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痛史:崇祯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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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痛史:崇祯王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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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说,确当……死罪!〃
  〃怎么处置都不过分!〃魏忠贤表情阴冷,从容吩咐,〃念袁蛮子并非东林党徒,从轻发落,削职为民,放归故里!〃
  庆功变为问罪,奉旨进京领赏成了削职为民,放归故里!这消息传至湖广会馆,怎能不让人义愤填膺、愤怒至极呢?
  〃这是什么世道!忠奸不分,黑白颠倒!老子不干了!〃早就对朝廷不满的孙祖寿,说着将头上的官盔摘下,狠狠地掷于桌上!
  〃这就是官场啊!〃祖象升望着桌上的官盔,不胜悲叹地说,〃变白为黑,变黑为白,功可变罪,于天不公,于理难容!既然崇焕兄无功有罪,削职为民,我祖象升的功也不要了,一样削职为民!〃说完也脱下朝服,放在桌上。
  谢尚政见状,也边脱朝服冠带边说:〃对!我的功也不要了!〃
  袁崇焕见此,深为感动,他一边帮弟兄们拾起掉在地上的衣物,一边劝慰:〃弟兄们的功是朝廷论功行赏,皇上亲批御赐,是用命换来的,怎能不要呢?〃
  谢尚政忍不住失声啜泣,他揩着泪水说:〃崇焕兄,你……冤枉啊!〃
  谢尚政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这心里面憋得慌啊!〃他见弟兄们都沉闷着,再也没有话说,便突发奇想地说,〃崇焕兄,何不今晚我们去熙春院玩玩如何?一解忧烦!〃
  〃去那干啥?〃祖象升一听,便厉声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崇焕兄不置婢妾,从不去青楼妓院!〃
  〃不!〃袁崇焕出人意料地一反常态,〃一生难得清闲,今天我请客,请弟兄们去熙春院,一饱口福眼福耳福,喝上琼浆玉液,让绝色佳丽做伴,看一回娇滴滴长袖起舞,听一回软绵绵吴越嗲音!〃说着禁不住悲愤难平,〃削职为民,放回故里!好啊!〃
  袁崇焕眼里闪动着晶莹泪光……
  熙春院的确是一处让人乐以忘忧的场所。它不管你春去秋来,也不管你世态炎凉,只要一到傍晚,熙春院门前的红灯笼,便照例发出诱人的光芒,丝竹琴声照例飘出舂院,青楼女子的阵阵咯咯娇笑照例传出好远好远。
  袁崇焕偕祖象升、谢尚政、孙祖寿来到熙春院,正欲走进客厅,毛云龙从客厅走出,不期而遇。
  毛云龙是消息灵通之人,他早已知晓袁崇焕的厄运,故作惊讶:〃哎呀,这不是袁大人嘛!想不到四位大人结伴而来,幸会,幸会!〃
  袁崇焕微微一笑:〃早听说熙春院佳丽如云,可以销魂摄魄,忘掉国事,慰藉心怀喽!〃
  毛云龙别有用心地看看袁崇焕,问:〃袁大人是来'游园惊梦'?还是'拷红'、'断桥'啊?〃
  袁崇焕侧视一眼毛云龙,回道:〃惊梦梦不惊,断桥桥不断,没意思!袁某要来'窦娥冤'!〃
  〃《窦娥冤》?好!真叫冤哪!冤得感天动地!〃毛云龙一拱手,〃兄弟失陪,袁大人,请!〃
  〃请!〃袁崇焕回礼示意。
  毛云龙刚迈出屋门,几名妓女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窦娥的扮演者杨宛素的住处,已由妥娘另行安顿。这是一处僻静而又清幽的院落,小巧玲珑,一排翠竹加几簇花木,点缀得颇具诗意。而进入屋内,一幅轴画挂在厅房正中,画面中的泼墨荷花,郁郁苍苍;荷花待放,傲然挺立。一切都体现着女主人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风傲骨。
  这幅画显然是刚刚张挂上去的。茅元仪眼望着这幅画,忧思悲愤地说:〃如今朝廷奸佞当道,辽东满虏猖獗,男儿当学岳武穆,而我竟碌碌无为,无所事事!〃
                  
第20节:花落谁手(4)
  杨宛素温情劝慰:〃妾恨不能效花木兰从军大漠,学梁红玉击鼓金山!元仪兄,无须过虑,好好研读兵书,自有出头之日,报国之时。〃
  一阵敲门声后,妥娘微笑走进来:〃茅公子,打扰了!〃说着转脸对杨宛素,〃今日有位大人慕妹妹芳名,点唱堂会《窦娥冤》。〃
  〃姐姐,我不是早就跟您说过,我不会为任何'大人'唱堂会的!〃杨宛素把〃大人〃二字说得很重,声音里充满着不悦。
  〃可这位袁大人……〃院主妥娘知道妹妹杨宛素的性格,见她已秀眉紧蹙,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吧,我去回绝了他。〃
  〃姐姐,请等一下。〃茅元仪也是为官之人,对朝廷官员甚为熟悉,便抢前一步拦住妥娘,〃请问您所说的袁大人……不知是朝中的哪位袁大人?〃
  〃宁远巡抚袁崇焕。〃
  〃怎么,袁大人来京啦!〃茅元仪两眼一亮,神情中透着惊喜。
  〃唉!〃妥娘一声长叹,〃据说本来是奉旨进京受封领赏的,可不知怎的得罪了魏忠贤,现改为削职问罪,放归故里。难怪他要点《窦娥冤》!唉,既然妹妹不愿意唱,我就去回了他吧。〃
  〃慢!〃茅元仪伸手拦住了妥娘,然后转身面向杨宛素,深深一揖:〃宛素,袁崇焕是元仪心中活着的岳武穆啊!他就是宁锦大战打败皇太极的抗金英雄!是元仪最崇敬之人!〃
  杨宛素敬佩地点点头:〃我去!〃
  将桀骜不驯的袁崇焕削职问罪,虽然使魏忠贤吐了一口恶气,但他心中却并不痛快,也不踏实。在家中假寐了一会儿,也未能静心,于是他信步来到宁国公府魏良卿的家中。
  近来他自己也有些奇怪,过去都是侄儿魏良卿往他那里跑,可最近不知怎的,有事没事地倒是魏忠贤往侄儿这里跑得勤了。一出门,除了皇宫,就是这宁国公府,连奉圣夫人那里都去得少了,今天这不又鬼使神差地到这里来了。
  一迈进府邸,魏忠贤自己还正自发笑呢,朝廷的太医便气喘吁吁地接踵闯入。
  魏忠贤一见太医的神情,心头一紧,知是皇上出了事,他一把将太医抓住,提着衣领喝问:〃皇上……皇上怎么了?〃
  太医本来就心情紧张,被魏忠贤这么一揪一抓,又看见他那两眼喷火似的凶光,更是慌恐得连声音都在颤抖:〃皇上……皇上大限将至,难过子时……让我去找皇后。〃
  〃找皇后?〃魏忠贤手一使劲,衣领抓得更紧了,〃皇上要干什么?〃
  〃立遗诏。〃
  〃立遗诏!〃魏忠贤惊骇得手一松,太医跌坐在地上。
  魏忠贤呆立在那里,他不知太医是怎么走的,也不知魏良卿是何时来的。直到魏良卿开口说话,魏忠贤才清醒过来:〃遗诏肯定传位信王,怎么办?〃
  〃所以你要立即派人封锁皇宫、寝宫,务必要把遗诏拿在咱手。〃魏忠贤思虑地边走边说,〃遗诏只要掌握在我手!〃他停下脚步,冷冷一笑,〃到时矫改一下,还不好办吗?〃
  熙春院一扫往日艳情淫荡的靡靡之音,随着一阵悲愤苍凉、高亢挺拔的河北梆子,杨宛素一身缟素,带着伤痕泪痕和天大的冤情出场。她所扮演的窦娥是一良家寡妇,因受流氓张驴儿的迫害,被诬控杀人。昏聩的官吏、腐败的官府竟将无辜的窦娥判处死刑,善良、正直的窦娥面对这是非混淆、黑白颠倒的黑暗社会,悲愤地唱道:
   〃没来由犯王法,
   不提防遭刑宪,
   叫声屈动地惊天!
   顷刻间游魂先赴阎罗殿,
   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杨宛素哀婉的唱词,真情的投入,将个带恨含冤的窦娥呈现到观众面前。袁崇焕等人也已忘却了是在看戏,而是很快便进入戏中,随着窦娥的剧情、命运而起伏、而激动、而气愤!尤其是袁崇焕这个很少看戏的人,感同身受,更是很快便与窦娥的冤情相共鸣!当他看到这么好的善良妇女,竟被蒙冤判处死刑时,他直气得握紧双拳,怒目圆睁。
  无人为她申冤,无人为她做主。窦娥只能眼睁睁地绑赴刑场。临刑前,窦娥不甘如此蒙冤死去,她含血带泪地继续唱道: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
   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
   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当窦娥接着呼天抢地唱道: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为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袁崇焕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气愤的情绪,他猛地站起,〃哗啦啦〃一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熙春院自是一派愕然!
  毛云龙闻声过来,远远地看着,嘴角露出得意的窃笑。心想,你袁崇焕的命运也许比窦娥还要冤呢?
  熹宗虽说一生昏聩,但临终却竟然变得清醒过来。也许是手足之情的驱使,也许是良心发现。当此弥留之际,他竟坚持用那支颤抖的笔写下了四个大字:〃传位信王〃。
                  
第21节:花落谁手(5)
  熹宗写完遗诏,仿佛像完成了毕生的大事似的,元气用尽,气喘吁吁地跌躺在龙榻上,一直侍奉在侧的太医,连忙将遗诏小心翼翼地收放在袖中。
  〃皇上!皇上!〃随着这情真意切的呼唤,张皇后匆匆走进,坐在了熹宗的身旁。
  紧接着魏忠贤便疾步赶到,与张皇后两人前后只差了一步,时间上也仅仅是只差了一秒。可这一步一秒,却完全改写了大明朝的历史;假如颠倒过来,若魏忠贤较张皇后先到了一步、一秒,那历史将与现今会是天壤之别!
  熹宗完全没有体味这其中的风险,他挣扎着坐起,抚摸着张皇后的纤纤玉手,喃喃而语:〃……朕来日无多,没有留下子嗣,让你孤单一人,朕……实在不忍心撒手西去啊!〃
  〃皇上……别说了!〃张皇后见皇上如此深情,感动得落下泪来,〃臣妾担心大明江山……〃
  〃大明江山当是朱家天下!〃熹宗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太医,〃朕已立下……遗诏。〃
  太医甚为诚惶诚恐,他赶紧拿出遗诏。
  魏忠贤双眼紧盯着遗诏,连忙趋步上前:〃皇上,遗诏由老奴封存司礼监。〃说着逼视着太医。
  太医颤抖的手捧着遗诏正欲递给魏忠贤时,张皇后突然起身,双目像利剑一样逼视着太医:〃遗诏系及大明命脉,理应由哀家收存。〃
  太医闻声一惊,看了看魏忠贤,又看了看皇上,见皇上点头示意,便转身将遗诏献递给张皇后。
  张皇后接过遗诏,高声道:〃皇上,该速召信王五弟进宫面命啊!〃
  熹宗点点头,立即吩咐魏忠贤:〃爱卿速召信王千岁进宫。〃
  魏忠贤冷视一眼张皇后,极不情愿地说:〃臣领旨。〃
  御旨传到信王府时,朱由检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在惊诧之外充溢着抑制不住的欣喜,此次只有惊和诧,而没有任何欣与喜。
  自接到传他进宫晋见的御旨时起,信王朱由检便一直凝视着红木龙舟,久久没有言语。
  周王妃见此忧心忡忡地说:〃千岁爷深夜进宫,真不知是吉凶祸福?〃
  〃唉,无论吉凶祸福都得去呀!〃信王思虑地叹了一口气,〃俗话不是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吗?既是皇上圣谕召唤,不去能行吗?去吧,给我准备点荤腥肉食。〃
  〃怎么?〃周王妃不解道:〃进宫还要带肉食?〃
  〃我自幼就喜欢茹荤吃肉,尤其喜欢自家晒制的肉脯肉干,你给我多带点!〃
  周王妃猛然醒悟:〃你是怕……〃
  信王压低声音,警觉地说:〃皇后让人传来口信,让我入宫后,千万不要吃宫中食物,喝宫中的汤茶。〃
  〃这么说,是有人要投毒害人?〃周王妃大惊失色,不由惊恐地扑进信王怀中,泪如雨下:〃不当那皇帝了!走,咱离开京师,太太平平地到外地去。若是为当皇上连命都保不住,当这干啥?由检,你可千万不可进宫啊!〃
  〃君命不可违啊!〃朱由检摇了摇头,他扶住周王妃,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珠,安慰道,〃只是预防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再说宫中还有皇上和皇后呢!不过,若是我两天之内没有消息,请你带着家人,火速离京,走得越远越好!〃
  周王妃一听这话,紧紧地抱住信王,刚刚忍住的泪水,又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信王朱由检来到养心殿时,不仅魏忠贤和张皇后依旧守候在熹宗床前,奉圣夫人客氏和宁国公魏良卿也闻讯赶来,齐聚在养心殿内。
  熹宗双目微闭,正在连声呼唤:〃五弟……五弟……五弟怎么还没有来?〃
  信王朱由检正走进殿内,闻声连忙跪伏在地:〃臣弟朱由检奉旨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熹宗睁眼看看信王,立即招手:〃五弟……快快过来。〃
  信王仍然跪伏在地……
  魏忠贤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信王肩头,信王不由惊颤地抬起头来:〃信王千岁,皇上召你上前!〃
  信王眼望着魏忠贤,惊恐起身,来到熹宗面前。
  熹宗面色如纸,侧身伸手拉着信王坐在床边,亲切地说:〃五弟还记得否?七年前,朕刚继位时,你曾问我说:皇兄这个官儿我能不能做?我当时允你说,等我做几年之后,就轮着你来做。〃熹宗说着脸上泛出无力的微笑,〃现在几年过去了,大明皇帝真的该你做了!〃
  信王骇然一惊!他惶恐地看着熹宗,又转脸看看立正一旁的魏忠贤,耳旁立即响起魏忠贤那威胁警告:〃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这威慑的声音,至今仍如雷贯耳:〃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
  信王朱由检连忙翻身跪地:〃臣死罪!死罪!当初不过儿时戏言,陛下如今出此言,臣弟罪该万死!〃
  〃快起来!〃熹宗复又拉起信王亲切劝慰,〃五弟当初戏言,如今已成现实。诸弟相继夭亡,朕也病入膏肓,为兄只能把大明江山托付五弟了!〃
  信王跨前一步:〃皇兄好好养息,大病亦可痊愈。〃
                  
第22节:花落谁手(6)
  熹宗连连摇头:〃唯有天命在,达者识生死啊!〃
  〃皇兄。〃信王痛楚地呼叫。
  熹宗喘息地拉过信王的手:〃天降大任,五弟可要做个尧舜之君啊!〃
  信王朱由检刚一抬头,正碰上魏忠贤那凶狠的目光,信王连忙低下头去:〃臣死罪、死罪!臣罪该万死!皇上正值盛年,只要精心调理,龙体自会康复、万寿无疆的。万岁爷请……〃
  〃你不要再推辞了!〃熹宗打断了朱由检,〃朕的病情,朕自己心里明白。你不可辜负朕意!〃
  〃不,不!〃朱由检诚惶诚恐,〃陛下这样说,臣弟实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皇上!〃客氏此时突然插入,截断了皇上兄弟间的谈话,〃信王爷既然这般害怕,谦让,陛下就别再难为他了!我看还是上回我跟你说的,就把魏忠贤侄儿魏良卿之子收养过来,过继为你的儿子,替皇上延续一脉香烟。〃
  此乃杀头之罪,众人一片骇然!可皇帝朱由校却丝毫没有怪罪之意,而是面带歉意地解释道:〃认义子的事,皇后不同意啊!皇后执意让朕传位给信王。可谁知五弟又不愿意当皇上……〃
  魏忠贤见此,跨前一步正欲发话,张皇后却抢先叫了起来:〃信王!〃
  朱由检闻声,尚未及见礼,张皇后已疾步行到他的面前,威严地说:〃五叔,当此大明危难时刻,你不挺身而出,你对得起苍生百姓,对得起列祖列宗吗?若再存妇人之见,扭捏推托,一旦事有不测,你将是大明朝的千古罪人!〃
  这当头一击,使朱由检骤然清醒,他抬头望着皇嫂,见她目光中有威严、有责怪,更有急切的期盼!
  〃圣谕已下,皇叔还不赶紧叩谢皇恩!〃张皇后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
  〃臣朱由检奉旨谢恩!〃
  熹宗见朱由检终于答应了下来,如释重负地说:〃有两件事,五弟要……答应我。〃
  信王连忙点头:〃请皇兄明示。〃
  〃国得贤臣则安,国失贤臣则危。〃熹宗手指魏忠贤,〃忠贤服侍皇兄,操尽劳苦,既忠且贤,五弟可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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