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说道:“你说,我们俩是不是最先来到这个地方的人类?”
李君阁哈哈大笑:“可惜没带泥,要不然这里也可以画一对小人了。”
阿音笑道:“你这是国人的坏习性吗?到哪里都不忘写到此一游……”
李君阁说道:“我只想把爱你写遍全世界……”
阿音一下感觉手有些软,嗔道:“别闹!讨厌啦现在不准说这个……”
再往上,就快要进入鸟巢区了。
李君阁对阿音说道:“阿音,要不就别上去了吧?惊了窝,进了生人味,母鸟说不定就不会孵化鸟蛋了。”
阿音也差不多过瘾了,回头看向下方,墨蓝色的海水在石缝下上百米的地方挤进来,打出巨大的白沫,蔚为壮观。
点点头,李君阁和阿音开始往回撤退。
这个难度比向上攀援难度还高,两人也更加小心。
回到小路上,阿音拍了李君阁一下:“以后不准在爬崖的时候说那种话!说的人软软的……”
李君阁坏笑,在她耳边说道:“怎么反应那么大?要不以后我天天对你说,习惯了就好了……”
阿音又羞又甜蜜,说道:“不准,李家沟就没你这样的,乡亲们听见笑话死你!”
李君阁没脸没皮:“我在李家沟不一直就是笑话吗?从捡青珉石到种山荔枝,从养鱼到种苗家稻子,从鼓动篾匠叔搞鱼竿到鼓动秋丫头在五溪一号顶棚上画画……”
阿音给了李君阁一个好看的白眼:“现在村里可没人敢笑话你了,老团鱼都服气的文曲星,谁笑话你,最后会发现自己才是个笑话。知道是谁说的不?李二毛!见我一次说一次,夸得跟朵花似的!”
李君阁笑道:“这李二毛!还没看出来还会在你面前给我敲边鼓呢,他这是怕你看不上我这土里土气的乡巴佬,把我一脚踹了丢了李家沟的脸面!”
第五百零九章 二皮的童年
第五百零九章二皮的童年
阿音也笑得不行:“敲边鼓的多了去了,远在北京,近在夹川,上到九十老奶奶,下到六岁小妞妞,贵如老国王,贫如当年的旺财叔,二皮这好人缘,啧啧啧……哎呀!”
李君阁说道:“怎么了?”
阿音忸怩说道:“你说……你说这节目李家沟能不能看到?他们……他们会不会想差了?”
李君阁也学着阿音忸怩说道:“是啊……我现在这个样子,跟被撞亲的苗家妹崽抓郎上山的处境好像啊……”
阿音大羞:“哎呀你不想好了!谁稀罕抓你这个脏兮兮的臭小子上山!”
李君阁继续忸怩:“就跟那天看到的水蜥蜴一样,外边土里土气,里头可是童子鸡的肉质!洗剥赶紧,还是可以美美打一顿牙祭的……”
这话又惹来阿音一通脸红捶打,两人就这样说笑着沿着小路回到礁石区。
退潮了,更大面积的礁石露了出来。
礁石的石窝,缝隙中间还有一片片积水区,里面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两人开始了在礁石区的寻宝之旅。
不过大多数东西也只能看个热闹,比如海星,海马,海胆,海螺,李君阁跟阿音新奇是新奇,也知道能吃,但是不会加工。
李君阁拿俩手指头拎着一根海胆刺,将它提起来笑道:“幸好没把我们丢到纯珊瑚礁的小岛子上,不然还得试着加工这玩意儿。你说给我个箭猪我还能黄焖,给我这个,我真不知道怎么下嘴呢……”
阿音也笑道:“哈哈哈,山里的吃货,到了海边也不好使啊!”
李君阁灰溜溜地将海胆扔掉,又从一堆绿色的海藻中捡起来一根,放嘴里嚼了一下,哈哈笑道:“那也不一定,你看,至少这个每个火锅店都有,海白菜我还是认识的。”
阿音正在跟一只小章鱼搏斗,小章鱼的吸盘贴在她的手臂上,痒得她咯咯娇笑,一边从手上拔小章鱼一边说道:“你看我脚下这堆是不是紫菜?看着很像,不过没见过这么大的。”
李君阁将阿音脚边的海草也捡起一根放嘴里,说道:“嗯,没毛病,就是紫菜,这里紫菜怎么这么厚?跟平日里见到的做蛋花汤那种不太一样啊!”
阿音笑道:“会不会是太大的紫菜做菜不好吃?”
李君阁说道:“这话倒像是商家说的,我倒是认为这种紫菜是不是比做海苔的那种品质好些?你看我们李家沟的虫茶,一两百一斤的也有,几千一两的也有,这要是不懂行的人来,那是一坑一个准!”
阿音笑道:“这倒是,天啦,这么多的紫菜和海白菜,早发现的话,都不用种菜了!”
李君阁摇着头说道:“海藻这玩意儿跟竹笋一样,吃多了潮人得很,油不给够的话,半夜清口水顺着腮帮子狂流那滋味可不好受。”
阿音说道:“那就不要了?”
李君阁说道:“那也不行啊,怎么着也是海味啊!阿音你不知道,听四爷爷说,老时间里边,但凡九斗碗宴席里放了点金钩或者海带,那就叫海味宴!当年老夹川盐帮码头金带皮嫁女儿,有一道海带炖鸭子,那是夹川城都闹动了的啊!有资格入席的,出来全都奔走相告,龙门阵摆了一年多都还兴奋得很!”
阿音把腰都笑弯了:“怎么可能!你肯定是瞎说骗我!”
李君阁说道:“这还真不是骗你!想想我们山上的鸡血藤,到了蜀都是什么价钱,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
阿音想了一下还真是,古代要把海产这东西要运到夹川所在的内陆地区,那真是把一根海带搬出了同等重量白银的价钱。
李君阁继续解释道:“所以那时候蜀州是大脖子病的重灾区,就是因为缺碘咯……”
阿音摇头叹气道:“别说那时候海边到蜀州的距离了。为什么我们悬天寨只有斗鸡,斗画眉,却没有斗牛的风俗?没有溜索之前的那日子,唉……”
感受到了阿音的惆怅,李君阁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说道:“阿音,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有我们在,山上的生活只能越来越好。”
阿音依偎在李君阁的怀里,说道:“现在就已经很好了,谢谢你,二皮。”
李君阁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等我们发展起来,还要建索道,通观光缆车,建观光电梯。不过等到那时候,呵呵呵,就该限制客流量,预约接待了……”
阿音将头靠在李君阁的肩窝,说道:“我相信你,你就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男人。等到了那一天,我就不用再当什么村长了。我就好好守着你,服侍你。你愿意在李家沟呆着,我就陪你跑山,钓鱼,你愿意满世界晃荡,我就陪你远足,旅游……”
李君阁将阿音抱起来转圈,笑道:“等着吧阿音!这一天,或许来得比你想象的还要快!到时候第一件事情,既不是跑山钓鱼,也不是远足旅游!”
阿音说道:“那是啥?”
李君阁美滋滋地说道:“当然是生孩子啊!不过美娴那样的伺候不了,芸秋那样的小乖乖就最好了……”
阿音又羞又喜,低声说道:“你就不想要男孩?我其实挺希望能有一个小二皮的……”
李君阁吓得双手直摇,脑门上汗都下来了:“可别可别,要也要小松那种质朴坚韧的,要不就要华强那种聪明踏实的,我这种……得亏是族里有个四爷爷啊……我可没那本事能把我教成我……”
这话说得如同绕口令一般,阿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一个妖孽啊!真不知道奶奶跟爸妈那时候操了多少心!”
两人开始蹲下身清洗海白菜和紫菜。
李君阁手里不停,嘴上说道:“是啊,那时候太皮了。五岁的时候,夏天跑山脚那边去寻宝,见到沟上倒着一根木头,就去过独木桥。结果脚下一滑就掉沟里了,好死不死衣服在木头上挂了一下,肚皮后背全亮了出来,沟底下又全是藿麻,当时就给扎昏在那里了……”
“六岁的时候,冬天掏马蜂窝,将马蜂惹急了,要不是跳溪里潜水,搞不好就被蛰死了,然后就是一场重感冒,要不是药师叔,估计同样也就没我了……”
“七岁的时候,秋收后在梯田那边玩火,结果把梯田上的稻草垛子点着了,烧了半匹山,那阵仗把公安都惊动了,事后来调查的公安说,要是风向当时一偏的话,我就成烤猪了……”
“至于后边什么到山上扎水渠呀,爬屋顶堵人家烟囱呀,带着小伙伴进山探险让家里几天找不着呀,这样的事情那就是多得都数不过来了……老爸老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每次犯了事情,拖着我满村挨家挨户给人家赔礼道歉,拖着我去跪祠堂跟祖宗认错,唉……”
阿音也吓着了,拉了拉李君阁的袖子说道:“你这哪里是皮啊!你这简直是作死啊!后来呢?”
李君阁慢慢陷入了回忆:“后来,又有一次跪祠堂的时候,一位老人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住在祠堂的老人……他穿着一条宽大的大布裤子,一件灰色的二布衫子,脚上是一双解放鞋,银白的头发往后梳着,脸膛红红的,一看就跟村里人不一样。”
“我当时不知道那东西就叫气质,叫儒雅,叫蕴博,我只觉得,这爷爷身上有一种东西,一种全李家沟人都没有的东西,一种让人一望而生敬重崇慕的东西……”
“他往跪着的我跟前一站,对老爸老妈说道:‘思齐,素芬,刚刚给这孩子批了批八字,要等到十二岁,才能定根。’我爸当时就急了,说道:‘他四爷爷啊,这孩子现在都这样了,等过几年还得了哇?’”
四爷爷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生在山沟沟里头,可惜了的,如果你们放心,我就替你们管教几年?’”
“……从此之后,我便跟着四爷爷住进了祠堂,白天跟着他跑山,射箭,到处游玩,晚上听他讲故事。”
“跑山的时候,随便看到一株花草,一棵野菜,甚至是一块泥土,一块石头,哪怕是天上的云,山间的风,春天的溪流,秋天的雨水,农时节气,日月星辰,他就能给我讲解出名称,特性,曾经发生过的和它们有关的故事,一大堆的道道……”
“在村里见到什么事情,他会给我讲风俗的由来,讲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做,讲以前的人们怎么做,又怎么慢慢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老人家的学识,当真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我对他的钦慕,那真如观泰山而仰北斗……”
“一年过后,我入学了,白天在盘鳌乡上小学,晚上回祠堂。”
“开学第一天晚上,他找来一本黄纸小书,开始教我《三字经》。”
“当我第一次学到‘知某数,识某文’的时候,突然升起一种凄惶的感觉,开始嚎啕大哭。”
“四爷爷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我也想要有他那样的学问,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四爷爷摸着我的头说了句‘孺子可教’,然后他告诉我,这门学问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允文允武,可张可驰。它可以从一个绳结开始,慢慢编织出一张巨网,将时间历史,万事万物网罗其中。学得好了,这张网能够经纬天地。”
“我问他什么叫经,什么叫纬。他告诉我说,古人的书籍文字,都是记录在一根根竹条上边的,这一根根记录文字的竹条,拼到一起,就叫‘经’,而连接这些竹条的牛皮绳,就叫‘纬’。”
第五百一十章 木瓜和西施
第五百一十章木瓜和西施
“然后他又给我讲了‘韦编三绝’的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个读书人,为了穷究学问,曾经将这样的牛皮绳,翻断了多次。”
“后来,我就跟着他开始了国学的启蒙,然后我就慢慢地觉得,这不光光是一门学问,一种知识;还是一种净化,一种修行。”
“跟跑山射箭能够锻炼身体一样,它能淬炼一个人的精神气度,我觉得我看这世界的眼光,我思考问题的方式,我待人处事的态度,跟同龄的小伙伴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它真能有什么用我一点不了解。我就知道,舒服。那些文字,那些句子,读着是那样的舒服……”
“读到一首好诗,一首好词,一段好文章的时候,真有一种甘霖从头顶淋下,顺着脊椎通透全身的感觉……”
“第一次运用到这门学问,还是‘经纬’这个词,当时好多同学老是记不住经线和纬线哪种是横,哪种是竖,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在课堂上站了起来,按四爷爷给我讲的,给同学们讲了一遍……”
“我现在都记得,同学们敬佩的目光,老师惊喜的表情,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懵懵懂懂地觉得,这门学问,或许,真是有用的……”
“等回到祠堂,我得意洋洋地将发生在学校的事情跟四爷爷讲了一遍,你知道四爷爷干了什么吗?他摸了摸我的头,夸我聪明,能够触类旁通,然后叹了一口气,翻出《论语》,开始给我启蒙。”
“后来我才知道,所有小朋友学《论语》,都是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或者从‘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开始的,而我不是。”
阿音很好奇:“四爷爷教你的第一句论语是啥?”
李君阁吁了一口气,说道:“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阿音说道:“你还愚不可及?四爷爷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李君阁叹气道:“论语原文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孔子对宁武子的推崇,他说宁武子这个人,在国家昌明的时代,他就能尽力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当国家昏暗的时候,他就装聋作哑不问世事了。他的聪明才智,很多人都能做到,而他的那种‘愚昧’,却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
阿音困惑地说道:“四爷爷这样教你是什么意思?”
李君阁说道:“他是希望我在这门学问中得到真正的快乐,而不是将这门学问变成自身的羁绊。他不希望我像老伯那样,为求真知,背井离乡几十年不得回来,在心里留下深深的遗憾……”
阿音说道:“老伯是长辈,我不想说他的不是,可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几十年不返乡。这,这不是不孝吗?你们李家,最重视的,不,不就是这个……”
李君阁抬手阻止阿音继续说下去:“阿音,你没经历过,所以实在是小看了当年那场运动的余波。当国人刚开始走上拨乱反正的道路的时候,起先难免会发力过猛,因此那时老伯的举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国人和舆情中,这就是崇洋媚外,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外表看来,跟那些人的作为完全一样!”
“这罪名在当时是非常严重的,以四爷爷的完美的资历,最后都落得隐退李家沟的下场,这不光光是舆论,是政治,还涉及到学术上的打压……”
“那时候国人的民族自尊心,跟现在的太极旗,阿三哥类似,脆弱敏感而神经质,直到今天,才渐渐重新找回了大国公民真正的雍容心态……”
“即便是这样,网上的一些言论,也依然还是甚嚣尘上很有市场……”
“好在几十年下来,当年的那些争论,总算是逐渐尘埃落定,至少在学术界是这样,因此大家才普遍接受了当年老伯的那些言论……”
“国人奉行了几千年的圭臬,毕竟是埋没扭曲不了的。会独立思考的人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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