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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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花-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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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梯子上端的人住耶稣的一条胳膊,下边一人托住耶稣下垂的头?;站在右边梯子上的是三个人,上边和中间的人从不同角度抱住耶稣的一条腿,下边一个挽住耶稣另一条腿。在各种力量的相互作中,耶稣正被从十字架上小心翼翼地摘下来。
  从力学上讲,被摘下十字架的耶稣已死去,自身没有任何力量,只有下落的重量。那么所有人必然都向上使力,同时还要竭力保持耶稣身体的平衡,不出现意外。细看这一组人物,力量谐调一致,所有着力点都极其合理。而围在下边的一群人有的前拥,争相去接住耶稣的身体,有的掩面哀伤,或坐在地上痛不欲生。上下呼应,背景烟云涌动,光线明灭,构成整个面“耶稣下十字架”时特定的紧张又悲痛的气氛。
  我想,如果这件作品真的放大后,制作成大型作品,一定更加震动人心。因为在这两尺多的面上已可以听到这一宗教悲剧巨大的轰鸣了。
  有人问我说,这是米开朗基罗的代表作吗?
  我说:它代表着天才的米开朗基罗。
  八、最后的惊慌
  4月10日展如期闭幕。下午四时,准时摘装箱。我又戴上雪白的手套,要和这些文艺复兴的大师们一一握手告别了。
  事先准备好的包装材料,包括薄海绵、白棉宣纸和胶纸带都整齐摆在临时在美术馆支起的工作台上。
  我打算再把科西莫的《先祖》和卡莱纳托的《神奇的大拱廊》好好看一眼,但已不可能了。待真正干起活来,只有专注又精心地把包好和放好,不敢为个人的欲望而分心。
  贝利尼博物馆在上海的代表已在前一天抵津。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是共同检查每一幅是否完好。在长达半个多月的展览期间有没有受到损坏,哪怕出现些微的损害。依据是作品进馆时验的文档资料。
  在这一瞬,我有些紧张。虽然我天天闭馆后都检查一遍,但不敢说绝对不出疏漏。我心中默默企望千万别出一点差错,让本来已很完美的事情最后十分圆满吧!
  但是,意外的问题还是出来了。
  先是上海方面的代表发现,柯查莱利的《帕多瓦的圣安东尼奥》的右下角出现一条裂痕。我跑过去一看,果然有一条裂痕,细如蛛丝,三公分长短。
  这幅创作于1480年的神像,是在木板上的。神像外边有一圈浮雕边框,浮雕是用石膏制作的,上边贴着很厚的金2。而这条裂痕就在右下角的柱础上,线条发白,不像是“老伤”。由于这裂痕太细,太靠边角,很难发现。
  这裂纹是怎么造成的呢?在挂时,由于这件作品很重,我特意设计了托架,按道理不应该出现裂纹?
  查看此档案,没有这条裂纹的记录。但在这个位置是绝对不可能受到外力磕碰的。
  上海方面的代表很通情达理。他们说:“可能是自然开裂的。先摘下装箱吧。”
  我想,这个解释最合理。但我没有马上表示同意这种解释,那样做似有推卸责任之嫌。而我又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理由。此刻,已摘下,包装入箱。一种不快的心绪装入我的心中。
  此后,由A馆、B馆到C馆,儿一幅幅检查后摘下,包装好,装箱上锁,没再出现问题。但是到了最后又出现意外,挂在C馆最后一个单元中的风景,就是提罗尼那幅描绘水乡威尼斯的风景《带贡多的威尼斯风景》,正中楼宇二层楼的窗框上出现两处破损,半个米粒大小,油色脱落,露出白颜色的底色。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不像是颜色的剥落,像是硬物碰撞出来的。我们赶紧查阅这幅作品的档案,也是没有记录。难道是有人用什么东西恶意破坏的,但展厅内从开馆到闭馆一直人满满的,会这么大胆公开破坏?如果真动手破坏,早被当场抓住。再者,这里还有工作人员的监视和武警的看守,以及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音像监视呢。但是,能判断出这几个细小的破损的来由?
  一时没有办法。我感到脑袋发胀。上海方面的代表说,先装箱吧,回头我们对贝利尼先生做一个说明。
  我知道我的责任。不仅有法律责任,还有超出法律更大的文化责任。我忽然想起十几天前一位朋友对我说:你胆子太大了。保险三十几亿的展也敢办,你就不怕出事吗?出了问题,哪怕一点点问题你都兜不起。
  难道我不幸被他言中?
  当天晚上我闷闷不乐坐在家中的书房里。尽管上海方面的代表很仁义,表示他们会对贝利尼把事情解释好,并对我说贝利尼对这个展览非常满意,不会责怪你的。我却在责怪自己。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我不愿意事情有任何失误,就像文章中出现一个错别字。
  每当烦恼与疲乏时,我习惯用音乐治疗自己。晚间,坐在书房里打开音乐,心境随之渐渐宁静下来。台灯的光将书桌上一本金口的书照得锃亮。这本书是这次展览作品的图集,展览前在意大利印刷的,书口是贴金的,非常夺目。我忽然灵机一动,为什么不看看集上这两幅作品呢。如果是“旧伤”,集上一定有。我抓住集,匆匆打开找到这两幅,果然!叫我苦恼而无法摆脱的小小的伤痕都在集上!来是这两件古上的“旧残”!
  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心儿关闭的门一下子打开,充满光亮。第二天一早,我就拿着集给上海方面的代表看。他脸上顿时笑逐颜开,说:“来是以前的破损。太好了,但先的资料怎么没有呢?看来他们的工作也有疏忽。”
  我说:“我们第一天验时也有疏忽。下次绝对不会出这样的问题。”
  上海方面的代表说:“冯先生,不要自责了。现在可以说,这样的展览已太完美了。”
  我说:“是因为我们没有放松任何一个细节。”
  这天,4月11日,春寒突袭,气候挺凉,中午下一点细雨,地上没有任何积水,却刚好压住地面上的灰尘。三时许,海关运的车已开进天大,直抵学院的院子中央。俟风停雨住,用铲车将箱搬上集装箱大卡车,关门上锁,缓缓启动。在这一瞬我想起昨天用白宣纸将达芬奇的《骑士》小心地一层层包上装入鲜黄的硬夹的那一瞬。我好像在把我自己的珍藏包起来任人割去一般。难道这些大师们与我有这般情义。由何结此情缘呢?
  于是,我不觉扬起手来挥了挥,向他们告别。我想,我如果再去佛罗伦萨,我一定去贝利尼博物馆去看看他们我连每幅的个性与气息都深深地记住了。待到那时,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最美好的生活总是充满想象,同时又没有回答。
  

我与《清明上河图》的故事(1)
冥冥中我感觉《清明上河图》和我有一种缘分。这大约来自初识它时给我的震撼。一个家敢于把一个城市下来,我想古今中外惟有这位宋人张择端。而且它无比精确和传神,庞博和深厚。他连街头上发情的驴、打盹的人和犄角旮旯的茅厕也全都收入中!当时我二十岁出头,气盛胆大,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发誓要把它临摹下来。
  临摹是学习中国笔墨技术的一种传统。我的一位老师惠孝同先生是湖社的师,也是位书的大藏家,私藏中不少国宝,他住在北京王府井的大甜水井胡同。我上中学时逢到假期就跑到他家临摹古。惠老师待我情同慈父,像郭熙的《寒林图》和王詵的《渔村小雪图》这些绝世珍品,都肯拿出来,叫我临摹真迹。临摹作与印刷品是决然不同的,作带着家的生命气息,印刷品却平面呆板,徒具其形此中的道理暂且不说。然而,临摹《清明上河图》是无法面对作的,这幅藏在故宫,只能一次次坐火车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绘馆去看,常常一看就是两三天,随即带着读时新鲜的感受跑回来伏案临摹印刷品。然而故宫博物院也不是总展出这幅。常常是一趟趟白跑腿,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我初次临摹是失败的。我自以为习从宋人院体派入手,《清明上河图》上的山石树木和城池楼阁都是我熟悉的法,但动手临摹才知道中大量的民居、人物、舟车、店铺、家具、风俗杂物和生活百器的法,在别人里不曾见过。它既是写意,也是工笔,洗练又精准,活脱脱活灵活现,这全是张择端独自的笔法。家的个性愈强,愈难临摹,而且张择端用的笔是秃锋,行笔时还有些“战笔”,苍劲生动,又有韵致,仿效起来却十分之难。偏偏在临摹时,我选择从中最复杂的一段虹桥入手,以为拿下这一环节,便可包揽全卷。料这不足两尺的面上竟拥挤着上百个人物。各人各态,小不及寸,手脚如同米粒,相互交错,彼此遮翳;倘若错位,哪怕差之分毫,也会乱了一片。这一切只有过临摹,才明白其中无比的高超。于是过了虹桥这一段,我便搁下笔,一时真有放弃的念头。
  我被这幅打败!
  重新燃起临摹《清明上河图》的决心,是在“*”期间。一是因为那时候除去*,别无他事,天天有大把的时间。二是我已做好充分准备。先自制一个玻璃台面的小桌,下置台灯。把用硫酸纸勾描下来的白描全图铺在玻璃上,上边敷绢,电灯一开,面清晰地照在绢上,这样再对照印刷品临摹就不会错位了。至于秃笔,我琢磨出一个好办法,用火柴吹灭后的余烬烧去锋毫的虚尖,这种人造秃笔出来的线条,竟然像历时久矣的老笔一样苍劲。同时对《清明上河图》的技法悉心揣摩,直到有了把握,才开阵势,再次临摹。从卷尾始,由左向右,一路下来,愈愈顺,感觉自己的笔随同张择端穿街入巷,游逛百店,待走出城门,自由自在地徜徉在那些人群中??看来完成这幅巨的临摹应无问题。可是忽然出了件意外的事
  一天,我的邻居引来一位美籍华人说要看。据说这位来访者是位作家。我当时还没有从事文学,对作家心怀神秘又景仰,遂将临摹中的《清明上河图》抻开给她看。幅太长,面低垂,我正想放在桌上,料她突然跪下来看,那种虔诚之态,如面对上帝。使我大吃一惊。像我这样的在计划济中长大的人,根本不知市场生活的种种作秀。当她说如果她有这样一幅就会什么也不要,我被深深打动,以为真的遇到艺术上的知己和知音,当即说我给你一幅吧。她听了,那表情,好似到了天堂。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与《清明上河图》的故事(2)
艺术的动力常常是被感动。于是我放下手中了一小半的《清明上河图》,第二天就去买绢和裁绢,用红茶兑上胶矾,一遍遍把绢染黄染旧,再在屋中架起竹竿,系上麻绳,那条五米多长的金黄的长绢,便折来折去晾在我小小房间的半空中。我由于对这幅临摹得正是得心应手,起来很流畅对自己也很满意。天天白日上班,夜里临摹,直至更深夜半。嘴里嚼着馒头咸菜,却把心里的劲儿全给了这幅。那年我三十二岁,精力充沛,一口气干下去,到了完成那日,便和妻子买了一瓶通化的红葡萄酒庆祝一番,掐指一算居然用了一年零三个月!
  此间,那位美籍华人不断来信,说尽好话,尤其那句“恨不得一步就跨到中国来”,叫我依然感动,期待着尽快把给她。但不久唐山大地震来了,我家被毁,墙倒屋塌,一家人差点被埋在里边。人爬出来后,心里犹然惦着那。地震后的几天,我钻进废墟寻找衣服和被褥时,冒险将它挖出来。所幸的是我一直把它放在一个细长的装饼干的铁筒里,又搁在书桌抽屉最下一层,故而完好无损。这随我又一起逃过一劫。这与我是一般寻常关系吗?
  此后,一些朋友看了这幅无比繁复的巨,劝我不要给那位美籍华人。我执意说:“答应人家了,哪能说了不算?”
  待到1978年,那美籍华人来到中国,从我手中拿过这幅的一瞬,我真有点舍不得。我觉得她是从我心里拿走的。她大概看出我的感受,说她一定请专业摄影师拍一套照片给我。此后,她来信说这幅已镶在她家纽约麦哈顿第五大街客厅的墙上,还是请华盛顿一家博物馆制作的镜框呢。信中夹了几张这幅的照片,却是用傻瓜机拍的,光线很暗,而且也不完整。
  1985年我赴美参加爱荷华国际笔会,中间抽暇去纽约,去看她,也看我的。我的的确堂而皇之被镶在一个巨大又讲究的镜框里,内装暗灯,柔和的光照在中那神态各异的五百多个人物的身上。每个人物我都熟悉,好似“熟人”。虽是临摹,却觉得像是自己的。我对她说别忘了给一套照片作纪念。但她说这幅被固定在镜框内,无法再取下拍照了。属于她的,她全有了;属于我的,一点也没有。那时,中国的家还不懂得可以卖钱,无论求与送,全凭情意。一时我有被掠夺的感觉,而且被掠得空空荡荡。它毕竟是我年轻生命中整整的一年换来的!
  现在我手里还有小半卷未完成的《清明上河图》,在我中断这幅而去了那幅之后,已没有力量再继续这幅了。我天性不喜欢重复,而临摹这幅又是太浩大、太累人的工程。况且此时我已走上文坛,我心中的血都化为文字了。
  写到这里,一定有人说,你很笨,叫人弄走这样一幅大!
  我想说,受?多半缘自于一种信任或感动。但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不也来自信任和感动吗?你说应该守住它,还是放弃它?
  我写过一句话:每受过一次?,就会感受一次自己身上人性的美好与纯真。
  这便是《清明上河图》与我的故事。
  

醒俗报
几年前,在哈佛大学任教的李欧梵先生来津看我。那时候,他正对清末民初中西文化碰撞时期上海的社会形态发生研究兴趣,因此迷上了那时代上海出版的报。从早期的《点石斋报》到后期的《良友报》,中西交错,色彩斑驳,非鱼非鸟,极是新鲜和奇异。
  在我家聊天时,我便拿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天津出版的《北洋报》、《玫瑰报》、《华北电影报》等等给他看。他睁着吃惊的眼望着我说:“怎么天津也有这种报?”我笑而不答,又把一匣《醒俗报》放在他手中。他失声叫道:“这不和上海吴友如的《点石斋报》一模一样吗?”
  于是我说:“那时,上海与天津一南一北,同为东西文化相撞前沿的城市。社会形态差不多。从桌球(乒乓球)、玻璃*(*)到小洋楼,凡上海有的,天津也有。”
  这一来,他对天津的报也生了兴趣,死磨硬赖从我手里“抢”走几本《华北电影报》,还顺手3走一册印着不少周璇和蓝蘋(青)照片的迷你型的小刊《玲珑》。
  由清末到民初,中国的社会*,政治软弱,外侮日切,一些有责任感的文化人便站出来,或兴办教育,或立坛宣讲,或创办报刊,主张铲除社会陋习与种种痼疾,开启民智,振兴中华。在这样的背景下,就不难看出《醒俗报》中“醒俗”二字的立意了,那便是要把民众从习惯而不自觉的种种陋习中唤醒,承担起共同兴国的重任。
  《醒俗报》和上海的《点石斋报》一样,都创办于光绪年间,也同样使用单面有光的粉纸和当时先进的石印技术,方形开本,每本十张折叠页,每页两面印刷,凡二十图,十天一期。刊物一开始就有鲜明特色。它面向大众,内容全是图新闻,大至时政要事,小到市井信息;识字者看字,不识字者看图,很像大本的“小人书”,物美而价廉,一时颇爱欢。故而很快就改为五天一期,一月六期。
  报的主办者是几位新学的倡办者。社址设在西北城角自来水公司旁一座小楼内,后迁到城内广东会馆附近的平房里,条件简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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