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说道:“薛某人生平除了败在段千华剑底,还不曾败过,今日你若能攻破我的剑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卓藏锋颇为意外,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
薛断流大笑,“我问过你,你不说,所以就再不会问你,你是谁并不重要,天下间除了段千华,还没有人值得我连问两次。”
他又加了一句,“况且,我并不害怕被人刺杀!”
说完,举杯再饮。
卓藏锋抬头望着满天繁星,想着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星星,然后莫名其妙又联想到海星天。
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薛断流微笑道:“你后悔前来杀我?”
卓藏锋心中震动,却厉声道:“杀你不足泄恨,我何来后悔?”
薛断流继续笑道:“你越是表现的凶狠就越是后悔。”
卓藏锋望着两人中间那仿若铜墙铁壁的剑网,忽然说道:“你能不能让我喝一杯酒?”
薛断流大为意外,神情却丝毫不变,问道:“你果真要跟薛某人讨酒喝?”
卓藏锋道:“废话!我说出去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也从来不回答第二次。”
面对这个少年狂傲的反击,薛断流哈哈大笑。
“你或许不知道,曾经有人从薛某人手中抢过一坛老酒,而薛某人却为此杀了他一家十八口。”
然后大宗师略带挑衅地望着他,“你确定还要喝酒?”
卓藏锋毅然道:“拿来!”
“好!”薛断流将杯中倒满酒,屈指轻弹,那酒杯如同弹丸般射向卓藏锋。
酒杯穿透剑网之时引发元气波动,几十道晃眼的剑光在一瞬间如同闪电般炸开。
卓藏锋仔细观察,看到酒杯飞来,顺手接到手中,一口喝完,然后奋力掷向薛断流。
“喝你的酒,破你剑网!”
他高喊道,同时早已认准剑网上的某处,脚步轻跨,一剑刺去。
剑上凝聚的剑气,集合了身上所能调动的全部精神意念,犀利的剑意骤然撞向剑网,然后又骤然间消失不见。
这一剑竟然如同刺在棉花堆上,卓藏锋正在惊奇,剑网上剑气反弹。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气从剑上传来,手臂麻木,虎口撕裂。
轰地一声,他的整个人被击飞数丈。
他快速挺身站立,再次将元气贯注,还是认准剑网上原先刺去的部位,发动汹涌不绝的剑气,狂风般刺了过去。
薛断流目光微变,显出惊讶之情。
“感情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早料到剑网上有最薄弱之处,而以他自己的修为却不能窥破,故意向自己要酒喝,其实就是想看酒杯在剑网上什么地方穿过。”
“好个狡猾的小东西,竟然被你骗了!”
薛断流无可奈何想着,思绪虽然快速变化,却绝不影响元气流转。
头顶的飞剑依旧不知疲倦地飞空绕行,夜色中不断传来嗤嗤的剑啸之音。
宗师境的修行者能凝聚出剑气,布下固若金汤般的剑网。
但是由于每个人修行方式不同,元气精纯程度不同,对剑道的领悟不同,这些都能在剑网上反应出来。
而且即使陆地神仙布下的剑网,也不敢说没有漏洞。
就如同边远疆发出的剑弧,那中间的圆点就是他元气运行最薄弱之处。
以此推之,正在调动神识驱动飞剑的剑侯,为了更容易送出酒杯,自然会选择剑网上最容易通过之处。而那个地方,就是剑网的漏洞。
卓藏锋认准酒杯方才穿过剑网的那个部位,连续不断死命攻击此处。
第一剑出手,他就知道这个地方就是剑网的漏洞。
因为只有这样薄弱之处汇聚的元气的数量最少,反击力道也更小,否则换做其他部位,一剑下去,那上面强大的剑气瞬间就会将攻击者撕碎。
他急速凝聚剑气,快速出剑,根本不给自己喘息的余地。
因为先前一剑刺去,已然将中剑处的元气击开,若第二剑稍慢,剑网其他部分的元气立刻补足,又变得跟先前一样坚不可破。
他的衣衫被不断飞出的剑气撕裂,身上剑伤多达十几处,所幸只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还能支撑着发出剑气。
第九剑,这是第九剑,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魔族强者万仞山阻挡自己的第九剑,那剑势极为怪异,但却能避开空中的阻力,引发天地元气反应。(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审问还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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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藏锋立刻依样画葫芦,短剑在空中诡异变换,剑锋上骤然涌出一道强悍的剑气,大喝一声。一道晃眼的金光闪烁,短剑顺势透过剑网。
为了防止剑网其他剑气伤到自己,短剑透过剑网急忙撤手,连那柄短剑都丢弃不用。
刚刚收回手臂,未等他退后,那柄钢铁铸就的短剑就在数百道剑光下变为齑粉。
卓藏锋胸口剧烈跳动,浑身元气已然用尽。
这是他所能凝聚的最后一道气息,如果不能成功,今夜就注定无法离开此地。
寒风吹来,衣衫破裂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卓藏锋脸色苍白如纸。
薛断流震惊的望了许久,忽然说道:“滚吧!”
胸口一阵滞闷,弯腰吐出一口鲜血,卓藏锋急促喘息着说道:“我绝不放过你!”
说完这句强硬的话,他蓦然感到两腿软绵绵没有一丝力道。
他很明白,这一次强行运行元气,导致经脉气海再次遭到重创。
薛断流不在看他,转身走回屋内。
身为一代大宗师,剑侯自然很守信用,今天算是捡回一条命。
卓藏锋挣扎着走到墙根,想越墙而出,然而浑身没有丝毫力道,丹田气海,经脉穴窍一片烧灼的痛感,如同置身在火炉之中,五脏六腑都有被烧焦的感觉。
耗费了许多力气,他依旧连那墙头都没有够着,力量没用一分,身体就虚弱一分,然后他颓然摔倒地上,背靠着墙壁唿唿喘气。
他感觉到意识在逐渐模煳,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忽然发现自己好蠢。
在身边不远处就是大门,并没有上栓,自己可真够笨了,这不是最方便的离开薛府的方法吗?
他挣扎起身,拉开大门,当厚重的木门打开的一瞬,他身不由己再次被们顶的摔到地上。喘息一阵,扶着门沿爬起,一步一拐走近夜色中。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到药山。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不断跌倒,又一次次爬起,不知道用了长时间,听到御河的水哗哗作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毫不犹豫跳进河中。
丹田气海不断涌出灼热的气息,似乎行走在火热的熔浆中,他极度渴望清凉的水。
宁肯冻死在水中,也不愿意被烧成灰烬。
卓藏锋屏住气息,御河的水托着他的身子,浮浮沉沉,只有在脑袋露出水面只是忙不迭大口吸气。
这是在栖凤山深潭中锻炼出来的水性,此时浑身灼热,更无力气行走,御河流向长安东南,那处水流较浅,应该能爬上来。
这样节省体力,也能趁着水脉清流修复损伤,补充虚耗掉的元气。
这是在“天道神潭”学到的本领,水脉的清凉减缓烧灼的痛楚,卓藏锋才缓过气,得以修复元气。
曾经沿着这条御河走过多次,水流要经过几个门洞他的心中都很清楚,可惜急切间忘记了最后那几道水洞有栅栏。
这是防止有敌人从水路攻入长安城,此刻却将卓藏锋挡住。
他背靠着栅栏,感觉到身周的水不断流去,想着城门早已关闭,索性就保持这个姿势,暗暗调集周身元气。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身上疼痛的感觉终于被压制下去,丹田气海也恢复了一些元气,他跳到河上。抬头观望,这里原来是风清桥。
湿漉漉的坐在桥墩上,再次行宫导气,直到确信能够飞越城墙,才停止运功。
此时有更夫从远处向这边走来,卓藏锋从黑暗中坐起,迅速离开。
…………
由于元气没有完全恢复,回到药山比来得时候慢了许多。莫雅还在等他,看到他满身血痕,女孩吓了一跳,连忙打来热水给他擦拭伤口。
尽管莫雅问了许多,生怕她担心自己,卓藏锋依旧没有说出到底干了什么。
莫雅拗不过,给他擦完伤,服侍他睡下,依旧不住地唉声叹气。
第二天醒来,虽然依旧很虚弱,卓藏锋还是坚持要去太学院,否则定然会引起薛断流的怀疑。
实际上他的心里也明白,薛崇检多半已经知道刺杀他的人就是自己,既然他没有挑破,说明自己不值得他出手,或者还有别的目的,那么自己也就装迷煳,跟他周旋一番。
这次的伤势虽然不如“万剑洗剑”之后的创伤,但是按照目前的处境,完全复原大概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龙门大试在即,他决不能逃走。
然而太学院的一切都很平静,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薛断流跟平时一样授课,目光淡然,神态威严,甚至都没有向卓藏锋多看几眼,这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但是他依旧保持警惕,也绝不心存侥幸。
然而等到下午讲课完毕,学生们都准备离开天机阁之时,薛断流忽然叫住他。
“卓藏锋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望着许多学生走出天机阁,他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处不动,同时暗暗戒备。
天机阁内一片寂静,落日的余韵从窗隙射入,薛断流久久无语。
气氛有些压抑,薛断流忽然坐下,望着他问道:“你今日气息萎靡,是什么原因?”
这是在套自己?还是明知故问?卓藏锋不敢确定。
不过他很自然地笑笑,“昨日练剑之后,没有好好调息。”
薛断流深深望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你是我遇到的年轻修行者中,最聪颖,领悟力最强之人,我对你期望甚高。”
卓藏锋硬着头皮道谢。
“你知道魔域的剑术与世俗修行者的剑术有何区别?”
薛断流这个问题如同炸雷一般,卓藏锋忍不住心头震动。
“学生曾经亲手杀死过魔域强者。”他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
薛断流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并不感到震惊,他很佩服这少年处变不惊,而且还很聪明地改变话题,不同自己正面交锋。
若非在皇帝陛下面前许下诺言,若非厌倦了刀头舔血的生涯,他绝不会容得下刺杀自己的人活着。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从那件事情之后,他立誓不杀年青一代。
以前我行我素,容得不任何人超越自己,除了败在段千华剑下,还未逢败绩。
而天剑宗那位大剑圣孟太虚却不理会他的挑战,曾经在船上一剑将大河切断,阻挡这位道门老祖,然而那位看起来邋遢不堪的老道士在船头略微张嘴,他发出的无边剑意都被吞了进去。
孟太虚当时说了一句话:“年青一代是剑道的希望,善自珍重!”,薛断流永生不忘,并且立誓不在杀年少之人,也是崇仰孟太虚为人。
然而他却恨极了段千华,因为他的狂妄,比他狂傲百倍的大剑神一剑在他身上留下三百七十二道剑气。
薛断流望着面前的少年,这个倨傲的家伙狂傲之气一点也不比自己差,只是境界还低,否则真是像极了自己跟段千华。
薛断流沉吟良久,霍然问道:“昨晚你去了哪里?”(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步家的飞扬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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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尖锐,卓藏锋想来,已经有了审问的性质,他略微有些紧张。
但是不知薛断流出于什么意思,竟然转变话题。
“我并没有兴趣,我只是想确认是到底是不是剑道谪仙之体。”
卓藏锋暗暗松口气,随即心头掠过一丝疑问,这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薛断流目光平静,顾自说道:“剑道谪仙之人一千年能出现一人,聪明绝顶。”然后望着面前的少年,等待回答。
卓藏锋镇静望他一眼,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剑道谪仙,但夫子说我是,我不能确定。”
薛断流之前早就无数次运用神识体察过他的气息,甚至经脉气海,此刻并不怀疑,然而他却并不纠缠这个问题,话题再转。
“我看过你的履,算起来,你出生的那年,长安城里下了最大的一场雪。大雪并不能改变你不能修行的命运,反而会使你陷入困境。”
他叹口气,“可是你却活了下来,而且竟然能够修行,你的父母是多么的了不起!”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感情真挚,显然是发自内心。
与剑侯谈话,永远摸不准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不过卓藏锋还是据实回答。
“我没有父母,能活到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功劳,所以先生谬赞了!”
薛断流目光一动,这个少年果然傲气凌云,凄惨的境遇反而锻炼出强大的意志力,话语中也没有任何博人同情的意味。
他突然站起身,有些意兴索然说道:“去吧!剑道一途极为艰辛,要保持谦卑!”
说完,薛断流就拿起一本书认真读起来。连他自己似乎都没想到,自己怎么会说出最后那句话。
卓藏锋走出教习处,想着剑侯虽然没有明确询问,话语中却处处都透露出,他早就识破了自己身份。
经过这次对话后,薛断流再没有单独找过他,依旧跟平时讲课那样,只是对学生却严厉了许多。
而独钓翁授似乎渐渐适应了学生学习的懈怠之情,尤其是那些令他们头疼不已的词语,不再保持那副怒其不争的姿态,变得豁达大度。
或许是龙门大试来临,或许是突然明白,自己都不能真正领悟,怎么能强求这些年轻人。
龙门大试就要举行的前三天,卓藏锋牵着踏云天马走出太学院,步世显兴冲冲从身边走过,连招唿都顾不上打,快步走到门口一辆马车前。
一名五六十岁的老奴微笑着看着他,伸手在他头上抚摸。
“二公子,老爷让我接你。”
步世显握着老奴粗糙的手,问道:“刘叔,这好端端的我爹来长安做什么?”
那老奴眉开眼笑,说道:“老爷刚从海星天回来,顾不上回家,一气又赶到长安,当然有要紧的事情。”
步世显笑道:“刘叔也学会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
这老奴是步家大管家,名叫刘原,因为办事认真,极得步家上下敬重,看步世显一连询问,他笑着说道:“上车慢慢再说。”
卓藏锋走出数步,听到他们说起海星天,不由地放慢脚步。
步世显不依不饶,非要他说出来才肯上车,刘原拗不过,只好说给他听。
“上月老爷亲自去海星天,跟万花圣母提亲。”
步世显听了,满面笑容,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爹爹给哥哥求婚,这么说姚采薇马上就是我的嫂嫂了。”
刘原笑道:“二公子聪明!我们上车再说。”
眼看步世显钻入马车,车夫吆喝一声,车轮转动,很快出了街口,卓藏锋怅然而立。
在他的心里,姚采薇虽然不是自己意中人,但两人自幼就有婚约,而且现在并未退婚,眼下步家仗着富倾天下,竟然不顾道德律法,这算什么?
“虽说满长安都在盛传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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