宛素一怔:〃你我患难夫妻,何言'求'字?〃
  〃请爱妻一定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什么事啊?〃
  茅元仪将随身携带的袁崇焕文稿拿出来,郑重地托在手上:〃这是崇焕兄的文稿《督师纪略》,现将它托付给你,请爱妻务必妥善保管。〃
  杨宛素肃然接过文稿:〃请夫君放心,宛素一定将它视同生命,有宛素在,就有文稿在!〃
  茅元仪又施一礼:〃那就多谢娘子啦!〃
  杨宛素和茅元仪自结婚以来,二人情深意切,从不分彼此,也没有任何隔阂与客套,今见茅元仪如此多礼,不由得疑惑地望着茅元仪:〃元仪,你今天是怎么啦?〃
  茅元仪没有回答,而是缓步走向湖边:〃宛素,你我夫妻一场,虽然相亲相爱,可我却没能让你得到幸福安宁。相反,这两年多来,你一直随我担惊受怕,受苦受累。〃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妾身清楚,夫君肝胆照人、义气千秋。今后,不管再遇上什么艰难困苦,我都愿陪同你走到底,夫君到哪里,妾身就陪伴到哪里。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不,不能这样。你不能陪我,我也不能陪你。从现在起,你我要各走各的路。〃
  杨宛素惊诧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使命。〃
  〃什么使命?为什么我们不能夫妻合力,共同完成?不管前面有多么艰险,即使刀山火海,为妻也会赴汤蹈火,与夫君共同完成使命!〃
                  
第92节:哀哉忠魂(6)
  〃你的使命就是保管好袁督师的文稿,使它公布于众,让天下明白袁督师的为人,明白袁督师的心迹,使袁督师的冤情得以昭雪!〃
  〃那夫君你呢?〃
  〃我?〃茅元仪神情肃穆,〃自袁督师蒙冤之日,我就立下誓言:陪同袁督师同生共死!如今世道险恶,天命难违,我茅元仪既无力回天,也无能为督师辩冤,唯有陪同一死以明我辽东将士的心迹,以死来昭告世人,袁督师是冤枉的!〃说着,他趁杨宛素不备,跃到河边,高叫一声:〃我们来世有缘,再为夫妻吧!〃
  茅元仪纵身一跃,投入水中!
  平静的湖水激起巨大的浪花!
  杨宛秦闻声跑向湖边,大声呼喊着:〃元仪!元仪!〃
  回答她的只有消失的浪花和层层涟漪。
  杨宛素哭喊着,悲痛欲绝!可她看到手中的文稿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紧紧抱着文稿,面对湖水发誓:〃为妻绝不辜负你的遗愿!〃
  温体仁的府邸,上写着〃温府〃二字的大红灯笼高悬门檐。
  四名粗壮家丁守护在温府大门口。
  祖象升走到门前,并不搭言,而是直接闯入大门。
  家丁见是位并不相识的将军,连忙上前拦阻:〃大人……〃
  祖象升理都未理,仍向里走去。
  四名家丁见状,一字横排挡住去路!
  祖象升闪过拦阻,按住剑柄:〃谁敢挡路,小心他的脑袋!〃
  僵持中,一家丁慌忙跑至客厅禀报:〃老爷!有人大胆闯入府门,奴才们拦都拦不住!〃
  温体仁听后,面带愠色:〃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是我!〃祖象升人随声入,大步跨进客厅。
  温体仁见是祖象升,立即转怒为笑:〃哎呀!原来是祖将军!老夫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转脸斥责家丁,〃有眼不识泰山!祖将军大驾光临,怎么不早禀报呢?混账东西!滚下去!〃
  〃是!〃家丁目视祖象升一眼,灰溜溜地退下。
  温体仁笑容可掬:〃祖将军亲临寒舍,难得难得!请坐!〃
  一个丫鬟立即端茶送上。
  祖象升拒邀入座,拱手抱拳:〃末将造次贵府,只想见一见谢尚政,有几件事……要问问他!〃
  〃实在不巧,〃温体仁恭谦一笑,〃谢将军已携眷属去南京就任兵部侍郎了!〃
  〃好一个卖主求荣的狗奴才!〃祖象升猛地将脚一跺,咬牙切齿地骂道。他鄙视地看着温体仁:〃那就问问你:为什么要让袁督师蒙遭不白之冤?为什么用弟兄们的盖天之功不能免督师一死?说!〃
  〃请将军息怒!〃温体仁依旧笑容满面,〃这都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说祖无先例,生为人臣,只得唯皇命是从,你我能改变皇上的主意吗?辩冤无济于事啊!〃他亲切地拍拍祖象升的肩头,〃祖将军豪爽侠义,令老夫由衷敬佩!恕老夫直言:论才能,将军当不在袁崇焕之下;论前途,将军任蓟辽总督、拜职兵部尚书绰绰有余。人死不能复生啊,将军何必为一个死去的袁崇焕误了自己前程?〃
  〃呸!〃祖象升朝温体仁狠狠啐了一口,〃我祖象升堂堂正正大丈夫,岂能屈膝低眉事权贵,为你这奸佞小人所收买!〃
  温体仁没有和他计较,只是掏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后,阴冷地侧视着祖象升。
  祖象升回到居所湖广会馆时,只见一纸辞呈放在桌子上。祖象升认出这是自己写给兵部的,怎么又回来啦?
  〃真是有违祖大人初衷!〃范景文跨步走入祖象升的房间,脸上带着焦虑和歉意,〃卑职在兵部看到祖大人辞呈,心中甚为不安,扣下未报,特来会馆,请祖大人暂忍心中怒,收回辞呈。〃
  〃这是被逼无奈啊!〃祖象升一向敬重范景文,此次虽然也知道范景文扣下,送回,是一番好意,可他目视着桌上的辞呈,依然满脸怨愤,〃崇焕蒙冤,你我都千求万请,朝廷置之不理,一概驳回,如此残害忠良,能叫弟兄们不寒心吗?这个朝廷还值得拼死报效吗?〃
  范景文同情地点点头:〃卑职只是想:后金日益强盛,此次侵扰,亡我大明之心必定更加嚣张。辽东已失去袁督师,再无将军镇守,关外防务堪忧,复辽大业将毫无希望!〃说着将桌上辞呈推了过去,〃祖大人暂且收回辞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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