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你可晓得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邵家锦一副谄媚模样道,“你锦毛鼠白玉堂自诩风流,但……俺自是要为自己打算!”
他潜意识中想说,你这锦毛鼠自持风度自不会与我这等小人物计较,但那穿山鼠徐庆,按着拇指声响,还有那与师傅齐名的蒋平,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像你五爷一样。
“哼!”白玉堂一挥手,把邵家锦撂在地上,气呼呼立在一旁。
蒋平一挥鹅毛扇,提声道:“来人,从库房里提五十两白银出来!”
就见一名小仆役匆匆向内院跑去。
邵家锦一听,赶忙从地上爬起身,跑到蒋平身侧殷勤道:“还是蒋四爷爽快!就说嘛,尚方宝刀那种高级货,中看不中用,哪里能有沉甸甸的雪花白银来的实在……”
话刚出口半句,邵家锦突觉头皮无故一阵发麻,发丝“嗖”得一下尽数倒立,后半截话语便卡在了嗓子眼。
“想不到几日不见,邵衙役精打细算的本事见长啊!”
一个清朗中透着渗人寒意的声音从院外传了进来,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霎时间,从头发丝到睫毛根、从舌头尖到脚趾头、从心脏跳动到肾上腺素分泌,邵家锦整个人从内到外当场石化。
一个仆役满面喜色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开封汴梁的展爷来了,小的已经按大爷吩咐把展爷迎来了……”
只见一名蓝衫青年随在仆役身后缓缓步入院门,手持一把上古宝剑,嫩黄剑穗随风轻动,身直若松,朗眉星眸,只是面容微带风尘,黑眸隐透冷意。
“展昭!”白玉堂顿时桃花眼泛红,手腕一转,宝剑破鞘而出,寒光烁目,雪影一动,就要朝展昭凌厉攻去。
“展大人啊!!”
突然,一声凄厉喊声呼啸而至,竟硬生生将白玉堂身形定在原处。
只见一个消瘦身形似鬼影一般飚至展昭身前,身形之快,轻功之绝,竟令现场几位江湖成名人士瞠目结舌。
“展大人啊,您可算来了!这几日属下等展大人等得是茶不思、饭不想,肝肠寸断、心力交瘁,那叫一个苦啊啊!”邵家锦噗通一声扑倒在展昭面前,哭天喊地飙泪道。
韩彰目瞪口呆,徐庆口呆目瞪,蒋平脸皮抽搐,白玉堂抽搐脸皮,四人皆是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再看那展昭,却是面色不改,神色不动,撩袍蹲下身形,一双黑烁眸子定定打量邵家锦周身一番,眸中寒气才消散了几分,启唇道:“依展某所见,邵衙役在陷空岛这几日过的尚好。”
“冤枉!!”邵家锦立马捶胸立誓呼道,“属下为保护尚方宝刀而随那白玉堂来到这陷空岛,无一日不在为尚方宝刀安危而担忧,常常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有所闪失,属下之忠心,还请展大人明鉴啊啊!!”
“五弟……”直立在一旁的蒋平总算是缓过神来,瞅了一眼白玉堂道,“四哥误会五弟了,这开封府的衙役的确是非常之人,也难怪五弟拿他没辙……”
“乖乖,今个儿俺可长见识了,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徐庆挠着头喃喃道。
而在院门之前,邵家锦仍在滔滔不绝:“属下自上岛之日就已立誓,誓与尚方宝刀共存亡,所以属下……”
“邵衙役!”展昭打断邵家锦话语,星眸直直盯着邵家锦细眼,一字一顿道:“可是展某刚刚明明听到——邵衙役为了五十两白银就打算弃尚方宝刀于不顾。”
“……嘎!”邵家锦顿时语结,可细眼一转,又继续哭道,“展大人,属下也是迫于无奈啊!这陷空岛五鼠心狠手辣,对属下严刑拷打无所不用其极,属下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属下还想留下这条小命为包大人效命,所以才出此下策,打算先稳住五鼠待展大人来到陷空岛之后再从长计议,属下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唯天可表。”
展昭听言顿时脸色一沉,双眸闪寒,煞气罩身,猛然起身冷冷瞪向陷空岛五鼠。
星眸中寒气凛凛,竟令对面五鼠同时心头一颤。
邵家锦瞥眼一见展昭面色,顿时一愣,心中暗道:
咦?!戏演过了,展大人发怒了,坏了,看他一副风尘仆仆模样,定是牵挂尚方宝刀安危,如今被俺那乱七八糟的话一激,定是火上添油。这万一一言不和打了起来,鼠多势众,御猫岂不是要吃亏?!
想到这,邵家锦赶忙转换战略,起身端正表情,恭敬抱拳措辞道:“展大人,属下刚才一时口快失言,陷空岛上下对属下还行……就是,那个……并无不敬之处!”
展昭剑眉紧蹙,回眸定定盯着邵家锦半晌才道:“他们当真不曾为难与你?!”
“当真!”邵家锦被盯得心慌,赶忙垂头道。
展昭周身杀气才这才缓下几分。
就听那边蒋平长吁一口气道,“南侠稍安勿躁,陷空岛上下皆奉邵衙役为上宾,绝未动过邵衙役分毫。”
白玉堂也咬牙切齿恨恨道,“你们这位邵衙役在岛上吃得好、睡得香,还给全岛人都下了怪毒,搞得陷空岛上下鸡飞狗跳、苦不堪言,若说心狠手辣,应该是这位邵衙役吧!”
“下毒?!”展昭听言剑眉又是一紧,沉声道:“邵衙役,他们所说可是实情?”
邵家锦只觉头顶冷汗直流,可语气却是理直气壮:“属下只是想用解药换取尚方宝刀,并无恶意,何况那毒药对人身体并无大害……”
“并无恶意?!”白玉堂呼喝一声,一个闪身飞到展昭面前,指着邵家锦鼻子怒气冲冲道,“陷空岛上下每天臭屁熏天,这还叫并无恶意?!”
“臭屁熏天?”展昭疑惑。
“就是……毒发之人同时放屁,又响又臭……”邵家锦垂下脸,顶着满头冷汗道。
“臭猫,你还有何话说?!”白玉堂剑眉一挑,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呼喝道。
展昭脸皮隐隐抽了两下,抱拳道:“展某管教下属无方,还请见谅。”
“哎?”白玉堂没料到展昭竟当下赔罪,不由一愣。
蒋平等人也同是一愣。
就听展昭继续道:“邵衙役,解药!”
“可是尚方宝刀……”邵家锦忙给展昭使眼色。
“邵衙役!”展昭脸色一沉。
“属下遵命!”邵家锦不敢多言,立即从怀中掏出腰包取出一个布袋,塞到白玉堂手中,道,“将其中药粉溶于水中喝下便可。”
“哎?!”白玉堂直愣愣接过药袋,一时间还未回过神来。
“南侠不亏是南侠!”蒋平呵呵一笑,摇扇来到展昭身前,抱拳施礼道,“蒋某佩服。”
“哈哈哈,展昭,你这个朋友俺交定了!”徐庆乐呵呵道。
“难得、难得!比小心眼的某人可强多了!”韩彰边说边瞅着白玉堂意有所指道。
白玉堂一张俊脸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展昭上前一步,对着白玉堂抱拳道:“白兄,尚方宝刀乃御赐之物,关系重大,还烦请白兄将其还于展某,让展某将其带回开封府复命。”
“还你也成!”白玉堂一举手中锋锐宝剑,一抹寒光耀过如玉俊颜,“只要你和白五爷认认真真全力战一场,看看到底是你这只‘御猫’厉害,还是五爷更胜一筹!”
“五弟……”其余四鼠皆同时摇头叹气。
“白兄若想和展昭一战,又有何难?!”展昭手臂一抬,嫩黄剑穗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弧线,“何时?何地?”
“此时!此地!”桃花眼中渗出杀气。
“好!”展昭一口应下。
蒋平四人赶忙施展轻功退至场外,而邵家锦则慢吞吞端起糕点茶碗蹲在角落摆了个看戏的排场。
“白兄,请!”
“废话少说!”
四目相对,蓝白身影同时向后跃出数丈,持剑而立,两柄宝剑耀出惊人华彩。
风动,树动,影动,剑动!
雪白身影猝然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目光华,飘逸中夹杂着凝重杀气,冲那抹蓝影奔腾而去。
蓝影轻动,巨阙凝光。(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七五三章
(全本小说网,。)
展昭后撤一步,横剑相迎。
剑锋交击,刃光激荡,劲风四溢。
两剑相击之下,展昭略退半步,笔直身形微微晃动。
白玉堂则借两剑相击之力,身形再次腾起,半空回旋,雪衣翻飞,飘飘渺渺,犹如月下仙子。
含着杀意的剑,就隐在这片飘渺雪衣之中。
“好剑!”展昭微喝一声,足尖点地,仿若青烟一般拔地而起,迎剑而击。
“锵!”两剑相击,蓝、白两道人影同时旋身落地。
不同的是,白影如云棉飘落,悄无声息。
而蓝影脚下却是微带踉跄。
“臭猫,你什么意思?!”白玉堂站住身形,桃花眼暴睁,直瞪着展昭厉声喝道。
“白兄技高一筹,展某甘拜下风……”展昭稳住身形,轻轻呼了两口气,抱剑笑道。
“什么甘拜下风?!”白玉堂顿时火冒三丈,“臭猫,你不用全力,莫非那尚方宝刀不想要了?!”
“白兄……”展昭温然一笑,“展某已经输了,白兄何必苦苦想逼?”
“你这只臭猫,莫不是小看你白五爷?!”白玉堂窜到展昭面前呼喝道。
“展某绝无此意。”展昭继续笑道。
“那就拿出真本事再比!”
“展某已经认输……”
“不行,再比!”
“展某……”
江湖上名声显赫的“南侠”和“锦毛鼠”如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三岁孩童一般吵闹不停,看得在外场观战的几人目瞪口呆。
“那个展昭的功夫不是很高吗,怎么才两招就败了?!”徐庆挠着脑袋道。
“这……莫不是江湖朋友夸大,其实这展昭不过是个三流角色?!”韩彰也有些纳闷。
“‘南侠’展昭武功惊世,轻功绝顶,江湖人人称道,绝非浪得虚名,我看这其中必有隐情。”蒋平摸着两撇小胡子道,“难道是故意败给五弟?可看刚刚展昭接招的样子又不像……”
四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又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了同在一旁观战的邵家锦。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这四人吓了一跳。
只见这邵家锦直勾勾盯着远处那抹笔直蓝影,半张着嘴,僵着身子,脸色铁青,细眼绷大,还有半块糕点干巴巴僵在舌尖上。
嗯?
几人更是纳闷。
而邵家锦此种反应,只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不祥预感正沿着自己的脊背蔓延而上……
“怪。”
突然,一个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突兀闯了进来,语调平板,无起无伏,好似由石板摩擦生成一般。
众人顺声抬眼一望,顿时一惊。
只见陷空岛“聚义堂”正屋的屋脊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人影,少年身形,一身黑衣,抱臂直身而坐,脸上覆着一张泛光铁皮面具,只露泛白双唇,好似一座石雕般毫无生气,只有脑后随风舞动的两条黑带才使此人略显出几分人气。
“陷空岛五鼠”、“南侠”展昭,皆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内力轻功、听音辨位功夫更属一流,可此名少年是何时而来、在此处待了多久,在这少年出声之前,竟无一人发觉,怎不令众人惊骇。
“什么人?!”蒋平喝道。
就在这一喝之瞬,白玉堂已腾上屋顶,手中宝剑寒光环烁,如同密网一般笼罩而下。
只见那黑衣少年身形微动,以不可思议角度扭动身姿,好似鳗鱼一般轻松避开了白玉堂的攻势,开口平板道:“锦毛鼠,白玉堂,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白玉堂旋身劈剑,口中只说出四字,手中却已转刺出八道剑华。
只见那黑衣少年以诡异姿势扭动身躯,好似无骨无肉一般,一一化解白玉堂攻击,身形之快,功夫之诡异,令众人愕然。
白玉堂剑眉一蹙,猛然停住身形,持剑直立,眯起桃花眼盯着对面黑衣少年:“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好似黑烟一般飘起,缓缓立于屋檐尖顶之上,黑幽目光透过铁皮面具越过白玉堂,直射向展昭,开口平平道:
“负伤,何以无常?怪。”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展昭身形动了动,终还是静留原地。
白玉堂锐利目光分毫不移,面色凝重。
而邵家锦的脸色则是更差。
但见那黑衣少年又定定盯着展昭许久,微一颔首,道:“轻伤,失误。”说罢,猛一扬手,顿时,一股黑色烟雾腾起,待黑雾散去,那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白玉堂剑眉紧蹙,立于屋顶谨慎环视一周,毫无发现,俊脸一沉,跃下屋顶,走到蒋平三人面前,低声道:“套路、招式怪异,看不出出自何门何派。”
四鼠也同是面色凝重。
白玉堂双眸一闪,凝出锐利杀气,猛一转身,瞪着展昭沉声道:“臭猫,莫不是你又耍什么花招?!”
“展某并不认识此人!”展昭抱拳肃声道。
“不认识?!”白玉堂喝道,“那为何他别人都不看,偏盯着你乱说一气?”
“展某的确不识得此人。”展昭一脸正色。
“臭猫!”白玉堂嗖得一下窜至展昭对面,直直盯着展昭双眼冷冷道,“你莫要以为能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胜过白五爷!”
展昭暗叹一口气:“展某绝无此意。”
“那好,咱们再打一场!”
“白兄已经得胜,何必……”
“由不得你!”
“展某……”
“都给咱闭嘴!”
白玉堂和展昭正吵得热闹,突然从旁侧传来一声高喝,顿叫两人同时一愣。
只见邵家锦黑着脸皮,抬臂扒开略显怔忪的白玉堂,直勾勾盯着展昭,在展昭身侧顺时针转了一圈,脸色愈发凝重,又伸着脖子瞪着展昭逆时针转了一圈,最后长叹一口气,面色凛然抱拳道:
“请展大人宽衣!”
“诶?!”展昭、白玉堂皆是一怔,卢芳四人也是一愣。
只见邵家锦又上前一步,提高几分声音道:“请展大人宽衣!”
“诶?!!”白玉堂一脸惊诧,桃园眼在展昭脸上顿了顿,突然脸色大变,一脸防备向倒退了两步,“想不到你这只臭猫竟是、竟是……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就连远处的卢芳四人也变了面色。
展昭脸色阴沉,剑眉紧蹙,厉声道:“邵衙役请慎言!”
成何体统?!
慎言?
哈?
什么跟什么?
邵家锦有些莫名扫了这两人一眼,又向展昭走近一步。
却见展昭和白玉堂皆以同一步调后撤一步。
“展大人?”邵家锦瞅了瞅身体略显僵硬的展昭,心道不妙,赶忙又抱拳道,“展大人面色不佳,莫不是伤势加重?请展大人宽衣,让属下看看展大人伤势!”
“伤势?!”那边陷空岛四鼠同时惊呼道。
邵家锦不由皱眉,心道:治病疗伤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这几只耗子还真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白玉堂眨了眨眼皮,好似明白了什么松了口气,两步又凑了回来,桃花眼在展昭身上打了个转,“这臭猫受伤了?不像啊……”
展昭听到邵家锦所言,似有恍然之色,耳畔微红,黑眸瞥向别处,不自在微咳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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