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章 歌舞剧
第八百六十章歌舞剧
以指南车为前导,战车上的演员用狂放的舞姿表演着敲击夔皮鼓的动作,双方舞者手持干戈斧钺戟盾,一步步向舞台中心靠近。
队伍终于碰到了一起,音乐声变得更加激烈起来,中间还夹着着刀剑碰撞的声音。
舞蹈也还是变得疯狂和激荡,不时有舞者被在人群中抛飞,跌倒,挣扎,演绎着战争的惨烈和残酷。
站立着舞蹈的人越来越少,最终蚩尤一方全军覆没,蚩尤的扮演者仰面朝天,被几位演员高高举起,定格。
音乐在蚩尤不甘的咆哮声里结束,灯光熄灭。
开场大型舞蹈的震撼效果惊得李家沟众人屏息无声,人人手心里都握了一把汗,仿佛千古之前的旷世决战,就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
接着哀婉的音乐响起,背景屏幕上出现了一片青山绿水,一队竹筏,从开满杜鹃的碧水中行来,舞台大亮,却出现了一层干冰的烟雾。
苗家的《安魂歌》声里,几艘竹筏从背景左侧漂出了画面,又从舞台左侧撑了出来,背景也随他们的移动偷偷移换。
竹筏上的表演者们身穿苗服,有老又幼,相互艰难地扶持着。
当先一位老人,伸手一指背景上的青山,竹筏上的众人抬头仰望,舞姿里重新充满了希望。
竹筏来到舞台中心,舞者们下来,竹筏继续向前,消失在舞台右侧。
人们已经极度的虚弱和疲倦,很多已经站不起来了。
阿音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的哭声影响到身边的人。
同样的人,还有苗婶,还有阿代,还有阿冲叔,很多人也不禁热泪盈眶。
这是一场过渡的舞蹈,舞者们的动作,从僵硬,艰难,慢慢恢复到自然,有力,最后在飘渺的音乐声中,观众们发现演员们舞姿虽然不断,可人竟然全部升到了空中!
背景里的影片,是一个沿着悬崖向上飞腾的镜头,悬崖上的瀑布,怪石,横生的松树,不断向下移动。
虽然演员们升到一定的高度后就不再继续上升了,可整个视觉效果,就好像演员们在空中不断地上升。
这是一段理想化的唯美舞蹈,似乎在《逐鹿之战》和《颠沛流离》两段悲难的曲目之后,导演不忍心再刻画九黎之后攀爬悬崖的艰苦历程,将之转化为了一种梦境中美好的憧憬和对人间仙境的无限向往。
李君阁不由得暗自点头,司星准的这个创意,绝对来自于楚墓帛画中的接引飞升,堪称绝妙。
然后演员们又缓缓下降,可是由于背景的配合,却像是他们还在继续上升,不过速度慢了下来,最后落到崖顶。
原始状态的悬天崖到了。
苗人们欢呼雀跃,然而带领他们的首领,却耗尽心血,终于倒下。
苗人们哀痛不已,将族长的斧钺交给继承人,用四面木盾围住他的身体,做成木椁,为他举行葬礼。
几位年轻苗人攀上悬崖,艰难地将死去族长往悬崖上拉升。
哀婉的歌声响起,还是安魂歌,不过这次歌声变成了汉语。
“牵马拖牛的祖先哟,
蹒蹒地走过了五溪河……
龙天崖上的青山顶,
坐下了我们的草窝窝……
引来了清清的洞子水,
烧出了肥肥的向阳坡……
耕出了满山的梯梯田,
种下了乌亮的金稞稞……
迎来了新生的幺娃子,
送走了年衰的老噶婆……
山边的林子里摇马郎,
敞坝的月亮下唱飞歌……
龙天崖上的青山顶,
坐下了我们的草窝窝……
牵马拖牛的祖先哟,
蹒蹒地走过了五溪河……”
悲伤的气氛感染了所有人,李家沟人和苗家人本来就亲近,现在更是感同身受,不少人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不过接下来的舞蹈气息一边,变得浪漫了起来。
这是一个双人舞蹈,表现的是傻祖奶奶和德茂公在五溪河边的相识和相爱,最后结为伉俪,共同种下祖樱的过程。
舞蹈的最后,背景色调变得极度明快,小小的祖樱在两人旖旎的舞蹈中快速地壮大繁茂,很快在樱花开放的过程中占满并超出了整个大屏幕,舞台上也真实地飘起了樱花花瓣,背景和舞台完全融为了一体。
视觉效果极度震撼,虽然心情激荡但还保持着压抑的李家沟人,终于忍耐不住了,也不知道谁开始带头鼓掌,然后疯狂的掌声横扫了整个剧场,几乎要掀翻屋顶!
这是他们的共祖,这是他们的根脉!这一刻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和身边的人血脉相连!
……
接下来的背景,换成了战场,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而前台布景,却是白墙青瓦,绿树黄花,仿佛一前一后,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山外战乱纷仍,村中宁静如水。
几个孩子坐在舞台一侧是瓦房布景前的书桌后,慎清公在带着他们读书认字。
这一部分表演更像哑剧,背景音乐都是轻缓的曲子和《三字经》。
孩子们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努力渴求着书本中的知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慎勤公从田地里归来,带来了谷物,兄弟两人见礼,慎清公将五谷交给孩子们指认。
“稻梁菽,麦粟稷,此六谷,人所食……”
慎清公教孩子们给慎勤公见礼,然后互相礼敬。
“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
孩子们重新坐下,慎清公继续教学,慎勤公在一边欣慰地看着。
“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终始……”
小舞台渐渐低去的童声诵读中慢慢旋转,配合这精妙的背景视频,就好像电影画面效果一般,镜头从蒙学堂转到了整个盘鳌乡。
章节也从《耕读传家》转到了《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是用双手创造出来的,这是这曲的主题,表现的是农业劳动的热闹场景,充满了力量,兴旺和欢乐。
背景屏幕里,蛮荒的碧峰山下,开始出现小房子,水田,旱地。
田土慢慢向四方扩张,房子也越来越多,形成村落。
舞台上的的舞者也越来越多,表现《击壤歌》古曲中的内容,自耕自足。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夜渐渐深了,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进入了梦乡。
清晨,一缕阳光射入深林,背景音乐里传来流水潺潺和鸟鸣啾啾。
一个汉家小伙子跨山越岭,来到了深山里边。
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身手也非常的矫健,翻越高山,跨过溪谷,一路上采集,狩猎,越走越深。
一位苗女,正在溪边浣洗染布,小伙子贸然闯入了她的视野,惹来娇羞和嗔怪。
小伙子被苗女深深地吸引了,在溪边徘徊不去。
苗女拿溪水泼他,小伙子被溪水从痴态中惊醒了过来,那样子惹来苗女一阵娇笑。
两人从互有好感,到渐生感情,言语虽然不通,但可以看出双方心底潜藏的爱慕。
这支双人舞蹈情感充沛而细腻,动作优雅,男子刚健,女子轻灵,绝对是全剧中的精华。
李君阁伸出手拉着阿音的手,似乎感同身受。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手,小伙子继续他的森林之旅,姑娘继续浣布。
等姑娘干完活回寨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了被蛇咬伤昏迷的小伙子。
在姑娘的悉心照料下,小伙子得意康复。
然而好事难谐,等小伙子再次来到苗寨的时候,面对他的,却是苗家的各道难关。
《闯通关》其实是苗族非遗杂技的精彩节选,比如上刀梯,下火海,引火烧身,爬竹竿……还结合有苗家武术表演,也是精彩纷呈。
小伙子所有项目成功,观众们的心情也从紧张变成了放松,眼看就只剩最后一关拦门酒了。
就在所有观众都认为大功告成的时候,小伙子却酒量不行,结果一沾即醉,倒在了寨子门前,这意外惹来台下一片惊呼和哄笑声。
月光洒在舞台上,绣楼上苗女正在织布,嘴里唱着轻柔的情歌《诉来年》。
第一遍是苗语。
“会绣得一件,
会坐得一夜。
翻年会怎样,
翻年谁知道。
翻年会怎样,
翻年谁知道……
会坐得一夜,
会找得一对。
翻年会怎样,
翻年谁知道。
翻年会怎样,
翻年谁知道……”
歌声温婉,细腻,充满担忧,哀伤和思念之情,观众虽然大多听不懂歌词,却被这清冷的月光和哀怨的歌声感染。
第二遍是汉语,曲调微有变化,但是一听可知脱胎于刚才那首曲子。
“厌厌行黹,未可休思。
彼年其何,如谁可知……
夜其阑矣,未可休思。
彼年其何,如谁可知……
夙忆君子,未可休思。
彼年其何,如谁可知……”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鸟鸣,却是小伙子摸到了绣楼之下,给姑娘发出暗号,姑娘探头见是小伙子,从绣楼上垂绳子下来,结果在快要到地上的时候手里送进,一下子跌落到了小伙子的怀里。
两人夤夜私奔,在衫林里私定终身。
如果说《获救定情》表现的是爱情的萌芽,懵懂和天真,《私奔》则表现的是爱情的刻骨铭心,缠绵忘我,更加令人沉醉。
两人回到李家沟,求请慎清公,慎清公带着求亲队伍,依苗礼上山,寨子里族长领着苗民十里相迎,经过一番有趣的斗智斗勇后,队伍终于成功进入了苗寨,族长高兴地同意了这门婚事。
这一支舞蹈,将苗家婚俗和接待礼仪融入舞蹈之中,其实是苗家文化的精华展示。
第八百六十一章 原词
第八百六十一章原词
接下来则是欢快高腔锁喇开场,一支高抬步子,前仰后合的汉家队伍,抬着一抬红呢轿,从舞台一侧走了出来。
锁喇曲子异常俏皮,迎亲队伍的舞姿也非常的欢脱,这一段完整脱胎于王婆婆整理的新春民俗表演,被童团长改编搬上舞台后,成为了一幕引人发噱的音乐喜剧,惹得台下传来阵阵的欢笑。
烛影摇红,背景换成洞房,舞台也笼罩在一片红色灯光之中。
胸挂红花的小伙子,用称杆挑起新娘的红盖头,露出新娘盈盈的笑脸。
烛光也害羞地熄灭了,《汉苗大婚》段落结束。
等舞台再度亮起的时候,背景换成了山上上下的全景,梯田平田一片金黄,丰收的时节到来了。
犹如《逐鹿之战》的开局一般,两道绸布在舞台上翻滚,一黄一绿,还是象征着黄河和长江。
同样的,绸布翻滚着收入两侧舞台,舞台两侧,又出现了两支队伍,一边是汉族,一边是苗族。
不过这次他们手里不再是武器,而是丰收的稻谷;独轮车上,不再是战鼓旌旗,而是丰收的美酒肥猪。
苗家人的队伍里,是一条牛头的草龙,汉家人的队伍里,则是一条红色的龙灯,还有憨态可掬的狮子一家。
两支队伍欢呼着靠近,终于融为一体。
慎清公端起酒碗,敬给苗寨族长一碗,族长接过一饮而尽,两人把臂言欢,哈哈大笑。
丰收的庆典,苗舞,龙灯,狮舞,草龙舞,秧歌,轮番上场,说不尽的欢乐,大幕在歌舞中徐徐垂下,一百分钟的歌舞剧《山水同根》,终于完美谢幕。
乡亲们全部起立,热烈鼓掌欢呼。
大幕重新拉开,司星准,童团长,带着所有演员在台上鞠躬致谢。
掌声和欢呼经久不息,童团长已经致谢三次了,乡亲们还是久久不愿离开。
童团长的眼睛湿了:“小准,乡亲们太热情了。”
司星准看着台下一张张兴奋莫名的笑脸,说道:“讲的就是他们的故事,看来效果不错,他们是认可的。”
童团长笑道:“是啊,有根有脉的故事,才是打动人的好故事,我们再给他们鞠一次躬吧。”
今晚交通部加班,负责把乡亲们拉回去。
李君阁这一车是李家沟欢脱三人组,焕邦叔敲着大腿一路哼着高腔锁喇的调门,突然狠狠一拍:“二皮!那跑山匠是不是就是你猎户叔?!”
王东方“哎哟”一声:“打死你个龟儿!下狠手的时候就往老子腿上拍!”
王婆婆笑着点头:“肯定就是猎户了!当年猎户可是在山上打了通关才把苗娃他妈领下来的!”
李君阁矢口否认:“别乱说啊,我哪里敢编排长辈,没有没有……”
焕邦叔笑道:“肯定是!背景里那蛇是乌稍,我记得当年猎户就是被乌稍咬的,是苗女把他救下来,他就赖上人家了!”
王婆婆骂道:“什么叫赖上!这叫两情相悦一见钟情!我李家沟第一情种猎户,第二情种篾匠,第三情种,嗯,应该是皮娃……”
阿音“哎哟”一声,羞得满脸通红。
王东方说道:“这话没毛病,猎户多凶悍的性子?何二虎的名头白叫的?当年夹川水码头,为了药师几瓶成药,扫倒了一地的青皮。可你看他跟苗女红过一次脸?动过一次手指头?乖得跟猫儿似的。”
王婆婆说道:“就是就是,满李家沟的男人,就数猎户德行最好。你们几个不打老婆,那也可能是因为打不过,人家猎户那才是真正的谦让心疼,这才是真爷们儿!”
王焕邦和王东方立刻闹开了:“什么就叫打不过,我们那是不和堂客计较,男人讲的是立家业,在老婆身上使劲算什么鬼?”
王婆婆说道:“你俩可得了吧,谁不知道谁?你们俩年轻时候也不收心,二十几了还跑去和小孩子们玩蛇抱蛋,被俩堂客追到河边揪着耳朵回家我又不是不知道。”
“蛇抱蛋”是一种乡里游戏,就是捡几块卵石放到一处做蛇窝,一个人蹲趴在上面当护蛋的蛇,其他人要想法从他身下把石头取出来,护蛋的人只能拿腿去扫冲上来的人,被扫到谁,那就换谁来当蛇。
这游戏的诀窍就是迎着蛇头出击,在他转身的时候迅速取出卵石,和劈甘蔗这类游戏一样,可有时间没见娃子们玩过了。
李君阁和阿音竖着耳朵偷听,老辈儿们的黑材料可是少有能听到,今天这几位心情可是太好了。
王东方赶紧转移话题:“哎呀这猎户也没在这车上,想问都没地方问,到底是不是他,这心里头跟猫抓似的。”
王焕邦说道:“你管皮娃写的是不是呢?反正在我心里边认定那就是了!小准的电影我是没看懂过,你说拍个篾匠过日子有什么好稀奇的,在外边就那么受欢迎;拍个《蜀山》,满天飞着人,那也是莫民奇妙;拍个《干将》,里边的人心里头弯弯绕太多了,老子看着都替他们累得慌。”
“就这个是真好,虽然中间有些惹眼泪儿,但是结局总算是好的,这戏比以前那些老戏好看。”
王东方说道:“还有曲子也好听,我听着好多都像我们以前哼过的那些,就是那词儿不对,”
王焕邦也点头:“就是就是净整雅词儿,那《山歌不唱不开怀》不是那个样子的……”
说完轻咳一声,拿腔拿调地唱起了女声:“不唱山歌嘛不开哟怀哟,不开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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