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总觉得比尔的通话环境很反常,语调也古怪,“比尔,你真的没事吗。你还在飞机里吗,还是已经降落了。”
“凯西,别担心。”比尔努力笑着,保持着轻松而游刃有余的从容,“我已经不在飞机里,不过也还没降落。”
“你跳伞了是吗,附近还有无人战斗机?我马上让附近的小队去支援你,公司的外派队伍已经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来不及。反正,无人机做什么都不重要,胜利注定属于我们了。只要,”高速气流终于让比尔的呼吸窒息了半刻,他休息了两秒,“只要我降落到预定地点,咱就能开香槟。”
“太好了。我,”凯西半张着嘴,感觉有些不对劲,“比尔,告诉我你会安全到达预定地,对吗。”
“我肯定会到。哈,但不一定能安全到。主伞被无人机打掉了,现在正自由落体呢,预定地就在前面了。想想看,那些被我投掷出的炸弹就是这种感觉吧,从投出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命中、注定要搞一场大爆炸。”
凯西稍稍愣了半秒,忽然陷入了某种令人崩溃的焦急中。“降落伞被破坏了是吗!副伞呢,快拉开副伞。”
“不行,狗无人机还在咬着我。不过它肯定想不到我最后机动时把自己像炸弹一样瞄准投掷,我肯定会命中预定地点的。”
凯西明白了比尔的处境。头狼虽然还有副伞,但再次开伞照样会遭到无人机攻击;比尔正在像炸弹一样靠惯性前冲坠落,开伞会造成减速,失去速度就无法抵达计划的预定地点。凯西知道比尔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冲过计划中的最后终点线,那是他和自己制订的计划。如果比尔到不了,所有的努力和牺牲全白费了。
反过来说,他要能冲过终点,一切都将不一样。准备好实施独裁统治的泛美协约将会瓦解,普林斯公司、乃至所有人的自由权利,都会得以维持。哪怕冲过终点线的是比尔的尸体、无论死活都行。他的身体坠落到前方的关键地点,就是计划的最后一步。
凯西明白了,比尔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逃避和躲藏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在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头狼。
“凯西,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只是,想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他的声音逐渐被风声压了过去。
“这也是我的选择,比尔。但我不要你谢我,我要你回来。”她几乎哭了起来,“你最后会打开副伞,对吗。答应我,比尔。最后一定要打开副伞。”
“我会试试。”
“我等你。”
“凯西,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比尔的声音更微弱了,“其实,刚才,我本来想在舞会上邀请你跳舞的。”
“真的?”极度的担忧和糟糕的预感让凯西紧皱眉头,哽咽起来,“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办一场舞会,也许你应该只邀请一个人。”
“没问题。我和你,办一场两个人的舞会。”
“好啊,圣诞前夜,我有空。你一定会来接我吧。”
“我就怕,只有两个人会不会太冷清了。”
凯西勉强笑着,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滑到嘴角:“才不会,到时候我会教给你,两个人的舞会应该怎么热闹。不过,你一定要来,我等着你。”
比尔没有回答。
确切地说,一点信号都收不到了。
凯西痛苦地弯下了腰,身体一点力量都感觉不到。她勉强直起身,挤着喊道:“比尔,比尔回答我。”
还是没有声音。
她站起身,抹着眼角的泪水,把长礼裙挽了起来:“每次都要我去找你,每次都是这样。这次我也能找回你的。”
作战控制中心掩体之外,枪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是普林斯军事公司反攻的战斗。创普这支突击队是化装成难民秘密潜入的,力量并不充裕。战斗一旦僵持就会陷入被动,普林斯分布其他州的部队在凯西的指挥下开始回援,首批作战人员已经夺回了机场主跑道。
凯西走出掩体,她已经按照头狼的计划完成部署。除了重获公司的战斗,还需要向预定的最后地点加派增援。凯西指令其中一架海军型sh…60直升机降落,她要一同前往。
比尔在哪里,最后地点又是什么地方。
这次反击计划恐怕是比尔迄今为止最大的豪赌。他想要为自己的人争取到权利、击败泛美协约和创普,那就不可能靠简单的战斗来解决。打败创普的部队又能怎样,抓住创普、把他揍一顿又有什么意义,就算是亲手持刃把自己的杀父仇人一刀捅死,又怎么样呢。比尔已经不是头脑简单的人了,他知道要彻底击败创普,必须在世人面前戳穿他、完全摧毁他所塑造的神话帝国,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自己的身体,就是这次决战的赌注。
比尔的眼睛发胀,从空中快速下坠正在破坏他的身体机能,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他只能靠读秒,飞行员应该具备基本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跳伞高度,初速矢量、风向风速,加上重力加速度,自己的位置是可以在心中计算出来的,就像夜航飞行用不着看舱外。
最后时刻到了。
他倒计时数到零。
右臂义肢动不了,只能靠左手勉强扯动皮带拉环。还算顺利,在一声脆响过后,f…36可穿戴战斗机的配套翼装组件猛然张开,自动稳定系统迅速依靠简易舵面维持比尔的飞行姿势,慢慢恢复到正常状态。但是下落速度太快,翼装组件的稳定小翼抖了两下,便被疾风撕脱了,紧接着主翼组件开始崩裂,复合材料蒙皮勉强参与结构维持。已经死去的f…36战斗机仍在保护着比尔,保持他的水平速度同时,降低下落速率。
比尔的第二次倒计时结束。
翼装组件也到了极限,伸缩梁承受不了太高过载,内部发生脱节。比尔抓紧机会,用左手操作右手义肢,奋力拽开副伞拉栓。
忽地一下,双肩像是被巨手抓住,猛然后拉。
比尔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拉脱臼了,巨大的疼痛让他想要叫喊,接着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胸口塌了进去,耳朵深处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真是糟到极点的疼痛。
现在,终于不疼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风声消失、万籁俱寂,皮肤也失去触感。
自己死了吗,灵魂也许到了地狱。
比尔能感觉到光,也许地狱里也有光。四周全都是光,像是一圈一圈的蜡烛,环环围绕着自己。到处都是雪亮的,白茫茫刺眼。可只有正前方一片漆黑,像个黑洞,洞中有个东西正在慢慢冒出来,那是一张脸。
丑陋、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只有死神才会是这副尊荣。
比尔的脸上倒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既然看见死神,说明自己冲过了终点线。他总算胜利了,无论是否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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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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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败一名战士,只需在战场上公平地打倒对方就够了。
若想要干掉一位处心积虑、身处幕后的政治家,便需完成三步布局。
头狼比尔勉强睁开眼睛,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刚才的降落至少把肋骨弄断了三四根,他觉得嘴里猛然冲上来一股热腥浊气,随即咳出几口鲜血。粘稠如浆般的血液像是直接连着自己的内脏,从喉咙里一直拖到地上。手上的血、头上的血,全都暖暖和和冒着热气,嗓子更是像火烧一样疼。他的心脏仍在跳,强而有力。
手掌皮肤很敏感,疼痛被放大了,比尔觉得自己像是摔在了玻璃碴上。鲜血流淌,在粗糙的水泥地面蔓延开来,星星点点色泽映着四周围的光亮。如果能摔在草地或泥土里,没准肋骨能少断两根,水泥地可真是够硬的。
比尔的眼睛里透着光,他看到了自己的血逐渐漫到旁边的白色油漆地面,那写着个巨大的数字2、前美民用机场标准字体。
更多更强的光亮射下,狂暴的气流和巨大噪声猛然袭来。
头狼勉强抬起手臂,挡住光线。
就在自己的头顶上,瓦利尔斯无人战斗机尾随而至。主巡航发动机转为垂直悬停工作,探照灯、红外瞄准设备和机腹旋转炮塔牢牢地瞄准了倒在地上的比尔。
创普、这位老人几乎是瘫坐在专机内,他已经熬过了疲劳期,精神反而格外亢奋。红外显示模式的黑白画面中,头狼比尔的躯体就像一条可怜的、发亮的小蠕虫,只要自己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令人讨厌的小畜生打成一滩肉泥。老人的眼里已经注意不到四周围的任何环境、失去对局势的判断和警觉,一心只想着杀死比尔。
他苍老的手在智能触摸屏上操作,让转管机炮准备实施射击。无人战斗机腹部炮塔的多管火炮立即开始高速旋转,声音刺耳。
“比尔,你可真是难逮住啊。”
无人机机腹收纳舱内,随动的扩音器开始大声播放出创普的声音。这种前美的反暴乱治安无人机装备有完善的向暴徒喊话和声波驱散装备,具备对空和对地的双重安保任务执行能力。
“不过,能把你这样的空战王牌打下来,我还是觉得挺有趣的。这就是一场游戏,不过我是操纵者,你只是枚棋子。”无人战斗机的扩音器准确还原出创普的声音,随着强光从上至下压在比尔头顶,简直像是上帝在说话,“不公平,对吧,你们这种人最爱说这句话。但世间没有公平,就像现在的我和你。你现在有足够时间思考我曾跟你说过的话。这片大陆本来就是个棋盘,人民都是棋子。”
创普轻叹了口气,“其实,你有机会成为了不起的人,我愿意把你请到操作者的位置。新政府既需要从思想上控制民众,当然也需要有人拿枪来顶着那些人的头。可你偏偏像你父亲那样冥顽不化,坚持跟那群下等平民混在一起。其实,在你的别墅设置法庭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我们给那些平民演一场戏,让他们安心生活、安心纳税、安心把他们床底下的钱拿出来投资,这里的生活就会变得更美好。你又为什么在这里拼命呢,就为了让那群愚昧的人知道真相?”
比尔在水泥地上挣扎,创普觉得他实在可怜而可笑,“现在,我只能告诉民众另一个真相。这架无人战斗机是你和石狮公司的玩意儿,我可不懂得怎么操作。不过,无人机是泛美协约的安保基础,它发现你的危险行径,击落、杀死了你,治安得以维护。而我的所有操作记录,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这下,你知道在幕后掌握世界的快感了吗,你能控制多少人,你就是他们的神。你控制所有人,你就是上帝。”
头狼直起身体,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依靠腰部直起身体、半蹲,全身用力,勉强站起身体。
“比尔,呵,可怜的孩子,你是打算逃跑吗。”创普发出了带痰的笑声,依靠红外跟踪装置锁定比尔的身体,屏幕上亮晃晃的,“也好,以逃跑的姿势被击毙,尸体的状态更可信。要知道,欺骗现在的民众是挺麻烦的一件事,漏洞越少越好。只可惜,你打坏了无人机的摄像头和电子系统,我不知道你落在了哪里。抱歉没法给你收尸了。不管你在哪儿,你只能烂在那儿了。”
比尔…普林斯站直身体:“创普!”
“你有遗言吗?”
“不,”头狼顿了顿,“我想说,你应该搞清楚我在哪儿。”
听到这句话,创普忽然愣了一下。虽然大脑极度疲劳,但本能告诉他,自己恐怕掉进了头狼的圈套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头狼比尔的位置在哪里。这位老人使劲思考着可能的答案,他开始变得有些惊慌。
比尔转过身,背对着无人机笑了起来。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像是作总结发言:“想要打败你、一个藏在幕后的政治家,需要完成三步。”
第一步叫请君入瓮。
头狼比尔并不是一个只知道猛打猛冲的莽汉,靠蛮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最好的情况不过是把创普或其他泛美协约的张三李四送上西天而已,那又能如何。政客属于政治团体,要干就得彻底点儿,连根拔除。比尔故意摆出花花公子的高调生活,完全不拒绝那些想要改旗易帜的自由州官员,甚至在自家别墅办起了胜利庆祝酒会,就是为了进入游戏中,和创普面对面。他看透了创普虚伪的本质,空中别墅法庭就是浓缩创普虚伪堂皇的模型。比尔进入了这个游戏,也就把创普拉进了游戏中。这一切的关键,必须是让对方迷惑这盘棋到底属于谁。比尔按照创普的游戏规则制造了一个棋局,让创普以为这是他的局。
第二步,瞒天过海。
这个过程让比尔最为难受,他身上的伤和公司遭受的攻击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整个棋局按照创普的游戏规则制定,创普也就有了完全自信。接下来就必须放大对方的自信,让创普追着自己走,逐渐步入自己的迷局中。不过创普可不傻,他小心谨慎,对周围的变化非常敏感。
比尔得意地笑了,他知道创普也许玩阴谋诡计在行,但在战斗方面绝对不在行。自己这步能够成功,靠得就是技术加幸运。比尔的成功并不在于让创普操纵着瓦利尔无人机朝自己穷追猛打,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在空战中破坏了无人机的光学观瞄及部分电子设备,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创普失去了对位置信息的敏感、失去常规观察手段,仅有的红外搜索装置成了唯一的眼睛,视野狭窄、信息缺乏,这才能把大部分信息隐瞒住。如果是平时,素来谨慎的创普绝对不会上钩,比尔是看准了中央大陆可能放弃创普,自己再故意橇王小姐的石狮军事公司,把创普逼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创普就这样盲目地操纵无人机,被比尔带到了预定地点。
第三步即为柳暗花明。
比尔抱着对亚洲人的偏见,为了战胜蒙击而特意攻读了大量传统兵法策略,结果却用在了创普身上。对于最后的步骤,他给创普在最后的特定地点创造了一个聚光灯舞台,让创普尽情表演,成为舞台上最明亮的花朵;而自己尽可能低调,和四周围融入黑沉暗淡的色调中,尽可能突显敌人,让敌人成为众矢之的、在中央完全暴露。比尔望文生义,居然把这招儿称作“柳暗花明”,显然他没有遇到一个亚洲人给他纠正错误。办法奏效,但比尔把这个词汇的意义完全搞错了。
尘埃落定。
创普忽然觉得机舱外有几束强光射进来,照得睁不开眼。他抬手半遮勉强朝外观看,除了强光什么都看不见。
机舱里一个人都没有。随从、安保人员不知道哪儿去了。创普拍拍脑袋,想起来自己为了秘密杀死头狼,把无关人员全都支派出去了。可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头狼比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哪里。
这位老人的脑海里一团乱麻,他只感觉脑袋嗡嗡地疼。创普勉强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朝舱门走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舱门敞开着,专机自带的登机梯已经放了出去。舱门旁边,一名随从满脸惊慌地蹲在那儿,手足无措。
专机外的光亮强极了,是探照灯,数量非常多。似乎还有红蓝相间的灯光,像是警灯。
好奇、惊恐、担忧包围着泛美协约主席创普,他往前跨了几步,迈出机舱。
头顶上,一架直升机逼近,把探照灯也锁定住舱门外的创普。
眼前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