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昆吾戏谑地看着李君阁,笑道:“嗯嗯,小本家,你猜你猜!”
李君阁笑道:“这里头,是三方砚台吧?”
这下轮到李昆吾大惊:“你事先看过报名表了?!”
李君阁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我们李家沟也有石匠,据他说这是顶级的砚材,我想着美石入良工之手,判断总该是差不多的,因此就斗胆猜是砚台了。”
李昆吾更惊讶了:“等等小兄弟,你说这位石匠推断这石性花了多长时间?”
这辈分都怎么叫的,余再男跟白老头不由得手扶脑门一脸黑线。
李君阁说道:“老的我不知道,小的嘛,先是搓了搓,然后拿手捂上去,大概有那么几分钟吧,不过他刚开始说要给我雕个水洗,被老的一通臭削才改为砚台的,对了,这青珉石的名号,也是这小的定下来的。”
李昆吾惘然:“不会吧?你说的这个小的有多大?”
李君阁说道:“石头叔五十开外,小石头嘛,应该比我还小一两岁。”
李昆吾一下子靠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道:“皮娃,你自己打开盒子吧。”
李君阁将紫檀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三方砚台。
李昆吾说道:“高手在民间啊,要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就凭断石性这一手,这对老小就足够开宗立派了!”
李君阁赶紧说道:“那是,他们已经是我们李家沟出来的第三项非遗传承人了,家里是祖传的手艺,对了,我这次还带了他们的作品来……”
李昆吾直接打断:“嗐!那还听你擘划啥!赶紧把东西拿过来,听你说还不如量活来得快!”
秘书小王赶紧过来说道:“我去我去,别耽误你们聊天。”
余再男挥手让他去了,然后和李君阁白老头一人端着一方砚台观赏。
三人手里的砚台,都是以一汪清塘为主题,根据石眼金丝分布各有侧重。
余再男手上的,是一枝枯荷,一只鸣蛙。
李君阁手上的,是一丛蒲草,一只水鸭。
白老手上的,是几点浮萍,几条小白鱼。
都是传统题材。
李君阁跟白老头啧啧称美,大师出手,将石材跟题材完美结合,北工京派就是端凝大气,做这种书桌上的文玩那是首选。
如果是随身挂饰环佩,那就得选南派苏工了。
两人正翻来覆去赞赏不绝呢,余再男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李老啊,这天工奖要求创新啊,你这可都是传统题材,创新在哪里?”
李君阁心念一动,将自己手上的这方砚台摆放到桌面上,又将白老头手上的一方接过来,拼到自己那方砚台边。
这下余再男也明白了,把自己手里的一方也拼了上去。
三方砚台天衣无缝,茶几上出现了一个小池塘,原先每方砚台的部分边缘变成了塘里的微波。
微风拂过,水纹彀皱,水鸭在自在的梳理着羽毛,鸣蛙在对面荷叶上欢鸣,几叶浮萍被微风推送着,悄悄漂了过来,整个画面都如同活了一般,祥和安宁,妙然天趣。
“绝了!”“妙极!”“赞!”三声惊叹从三个嘴巴里脱口而出。
李昆吾笑得像个孩子,对李君阁竖起大拇指:“嘿嘿嘿,皮娃果然是妙人,我这“萍水相逢”,居然是你最先看出门道!我现在更相信你李家沟的石匠不一般了。”
李君阁想起一件事,对李昆吾说道:“李老爷子,我在楼下看这次天工奖,除了金银铜之外,还有个独立的主题创意设计奖,今年的主题是缘,这三方砚台要是换个名字,是不是也可以跟主题扣合呢?”
李昆吾讶异道:“还有这说道?我都没打算参评创意设计的,实在是选题有点牵强。”
李君阁说道:“不牵强啊,您看我们本来素不相识,就如这蒲荷萍水,随遇所之,居然就聚到一起,这才有了这三方砚台,三方砚台又合成一个作品,我斗胆说啊,要不我们就改名叫‘缘无故’,这不就扣题了吗?”
三人都眼睛一亮,李昆吾说道:“萍水相逢,缘无故。萍水相逢缘无故!哈哈哈哈妙极了!再男,现在改名字参评还来得及不?”
余再男也是高兴,说道:“我立刻打电话问,好歹是协办单位,这点面子总要给我,应该还来得及。”
说完转身跑出去打电话,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兴奋地道:“李老,真改?”
李昆吾一挥手:“改!必须改!”
余再男赶紧对电话那头喊道:“听见没?李老发话了!什么?印刷才几个钱,赶紧给老子重印,今晚加班重新布置!到时候账单给小王就行!嗯,缘无故!对了,还要把主题创意设计奖也报上名!就这么定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相声大师
第二百四十四章相声大师
等余再男挂了电话,李昆吾乐得见眉不见眼,说道:“这好东西要没个好名字,那就是明珠投暗啊,这个名字我太满意了,再男没有白叫你们来一趟!”
白老头也乐得见眉不见眼,说道:“哈哈,我们也很满意,小余叫我们来之前,可实在没想到是您出手啊!”
说完对李君阁介绍到:“皮娃你还不知道吧?这玉雕分四大流派,分别是京,扬,海,粤,李老师就是京派玉雕顶梁的人物!”
李君阁点头道:“见识过了,确实是不同凡响啊。”
白老头又说道:“这四派都源远流长各有根苗,京派最早发源于宫廷造办处,出活端工大气,气势宏大,且多从宫里收藏的古玉器中学习,因此还古朴典雅;扬派出身苏扬二州,此地千年来一直富甲天下,出活那是精巧灵动,细腻雅致,因为多为民间所用,因此选题灵活,观赏性实用性结合完美;粤派则是受当年十三行影响,出活多供海外,因此受东南亚风格影响深远,玩翡翠是他们的拿手;海派则是后来时局动荡,一些工匠移居魔都,在此地交流技艺,融汇南北,且从西方艺术吸取营养,形成了独特的风格。”
李昆吾说道:“所以这四派风格各有特点和优势,也都有一批拥趸,说不上谁好谁坏。现在流动方便了,各大玉料产地也涌出了大批的工匠,中间也有技术不错的,不过源流就杂了。”
李君阁问道:“李老,照这么说,你该是评委才对啊,咋也跑来参展了呢?”
李昆吾尴尬挠头道:“这青珉石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石料,本来是徒弟送来给我看看,结果我见猎心喜直接下手了,作品出来实在喜欢,因此就一并送展了。”
白老头见李君阁似懂非懂,就解释道:“一般工艺美术师评到了‘大师’级别,就不会轻易参赛了,要把名头留给晚辈,李老这次是遇到新石料,见猎心喜,属于特殊情况。”
余再男点头道:“还有一点啊,大师都爱惜羽毛,而参赛都是有风险的,万一不成,白白损了名头,李老这是冒着风险为我们家乡的青珉石站台,这份情就大了,待会我们得好好敬他一杯。”
李昆吾哈哈笑道:“名头那些都是虚玩意儿,手底下能出活才是正经,我国多少年没出好的砚材了,我是怕大家胡搞瞎弄浪费了好料子。”
就听门外头传来一个声音:“站台,什么站台,李老这是要从我手里抢活?”
声音通透清晰,声音不大,却把每个字都送到了个人的耳朵眼儿里。
李昆吾笑道:“真正站台的来了!”
就见小王领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前面是一个敦实的中年汉子,留着桃心型的短板寸,身上是一身休闲西服,名牌穿出了地摊货的感觉。后面那位胖子却是来过李家沟的,正是吉星连锁超市的老总王吉星。
前头这位可是明星了,相声界的争议人物,年轻时也吃了不少苦,中年后带着相声回归小剧团,总算是闯出了一条路子,让相声这个传统曲艺形式重新焕发了生机,但是也因为种种原因不受相声界待见,几次打得满脑门子狗血,连徒弟都叛门了好几个。
不过光就手艺来说,那是没得挑的。
余再男赶紧给各位引荐。
其实压根用不着,李君阁笑道:“哎哟郭大爷!鼎鼎大名啊,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您!电视上看到你还主持节目了,可老厉害啊!”
老郭摆着手道:“一天到晚忙得都不行了,家搞成旅社旅社搞成家的。别叫我大爷,我那搭档才是大爷!皮娃是吧?诶你李家沟真不错啊,好东西不少,听吉星说都是你搞出来的?”
李君阁摆手道:“没有没有,都是我们那里一直就有的土特产,我只是分出层级,做好包装,引介了出来而已。”
老郭一点头:“嗯!东西好,包装做得也不错!”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竹盒来。
李君阁一看,正是篾匠叔做的那批虫茶盒子。
就见老郭贼笑着将盒子翻过来,竹盒子底下钻了几个孔,李君阁正纳闷呢,就听见里面传来:“唧……唧……”的叫声。
王吉星对李君阁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皮娃,你现在知道我的虫茶盒子都干嘛去了吧?”
李君阁也惊讶不已:“这个……这个是……蝈蝈?”
王吉星笑道:“你叫他相声大师,他都不爱搭理你,你叫他一声‘蝈蝈刚’,他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老郭不以为意,珍而重之地摆着盒子对大家显摆:“听听,听听,这都冬月了,还带着钢音儿!”
李君阁也哭笑不得:“郭老师,你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几十个,早知道都给你带来了,要不我回去再给你寄?”
老郭摆着手:“啊不,就必须得你李家沟虫茶熏过的才行!这个可是我的最新发现,哈哈哈,我蝈蝈刚的名头真不是白给!”
人到齐了,开始上菜,老郭说道:“这盒子啊,还是吉星上回给我送虫茶留下的,有一次人家从河北送来两品虫子,罐子一时不凑手,我就拿过来装了,嘿!真灵!第二天蝈蝈就倍儿见精神,我就把我家的蝈蝈罐全给换了。哎哟这得赶紧揣上,别把我的小宝贝冻着了。”
王吉星没好气地对李君阁说道:“第二天就闹上门来了,死乞活赖地非要我将所有盒子腾出来,说家里还有好些头蝈蝈等着拆迁安置,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老郭嘿嘿笑着,也不生气,又拿出一个盒子,跟服务员要了一杯开水,挑出一点东西洒进去,正是赤珠茶。
大家看着赤珠茶在水里拉着红丝往下沉,老郭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得护着嗓子,今天就拿这个代酒了,见谅见谅。”
众人都表示理解,再说现在城里大家喝酒都文雅,能来就是给面子了。
趁还有些时间,李君阁又将小王带来的箱子打开,将砚台取了出来。
在座个人取了自己喜欢的查看。
这时个人的喜好就出来了,白老头老郭拿的是最简单的,欣赏上面的金丝和眼钉,王吉星跟余再男拿的是雕刻过的,李昆吾拿的也是雕刻的,不过他不是欣赏,而是在量活。
李君阁笑道:“我这次进京,啥都没带,这就是我们乡里非遗传承人的手艺,大家各选一方做见面礼吧。”
李昆吾大喜:“那这回在座的各位都捞着了,我跟你们说,这绝对是顶级的砚材,观赏性方面比传统砚材还有过之,迟早会名声鹊起的!都选一方回去好好收藏吧。”
说完又将其中十几方雕刻过的挑出来,珍而重之地对李君阁说道:“皮娃你这礼也不能送得太大方了,这些个自己收好,喜欢雕刻的,在剩下的里面选吧!”
李君阁打眼一看,李昆吾眼睛不是一般的毒,挑出来的全是老石头作的东西。
李君阁对李昆吾竖起大拇指:“李老眼真毒!您挑出来的十几方,全是石头叔做的!怎么鉴别出来的?给我们讲讲增长见识吧!”
老郭也拿过两方砚台对比:“不是吧李老,我咋觉得你留给我们选的更见精致呢?”
李昆吾笑道:“这个门内人一眼清,你看这方,雕工虽然细腻,但是该走棱角的地方却没有走出来,显得过于圆润,这是为啥?这是用电机带动雕刻笔雕出来的,出活快,不过在表现力上嘛,就差多了。”
“俗话说‘刚柔并济’,用电动雕刻笔出活,等于就是先废了一半的武功。”
说完又拿起石头叔雕的一方来说道:“再看这活,看这蒲草的叶子边,象刃口一样,这就是手工雕的功夫了,再看沟槽底部的刀痕,这些痕迹,电动磨针是弄不出来的。这还跟我们玉雕不同,这是传统的石雕刀法。”
“刀法这玩意儿说来玄妙,其实也跟书法绘画的笔法一般。”
“笔法不同,表现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刀痕对于雕刻,尤其对我京派北工来说,那是对造型极大的补充。补得好的,那就是相得益彰;补得不好的,那就是救都救不回来。我派高手跟低手的区别,也就在于此。”
“中国的传统艺术都是遗憾的艺术,为什么这么说呢?一笔下去或者一刀下去,你就再也无法补救,那你说我搞慢点小心些不就行了?我还就真告诉你,不行!”
“筋腱骨力,飞白呼应,这些都是神魂所在,都必须在笔法刀法的快速转化中才能表现出来,你要是慢慢堆叠,那就不是中国画,是西洋画了。”
“为啥草书地位比楷书地位高,写意山水比工笔花鸟地位高,原因就在于此。速度上来,控制力就会相应变差,这是自然之理。能到随意挥洒都暗合法度的地步,没几十年功力是控制不好的的。”
“一个作品,这么多刀这么多笔,总有一两次失误,这就是刚刚我说它们是遗憾的艺术的原因。如果真能做到意满神丰,笔笔刀刀还能不留一丝错漏遗憾,那就是绝品了。”
说罢又翻看起老石头的一方砚台来,摇着头感叹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李君阁说道:“李老,你就不看看这个金蟾?”
李昆吾笑道:“珠玉在前,看那些还有意思吗?那金蟾虽然将石眼跟题材融合得非常巧妙,但是还是机雕的嘛。”
李君阁将金蟾举起来在嘴上一吹,一声嘹亮清越的声音响彻整个包间,对李昆吾说道:“李老,如果这样呢?”
“我靠!”李昆吾一把将金蟾夺过来就往自己嘴上凑。
“哎李老你还没擦……呃,算了,当我没说……”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金蟾清啸
第二百四十五章金蟾清啸
又是一声清啸在包间内响起。
满座都惊呆了,主要是这声音的清越响亮程度,比起金蟾小小的个头来,完全不成比例。
老郭眼睛瞪得跟金蟾差不多:“这清亮功夫……得练几十年吧……”
李昆吾认真翻看着金蟾,说道:“不对,不对不对……”
白老头说道:“李老师,哪里不对?”
李昆吾突然举起杯子包了口清水在嘴里,再次对着金蟾嘴巴吹了进去。
过了好一阵子,水才从金蟾屁股那个眼里流出来。
李昆吾哈哈大笑:“神了!太神了!我搞明白是咋回事了!世间真还有如此技艺!”
剩下几人除了李君阁,全都你看我我看你,这也没看出啥名堂来啊?
李昆吾看了众人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珍而重之地将金蟾托在手心上转着观看,眼睛都拔不出来了,嘴上说道:“各位,你们都没有发现吗?我那一口水,从吹入嘴巴,到流出底下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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