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住院了,老人们心急如焚,不敢再瞎折腾。他们每天都在家抢着给柱子做好吃的。
娟儿惊魂未定,守着柱子寸步不离。
马栓儿最近有些忙,他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据上头传下来风声,国家加强力度打黑,金都被划为全省重点。
对此,马栓儿的确是得非常重视的。这些年来,的确太过招摇,树大招风,这一次,怕是遇到劫数了!
马栓儿十分清楚,到了目前险峻的形势,任何人都会明哲保身。谢伟鸿等官场上的人物,一定会千方百计把自己撇清。可,他马栓儿一身脏水,想撇也是枉然。
他想活着,只是为了娟儿和柱子;否则,死,对他来说,没什么可怕的。砍了脑袋,也就碗大一个疤,二十年后,他马栓儿又是一条好汉!
一时间,金都,乃至省城,都笼罩在阴霾之中,不知何时就会刮起一场飓风。
各路人士纷纷闭门自保,仿佛怕一开门,就会被狂风卷了去。
马栓儿用最短的时间将名下财产悄然转移。对于他们这行来说,洗钱,不是什么难事,钱洗来洗去,最终不知去向,那么,资金就安全了。
命,对他来说,不重要;留下钱,让老婆、孩子后半辈子有所依靠,那才是他该做的。
柱子这次住院住了三个月,马栓儿也天天陪在他身边。柱子跟他还是很亲近,却从不叫他爸爸,连马栓儿叔的称呼也省略了。
罢了,将死之人,能够享受这天伦之乐,已经很满足了。他可以逃的,可以逃到境外去,就安全了。可是,作为男人,作为父亲,他不能逃跑。
柱子一出院,马栓儿就安排东强送四个老人回燕雀村,志国一家人,已经先行回去了,家里一摊子事,丢不开手。
老人们纵有千般不愿意,但看着柱子又能活蹦乱跳,还是悻悻然踏上了回乡的路。他们不曾知道,柱子出的那场车祸,也不知道,柱子一直以来都在与病魔抗争。
省长办公室。
山子把厚厚一摞匿名信呈到肖峰面前。他汇报道:“领导,这些,都是举报金都涉黑的举报信,大多数是关于市长谢伟鸿与黑帮老大马栓儿勾结。有些信件里面还附有相关证据。”
“先放这儿吧!你先出去。”肖峰闭上眼睛,双手揉着太阳穴。
要说这个马栓儿,肖峰跟他也是颇有交情的,这个人为人仗义,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做生意也颇有手段,若是走了正道,定能成为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可是,偏偏,他又被这场政治风雨早早定了性。
肖峰不免有些惋惜。对于,谢伟鸿这号人,肖峰倒是觉得,他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马栓儿关闭了数家赌场、娱乐城,遣散了兄弟们,把帮里几个重要的人都送到了境外,老二、金毛等人,都是当初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但是,他最信任的,却是入门仅仅几年的东强。
他与东强密谈数小时。
临别,两人紧紧拥抱。
“东强,嫂子和侄子,往后就拜托你了!”
“大哥,您放心,我会把柱子当做自己的儿子!”
马栓儿松开手,朝东强挥挥手,道:“走吧!路途遥远,多珍重!”
“大哥保重!”
东强跳上船,不停的冲着马栓儿挥手。他在心中发誓:绝不辜负大哥一片苦心!
马栓儿身边还有一个值得他信赖的人——铁蛋。铁蛋心地善良,做事有担当,东强无法出面的时候,照顾娟儿和柱子,他是不二人选。
但是,马栓儿没办法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一切。一切,他都跟东强安排好了。
他只是对铁蛋轻描淡写的说:“有一天,我不在了,东强会联系你,娟儿和柱子,就靠你们照顾了!”
“不在了?你是在给我们留遗言吗?马栓儿哥,你到底咋啦?”铁蛋着急的问。
“你不要问。知道得多了对你没好处!”马栓儿板着脸。
铁蛋看着他那模样,欲言又止,他知道马栓儿的脾气。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铁蛋被电话铃声惊醒了。
“小暖发高烧了,身子不停的抽……你快来看看吧!”王阿姨的声音无比惊慌。
“我就来。你别着急!”铁蛋迅速穿好衣服,朝金都大学跑去。
一路上,风大雨大,衣服被浇透了。还被绊倒了两次,他爬起来拼命跑。
小暖被送到医院,大夫检查后,说:“先退烧,明天再做详细检查。我建议,尽快给孩子动手术,不然,会对她很不利。”
铁蛋守着挂着点滴的小暖,心如刀割。他埋怨自己:我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钱,小暖啊,我是不是很没用?
铁蛋一直守了小暖一夜,第二天,又带着他做各项检查。
等他回到大夫办公室的时候,大夫说:“检查结果出来,就安排手术。”
“什么?大夫,我可没有那么多钱……”铁蛋急忙向大夫强调。
“钱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有人付过了。”大夫很平静的说道。
“什么?钱,有人付过了?”铁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
“谁?他是谁?”铁蛋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对不起,对方要求保密。”大夫的话如此神秘,让铁蛋百思不得其解。
手术排在三天之后。
这一天,马栓儿、娟儿、柱子,都来陪着铁蛋守候在手术室门外。
大夫说:“手术非常成功!”
马栓儿听到这句话,就有要揍人的冲动。上一次柱子动手术,大夫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铁蛋看到马栓儿脸色不对,及时把他拉开了,才避免了一场殴医事件。
小暖的手术非常成功,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马栓儿,他在走之前,做了一件大好事。(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十九章 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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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后,小暖的身体恢复健康,她在阳光下步伐蹒跚的笑闹,铁蛋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感激。直到此刻,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拯救了小暖。
但是,他在心里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小暖时常对着她叫爸爸……爸爸……
铁蛋深感欣慰,他对小暖说:“好吧,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爸爸!”
小暖从此有了正式的名字——杨小暖。
铁蛋在还没有结婚的情形下,就拥有了他一生挚爱的女儿。
谢雨涵怀孕了。
姜新并没有因为她有孕在身而放过她,对她更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在谢雨涵怀孕之前,他就已经沾染上了毒品。
有一天,姜长河郑重其事的对姜新说:“你,赶紧跟谢雨涵离婚。”
“凭什么呀,当初让结婚的是你,现在,叫离婚的,还是你!我们,是你们的玩偶吗?”姜新冲着姜长河大叫大嚷。
姜长河提手给了他一耳光,恶狠狠的说道:“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你哭的日子在后头!”
姜新憎恶的瞪了姜长河一眼,吊儿郎当的走了。
对于他来说,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在父辈们的权力之争中毁灭了。如今,一切的一切,跟他再无关联,唯有毒品,那才是他深深钟爱的东西。
它可以让他想要什么,就拥有什么,他只需要把它吸食进自己的身体,就可以浮想联翩,飘飘欲仙。
山子这一阵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在等待着看一出出即将上演的好戏。
他的脑子里不断的回忆,这三十年来欺负他的人和事,就连小时候被马栓儿欺负的场景也历历在目。每每回忆之后,他就会狂笑不止。
谢伟鸿被双规了,牵连了很多人。
闹得整个金都市人心惶惶,人人拍手称快。话说,自古如此,墙倒众人推。
谢伟鸿一倒台,谢雨涵在单位的日子立即很难熬,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她觉得无所谓,反正,一直以来,他们就没有真正的跟她走近过,只是现在距离更远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她想:谢伟鸿是谢伟鸿,我是我,他做了什么,是他的事儿,我什么都没做!
在安小冉的墓前,谢雨涵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她喊道:“妈妈……政府替您报仇了!”
马栓儿是在谢伟鸿出事之后两个月被捕的,与其说是被捕,不如说是他自己走进公安局。
马栓儿一出事,娟儿就急了,直到现在,她才深知。自己已经在不觉中,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坏男人。
她没有任何的办法搭救他。除了成日以泪洗面,就是深深的自责,她恨自己,为何就没能提前认识自己的心,把幸福迟迟挡在门外,让马栓儿带着遗憾入狱,让柱子没能喊他一声爸爸。
马栓儿在金都也并非全然是无恶不作的黑帮老大,大有老百姓记他的恩情,给他鸣冤喊屈,就连被他亲手干掉的章林的遗孀,也带着孩子为他击鼓鸣冤。
一时间,马栓儿成了整个金都的传奇人物,人们对他的评价褒贬各异。
在马栓儿入狱三个月后,柱子再次住进了医院。这一次,情况非常糟糕,大夫在经过详细检查之后,对娟儿说:“由于长期尿潴留,孩子已经患上了尿毒症。治疗唯一的办法是换肾,以目前的医疗水平,也很难保证愈后。”
娟儿听得不是很明白,单一个换肾,就让她头晕目眩。马栓儿入狱了,柱子又是这么个情况。她的天真的塌了,不知该怎么坚持活下去。
马栓儿被判了死刑,他最后的愿望是:能把肾脏移植给儿子,挽救他的生命。
层层上报,经过研究讨论,批示结果传到了下面:同意罪犯马栓儿在移植肾脏之后,再行枪决。
谢伟鸿被叛无期徒刑,开除党籍,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在这之后,又有许多关于谢伟鸿罪状的匿名举报信纷纷飞进省政府。
其中有一封,是投诉谢伟鸿在二十多年前投药杀害发妻安小冉的。因时过境迁,无证可查,最终不了了之。谢伟鸿最后还是侥幸活下来,只不过,他的后半生,都将在监狱里度过。
两个判决一出,立即在金都引起轩然大波,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都认为判决不公。
谢伟鸿,一个社会主义的蛀虫,一个贪官污吏,能够苟延残喘;为何马栓儿,一个还做过不少好事的人,就必须得挨枪子儿。
柱子的手术,经过保密安排,除了相关工作人员,其他没有任何人知道,柱子的肾源,来自于他的父亲马栓儿。
马栓儿提前就被秘密送到医院,接受术前准备。
这时,他的内心十分平静,他感到很欣慰,在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终于能够为儿子做一点儿事情,让他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若果可以从头来过,他确定自己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他们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权利、钱财,不过都只是浮云。
柱子被推进手术室,娟儿的心提到喉咙眼儿。这一次,只有铁蛋在她的身边。
她已经得知马栓儿被叛了死刑,在这紧要关头,她没有丝毫的精力去牵挂他。对她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注定要离开她;另一个,她得把他留住,好好的活在她的身边。不然,她也会随他们而去。
铁蛋的心里是有些猜测的,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找到匹配的肾源?十有八九是马栓儿的。对于这个疑问,近乎一瞬间,就在他的心里成了肯定的答案。
他不由得对马栓儿的敬佩又多了一些。
手术持续了十几个小时,里面的人在麻药的麻醉下,没有任何知觉;外面的人,却是度秒如年。
铁蛋甚至希望,马栓儿能够在麻醉药物的作用下,安静祥和的死去,那样,他就不用再去挨枪子儿。
手术终于圆满结束了,柱子被推进ciu,这已经是他第几次被推进这里?精神恍惚的娟儿已经记不清了。他在里面躺着,还有最牵挂他的人,最爱他的人在外面守着。
另一边,马栓儿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脚上,带着脚镣。门外,有背着真枪实弹的狱警把守。
马栓儿的生命,计入倒计时。柱子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山子在听到谢伟鸿被判无期徒刑时,感觉大快人心;在听到马栓儿判死刑之后,有点儿于心不忍。他觉得,应该调换一下,可是,法律,岂是谁说换就能换的。
马栓儿也算得上是山子的恩人,他把他扶上马,却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这一切,来势这么凶猛,全是山子一手推波助澜。
谭秘书去找他的时候,他不光在喝酒的时候不说话,并且录了音;事后,他又拿到了谭秘书赤身裸体嫖娼的照片。
这些东西,都成了他控制谭秘书的有力武器。
断了他的后路,他自然就得乖乖的听话。
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些如纸片般飞来的匿名信。
山子清楚,在马栓儿这件事情上,肖峰是有些动摇的。他就干脆搞得再轰轰烈烈一些,把一切坐实,让他没有动摇的余地,也不敢动摇。他犯不着为了区区一个马栓儿,丢了乌纱帽,砸了自己的饭碗。
当然,这一切如此顺利,还得感谢马栓儿身边的叛徒。没有他,山子是绝难搞到他们帮派内部的第一手资料的。
山子信心满满,不远的某一天,他将会取代谢伟鸿的位置,坐进那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住进那栋漂亮的大房子里。
他要让谢伟鸿知道,让谢雨涵看到,金都,从此以后,将会是他顾远山的天下。
让所有人知道,一个山里出来的穷孩子,终于在城市里站稳脚跟。(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章 二十年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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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移植的肾脏,在他的体内没有产生任何排异反应,命总算是保住了。
铁蛋和娟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历了这么多,娟儿像是绷紧的橡皮筋,无法承受更大的拉力,终于断了。她,病倒了。
马栓儿在狱警告诉他可以写下遗言的时候,淡然的笑了。最后,他交上去一页白纸。
狱警问他:“你就真没有想要留下的话?”
马栓儿平静的回答:“该做的我都做了。就让我如一阵风,来时匆忙,去时轻松,何必要留下痕迹,令人伤怀?”
狱警不得不叹服这位金都的‘奇人’的洒脱。
行刑这天,马栓儿穿上铁蛋早早为他送来的新衣,头发是修整过的,左胸的口袋里,别着一张白色的方巾,像一朵白色的菊花。
这是马栓儿有生之年最为英俊潇洒的一天。他的脸上挂着令人望尘莫及的微笑。囚车缓缓从监狱里开出来,至始至终,他的那一抹微笑始终都没有消散,成为他生命尽头的经典。
囚车缓缓开到街道上,像马栓儿这样的人,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他得被拉着游行示众,才会枪决。
街道上的情形,任由哪个人看了都不免想要流下眼泪。
街道两旁,清一色都是穿着黑衣,戴着白花的年轻人,他们的身旁,都停着一辆摩托车。他们的身后,才是穿着五花八门的看热闹的人群。
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不免让人想起了十里长街送总理的场景。
周总理是谁呀?周总理是一代伟人,是全国人民拥护和爱戴的一代领袖。
马栓儿是谁呀?马栓儿只不过是一个罪犯,人民的罪人。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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