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季槐风的描述实在可怕,顾小橹忍不住挠了挠头。
“什么怎么办!”他的思维被逼到了绝境,反而有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没有这个镇子的时候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谁说我一个人就过不下去了?”
季槐风讥讽地笑:“是啊,今天打一只乌鸦,明天抓一只竹鼠也饿不死你。你就没想过……过好点的日子吗?”
“我——”顾小橹本能地就想反驳说我日子过得挺好的。但是再回头想一想,那股气势又没了。
“小橹,跟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越早走越好!”
酝酿了很久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季槐风眼角都湿润了。
顾小橹嘟嘴:“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呢?我只知道他们现在还有枪和子弹,你却什么都没有了。”
季槐风咬牙,我忍,我忍。
沉默了许久之后,季槐风说:“他们没了枪弹就绝对不会再保护你了。可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说完又怕顾小橹不信似的,加重语气:“我说到做到,永不食言。小橹,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大家都不爱说话呢……第一次写长篇现代文,很像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啊内牛……
8
8、百斤鲜肉 。。。
季槐风这番话说得相当的情真意切,连他自己都要为之感动了。
谁知顾小橹斜眼看他,想都不想就问:“为什么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顾小橹虽然忘记了很多人,但是他认为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的。除非他脑子坏了,或者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小橹的口气淡淡的,和往常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
季槐风心口一疼。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根硬刺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顾小橹虽然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却没有忘记它们给他造成的伤。眼前这个傻傻呆呆的顾小橹似乎是毫无防备的,但他其实早就造了个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硬壳来保护自己。
季槐风头一回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他明白这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他完全没有资格要顾小橹对自己打开心防。
他的沉默在顾小橹看来等于是承认了“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顾小橹打个呵欠,“没话说了吧?我就说嘛,你好好的要我跟你走干啥呢?除非你把我当成能听话会走路的猪了,想先就这么养着我,以防万一以后你找不到东西吃的时候,就可以一刀把我喀嚓了当饭吃?”
季槐风继续沉默。他想,老子是很想吃掉你,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吃法。
不良念头一起,脸上一热,他的耳朵红了。
他们两个还一高一低地蹲在树上,现在实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转头看去,顾小橹背对着他骑在树枝上,身体舒舒服服地斜靠在树干上,两只脚从树枝上垂下来,一晃一晃的。他的脚穿在一双藤鞋里面,脚背和边缘的地方因为和藤皮的摩擦留下了一个个红印子,磨损得厉害的地方甚至有血往外渗。季槐风抱着树干,跨过顾小橹的腿站到了那边的树枝上,然后骑着树枝坐在他对面。
“小橹,坐好,抬头。”
“干啥?”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顾小橹警惕地睁眼,“做什么?”
季槐风眨眨眼,从衣袋里面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顾小橹认得,那是大灾前男人常用的那种剃须刀。
“我给你刮刮胡子吧,你留那么长不难受么?”
“冬天很暖和,不用戴围巾。”
“……呃。但是,虱子可能会在里面生小虱子……”
“它们生的是蛋。我可以把蛋捏破的。”
季槐风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那就是和顾小橹斗嘴是非常没有意义的事。他直接把剃须刀放到了顾小橹的下巴跟前:“我今天非从你身上割点什么不可。留头不留须,留须不留头。你自己选吧。”
顾小橹瞟一眼他的手,终于很老实地把头抬了起来。
季槐风小心地用左手捧住他的脸。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周围的声音在瞬间变得无比的清楚。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昆虫在草丛间呼朋引伴。冰凉的剃刀从肌肤上刮过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季槐风凑得很近,顾小橹能听到他的呼吸慢慢变得很粗重,捧着自己的脸的手渗出湿热的汗,把某种不正常的热度也传了过来。
两人的心跳互相追赶着,砰砰砰地加速。
好在顾小橹的胡须虽然长,但是算不上很多很浓密。季槐风给他刮干净了,小声说:“好了。”说着把剃须刀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重新收好放回袋子里。顾小橹大大出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下巴,“突然没了,凉飕飕的好不习惯……”
季槐风噗地笑出来,“过两天就习惯了。以后我都给你刮。”
“不用,不用,真不用了。”顾小橹大概是为了强调自己并不喜欢这样,重复着说了好几次不用。季槐风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沮丧,他微笑说:“那随便吧。你想刮的时候就找我好了。”主动权放到对方手上,也许他会开心一些?
“嗯。我会给你肉的。”顾小橹认真地说,就好像从前的人说“会给钱”一样。
“不用——也不费什么事——”季槐风有些着急,顾小橹这样见外,他要到哪年哪月才能亲近啊?
“季槐风。”顾小橹头一回这样认真地连名带姓地叫他,“我从前,好像也收过一个徒弟,后来我把他赶走了。”
“啊?!”季槐风不明所以,顾小橹好好地提这件事干什么。不过话说影帝似乎曾经说过顾小橹怎么虐待徒弟的事……
季槐风假装不经意:“哦?是什么人呢?”
“不记得了,反正是赶走了。”
“你不满意他吗?你放心,我会做得比他更好的。”不就打打猎做做手艺吗?他季槐风还干得来。
顾小橹摇头。“不是,是太好了。什么都肯为我做,我怎么欺负他都不吭声……我就把他赶走了。”
“……为、为什么?”
季槐风实在想不明白。顾小橹难道真的是脑子坏了……连想问题的方式都变得这么古怪?
“因为就算我不赶他,他也迟早会走的。”
季槐风的心凉了个透。顾小橹对人情竟然已经凉薄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因为害怕可能会发生的伤害,他甚至愿意舍弃眼前的关心和温暖。他打定了主意不要再接受别人的好意。
没有爱就没有痛。顾小橹已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彻大悟了。
季槐风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话开解一下的,但是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开解顾小橹的那个人。
顾小橹抬头看看天,灵巧地翻身下树:“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叫影帝一起来,一定能打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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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在树上的那次对话的缘故,接下来的整个晚上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两人围着火塘各自烤肉吃,吃饱以后再消化一会儿,就躺到床上去了。背对背地侧卧,都睡不着,也都知道对方还醒着。但是也都不说话。
不知道这样僵了多久,顾小橹突然说:“等你拿到居留的资格以后,你就自己出去盖个房子住吧。我这里太小,不方便。”
季槐风叹气。这里是顾小橹的房子。如果顾小橹不喜欢,他没有任何权利强行留下来。
大不了……就盖在旁边,反正也能天天见面的。
季槐风一直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顾小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下来。他小心地用手臂圈住了那个瘦削的身体,手掌隔着破旧的衣服缓缓丈量下去。
然后他把自己的脸埋在顾小橹背后,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以后这样的机会大概就很少了吧。
第二天顾小橹果然叫上了影帝一起打猎。
起初影帝听说是为了给季槐风交那一百斤肉的入镇考核费,死活不肯出门,顾小橹说了打到的肉给他一半他都不愿意。顾小橹无可奈何,冲自家门口喊:“徒弟,我们自己走吧。”
影帝追出来:“你也要去?!”
顾小橹点头。影帝站在那里愤愤然地看着季槐风大摇大摆地从顾小橹家出来,咬牙说:“好,我去。”
有影帝在,打猎的过程就变得简单得多,因为影帝有个绝活。
影帝的嘴里就像藏了一台超级音响,什么样的声音都能发出来。他既能学顾小橹说话,当然也能学动物叫。
他们回到昨天蹲的那棵树上,然后顾小橹和季槐风支起弓,箭对准了树下。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影帝开叫。
影帝每叫一声,顾小橹就点评一句。
“其实这声狼嚎可以再叫得放浪一点的,你不但要让周围的公狼听了就知道这里有头母狼,还要让它们知道这头母狼很想被操。”
季槐风:“万一这群公狼全喜欢公的呢?”
影帝:“……”
如此这般忙乎了半天,终于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出现在树下。
一头野猪。目测重量至少有一百五十斤。
季槐风和顾小橹欢呼雀跃着往它身上射箭。野猪受了伤,撒腿狂奔。他们当即从树上跳下来,把它往龙虎镇的方向赶——却又不敢太靠近,毕竟受伤的动物都要比平时危险得多。好在季槐风有支箭射到了它的动脉,野猪很快就因为失血渐渐地没了力气,结果一头撞在树上,倒了。
三个人抓着它的四只脚把它拖了回去。
镇长家有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称。他们三个七手八脚地烫毛破肚,把猪皮剥了下来,然后割了一百斤肉给镇长。除了内脏,他们还剩下了六十多斤肉。顾小橹说到做到,分了三十斤给影帝。季槐风还以为影帝会推辞不要,谁知他不但坦然拿了,还抱怨顾小橹给少了。
顾小橹拍他的肩膀:“猪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打的,分给你一半我们已经很吃亏了好不好?”
影帝气哼哼地走了。
季槐风开始的时候还怀疑影帝是不是就是顾小橹说的那个“前徒弟”,但是看他这副斤斤计较的样子,实在是,不像……
内脏不好保存,他们照例要先吃掉。所以这晚的晚餐是猪肝炒猪肚。之后两人默不作声地把剩下的肉割成条。上次腌起来的狗肉已经可以取出来放在火塘边烘干了,正好把新的肉放到石岗里去。
临睡觉,顾小橹说:“从前也有些人,他们想留下来,但是都给人挑了很多错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季槐风竖起耳朵:“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考核期里一直留在镇上,还到处送东西给镇上的人,以为这样就能讨好他们……其实龙虎镇的人虽然少,但是也有几百个,他们能讨好多少呢?”
季槐风一惊。其实他也起过这个念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出去多认识几个人,总比让一群陌生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要强吧?
“那……我要怎么办好?”
顾小橹转身向他,眼睛眨得贼亮。
“第一,镇规说的是,允许你在镇上暂时住五天接受大家的评判,却没有说你接受评判的这几天,一定要住在镇上不可;第二,龙虎镇的镇规只管镇子里面的事;你出大门,就是杀人放火也没有人管你。”
季槐风张大了嘴巴。想不到顾小橹这小傻子……竟然在镇规上找了这么大一个漏洞!
“所以,这几天你暂时到镇外呆着去吧。白天出去就行,晚上再回来睡觉。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一到晚上就不出门,他们才不会再出来挑你的错。”
季槐风想,有一个人会的,他绝对会的……
他决定采纳顾小橹的建议。顾小橹说的没错,想要不触犯一个地方的规矩,最好的办法就是呆在它的规矩管不到的地方。
“好。镇上的大门是天亮就开是吧?我明天天不亮就到门口等着,呆到天黑再回来。”
“嗯,我也要出去。交易日快到了,我该去割些藤回来做东西了。”
季槐风想:你这是想和我一起呢还是想和我一起呢还是想和我一起呢……
他立刻精神抖擞:“我正好跟着你学怎么做,嘿嘿,这才是真的当徒弟了嘛。”顾小橹不置可否,季槐风就当他是答应了,高兴得就想抱他。谁知顾小橹波澜不惊地说:“我帮你留下来只是想要个帮手帮我干活打猎而已,没别的意思。睡吧。”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把季槐风浇了个透。
季槐风的身体心理素质都比一般人要强得多。反正能让他着火的火源就在身边,他就算凉了也会再热起来。第二天镇门一开,他们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顾小橹打着呵欠拖着步子仿佛六点就被家长轰去学校的小学生。季槐风却不一样——经过一夜的休整,再加上又趁顾小橹睡着时揩了不少油,他那是相当的情绪高涨,精神振奋。
现在已经是秋天,天才亮,冷风嗖嗖地吹,草木叶上的露水冰得扎人。顾小橹平时用来编鞋编用具的藤在镇口附近就有一大片,他把季槐风带到了地方,却又打着呵欠坐下不动了。
“等露水干了再说。”
季槐风嘀咕:那要还要等多久……
转念又想:顾小橹既然明知道现在露水还没干,却还是愿意爬起来和他一起出来,这还是能说明……
他看着板着脸坐在那里的顾小橹,把一声闷笑憋了回去:“呃……不如这样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回去借柴刀砍些柴。”
说着要往回走。顾小橹忽然站起来:“你别去。我去。我不是说过了么,你白天不准进镇。”
顾小橹走得相当的潇洒,季槐风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镇口。
然后他看到影帝背着一只空藤筐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块石头。只不过石头是长条的,边缘被砸出锋利的棱角来,上面还沾着些泥土。季槐风猜出来了,影帝这是拿着石刀去挖草药呢。
他本来想跟影帝打个招呼,但是忽然又想起顾小橹说不要和镇上的人套近乎的话,就转身过去,假装在看风景。
影帝居然目不斜视地过去了,仿佛压根就没看到他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PS:《十八夜》今天开印刷了,定制的文档是未修改过的有肉版……
你们明白的XD
9
9、户外作业 。。。
影帝目不斜视地从季槐风身边走了过去。季槐风僵在那里,也假装看不到他。谁知就在影帝快走过去的时候,他听到影帝说:“别以为你出了镇就没事了。我就不信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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