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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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旧梦-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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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地,苏景厉也已远去。
  苏井苦笑,“看不惯你的雪中送炭,对你好的却暗地里捅刀。”
  “不过情非得已,”钟离翡垂下头,语气不明,“若是太平年间,谁不愿做个人人喜欢的大好人。”
  “要变天了吧?”
  “《三国》里讲‘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三系分立统治,各自统治之法又全不相同,北系沿袭老一派传统,南系学西洋的资本主义,京系用的却是新改革制度,本来是好的,却并不完善。天下大势所趋,必定有这么一场战争,”他抬头看向苏井,“先生,‘不破不立’,也许这事情是因你母亲而起,但归根究底,却是因为这世道应变。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陪你,然而却不用太过多虑自责,这样的事情,不落到你身上,也会落到别人身上。”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古人这话说得真好,”苏井微微一笑,“先前倒真是我着相了。人嘛,生来就是为了求死,挣扎奋斗一辈子,抢得头破血流,争得血肉淋漓,不就是为了求个‘好死’吗?所谓随波逐流,我顺其自然便是了。”
  “有求大义者,也必有求小利者,好坏不过是立场不同。若是你大舅母柳氏没有忠节孝义,也教不出如有那般直率正义的性格的景明,却也正是因为她忠节孝义,所以承蒙父恩,必得报之。至于结果,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井听完,沉默一会儿,忽而冲钟离翡挑眉一笑,“小鬼,怎么现在居然成你开导我了?”
  钟离翡一板一眼,“先生常年困于风月,满肚子愁肠绵绪无处可诉,自然积郁,易感春秋无常。我不过作旁观者点拨一二。”
  “还敢调笑先生困于风月,”苏井舔他耳垂,在他耳边低笑一声,“今儿先生就叫你知道什么叫风月怡情。”
  “……为老不尊。”钟离翡一张脸顷刻红透。
  “‘为老不尊’可不是这个用法,”苏井眯着眼沿着钟离翡的下巴细细向下吻去,“不过,我只‘不尊’你一个。”
  “……”
  随后自是金风玉露,风月旖旎。
  这厢是巫山云雨,如雾里梦中,而京城之地,也有被翻红浪,情人呢语。
  一场情事过后,苏宴孤软倒在盛修怀里。漂亮的脸上犹然带着情潮余韵,好不娇羞。
  “我们的事,你做好了吗?”盛修声音温柔,面带笑意,却没有笑到眼底。
  苏宴孤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害羞地点点头,分明是京城女子,话语却带着吴侬软语的悦耳,“快成功了。”
  “辛苦你了。”盛修在她面上落下淡淡一个吻,似乎是无比怜惜,眸光却在某一瞬间划过一丝阴狠。
  无奈!
  太无奈。
  自己已经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了吧?
  呵、呵呵……
  他在心头苦笑。
  然而一切,从开始就注定了的。他有野心,所以必定要承担这份野心给他带来的结果。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上位者,是要将一些东西放弃掉的。
  天真、友谊,还有……爱情。
  他微微一笑,尽显儒士风度,恍如最温柔的情人,他在苏宴孤耳边轻喃:“你也累了,睡一会儿吧,到晚饭时候我会叫你。”
  苏宴孤点点头,目视盛修着衣下床,直到他的背影在自己视线中消失,终于幸福而满足地闭上眼睛。
  出了碧水阁,邻间就是沉月阁。这两间雅阁本不是这名字。后来盛修方决定改名字,顾如风就说了八个字,“碧水失漪,月将西沉”。
  从此一碧水,一沉月,一槌定音。
  现在想来,顾如风似乎早就预料到彼此的结局。
  不过云消雾散,来归来处,去归去处罢了。
  可笑。
  可笑自己现在才看清,可笑自己看清之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可笑自己若想继续这样,便必须将顾如风当做弃子。
  他分明就以这样的词句表达了他的百折不屈。表达了他两人的终归陌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看谁更心狠一些了。
  盛修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深呼吸一口气,最终恢复常态。
  从此,再无亲密偎依,只剩生死之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来到谒阳第七日,苏井才拉着钟离翡,第二次去了顾如风所驻的军营。
  正赶上孙墨与曲怜儿在辞行。
  “你们这就走了?”
  “顾三爷说此地近期不会有战,我既想寻得转线生机,已不能在此处。”孙墨已将那天他二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听顾如风分析一番,便决定了离开此处。
  “也好。”苏井虽是淡然而道,却又火急火燎地勾过孙墨的脖子,“我跟你商量个事儿。”随后两个人嘀嘀咕咕一路走远,剩钟离翡与曲怜儿站在原处。
  “这些日子愈发孩子气了。”钟离翡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点无奈地感叹道。
  “他的心结解开了,自然返璞归真。”曲怜儿看向钟离翡,“你的心结何时也能解开呢?”
  钟离翡低了低头,“死局。解不开。”
  他仰头看天空,绚烂的阳光漫进他的眼睛,刺得他几乎头晕目眩,“想解开,”他稍捂了捂眼睛,轻笑一声,“惟有我死。”
  曲怜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虽然两人自小相识,然而论起交情,却还没有孙墨与钟离翡的交情高。朋友也有朋友的位置,曲怜儿自知已经言尽于此。
  当事人已经看清,却主动选了一条看不清的路。
  谁还能劝得了他呢?
  蝉鸣已经退去,偶时来得几星儿零碎的风。
  夏日已经过去,秋天也许就要到来。
  苏井与孙墨已经回来了,两人似乎达成什么协议,两张不同的脸上写着一样的春风得意。
  等到顾如风派来的车停到四人身边之时,这两人仍然处在好得穿一条裤子的状态。
  孙墨讲:“多谢多谢。”
  苏井答:“好说好说。”
  苏井道:“多谢承让。”
  孙墨回:“不胜荣幸。”
  随后孙墨与曲怜儿两人坐车离去,汽车扬了一路灰尘,渐渐地,那灰尘愈发遥远,苏井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大笑起来,几乎笑到岔气。
  钟离翡狐疑地看着他。
  苏井一边维持几乎笑岔气的状态,一边给他解释:“哎哟孙墨那个蠢货……我就随便忽悠了他几句,告诉他这样那样……他……哈哈哈哈哈……就千恩万谢地把私藏的极品翡翠原胚给我了。”
  钟离翡坐到他身边,抚着他后背为他顺气,“你又不是买不着,怎么老捉弄他?”
  “那不一样,他藏起来的好,”苏井停了笑,在钟离翡耳边吹气,“给你的,当然要最好的。”
  钟离翡红了脸,然后意识到了一件事,忽地变了脸色,“‘这样那样’是哪样?”
  “你真要听?”
  钟离翡点头。
  苏井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声音压得更低,“孙墨羡慕你我鸳鸯合鸣,为自己总被曲怜儿钳制的命运而忧虑,所以叫我传授给他一些经验,我就说……”剩下的话,声音低弱到了只有钟离翡能听见,说完之后,他一脸的春情荡漾。
  钟离翡冷哼一声,推开苏井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尘土拂袖而去。
  苏井立即跟上,“小七~”叫得缠绵悱恻。
  钟离翡往指挥室走。
  苏井不死心,“小七七~”更加婉转动人。
  钟离翡捂住耳朵。
  苏井因势变招,双臂一揽,直接将钟离翡的手与腰一同钳住,伸出舌头在他脖子左侧熟门熟路地舔了两下,果然就感到怀中人一阵颤栗。
  脖子左侧是钟离翡的敏感处。苏井早将钟离翡的弱点摸了个门清,此时用起来,真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便“手到擒来”。
  钟离翡恼到极点,手臂摆不脱他的钳制,就转了转头,稍踮了踮脚,冲着苏井的脸就咬过去。
  他始终顾忌着,没敢咬重了,还是如订婚宴那一晚,只在脸上留两迹红弧,映着苏井偏白脸色,别有滋味。
  苏井笑眯眯地,“错了。”他松开手,自己挪到钟离翡对面,趁钟离翡还没有回过神来,又以双臂钳制住他,直直吻了过去。
  这一吻,漫漫绵长。
  钟离翡虽也与世家子弟混迹许久,却因为心里只有苏井,并没有学会这一套风月好技能,是以同苏井相比,吻技实在相差太多。
  等到这一吻结束的时候,苏井面色不改,钟离翡已经满面潮红,正在大口喘气了。
  那笑仍挂在苏井脸上,“小七啊,”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该咬这儿。”
  钟离翡趁机从他怀里出来,觑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去了指挥室。
  “你不准跟过来。”
  他这样说着,苏井就停下脚步,眉眼弯弯,“那我在校练场等你。”
  指挥室里,顾如风正在死盯着地图,地图上一条条江流,一座座山岭,浓缩为小小的点,却有一股浩然气势,正叫人折服。
  顾如风抬抬眼皮,“你来了。”
  钟离翡点头。
  “你看出来了?”
  钟离翡诚恳地答一句,“是。”
  “我不打算告诉大哥,”顾如风既像是对钟离翡说明,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天性使然,生出一个愚忠的性子,我自己明白,但我不能改,改了就不是我了。然而……我却是想赌一把,”他坐到椅子上,指挥杆在桌子上划了几划,“盘古开天辟地,本该挥动五十巨斧,只挥动四十九下,就为留下那一线生机。我如今,也是求那一线生机。”
  钟离翡也坐下,面容沉肃,“佛门有八苦,其中就有一味叫做……‘求不得’。”
  “总归是我甘心。”顾如风淡然一笑,愁容被这笑容化开,却隐隐显露很多惆怅。
  “有一天我也会死,”钟离翡也笑起来,刚毅的面容染一层昳丽,“我也甘心。”
  “如此……多谢你。”
  “我不过是说出我想说的话罢了,”钟离翡拿走他手中指挥杆,随手掷在桌上,“局势危急,战略置后,你还是先修心罢。”
  顾如风恢复沉静,仿佛刚才那疲倦与笑容都是假的,他满脸肃穆,“你与成安要离开谒阳吗?”
  “还不知道,不过,听苏景厉的意思,苏循应是命不久矣,我想他十有八九会回去的。”
  “你呢?”
  钟离翡抚抚衣襟,往外走去。
  “我?”轻笑一声,“我自然是听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初次尝试,不知道会不会被锁QAQ
  不过锁了也没关系,不太影响剧情【不过我真的写了剧情那玩意儿吗=…=】

  ☆、第二十一章。

  
  一夜情事过后,两人略略洗漱后便昏昏睡去,醒得都有些晚。
  苏井先起身,在钟离翡脸上亲了亲,看着钟离翡眼底那一层洗不去的倦色,心里颇为愧疚,又隐隐有几分自豪感。他面上却什么都不显,只是怜惜地说:“你再睡会儿吧。”
  钟离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翻了个身,便又闭上眼睛。
  苏井为他掖紧被子。略微洗漱一番,便到厨房里,在炉子里生了火,往小锅里放了粳米并上一些温和药性的草药,添水之后,放到炉子上细细煨着。
  苏井随后往客厅里去,在行李箱里取出一身衣服,轻手轻脚地送到内室里,将钟离翡之前那一身收回来,正正经经叠好,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将自己原来那身衣服与钟离翡的放到一处。他又到宅子里寻了块干净的绸布,将两身衣服都包起来,重放回行李箱中,与箱子里干净的衣服分开。
  做完这些事后,他又开始整理其他东西。
  也许土财主曾有一位儒慕风流的小妾,所以他的宅子里有不少名贵的字画典籍,苏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儒雅才子,他受过西洋教育,甚至于十分明白,这些东西放在这个偏僻的大宅子里才算是安全的。
  只是现有的不要白不要,他往行李箱的空隙里塞了几幅名画,又将另一个行李箱打开,取出其中装着锉刀等小工具与墨玉和翡翠的小盒子,挑了两本喜欢的古书放进去行李箱,这才满意。
  搬了个小凳子,他拿着那个小盒子坐到了院子里,阳光正好,不热不燥,他满意地笑了笑,开始雕琢那块翡翠。
  之前他将墨玉磨成一小块不规则的方形,他在朝上的一面雕上凤凰浴火的图样,朝下的一面则刻了字,将《诗经》里的“有匪君子”变作“有翡君子”,他平素写字狂放,雕刻也显出几分,却不浓重,看起来就更显洒脱。
  此番他打算将翡翠磨成几块比墨玉更小的不规则方形小块,雕饰润色一番。
  等这些做完,他便能做出一条定情珠链来,亲自戴到钟离翡手上。
  想到这点,苏井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笑意。
  他的前二十四年人生,从来没有为爱人做些事情的概念,抑或可以说,他的前二十四年人生,从来不知道怎么去爱人。
  如今……可算摸着些路子了。
  忙碌一阵子,估摸着粥的火候差不多了,他便将工具与翡翠都收起来,揣着回到厅里,放进行李箱后,净了净手。随后往厨房去,将锅端下来,盛了一碗到碗里,到冷水里冰了一会儿,到粥温而不热时将它取出,取了勺子,一路送到内室里去。
  钟离翡已经起身。苏井给他送进去的衣服是一套改良西服,他平时顶不爱穿这样的衣服,是以看见苏井之后,就指着西服外套皱了皱眉。
  这眉头皱得太过可爱,苏井差点又色胆包天,忍了几忍,他将粥送上去,“先喝点粥。”
  钟离翡小口喝粥,粥里有草药的清香,却也有几分苦,喝了几口他就又皱起眉头。想起罪魁祸首,他又抬起头,觑了苏井一眼,似恼非恼地骂一句:“……混蛋。”
  (苏先生表示,对这不痛不痒的攻击已经习惯。甚至觉得,这个样子的钟离翡更可爱了。)
  苏井笑着:“小七,等这场战事了了,如果我们都还活着,你想做什么?”
  钟离翡喝粥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心里想,我哪里可能活着呢?
  却半分不表露,歪了歪头,他答:“听先生的。”
  没等苏井回答,他忽然想起两个之前被他忽略的问题,“先生吃了吗?”——瞬地扭转话题。
  苏井沉默。
  这是没吃,钟离翡又问:“为什么要给我拿西服?”
  苏井老老实实答了一句:“扣子比长衫好解。”
  钟离翡扭过脸,“先生可以出去了。”
  也不知是叫他出去吃饭,还是叫他别在这儿碍眼。
  抑或两者都有。
  (总归,苏先生是颇为自己又调戏了自家小七而得意的。)
  饭后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左右,苏井将行李箱放到汽车后备箱里,在汽车后座垫了一层薄毯,这才唤钟离翡出来,两人由此开始了回程的路。
  京城的生意已经落入苏河一脉,追不回,苏井也没想着追回,所幸海城的生意与京城向来是分开管理,苏井于是决定,同来时一样,先到海城去。
  在京城里,苏家主要经营绸缎与制衣生意,海城则不然。海城里的生意,以打造首饰为主。
  苏井来此,也未尝没有要为那串珠链再润色一番的意思。
  到海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人寻了个旅舍住下,第二天一早,便去了最主要的铺子。
  苏井单刀直入,叫来一群管事把即将发生战争的事儿说了,亦将京城里的铺子的现况说了,间或有钟离翡补充几句,两人描述之下,一派危急形势便呈现于众人眼前。
  随后苏井笑道:“战事有一阵子蔓延不到这儿,京城里的生意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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